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本座要寻鬼君报仇
等容念风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下意识跑了好几里路了。
叶星辰:“……”
还挺快。
江渡微蹙眉毛,轻嗤一声:“还是留下来给本座喂苗吧。”
说着,他单手结印, 魔气从掌心而来,游荡在空中形成游蛇状,张嘴露出凶狠的獠牙。
容念风牵着叶星辰的手,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叶星辰的轻笑。
“咳咳, ”他总是病恹恹的模样, 容念风也就忘了,其实他的力气不小。
“你……”叶星辰本来想说出去找无极仙尊, 但想到容念风自制的指南针, 还是沉默了瞬,“去寻白面狐,让它带你出去。”
下一瞬,冰凉的触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推拉感。
缓过神来,容念风已经踏出了江渡的攻击范围。
江渡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 看着用剑抵住他攻击的叶星辰:“你不会以为本座出不去吧?”
对方是炼虚大圆满,饶是叶星辰剑法有多好, 仍只是过了几招,随即重重地撞到了树上, 捂着胸口呕了口血。
滴答滴答地没入泥土中, 叶星辰握剑的手失了力,落在身侧, 化作齑粉。
“叶星辰——”容念风有些慌,急急忙忙唤他。
叶星辰摇头, 用手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别过来,他碰不了你。”
宋修远用灵力之时,只是藤蔓有些许异样。但被树妖掳走却是从他们三人路过那处。若是没猜错,江渡因某些缘故无法离开这儿,这也能解释为何他只能用藤蔓引.诱修士,而不能自己动手。
容念风顿住脚步,无措地看着他。
他现如今只是筑基七层的修为……
江渡见状,倒是多了几分兴致,也不急了:“哎,所以本座才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从树上落下,宛若精灵般,若是忽略他身上的魔气,尚且有几分仙人之姿。
江渡抿唇,赤足往叶星辰的方向去。蹲下身,微微扬起少年的下巴:“本座被困在此处千余年了,你们送上门来也算有趣。不若留下来陪我如何?”
叶星辰:“不如何。”
江渡脸上的表情龟裂了下,冷声:“和你们一道进来的少年倒是比你俩识相得多。”
宋修远?
叶星辰咳了下,眉眼染笑:“你把他单独留在老巢了?”
“区区一个金丹修为而已。”江渡有些不理解叶星辰受了重伤,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身体一僵,只见红衣傀儡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侧,以极诡异的速度往他身下来。
江渡:???
他忙挡住攻势,骂骂咧咧道:“你好生不讲武德!”
容念风眸光微冷,他说好要护叶星辰周全就不会食言,起码在叶星辰能重新修炼前……
“唰—”红衣傀儡倏的消失在密林中。
江渡皱眉,看着靠在树上阖眼的叶星辰,牵了牵唇,五指微拢,带着杀意攻去。
那红衣傀儡甚是古怪,可吞噬他的魔气,实力不容小觑。
至于容念风,
他神色一厉,明明少年和红衣傀儡的神识联系已经断了,但却在极快的时间内重新操控了红衣傀儡。如此强悍的神识,可惜只是个筑基修为。
见他动作,容念风压住喉中腥甜的血味,轻勾五指,忽而,他神识里响起秘籍翻动的声音。
越发清晰的心法指引着他的动作。
是那本白胡子老爷爷硬塞给他的秘籍。
江渡躲过红衣傀儡下狠手的动作,咬牙:“如此下流的术法,当真和仙界搭不上关系。”
容念风有些冷,神识仿若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一般,他大口喘着气,强撑着不让江渡看出异样来。
“你、你懂什么,我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武德不武德?”
“…”江渡一时无言,也是奇怪,红衣傀儡的速度竟和他不分伯仲,要知道他可是炼虚大圆满!况且,它的招式看似简单粗暴,却内藏玄机,一招一势间直逼命脉,倒是久违让他想到位故人。
片刻后,容念风“哇”地一声吐了口血,手中傀线断掉,红衣傀儡宛若残破的布偶,跌倒在地。
江渡勾唇,也知他无力支撑下去了,藤蔓在他手中幻化为利剑,直直往容念风去。
忽而,他猛地顿住,惊惧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彼岸花在他身侧绽放,躺在中间的少年白色衣衫染了红,如同提线木偶般缓慢从地上爬起来。
那是从地域绽放的彼岸花。
容念风瞳色幽深,鬼纹从脖颈蔓延开来,倒是有种妖冶的美感。
森然的寒意席卷了江渡全身,让他无法动弹。他怔瞬了会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凄厉的鬼哭声充斥在耳边,容念风一脸森然,陌生汹涌的情绪翻涌而上,惊惧、欲望、难过……
有东西狰狞着从地下爬出来,踏着枯骨,血手扯住他的脚腕,想要拉扯着他一同沉沦。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清冽的气息让他微微放松,叶星辰轻声道:“容念风,醒醒。”
…
再次醒来,容念风和叶星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容念风:“我嗨哟。”
叶星辰:“……”
突然想到什么,容念风赶忙溜达起来,警惕道:“那树妖呢?”
