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焕蓦地嗤笑了声。
他凑到顾岁安耳边,高高在上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刻意的怜悯。
“怎么办?”
“他把你丢下了。”
顾岁安不理他。
她只是双手撑地,倔强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腿上的血渗出又干涸,凝结在膝盖与小腿处,变成了暗红色。
到门口的这一小段路,顾岁安走了很长时间。
她伸手想要抓住门把,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径直拦在她身前。
不远处的江以焕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而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个男人。
——是方才在泳池里玩得最嗨的几个。
他们上半身□□着,望过来的眼神里满含兴奋与欲.望。
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顾岁安听见他们讨论着:
“长得确实漂亮。”
“身材也挺好,草、起来一定很带劲。”
他们甚至都不用江以焕发号施令,就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那一刻,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顾岁安。
她想跑,可前后都被堵死。
她连步子都没有机会迈开,就被狞笑着推倒在了地上。
这几个人是程合特地找来的。
富二代圈子里出了名的玩得花,男女不忌,身上有没有带病都不知道。
顾岁安哭叫着挣扎,“滚开!滚开!!”
手臂乱挥时,指甲划过其中一人的脸,带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草!”
那人骂了一句,抬手就给了顾岁安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在别墅内带起一阵回音。
顾岁安被打得偏过了头。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一脸漠然的江以焕。
他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察觉到她的视线后,轻蔑地扯唇笑了下。
“婊.子。”他说,“这就是站错队的下场。”
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地钻进顾岁安脑子里。
剧烈的恐惧中,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她是不是真的站错了队?
她一开始就离开这座城市,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又或者,她的重生就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
看她上辈子不够惨,这辈子再来多受点折磨。
脖子被一双手掐住,渐渐涌上来的窒息感,裹挟着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让顾岁安的瞳孔渐渐失焦。
直到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人踹开!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逆光走来。
他一拳一脚都带着狠戾,于顾岁安来说难以反抗的,都被他轻而易举撂倒。
然后在一片狼藉里,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力道将她抱起。
“顾岁安。”江以臣声音很低,语气里含着的怒意不知是对她还是对其他人,“说话。”
“你想要我说什么?”
唇都被顾岁安自己咬出了血,呼吸间都有血腥味。
“谢谢你大发慈悲,赶回来救我吗?”
纷乱的空间里,唯有这一小片空间是沉静的。
江以臣似是也觉得理亏,沉默着没说话。
“艹!”不远处传来的男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岳平忍痛挨了保镖一下,“现在是你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谁他妈知道能这么刚好。
他八百年不回这边的别墅住了,心血来潮回来休息两天,门都没进呢就被一通电话喊来。
最难缠的保镖被岳平拖住,剩下那几个富二代,和看着仍然镇定的江以焕。
几个酒囊饭袋江以臣解决的很轻松。
他垂眸抹去指节上沾的血迹,掀起眼皮望向施施然坐着的江以焕。
后者像是拿准了他不敢动手一样,还在出言挑衅,“英雄救美?”
江以臣冷嗤一声,他一步步走近,眉眼绷着,戾气很浓。
“我没想到。”
指关节被摁得啪嗒作响,忍无可忍一般,呼啸的拳风裹挟着话语,“你他妈手段这么下作!”
这一拳来得极为狠戾,江以焕闷哼了声,嘴里立时就尝到了血腥味。
比起策划的一切化为泡影,更让他生气的,是江以臣这野种居然敢对他动手?
江以焕毫不犹豫地起身回击。
可他怎么打的过从小在无数殴打与谩骂中长大的江以臣呢?
从顾岁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江以臣挥拳时的侧脸。
他紧皱着眉,唇角处有点红肿,动作却没有因为疼痛而变慢分毫。
这不是从课程上学来的漂亮招式,精准、狠戾,每一下都是冲着要害去的。
江以焕很快便撑不住了。
保镖也被岳平打晕在地。
局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反转,刚才还趾高气昂,叫嚣着骂顾岁安婊.子的富二代们蜷缩在角落。
剧烈的喘息声中,顾岁安站起身。
她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无助和慌乱,路过橱柜时还顺手抄了个花瓶。
“你……你要干什么?!”
甩她巴掌那个顶着一脸的伤还在强撑气势。
顾岁安言简意赅,“打你。”
手里的花瓶应声砸下。
嘶哑的叫声中,男人额头淌下血迹。
顾岁安回身,一步一步朝江以焕走去。
后者瘫坐在地,后背靠在沙发上,半垂着头,额角被拳头硬砸出来的伤在往外渗血。
整个人再没有之前的儒雅贵公子样。
顾岁安在他面前站定,“江以焕。”
她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死前的场景。
两个人双双被绑架。
明明上一秒江以焕还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害怕,在警察出现后,却又在离生路仅有一步之遥时将她反手推向歹徒。
顾岁安抬脚,直接踹向他的裆部。
在江以焕吃痛的嘶声中,附赠恶狠狠的两个字,“你真恶心!”
