天才蒙蒙亮一家人就出发了,本以为这么早棚户区的人都还没醒,谁知道才进入第五排,就看见不少人站在他们家附近看热闹,秦慧君心中一紧。
早知瞒不住,但没想到这么快。
“慧君,你们这一大早是去国营店了?”一个认得他们的婶子好奇的问。
秦慧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
“有什么新东西没?”大婶下意识问出这句话,但她自己其实没在意,不等秦慧君回答就兴致勃勃的道,“那你们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大婶努了努嘴,“喏,你们隔壁的李红跟她大女儿吵起来了,为了觉醒药剂的事。”
“唉,按理说官方给咱们开夜校、请老师来上课是好事,觉醒药剂价格降了一半多更是好事,可惜啊,这样的好事也是双刃剑。这不,就闹出事了!”
“亏李红还一副多么疼爱她两个女儿的架势,有什么好吃的,要分成三份。儿女平等,不偏不倚。但真遇上关键,也照样偏心,真是虚伪!”另一个大婶凑过来,语气鄙夷。
秦慧君皱了皱眉头,秦晚也不喜欢那大婶说话的口吻,据她所知,他们家重男轻女的程度也就比王婶家稍微好一点。
“妈,我等会儿还要上班,咱们赶紧去煮个早饭。”
秦慧君点点头,两人一边说着让一让一边往里面挤。
“妈,我一直以为你不是王婶那样的重男轻女,你对我、对我妹、对我弟都是一样的,可现在我有这样成为木灵师的机会,你却推三阻四,你就是想拖着拖到没有份额了对不对?我从一点点大给你干活,后来找到工作工资更是一大半都交给了家里。”
“他李丰收几乎是我这个姐姐带大的,凭什么抢走我的机会?”
秦晚是第一次听到李麦穗这样带着哭腔与浓重怨气的尖锐嗓音,不由得一怔。
此时他们已经挤到了人群的最中心。
李麦穗眼睛通红,脸上都是泪痕,旁边的王秋儿抱着她的胳膊极力劝阻,李婶黑着脸,表情难堪,李丰收也拽着他娘,头低着很尴尬地小声劝说,李叔站在中间,手足无措,“不是这样的,你妈把钱都存在银行里,还没到时间不好取出来……”
然而李麦穗已经听不进去了,“就那一点点的利息,有我的未来重要吗?”
“你这死丫头,就等不得一时半刻,跟你说了三天后三天后,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你的木系亲和度那么低,能不能成功觉醒都是两说,这一失败,八十八块钱就这么砸进去了。八十八,我跟你爸要省吃俭用多久……”
“你胡说,我听到你跟爸商量要把这机会给李丰收,因为他木系亲和度比我高了二!就高了二,我如果觉醒不了,他也照样觉醒不了!”
李麦穗是真的气到了,连弟弟也不再叫了,直接喊名字。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们亲生的,早早把我送去当农民干重活,他李丰收也不过比我小了五岁却在家里吃白食……”
“我还对你不够好?”李婶几乎要被气炸了,“我如果对你不好、我重男轻女,你都二十了,我早该给你找一个高彩礼的婆家把你嫁出去补贴家用!”
“好啊,你可算把你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了!你就是重男轻女,你如果不是重男轻女,你干嘛跟王婶比?你应该和秦婶比,你看看人家秦婶是怎么对待她女儿的……”
旁边看好戏还不忘拱火的王婶顿时跳脚,“死丫头你说我干嘛?”
秦慧君和秦晚对视一眼都很无奈,万万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她们头上。
“晚晚,时间不早了,你现在就去上班吧。”说着秦慧君塞给秦晚两块钱,“路上买点吃的。”
之前秦晚用一百块买觉醒药剂,剩下的十二块都给了秦慧君作为家用。
秦晚接了钱小声道,“妈,我现在身上太脏了,得洗个澡。”
“炉子上有水。”
昨天离开时,她特地把炉子上煮的红薯粥拿了下来,换上了一个装满水的铁皮桶。
想着只把阀门开到最小,没换蜂窝煤,秦慧君有点紧张,“你快进帐篷看看。”
秦晚走进去,把铁皮桶放下来,看着蜂窝煤仅剩的一点亮光,赶紧换了新的,打开铁皮桶的盖子试了试温度,还可以,她站在脚盆里,快速脱光洗了个澡,等穿上干净的衣服才觉得舒服多了。
随手将脏衣服搓揉干净,秦晚拿上背包,想了想,往里面塞了一本资料。
走出帐篷,李婶和李麦穗正冷冷对峙,分明是亲母女,这会儿看着对方却跟仇人一样,彼此倔强,谁都不肯低头。
秦慧君正在旁边劝说,王秋儿面色着急,秦晚想着她也同样要上班,便走过去道,“麦穗姐,你一直在农场里忙,这次回家休息,不如去市中心逛一逛?现在的街面可热闹了。而且眼看时间不早了,我们送秋儿姐去上班吧,之前我去了一回,她老板可凶了。”
李麦穗不管不顾将心中的那股气给发泄了出去,这会儿心中有对母亲的失望,也有些心虚和后悔。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她何尝不知道之前气急上头说出去的话有点过分?她妈或许有点偏心,却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只是她昨晚听到了父母的交流,心中越想越气,再记不得亲妈的好,想的全是她偏心弟弟。
越发翻旧账,下不来台。
如今有秦晚劝说,她又不由得看了一眼王秋儿,想着她的处境比自己难多了,便小声道,“秋儿对不起,我送你去上班吧。”
等秦晚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秦慧君把人劝进了帐篷,倔强的李婶眼泪这才落了下来,“讨债鬼,真是个讨债鬼,慧君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
看够了热闹的王婶则颇为得意,回帐篷时还在跟她男人嘀咕,嘲笑李婶,直到她儿子也跟着走进去,突然来了一句,
“妈,你跟二姐说了吧,她昨天回来应该已经把钱给你了吧,咱们现在就去政府大楼!我看秦家人昨晚上一晚没回来,没准就是去买了觉醒药剂,连他们家都买得起,晚了的话药剂都要被买完了!”