话落,江渡倒挂着往下,抱着胳膊:“我嗨哟。”
容念风:并不是很好。
他往后一退,有些不太确定:“我们这就被抓来喂苗了?”
叶星辰看了眼他:“你不记得发生何事了?”
刚才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少年浑身萧萧肃肃,诡异的纹路蔓延,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莫名的,他想到了在玄天剑宗的巫山时,容念风当时脖颈上也有类似的纹路。
容念风摇头:“我该记得什么?”
江渡从树上跳下来,摆手,弯着眉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容念风脱口而出:“你疯了?”
江渡:。
他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不等容念风回话,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你这红衣傀儡既可吞噬我的魔气,想必我也是能附于它身上的。本座在这儿待了万年,着实无趣,忽然想念凡世的风景了。”
江渡是树妖,最擅长魅惑人心,笑得勾人得很。
容念风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不要。”
江渡:“…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若不是看这修士尚且有些实力,那红色彼岸花看起来和鬼界也是颇有渊源,他才不想给别人做傀儡。
虽说他若是附在红衣傀儡身上,除了白日受限外,其余时候只要他想,便是来去自如,但他堂堂一个炼虚大圆满的树妖,被一个筑基修为的修士如此戏弄,传出去也没脸做妖了。
容念风不知他心中所想,十指微动,捂住趴在地上红衣傀儡的耳朵:“小红别听,是坏话。”
江渡:“……”
容念风一脸狐疑,小声和叶星辰嘀咕:“一看他就不怀好意。”
叶星辰点头,眼眸微暗,他不知容念风是何身份。
但算了,他心想,只要他再强些,能护住容念风就够了……
江渡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唇:“我没聋。”
好半晌,他轻哼,指着容念风道:“你很有潜力,若是能跟着你一道去鬼界,说不定我就能一雪前耻了。”
容念风听他说完刚才发生的前因后果,满脸兴奋地问叶星辰:“原来我还是个隐藏天赋流啊!”
怪不得他灵根黑茫茫的,想来也是有这个原因罢。
不过他怎么和鬼界扯上关系了?
“嗯。”叶星辰轻笑。
容念风又转身,顶着江渡殷切的眼神,摇头:“不要,我为什么要去鬼界?”
他也不是傻子,鬼界一听就很危险,他去那儿吃饱了撑的?
江渡:“……”
他咬牙:“求你。”
“求我也没用。”
几个时辰前还要把他抓去喂苗呢。
“唉,”江渡叹了口气,“那还是把你们抓去喂苗吧。”
容念风点头如捣蒜:“其实我可以现在就马不停蹄的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几日算几日。
江渡、叶星辰:“……”
“不过你要寻之人唤何名字?长何样?”
闻言,江渡愣了愣,他好像也不知那人的名字。
他眼神微敛,随即道:“无碍,只要他站在本座面前,本座就能认出他来。”
“唔,”容念风撑头,“可他若是死了怎么办?”
江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嗤笑:“他可是鬼君,死不了。”
似乎陷入什么回忆中,他恨恨地咬牙:“千余年前本座第一次幻化为人形,才在外面游荡了几年,好日子都没过几天,未曾想就遇到了那狗东西,把我困在此处一困就是千年。”
他下意识抹掉丢脸的回忆,挑拣着主要的说。
容念风突然想到被困在沼泽中的九头蛇,“九头蛇不会也是那鬼君困的吧。”
江渡幽幽地看了眼他,幸灾乐祸:“它更可怜,被那狗东西当坐骑骑了好几年。”
容念风:“哇哦。”
一顿捣鼓,江渡终于成功附身在红衣傀儡身上,容念风看着一言难尽:“总有种背叛了小红的诡异感。”
江渡从红衣傀儡上下来,有些兴奋:“没想到当真能从这破地方出去了。”
过了千年,他都要忘记外面是何种味道了。
忽然,三人闻到一股烧焦味。
叶星辰喉咙一动:“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容念风思索良久:“……好像是的。”
江渡眉心一跳,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转身一看,果然,身后自己老巢被烧得噼里啪啦的。
有个黑乎乎的人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探出头来,哭喊着道:“辰辰,救我!”
第42章
天杀的剧情!
