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下意识握着的被角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下一秒眼前健硕的胸膛就这样被遮住,卢观昭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胸看得太久了。


    对不起,实在是很多年没有看到这样好的风景,卢观昭一时间有些恍惚。


    再抬起头,便看到刚刚还十分淡定模样的秦聊苍脸很红,就连耳朵都仿佛要滴血似的,他低声怒道:“世女!”


    男人此时面上还带着妆,但是因为样貌俊美又英挺,完全不见柔弱,配合极度羞耻与羞愤的表情,反倒更想让人逗弄。


    脑海里产生这种想法的卢观昭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她也被秦聊苍干净而带着恼怒的眼神刺得下意识转移视线,被他这样一看,深感自己十恶不赦。


    她站起身来,背对着对方,低声道歉:“抱歉,是从嘉冒犯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卢观昭心里想,明明刚才他还拿着刀威胁她,现在还得给他道歉。


    不过到底是她鲁莽了,卢观昭想到自己看到的,心虚又震惊,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时情况紧急,卢观昭在和秦聊苍达成共识之后,双方就敲定了击退敌人的方法,随后在装扮上难住了。


    富乐楼的天字雅厢是整个楼里最好的几个房间,燃烧着的明烛光晕若隐若现,透如薄纱的帷帐以及各类闺房之乐的用具无不昭显着这里的暧昧与靡魅。


    这里也不缺各种化妆品与衣裳,卢观昭甚至还翻出来了特制版·囚衣……


    还是你们古代人会玩。


    她找到一件看起来得体的男装就让秦聊苍换上,做戏就要做全套,保不齐真的有不长眼的非要进来看呢?


    然而秦聊苍扮作护院进入富乐楼的时候,脸上做了伪装,本身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有些麦色皮肤更黑了一些。


    英国公世女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睡一个黝黑如民工的富乐楼“伎子”,更何况富乐楼哪有这样身材和肤色的伎子?


    卢观昭见一旁的梳妆台上有不少供贵宾使用的胭脂粉霜(大约也是一些描眉情趣之类的),就让秦聊苍去把自己的脸弄白一些,至少不要现在这样。


    然后卢观昭收获了男人下意识避开的眼神。


    卢观昭秒懂,这家伙不会。


    卢观昭头一次遇见在晋朝这个女尊世界不会化妆的男人,但是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卢观昭叹了口气,她今晚经历了太多疲惫得放下了自己的伪装和节操。


    她命令秦聊苍坐在镜前。


    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眸中划过的不明所以与惊讶,让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冷漠,反倒显得有些鲜活和生动。


    秦聊苍皱着眉问:“世女这是……”


    卢观昭一把子将人拉来坐下,如教导主任一般严肃道:“让你坐下就坐下,你不是不会吗?我来帮你。”


    笑话,姐当年为了上班可是拥有“十分钟战斗妆”的这项高贵的技能的。


    就算换了个世界,她也有时候偷偷在自己小院里摸鱼来玩,除了青竹谁也不知道,只是如今又要暴露在另外一个人面前自己有化妆的技能了。


    秦聊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倒是安静地坐在镜前,看着卢观昭十分熟练地拉开各种胭脂盒匣,还摆放好眉笔之类的道具,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嘲讽。


    “看来世女殿下精于此道,如世人所想的那样风流潇洒。”


    卢观昭听出了秦聊苍在嘲讽,她以为秦聊苍嘲讽她会化妆不像个正经女人。


    她直接抬起男人的下颌,盯着对方泛起涟漪的黑眸,另一只手拿起粉拂,狠狠道:“你知道在化妆的时候为什么被化妆的人要闭嘴吗?”


    男人似乎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因为突然拉近的距离以及放在自己脸上带着温度的手,他有一瞬间的紧绷,后牙咬紧。


    英国公世女没有注意到他的紧张,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那张秀丽如画的脸凑近,玉石般的褐色眼眸里是带着威胁的警告。


    “因为他不能保障给他化妆的人会把他化成什么样。”


    秦聊苍从来没有和陌生的女人有这么近的距离过,也没有这样被人捏着下颌警告过。


    他浑身都紧绷得如一根即将要断的弦,明明他应该发怒,应该斥责,应该甩开她的手。


    英国公世女如同京中的每一个贵娘子一样,四肢单薄羸弱,边疆任何一个女子都能轻而易举制服。


    她虽然有着常年锻炼的痕迹,但是那也只是贵族间的寻常强健体魄,而非他这种在边疆厮杀所需要的体格。


    秦聊苍知道自己并非世俗中那样软弱的男子,他高大,粗壮,野蛮。


    凡是和他打交道的人都没有把他当成过男子看待。


    他自小跟随母亲与长姐于边疆四处奔耍,也不把自己作寻常那矫揉做作的男子看待。


    他甚至都不曾拿起粉拂胭脂梳妆过。


    但是在这一次戏剧又危险的时刻,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眼神专注而透亮,明明放着狠话,手上动作却如此轻柔,粉拂落在他脸上有些痒,但是她手触碰到他的脸上的温热触感更痒。


    秦聊苍都不敢呼吸。


    英国公世女太近了,她太专注了。


    他甚至都能看到她眼睛里自己小小的倒映。


    刚才二人间的针锋相对就像是他的错觉,而注意力发生转变之后,秦聊苍感觉自己闻到了世女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不是富乐楼里过于浓艳的熏香,而是像她气质一般,如山涧泉水般清冽。


    英国公世女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貌有多么令人心醉,秦聊苍怔怔地看着,下意识的紧绷身子后屏住呼吸。