-
装出来的强硬模样在出门后瞬间坍塌。
顾岁安双腿无力,直接往地上倒去。
是江以臣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
他确认顾岁安站好后,默不作声地在她身前蹲下。
顾岁安语气硬邦邦的,“干嘛!”
江以臣偏过头看她一眼,也不废话,“上来。”
屋檐下亮着几盏小灯,微弱的白光自上而下,柔和了他略显锋利的轮廓。
顾岁安沉默两秒,很有骨气地自己扶着墙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江以臣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修长的指节虚虚握住,并没怎么用力,却又让她不能再往前。
被强制性背起时,顾岁安听见了声无奈的叹息。
很轻,很快。
像是她的错觉。
但不得不说,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
真是太好了!
尤其江以臣的身材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瘦削,后背宽厚,托着她的手也稳稳的很有力。
岳平先走一步去外面开车,狭长的小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很安静。
特别的安静。
静到顾岁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往常这种情况,她一定会叽叽喳喳地找话题,或调侃,或挑衅。
但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
走过拐角,已经能看到倚在车边抽烟的岳平了。
顾岁安察觉身下那人脚步一顿。
随后,是和平时并无两样的冷淡嗓音,“对不起。”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顾岁安没说话,只极其不满意地撇撇嘴。
切。
一点诚意都没有。
-
因为这次意外受伤,顾岁安被迫在家里躺了好几天。
她不曾主动联系过江以臣,但先前临时上岗时加过同组一个同事的微信,得知他们顺利和叶寻签了合同。
【老板给我升职加薪:今晚庆功宴,你来吗?】
【岁岁平安:不来。】
打出这两个字时,顾岁安想:
江以臣这狗der真是够冷心冷肺,和叶寻的这次合作她起码占了30%的功劳吧!居然连庆功宴都不邀请?!
【老板给我升职加薪:可是定在百味园诶,真的不来?】
百味园,江新市著名的粤菜馆。
是和海螺湾同个档次的高档饭店。
【岁岁平安:来!】
和同事约好了在饭店门口碰头,顾岁安一下出租,就被亲热地挽住手臂。
“我们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同事说,“他们已经先进去了。”
包厢在三楼,她们推门进去时,里头正好聊到了郑想。
“傻逼!”有个大哥激动地拍桌子,“这算是窃取商业机密了吧?”
“当然。”
同事一出声,包厢内的人就齐刷刷朝他们看过来。
座位是按人头订的,大家也都是各个部门的挨着坐。
同事落座前,还把顾岁安往另一个方向推,“你就坐那儿啊。”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剩下的那个位置,恰恰好在江以臣旁边。
顾岁安哼了声,目不斜视地拉开椅子坐下。
话题还在继续,她不太想加入,就倒了杯饮料慢慢喝。
喝到一半时,旁边坐着的一个男生忽然凑过来,“你和我们老大是在谈恋爱吧?”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好死不死上一个话题结束,饭桌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谈恋爱三个字,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一个人耳朵里。
“咳、咳!”
顾岁安被这句话吓得呛了一下,手一抖,饮料也跟着洒了在了衣服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迅速道歉,他想去抽纸,有只手却比他更快。
江以臣目光都没有偏移分毫,好似只是顺手一递。
顾岁安看都没看他,直接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因为腿上的伤,顾岁安今天特意穿了条长裤,上半身也只是简单搭了件黑色t恤。
饮料倒上去并不明显,她用水蹭了蹭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走廊外,江以臣靠墙站着,指尖夹着根烟。
缭绕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顾岁安。”他喊。
顾岁安无视他的计划失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有事?”
公事公办的语气。
坦白说,顾岁安即便是冷着脸,也不会给人多强的威慑力。
她眼头天生就有点尖,眼尾也是上扬的,纯欲且勾人,偏偏眼神又如孩童般清澈。
皮肤也很白,虽然瘦,却不干,像香香软软的糯米糍。
那晚她绝望崩溃的神情再次浮现在脑海。
江以臣把烟摁灭,“那天晚上我本来就没打算把你丢下。”
明明是解释,却被他说得像通知一样平淡。
顾岁安“切”了一声,忍不住嘲讽,“没想到我这样的小喽啰有一天也配听到江总的解释呢。”
江以臣往前走了两步。
距离拉近,他脸上那种不耐烦又因为理亏而不得不忍着的表情更加明显了。
“我只是不希望和我的盟友间存在不必要的误会。”
顾岁安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许多种想法在心里闪过,最后只问出来一句,“那你前几天为什么不说?!”
尾音上扬,在质问他的不是。
“因为。”
江以臣扬起手机,两人的聊天界面中,他发出的消息旁有个极显眼的感叹号。
话声冷冷淡淡,平铺直叙:
“你把我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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