三人:“……”
叶星辰看了眼江渡, 十分真诚道:“忘记和你说了,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只顾着容念风身上发生的异样,倒是忘记宋修远还在树妖老巢了。
他回忆起以前宋修远被无极仙尊关禁闭, 那时宋修远愣是无聊到把禁闭室凿出了个大门,一溜烟溜到凡世潇洒去了,气得无极仙尊在凡世寻了两年, 寻回来后又把他丢到玄天剑宗的蛇窟,却没想到蛇窟里的蛇都被他撒了孜然烤着吃了。
因为那些蛇是玄月仙尊养的灵宠, 玄月仙尊气急攻心, 故意去炼丹峰寻了能使人腹泻的药丸。宋修远倒打一耙,趁玄月仙尊不注意, 把两人的茶水换了, 然后笑眯眯地忽悠玄月仙尊喝了下去,最后玄月仙尊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玄月仙尊质问他时,宋修远装得无辜,一脸茫然, 说可能是有人想陷害他和玄月仙尊两人,只不过是他年轻身体好, 玄月仙尊年岁上去了,身体差了点, 自然也就容易被人下毒手了。
江渡嘴角一抽:“…本座要让他死。”
说着,凌厉的掌风呼去, 吓得宋修远尾椎骨一缩, 又把探出来的头压了回去。
“呜呜呜,辰辰!”
“嘭——”叶星辰随手捡了根树枝抵住他的攻势, 与魔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响声, 落下道清冷的声音,“阁下这是作何?”
江渡看了他一眼,两人僵持半晌,这才收了魔气,黑着脸往烧得噼里啪啦的本体方向去。
见人走远,宋修远探出头,本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就哑了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
叶星辰、容念风:“……”
叶星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怀里抱了些什么呢?”
闻言,宋修远糊了把脸,吭哧吭哧地将怀里的木偶扔到地上:“呐,我从那老妖老巢里薅出来的。”
他又道:“还多得很呢。”
说着,他将腰间的乾坤袋拿出来,一股脑把木偶都倒了出来。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木偶小人,身后不知何时吹过一阵阴风,吓得三人颤了颤。
“真是个老变态!”宋修远呸了一声。
身旁两人赞同地点头:“是有点。”
容念风,“这些木偶不会都是那树妖照着进入迷雾森林里的人刻出来的吧?”
“看样子是。”叶星辰垂眸,挑了个木偶给两人看,“若是没看错的话,这木偶是和我们一道进来的那个辰星峰弟子。”
容念风头皮发麻,转头又问宋修远:“不过那些还活着的修士现在在何处?”
宋修远一拍脑门,将自己的灵宠袋掏了出来:“他们还没醒,我就把他们都扔到灵宠袋里去了。”
灵宠袋是用来容纳灵宠的,若是被这些修士知晓,恐怕只会恼怒宋修远羞辱了他们。不过现下看来,宋修远此举是救了他们,就算是羞恼也只能咬碎牙压回肚子了。
叶星辰灵力已然耗尽,刚才又挡了江渡的一掌,到底是撑不住。他压下喉中的血腥味:“那树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且简要说说在里面发生了何事?”
见江渡的模样,想来是缠上容念风了,他们对他一无所知,至于他口中说的鬼界和鬼君之事,还不足以让他彻底信服。
闻言,容念风一脸星星眼:“小红说你被树妖绑到床上去了,真的假的?”
“咳咳咳,”宋修远一脸生无可恋,十分震惊,“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还打算悄悄把这段抹去呢,呜,他的清白!
叶星辰:“…以前还不知道你有这本事。”
宋修远羞赧,嘴硬地伸了伸脖子:“你们懂什么?若不是我看了那么多本小凰文,学到了里面的精髓,卖了点色相,说不准我现在也是苗下冤魂了。”
叶星辰:“……”
容念风耳朵抖了抖:“什么小凰文,也让我康康。”
宋修远:糟糕,嘴说快了。
他和容念风两人大眼瞪小眼:“小、嗯,小凰文指的是……”
他眼神飘忽,就听到叶星辰道:“养凤凰的。”
宋修远瞳孔地震,不是,这也太蹩脚了吧?!
容念风:“哦,原来是养凤凰的啊。”
宋修远:。
好得很,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后,宋修远也总算知晓为何江渡会突然大发慈悲,绕着红衣傀儡转了两圈,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它:“难为你了,我的红。”
容念风喉头堵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还觉得小红丑吗?”
宋修远:“我瞎。”
容念风:。
宋修远开口:“但现在他一个魔物,附在你的傀儡上,若是被修仙界其余人见着了,把你也当做魔物怎么办?”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修仙界和魔族本就水火不容。江渡虽是妖族,但入了魔,也算半个魔物。玄天剑宗要是知晓容念风与魔族扯上关系,只怕会引得众怒,废掉一身修为后逐出玄天剑宗。
到时候别说叶星辰了,无极仙尊也保不了他。
容念风皱眉思索了会儿:“那树妖除了白日受限,晚上可自由行动,藏好一点,应当不会被发现。”
叶星辰轻咳了下,不动声色地擦掉嘴角溢出来的血:“有尸傀阁的小鬼在,倒也好解释。”
尸傀阁平日里又养鬼又着黑袍,本来就阴森森的,虽也让其他宗门诟病许久,但邱年实力过于强悍,无人知晓他活了多少年,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只是有传言说他修为甚至在合体之上,渐渐的,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身侧两人一听,点了点头。
忽然,宋修远愣了愣,从地上的傀儡中扒拉出一个小木偶来:“辰辰,你快看!”
“这木偶是不是你小时候啊?”