“什么?!”
*
进了市区,三人一路沉默,秦晚不好提李家,怕李麦穗要炸,就问王秋儿,“秋儿姐,你什么时候上班?你们会放假吗?”
不等王秋儿回答,李麦穗已经冷冷道,“她那个周扒皮老板哪会给他们放假?秋儿,是不是你妈让人带话叫你预支工资给你那个不要脸的弟买觉醒药剂?”
这话说得怨气颇深,一听就知道不仅仅是针对王秋儿的弟。
王秋儿苦笑,轻轻点头。
“你是不是傻啊……”李麦穗恨铁不成钢,可说到一半表情僵住,“我一直觉得你傻,但想想我也差不多,我妈跟我说攒够钱了给我买觉醒药剂,给我置办嫁妆,现在看来那钱都是给李丰收存的……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早点嫁出去。”
“秋儿,你也赶紧嫁人吧,嫁了人就能从这个火坑里跳出去了!”
秦晚皱起了眉头。
王秋儿却一副很认可的模样,“你说的对,我想摆脱我妈只能嫁人,嫁一个兄弟多的、嫁一个婆婆恶的,能扛住我妈的死缠烂打,只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你看我姐的婆婆也很厉害,可照样镇不住我妈只能拿钱消灾。”
秦晚终于忍不住了,阻止道,“嫁人并不是一个好出路,似这般仓促嫁人,嫁对人的可能性极小,你们就不怕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王秋儿和李麦穗脸上的欣喜僵住。
秦晚也不说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这样的空话,只道,“秋儿姐,你得手里有钱,有钱才有底气。有钱的话,去到哪里都不慌,我当初也是有钱才能一路坐车从帝都回到云山市,摆脱了我爹和我继母。”
李麦穗摇摇头,“晚晚你不知道,秋儿手里拿不住钱的。”
“她妈算的可精了,如果秋儿不把工资给她妈,她妈就会去店里闹,他们那老板简直和她妈是一伙的,逼着秋儿给钱。她不给,那老板就说下月工资直接给她妈,还会折腾她,不给她饭吃,让她忙活到深夜都没法休息。”
秦晚说,“有没有想过离开重新找一份工作?”
“重新找工作更难。”李麦穗底气不是很足的道,“像我当初也是占了人少的便宜,刚好兴盛农场招人我就进去了,我弟年龄不够,现在人更多了,想找都找不到。”
秦晚瞥了她一眼,这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吗?
“再难能比现在难?明明累得要死,却一分钱都拿不到。”
李麦穗很想反驳,但转瞬明白过来,之前拿钱的可不是王秋儿,是她爸妈。
王秋儿小声说,“可是我去找其他工作,我妈也会去闹的。”
秦晚道,“云山市太小,铺子都摆在明面上,所以你妈一眼就可以看到,但如果是去城外的农场呢?”
“对哦!”李麦穗一拍,巴掌激动起来,“农场都有门禁,不许外人进来,你只要找一个不认得你的农场,然后躲在里面,别告诉别人你家里的事,你妈就找不到你了!”
“而且我记得你的木系亲和度比我还高一点,之前不过是你妈嫌弃农民薪资低,但如果是去农场,这钱再低,你至少全部都能拿到。”
最后李麦穗说,“我帮你问问我们老板。”
秦晚也决定帮王秋儿问一问自己老板——赵老板家里同样经营着一个农场。
当初因王秋儿提点,自己找到了花店这个好工作,现在自己也该帮她找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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