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安九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那魔女最终还是绷不住笑了,“好吧,其实是阿花不见了,我们到处都找遍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安九表情踌躇,半天才组织好了语言,“那个……魔宫的警戒这么差的吗?”


    一条狗都能跑丢不见,那是不是说明,比狗厉害的他也可以?


    “……”魔女看着少年眼睛亮晶晶的,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模样,一脸的不忍,“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阿花自己想跑的,也许是被害了?”


    哦,对哦,他这么废物,走不出东岐峰的结界,但林静渊却可以轻松的把他绑走啊。


    安九立马又瘫了回去,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那这婚宴怎么办呢?要不就取消了?”


    魔女无所谓道,“有什么好取消的,我们这儿难得这么热闹一次,都布置好了,可不能浪费。”


    安九心想,这是浪不浪费的问题吗?


    他试探的问,“那新郎?”


    总不能由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吧?那还怪尴尬的。


    魔女道,“这魔域这么多人呢,随便拉一个凑数不就好了。”


    那可真够随便的。


    安九委婉的提醒,“为什么不问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想法呢?”


    “来和本座说说,你有什么想法?”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不用回头,安九便知道来者是谁。


    安九表情一收,无缝切换成一个甜甜的笑,“没有想法的,陛下您说了算。”


    “既然没有意见,那婚礼照常举行吧。”林静渊说完这句话,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安九只好又坐下来,让喜娘给他梳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


    “能别念出来吗?挺奇怪的。”安九打岔,“我肚子里像是能揣崽子的样子吗?”


    喜娘转头看向她的魔皇陛下。


    林静渊淡然道,“是,潲水桶的肚子里只潲水。”


    “……”这人真坏,说自己怀不上崽就算了,还骂他吃垃圾!


    最后的准备工作只剩盖盖头了,在这之前,安九拦了一下,“陛下,你知道阿花去哪儿了吗?”


    林静渊烦死了。


    这会儿还惦记着狗!


    他又想起自己从黑水晶里窥见的一幕,少年对一条狗笑得那么开心,还把狗搂在怀里,说和狗是伴侣。


    从幻境出来后,林静渊便把安九视为自己的所有物……那些举动难道不应该是对他的吗?


    林静渊冷哼一声,话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意,“宰了。”


    话是如此说,但也只是为了膈应安九。


    林静渊是颠覆了造畜场的人,在他心里,动物可比人可爱得多。


    安九却明显不知道这些,他眼睛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没过一会儿,眼眶里蓄了一汪眼泪,“你,你怎么可以杀了阿花!”


    他瞬间连害怕都忘了,忍不住出声控诉。


    “杀就杀了,如此多话。”林静渊太烦躁了,语气便不由有些凶。


    安九抖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着,他也不出声儿,就这么闷头哭。


    林静渊还是第一次见这个脑子简单的家伙哭得这么伤心。


    他现在不止是烦躁了,还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明明幻境里,他都愿意为自己而死,回到现实,他却更在乎一条狗!


    可看他流泪,林静渊也是有气撒不出来,最后只得带着满肚子的酸气儿,一拂袖,大步走了。


    喜娘给安九递了张帕子,“大喜的日子,可别把妆哭花了,哭太久了不吉利,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咯。”


    安九接过来一边擦一下,哀怨道,“你不懂,以后哪儿还有什么好过的日子……”


    林静渊以为安九掉眼泪,是因为舍不得阿花。


    而实际上,安九是在哀悼自己的命运——林静渊哪里是宰狗啊,他是借机警告自己呢!


    他和阿花又有什么区别?都是由他掌控生死的宠物而已……


    安九便是想到这个,才越想越悲伤,加上自己上辈子也算被林静渊害死的,这一时间眼泪就绷不住了,为自己这悲惨的人生悲恸不已。


    不过他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他就不哭了,因为喜娘往他手里塞了把红枣桂圆儿花生什么的,“今儿个一整天可都没机会吃东西了,揣点儿吃的在身上吧,不然可有你饿的。”


    安九眼眶红红的,伸出两只手去接,喜娘沉默了一下,又接着抓了两把,才把他合拢的两只手铺满。


    “谢谢你。”安九掏出一个袋子,把这些零嘴儿全装了起来,然后又摸出另一个袋子,从里面摸出一块糕点,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一边抬眼看着喜娘,好像在告诉她:看,我有吃的,饿不着。