叶星辰稍顿,点头:“嗯。”
还真是。
容念风攒攒挪挪地凑上前来:“哇,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
不过就是长得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宋修远又翻了翻,“你也有。”
容念风从他手中接过,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穿着水云宗女弟子服饰的迷你版小人陷入了沉默。
又看了眼叶星辰,心中百感交集,问:“你……小时候来过迷雾森林?”
他想起些往事。
八九岁的时候,他闲来没事就喜欢往迷雾森林跑,许是出生的牛犊不怕虎,他在迷雾森林中从未遇到过异兽过,或者说他不够异兽塞牙缝,那些异兽看见他,都只会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掀眼,又趴回去。
有段时间,容念风还很郁闷地趴在石头上,问躺在一旁晒太阳的白面狐:“狐大哥,你说是不是我修为太低了,你们异兽都不喜欢吃我?”
白面狐蜷着身子,藏了藏尾巴:“可能是,但你也别太常往深处去了,每次找你都不好找。”
容念风仰头叹了口气,没听进去。
谁让马老六总是不让他去凡世找吃的,他只能从迷雾森林里穿过去了。
某一天,容念雪突然揪住他的后领,第一次给他换上女弟子才穿的衣衫。
“容容,我和大师姐她们去后山玩,你扮做我的模样,替我在五长老面前修学一天好不好?”
容念风盘坐在床上,坚定地摇头:“不要。”
他才不要穿女弟子的服饰呢!要是被其他男弟子知道了,铁定要笑话他。
容念雪鼓着脸:“好吧,那我回来时也不给你带糕点了。”
糕点?!
容念风一个鲤鱼打挺,眼尾含笑:“好吧好吧,答应你就是了。”
未曾想那日五长老有事没去上课,容念风撑着头,一想自己都好几个月没去凡世,又见马老六把去凡世的阵法守得严严实实的,心念一动,又去了迷雾森林。
没想到快要穿过迷雾森林时,他遇到了个被异兽啃得血淋淋的小孩儿。
容念风很谨慎,他记得原书里龙傲天也是这般年纪,细细思考了一番,他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若真是龙傲天,他的出现岂不是就打乱了剧情线。
还没等他走出去几步路,身后的小孩儿迷迷糊糊地喊,“姐姐…”
容念风没忍住,上前揪起奄奄一息的小孩儿打了一顿:“姐姐你个头,我是哥哥。”
不知道小孩儿听进去了没有,他不情不愿地背上了他,带着他往外走。
小孩儿很黏人,呼吸落在他的脖颈间,紧紧贴着他。
容念风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又怕人昏死过去,只好绞尽脑汁,什么七个小矮人,白雪公主,农夫与蛇能讲的都讲了。
看起来似乎有些效果,小孩儿虽然浑身是血,不过时不时清醒了些,便会和他说几句话。
算了,容念风心想,原书剧情中龙傲天是在鹤门宗附近的森林里走丢,被柳璃儿救下的,总不会龙傲天出现在迷雾森林吧。
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对他一点都没兴趣的异兽却靠近了他几分,瞧那样子是馋他背上的小孩儿,吓得容念风从那以后也不敢再往迷雾森林深处去了。
将小孩儿背出来后,容念风也累得不行,趴在石头上睡着了。他毕竟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虽然有上一世的记忆,但身体仍只是只小团子。
等他再次醒来,身旁只蜷着白面狐,它说有个实力很强的仙人把小孩儿带走了。
闻言,容念风又趴了回去,继续晒太阳了。
而现下,他看着叶星辰手里的木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心里一颤。
宋修远:“好像当年师尊就是在迷雾森林捡到辰辰的唉!”
容念风:。
天杀的剧情,他就说剧情是什么时候偏的!
怪不得女主和叶星辰的剧情都莫名其妙的到了他身上,原来本来是柳璃儿救下叶星辰,却变成了他救下叶星辰,然后才有了后面容念雪逃婚,柳璃儿喜欢的人不是叶星辰,鲛人遗迹的古怪。
第43章
他也是受鬼君庇佑之人
容念风有些慌, 他那时说了是哥哥,就差在叶星辰耳边说眼睛不好就好好治病了。
他刚才也看见了小木偶,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比如说已经知道他是男子了。
宋修远见两人之间流动的氛围有些怪, 勾着叶星辰的肩:“原来以前你说的那个救你的仙子姐姐是容念雪啊!”
话落,容念风反而松了口气。
原来他当时没有听进去,那就好。
姐姐就姐姐吧, 总不能和他们说其实他是个男子,只是水云宗为了不和玄天剑宗撕开脸, 才让他女装和叶星辰结了道契吧。
要是叶星辰知道他是个男的, 恢复修炼后一怒之下把他扬成灰了,谁知道下一次他穿的又是哪本点家文。
叶星辰视线落在容念风的身上, 眼底情绪复杂。
宋修远无意见叶星辰的神色, 眉心一跳,完了,彻底完了,这次是真的完全陷进去了。
“我…”叶星辰开口, 声音有些哑,他想说些什么, 见容念风松了口气,
话音一转, “我忘得差不多了。”
容念风眼巴巴地望着他,忙不迭点头:“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说着将拿着木偶的手往后藏了藏, 生硬地绕开话题:“绿水青山, 就是金山银山,我们也去帮树妖灭灭火。”
然后慌不择路地离开。
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他走远, 叶星辰终是没忍住,“哇”地吐了口血。
宋修远又惊又怕地扶着他:“你受伤了?”