    世女眼神中并没有嫌弃,也没有厌恶,就像是那天娿神宫宴那样,看向每一个人时都是一视同仁,唯有面对好友时眼中的笑意才更为清晰。


    秦聊苍只觉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比在战场上还难熬,就像是在经历着什么酷刑。


    世女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睛,他还能听见世女小声的嘟囔。


    “我看那些男人也画了眼影……”


    秦聊苍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这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明明刚才他才拿着匕首威胁世女,他竟然也不怕她趁他闭着眼睛时做些什么。


    在世女轻柔的动作中,秦聊苍忽然明白自己刚刚为何出言讽刺。


    她能够如此熟练,想必也为不少男人这么做过。


    想到这里,刚刚还有些摇晃的内心变得冷硬,还有这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苦涩。


    眉毛被触碰,秦聊苍只觉得更加难熬。


    他的内心忽然有些悲哀,或者英国公世女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过一个男人,才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触碰他,毫不在意地为他扮上妆容。


    他年少时也曾幻想和未来的妻主举案齐眉,如母亲与父亲那样,于闺房中享描眉之乐。


    但却不曾想,人生中的第一次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秦聊苍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又很快,在他内心的挣扎与震动中,世女的工作就结束了。


    她看起来有些满意又有些纠结,最终只是将衣裳往他怀里塞,并说道:“我听到脚步声了,你往床上躺拿被子遮着,这样看不出身形。”


    她往外面看了看,“一会儿我会先出去,你见机行事。”


    情况紧急,秦聊苍也收回了心思,他按捺住起伏的内心穿起衣裳,无意间瞥到了镜中的自己。


    他有一瞬间的怔楞。


    镜中的男人脸上与脖子上的肤色变白了不少,然而眉眼间却仍然是那样英挺而深邃,粗野的眉并没有变得如京中流行妆容那样细长,而是更显剑眉星目,唯有艳红的眼影让他原本有些冷硬的神情变得柔和不少,却不显突兀。


    他有一瞬间都有些陌生。


    和秦聊苍内心的震动不同,卢观昭觉得五分钟确实有点太短了,还感叹秦聊苍这家伙五官底子相当不错。


    她还是觉得秦聊苍比较适合把五官画深邃一点,把本身足够野性十足的眉眼更加凸显,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那样帅气。


    不过这就不太符合富乐楼的基调了。


    回到现在,等待秦聊苍在一旁换好原本的衣服,卢观昭在一旁给自己倒茶喝。


    心里还在想刚才给秦聊苍化妆仔细观察他的脸时,发现秦聊苍鼻尖上面竟然还有颗小痣。


    因为常年军旅生涯,秦聊苍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他下颌线流畅而棱角分明,明明是略显冰冷的线条,但是唇线饱满,给人一种暧昧的禁欲。


    乌浓清俊的眉眼下是高挺的鼻梁,他看过来时黑眸璨璨有神,那股自由又野性的气质是其他男人从来没有的。


    如果不是认识的时间点不对,卢观昭还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但现在……卢观昭觉得秦聊苍应该不太喜欢她。


    刚刚给他化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好家伙整个人一个僵硬得不行,好像对她的触碰很讨厌一样。


    一旁的帷帐被拉开,卢观昭望过去,看到换回了原本衣服的秦聊苍。


    他似乎是将脸上的妆容有些粗暴的洗去,脸上还沾着些许的水珠。


    卢观昭看了,见他眼尾还有些红,便递给了自己的帕子。


    “再擦擦,一会儿出去别被人发现了。”


    她们商量好,一会儿秦聊苍扮作她的护卫,由她带出去。


    卢观昭也注意到了出入口的侍卫把手。


    也不知道秦聊苍到底做了什么,竟出动了这么多侍卫,还惊动了这么多人。


    卢观昭有些好奇,但是她并不打算问,一是不知道秦聊苍愿不愿意说,二是她也不想惹到什么麻烦。


    秦聊苍归京不到一个月就特地打扮潜入富乐楼,还疑似惊动齐王或者裕王,卢观昭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不小。


    秦聊苍顿了顿,想要开口,却见少女不甚在意的模样,随即沉默地接过她递来的手帕,丝帕柔软,他还注意到角边小小的青竹。


    换回原来装束的秦聊苍穿得严严实实,卢观昭还能想起刚刚看到的健硕胸膛。


    啧啧,八块腹肌简直不是盖的。


    卢观昭只是在内心感叹了一下,便听见秦聊苍开口了。


    “多谢世女协助之恩,方才情急冒犯多有得罪。”见卢观昭望过去,男人微微垂下眼眸,将丝帕握紧了一些,他继续道,“今日之事,望世女原谅,恒阳无法过多透露。”


    卢观昭明白,她笑了一下:“无碍,情形凶险,本世女也说过相信郡主为人。”她顿了顿,“既然如此,郡主要如何赔罪?”听不到内幕,总得捞点好处,反正双方印象足够差了,也不差这一点。


    秦聊苍顿了顿,他像是无意一般开口:“前些时日,听闻世女婉拒多次齐王相邀,想来世女不爱此类宴席。”


    卢观昭有点尴尬,他这是在讽刺她不去齐王那而是和纪温仪来富乐楼吗?


    然而还未等卢观昭开口,男人便继续道:“日后齐王殿下恐怕也没空罢。”


    卢观昭一愣,随后就见秦聊苍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光泽华丽的令牌。


    秦聊苍抬起眼眸,眉眼如炬,语气郑重。


    “此乃长风侯信物,聊苍赠与世女,今后世女无论何事都可以来找聊苍,聊苍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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