    喜娘,“……”


    傻是傻点儿,但胜在有礼貌。


    之后的的流程,安九便全程看不见了,只知道自己一出门,就有人来接亲,他从盖头下看见对方伸出来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清隽,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而后便是摆了摆天地,等着其他流程结束就行了。


    安九不知道的是,这场婚宴,其实分了两头,安九这边,虽然没几个人,却基本都是林静渊的亲信……而安云歌、韩柊他们观礼的那边,新人是两具傀儡不说,连高坐其上的‘魔皇陛下’,也不过是一具带了本人气息的傀儡。


    安云歌看着那个被一个皮肤青黑的魔族牵着的‘新人安九’,表情有些奇怪。


    安九……


    他全程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人,却逐渐品出些不对劲儿来——


    比如,那人走路的步子迈得比安九大一些。


    比如,那人的腰身好像没有安九那么细。


    比如,那人身上的气息,他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他不是安九!”安云歌斩钉截铁的开口。


    韩柊语调懒散,“哦?何以见得?”


    安云歌把自己的观察所得告诉了韩柊,韩柊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他说的,当然不只是对面前这个‘新人’的观察。


    安云歌皱了皱眉,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的话进行找补,“虽然记不起从前和安九是如何相处的,但好歹是相处了十多年的人,我作为哥哥,会对他有更多的熟悉感,也没什么不对吧?”


    他不是安九,并不会因为旁人一个怀疑的眼神,一个试探的语气,就心虚得自乱阵脚。


    韩柊回过头,眼神无趣的看了眼主台,“你稳住这里,我出去找找。”


    安云歌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由韩柊去找才是最好的选择……林静渊目中无人,不会在意万衍剑宗来的人是不是全在这儿,但他肯定会注意到自己在不在这个地方。


    其次就是,韩柊修为高,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他比自己更好脱身。


    两人达成共识,很快,韩柊也不知做了什么,他明明还在人前,却突然没有了存在感,哪怕他光明正大站了起来,从一众万衍弟子和魔族弟子面前走过,对方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连他本宗门的弟子,都好像只是看了一眼一个陌生人。


    另一边,安九和那个陌生男人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要互相对对方发心魔誓的地方。


    安九叫停,“等等!我都不知道我要嫁的人叫什么名字,这心魔誓怎么发啊?”


    其实就发誓不背叛、不抛弃伴侣,但修道之人,以心魔起誓,接受心魔的考验,如果最后办不到,便会成为阻碍修士修为更进一步的心魔。


    旁人在这个时间会犹豫,多是担心自己会办不到,安九倒好,他纠结的是对方名字。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道,“这步跳过。”


    安九听见这个声音,愣了一下,然后小声的试探,“临?”


    “嗯。”


    林静渊应得很快,然后他的心脏便‘砰砰’直跳,他在想,安九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要求继续进行心魔誓?


    安九没有继续提心魔誓的事儿,而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林静渊突然发现,安九也许,没他想的那么蠢……但还是笨,笨得在这个时候,还首要想着,替别人打算。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也是被逼迫的,不想让自己为难。


    果然,下一刻,安九便带着安慰的意味开了口,“委屈你了。”


    林静渊,“……不算委屈。”


    还有这样贬低自己的人,傻得很……


    韩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找过来时,就见这边的一对新人仪式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他虽说无法从安九的步子、小动作里判断他是不是本人,但眼前的第二场婚礼,和那个与安九身形相似的‘新人’的存在,便已经说明了安云歌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是……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做这样的事呢?


    韩柊将目光移向这场婚礼的另一位主角。


    他眉头皱了皱。


    韩柊是没有见过林静渊的真实相貌的,只知道他的标志性特征是银发异瞳,所以眼下他并没有认出那人才是林静渊本尊,只是惊讶于他的相貌气质。


    高大俊美的男人,一看便不像普通魔族修士……最起码,也得是个高阶魔修,修为或许不在自己之下。


    这也是韩柊不敢靠太近的原因。


    韩柊思衬片刻,决定先回去找安云歌,偷人的计划可能得提前了——安九那体质,嫁个狗倒是还能拖一拖,无非就是那林静然折辱人的方法,一点儿精神伤害罢了。


    但要跟一个修士成婚,那今晚就会被发现他天灵根的体质,届时肯定会多生事端,于他们无利。


    想要摸鱼,就得先搅浑池水,他打算让人来抢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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