萤火扑闪,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遮住少年眼底的神色:“嗯。”
他应声,惨白的薄唇染了血色,平添一分魅惑来。
宋修远张了张嘴,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应该再憋憋,在容念雪面前吐。”
叶星辰:“……”
没过多久,江渡和容念风过来。
江渡蹙眉,睨了眼宋修远:“我说我的木偶都去了哪儿,原是被你这小贼拿了去。”
宋修远缩了缩脖子:“不是我拿的。”
江渡:“…鬼拿的?”
“风吹的。”
三人:“……”
因迷雾森林深处无法御剑,江渡一脸嫌弃地附身在红衣傀儡上,引着三人往外走。
宋修远难得有眼力劲,推搡着江渡,一晃眼,和身后两人拉开大段距离来。
容念风还在顺剧情线,忽然,许是心有灵犀或是其他什么的,他顿住脚步,转身往后看。
叶星辰抿唇,尽力不让容念风看出异样来。
容念风只是望了他一眼,伸手贴了贴他的额头,默了几息道:“求我,我扶你出去。”
叶星辰:“……”
他带了丝笑意,哑声:“嗯,求你。”
少年灼热的目光实在太过烫人,容念风把这归咎于是他发了烧,或许是在这诡异的氛围下,连带着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
他可以大声点,叫住不远处的宋修远,也可以差使江渡,但很奇怪,他都没有。
他只是将叶星辰的手环在自己的脖颈间,扶着他一步步往外去。
…
叶星辰烧得有些迷糊,晕晕沉沉中,他做了很多梦。
比如说小时候,他不知自己叫何名字,从哪里来。
只是他好像是要去仙界的,或者说其他地方,反正不是凡世。
凡世有人道:“你这只小团子不要乱跑,你可知那是何处?”
他只是垂眸,心想他知道的,那是迷雾森林。
是可以从凡世去修仙界的地方。
再后来,他当真踏进了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和凡世那些人说的一样,有张开獠牙的异兽,有错杂的藤蔓,昏天黑地,除了舞动的萤火带来的一丝光亮。
异兽凶狠地看着他,看着闯入禁地的“盛宴”。
它们已然习惯,凡世总会有不知死活的人想要闯进来,不过是给它们塞塞牙缝罢了。
更何况这个小幼崽还是个天生双灵根,一看就是大补之物。
有异兽朝小团子撕咬过来,却发现自己修为跌了个境界!
和水云宗的那个小团子一样!
吃不得吃不得。
又只好往回退了退。
这也是那鬼君庇佑之人。
千年前,那鬼君说是要寻个好坐骑,把迷雾森林里的异兽全部揪起来结了契。为了赎身,它们和鬼君结了契:
不得伤及他所庇佑之人半分,不若它们将会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水云宗那个没有修为的小团子也就算了,怎么这个从凡世来的幼崽也是受那鬼君庇佑之人?
天生双灵根的诱惑还是太大,有不少异兽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无一例外都丢了修为。
只得恨恨咬牙,趴伏在草丛里,再等等,等小团子血流干净了,也就死了。
他死了,自然不再受鬼君庇佑,它们也可以大快朵颐。
没想到水云宗那个小团子却吭哧吭哧把它们的猎物背走了。
异兽:“……”
都是鬼君庇佑之人,若是吃了,太废兽了。
于是叶星辰趴在容念风的身上,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风吹过耳边的声音。
“啪嗒——”
踏在枯叶上的声音,幽蓝的灵蝶往上。
又比如说他在醒来后,无极仙尊摸了摸他的头,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让他好生跟着他学习术法。
而记忆也慢慢忘却,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也忘记自己要去往何处。
他认识了很多人,很多很好的人。
叶星辰心想,好像自己曾经所期盼的,都得到了。
可曾经,又是什么时候呢?
许是在凡世的时候吧,也许是他某一次脏兮兮地蹲在凡世的小巷时,寒风掠过,他蜷在角落瑟瑟发抖;又或许是他踏过数不尽的绵山走到迷雾森林,密麻的疼意从脚心蔓延,他垂眸看着渗血的脚踝胡思乱想。
又好像都不是,那可能是更远更远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求仙问道,希望能够活得更长久些……
再深一点梦见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有灵蝶扬翼,幽蓝的光停驻在他纤长白皙的手上。
叶星辰微微掀眼,顿了瞬。
好像在玄天剑宗的巫山的时,他也看过这样的场景。
粼粼月光穿过密林洒下,寂静的氛围最容易让人想起很多忘却的事。
扶着他的少年面容清俊,似有似无的温润触感熟悉得烫人心神,叶星辰耳尖一红。
他们似乎、似乎是亲过的……
叶星辰几乎一瞬间整个人都烧了。
和江渡的树一样,烧得噼里啪啦的。
他有些慌,想要挪开自己的视线,却猛地看见容念风白皙的脖颈,比月光还要招人。
脑海里的回忆清晰地像是现下发生的一般,他含住容念风的唇,柔软的发丝在他的手间划过,惊得被他禁锢的少年纤长卷翘的眼睫轻颤,似乎惊惧于眼前人的动作。
更烫人了。
叶星辰还是第一次那么猛烈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连带着冰凉的四肢也渐渐发热。
仿若他第一次泡温泉时,沸腾翻滚的泡。
“噼啪——”
碎掉,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叶星辰的异样,容念风转头,和难掩情愫的目光对上,莫名怔愣了下。
他很难描述叶星辰的眼神是何意,漾着飞舞的荧光,隐约还能看见幽蓝灵蝶扬翼,看久了让人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你……”他几乎是刚开口,叶星辰就打断了他。
叶星辰惨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泛红,很夸张,从耳后根蔓延到脖颈下。
他有些局促地问:“我、我是不是亲过你?”
话落,叶星辰摸了摸耳尖。
容念风:“……”
你脸红个泡泡壶啊?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一脸无措地望了眼叶星辰:“你要我还你?”
叶星辰怔了怔,脸更红了。
容念风酝酿半天,好半晌难言道:“我有些紧脏。”
没想到叶星辰还有这癖好啊,是他自己亲的,又不是他凑上前的。现在又要让他亲回去,当真是怪。
“我,”叶星辰默了几息,抿唇,“我也有些紧脏。”
“哦哦,”容念风忙不迭点头,“那我下次再亲回去吧。”
“嗯。”
奇怪的对话在奇怪的情境下结束。
空气却开始变热,燥热。
叶星辰搭在容念风肩上的手,多了层薄薄的湿润。
…
宋修远在外面等了许久,才见两人姗姗来迟。
他眯了眯好看的狐狸眼,抱着剑道:“你俩红着个大脸干嘛呢?”
叶星辰、容念风:“……”
真该让他再在树妖老巢里多待会儿的。
容念风咳了咳,生硬地转移话题:“江渡人呢?”
说着,宋修远从怀里掏出化作小人的红衣傀儡:“呐,在这儿。”
他轻啧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鬼呢,只能夜晚出来。”
容念风从他手中接过傀儡,只见化作一丝灵力,窜进了乾坤袋中。
还想说些什么,宋修远开口:“小爷我要回玄天剑宗了。”
话落,容念风歪头:“你又没受伤,为何突然想着要回玄天剑宗了?”
闻言,宋修远看了眼叶星辰,又看了眼他,非常斩钉截铁道:“火烧得太大,我脑子被烧没了。”
叶星辰、容念风:。
好蹩脚的理由。
怕容念风不信,他想到自己腰间的灵宠袋,换了个信服度高点的理由:“我送师兄他们回去。”
“嗷,那你一路小心。”容念风道。
宋修远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御剑走了,只是临走前一脸你懂我也懂的表情看着叶星辰。
叶星辰:“…闭嘴,快滚。”
“得嘞。”宋修远呲着个大牙,晃晃悠悠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只剩下了叶星辰和容念风两人,空气又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好在叶星辰没有说什么,他默了半晌:“话说我们刚才已经到了迷雾森林深处,为何不从那儿直接去凡世?”
容念风也沉默了,他哽了一下,憋出几个字:“…送行。”
叶星辰:。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
“真的,那日我真看见念雪师姐了。”
“你看到个锤锤哦。”
“你又不是不知道念雪师姐和齐厌…”
还没反应过来,叶星辰的双耳已然被容念风捂住。
少年踮起脚尖,生怕被他听到些什么,赶忙扬声:“小师弟!我在这儿!”
第44章
回水云宗啦
“我嘞个亲爹唉, 我怎么听到了念风师兄的声音?”
容念风的原声本就是雌雄莫辩,却带着丝属于少年的清朗,很有辨识度。
另一人侧耳:“没吧?难不成迷雾森林还闹鬼?”
“闹什么鬼啊, 指定这小子就是馋念风师兄烤的肉了。”领头的弟子跳起来,给了旁边小弟子一个弹脑门,“师兄现在在玄天剑宗呢。”
一会儿说看见念雪师姐, 一会儿说听到念风师兄的声音,这不纯纯胡扯吗?
小弟子嘴一瘪, 委屈得不行:“容七师兄, 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又道:“还是加大版念雪师姐呢。”
加大版?
容七还没想出个一二来,一行人绕过密林。他倏而顿住, 一个滑跪, 晃了晃:“我怎么也听到了?”
“等会儿,”他眯眼,往前瞅了瞅,大喊, “还真是!”
说着,他撒开手中刚捉的三尾兔, 扔给身旁小弟子,鬼哭狼嚎地冲了过去:“师……”兄字还没吐出来, 猛地看见容念风身后的人。
只见眼前人着绣有祥云纹路的绯红色衣袍,高高束起的乌发衬得他越发意气风发, 倒是与他慵懒的气质显得矛盾起来。一张脸虽带了病恹恹之意, 却仍然漂亮得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之前玄天剑宗弟子来迎亲时,有见识广些的师兄和他说过, 在玄天剑宗,只有亲传弟子才可穿着绯红色衣袍。
除去那花孔雀宋修远外, 想来此人就是与念风师兄结契之人——叶星辰。
他忙刹住嘴,拐了个大弯,眼巴巴望着容念风:“师姐!可想死我了。”
说着就要往容念风的怀里钻。
但瞥见叶星辰有些不虞的面色,又缩了缩发凉的后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身后一行人跟上前来,见状,也吭哧吭哧地喊:“师姐你回来了!”
不过叫容念风“师姐”还是太烫嘴,每个人的眼神都飘忽得不行,完全不敢和叶星辰对视,生怕自己露馅。
容念风:“……”
你们要不要那么明显?
不过好在叶星辰神色如常,想来是还未知晓。
他松开叶星辰,咳了咳,和眼前眨巴着眼睛的小弟子介绍:“他是,”
然后卡了。
“他是,”容念风默了几息,挤出几个字来,“……你们的师姐夫。”
叶星辰、一众人:“……”
相遇自然免不了寒暄,容念风问:“你们怎么来迷雾森林了?”
小弟子十分兴奋地将抓到的三尾兔提起来:“念风,”
周围齐刷刷的眼神望向他,吓得小弟子忙咽回还未说出口的话,喉咙一动,胡诌道:“念风雪交加的寒冬,我们一道烤过的兔肉,撒下的孜然在舌尖上跳舞,至今让我难以忘怀,妙哉妙哉。”
众人:。
容念风眉心一跳,迎着叶星辰带着些许笑意的视线,僵硬了瞬:“……你可真是个伟大的诗人。”
小弟子羞赧:“谢谢师姐夸奖。”
容七轻啧,将小弟子拱得远了些:“我们来寻三尾兔烤的。”
“斯哈。”说着还发出一阵古怪声。
容念风:。
他走后,师弟们还是如此这般有活力呢。
也许是第一次离上游宗门的弟子那么近,小弟子们各个都兴奋得紧,围着叶星辰叽叽喳喳地问。
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叶星辰就多了分耐心,他们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容念风趁他被困住,将叭叭说个不停的容七从里面捞出来。
“我姐在宗门吗?”
容七挠挠头,摆手:“不在不在,师兄走了后,师姐也未曾回来。”
容念风点头,也不知她和齐厌去哪儿了。
算了,只要容念雪好好活着便好。等他替她走完剧情后,一切就能恢复原状。
“那最近师门没发生何事吧?”他又问。
“唔,”容七摸摸下巴,想了想道,“没,只是长老们说师兄把宗门里值钱的东西都薅走了,若是见你,要让你全部吐出来。”
闻言,容念风赶忙捂住自己的乾坤袋:“啊?不是我拿的啊?”
容七:“……”
但容念风能回来,长老们肯定都很高兴的。容七抱住他的手晃:“师兄回宗门嘛。”
容念风抵住他的头,俯身,用气音小声道:“在这个哥哥面前,你们切莫喊错了。”
容七是一行小弟子中最大的,他今年十四岁了,自然也懂容念风这是何意,又改口:“那师姐回宗门好不好?”
容念风本想拒绝,毕竟去水云宗还是太不安全了些,若是有弟子喊错他,岂不是明摆着和叶星辰说你看,我就是骗你了,其实我是个男人。
那都不用等到他死遁了,玄天剑宗一人一剑,都能把他捅死。
“咳咳,”叶星辰轻咳了下,脸色算不上好。
容念风:“……”
算了,再这样下去,叶星辰就得自己把自己咳死了。
回水云宗调息几日,等他好些了再说吧。
再者说从水云宗去凡世,也要快些。
容念风点头:“行,不过宗门那边你先和师兄他们说清楚,若是我身份暴露了,水云宗全宗门都要被扬成灰了。”
容七望了眼他,从怀里掏出通灵牌来:“这还不简单,在相亲相爱水云宗里面说一声就行。”
…
为了不显得太突兀,容念风难得不开小黑云,而是选择和水云宗的一行人一样御剑。
叶星辰被风吹得脑子更晕了,抿唇强撑。
怕他站不稳掉下去,容念风歪头:“你若是怕站不稳,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啊。”
话落,叶星辰应声,过了会儿,冰凉的手落在容念风的肩上。
剑还是太小了些,起码对于两个人来说还是过于窄了,不可避免的,叶星辰的呼吸洒在容念风的脖颈间,有些痒,酥酥麻麻的,惊得他的心窝都跟着颤了颤。
容念风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叶星辰说的那句话。
我是不是亲过你。
他的反应比一般人迟钝,那时他只是觉着有些不太好意思,现下后知后觉的,觉着自己也跟着被叶星辰传染了。
薄红蔓延至耳后根,他突然有些庆幸这儿不是鲛人遗迹,若这里是鲛人遗迹的话,想必他周身肯定弥漫着热气,等到那时才真的是无处可藏。
好在今天有昏黄的余晖,可以为他遮掩一二。
他微微松了口气。
真的好奇怪。
“师姐,”身侧传来容七的声音,“我们到了。”
容念风拉回思绪,忙不迭点头:“好。”
从剑上下来,叶星辰的反应有些异常。
“你不舒服?”容念风顿住脚步,问。
叶星辰茫然地看了眼他,过了会儿才摇摇头:“有些晕。”
下一瞬,他忽然上前,拥住容念风。
“嗡——”
容念风呆愣地眨了眨眼。
什么、什么意思?
他不会现在就要让他亲回去吧?
在这儿?
还没等他想出一二来,肩膀猛地一沉。
“叶星辰?”容念风喊。
终于,过了半晌,容念风沉默了。
容七问:“师姐夫那么黏人?”
容念风眉心一跳:“……高原反应。”
一行人:“……”
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人安置好进了屋。
“师兄,大长老唤你去主事堂。”容七从屋外探出个头来,见叶星辰没醒,也就没喊师姐。
容念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来了来了。”
不行,等会儿他得回他豪华大床上躺一躺。
一路上,他和容七收获了不少目光。
容念风又臭屁起来,忙把自己捯饬好。
容七笑了笑:“师兄,你走的这一年,我们可想你。”
闻言,容念风直起身,差点笑出声来,他就知道!
容七斯哈一声:“好想吃师兄做的烤全羊。”
容念风:“……吃你个大头。”
弯弯绕绕半天,容念风时隔一年半重新回到主事堂,心情略微复杂。
上次还是马老六御剑带他来的呢,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御剑了。
他想到什么,望了眼容七:“话说你怎么会御剑了?”
他习惯玄天剑宗每天飞来飞去,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才这堆萝卜头怎么都会御剑了?
御剑最起码要凝气三层的修为。
容七咧嘴一笑:“还得亏抱上玄天剑宗的大腿,光是秘境我都进两个了呢。我现在已经是凝气七层的修为了!”
容念风心中欢喜,探了探容七的修为:“还真是。”
“嗯!”容七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容念风,“不止是我,因为宗门里有灵脉了,再加上能进秘境,大师姐二师兄他们都突破了呢。”
容念风一怔,当时他只当长老说着忽悠他的,看着容七,他才有了实感。
“容念风,你还不进来!”
马老六老态龙钟的声音一响,吓得容念风尾椎骨一缩。
“嗷!”他应声,与容七辞别,忙颠颠地往里走。
“念风见过宗主,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
“停停停,你搁这儿点兵呢?”马老六打断他。
躬身抱拳的容念风抬眼望了眼宗主,宗主摸了摸白须:“不用多礼。”
“嘿嘿,”容念风闻言,忙吭哧吭哧地讨水喝,“渴死我了。”
他一盅茶下肚,餍足地眯了眯眼。
众长老:“……”
马老六拿着戒尺的手莫名有些痒,“啪”地一下打在桌上。
容念风浑身一僵,又十分娴熟地滚回殿堂中央了。
“我错了。”他蔫巴巴道。
大长老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把我放在墙缝里的灵石顺走了?”
容念风吸了口气:“大长老墙缝里有灵石?哪个墙缝,也让我康康。”
大长老气得很,指着他道:“你、你……”
容念风忙道:“大长老你配的新剑真好看。”
“那是自然!”话落,大长老也想到自己这剑是玄天剑宗给的,歇了火,蜷在一旁生闷气了。
其余长老见状,也歇了心思。
宗主问了他的近况后,才又问:“星辰小辈呢?”
容念风:“高原反应,现在睡得可香。”
第45章
魂灯
和宗门长老们大致说了自己在玄天剑宗发生的事后, 几位长老放心下来。
不过就是没想到容念风能成功拜入尸傀阁的门下,要知道当年测灵根之时容念风只是残缺的下品水灵根罢了,这也是为何他们将宗门里大半资源给了容念雪的缘故。
“你现在已是筑基七层的修为了?!”
见容念风身边环绕的磅礴灵气, 几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走时不过是凝气三层的修为,一年半的时间,就快要踏入金丹了, 甚至他们之中大多数人也只是筑基修为而已。此等修炼速度,饶是放在上游宗门里也是极快的。
若是他灵根资质再高些, 往后当真说不准能在修仙界有个一席之地。
容念风收回灵气, 眼中漾着笑意,道:“我这可是用小命在修炼。”
他这话也没说错, 女装本就不妥, 虽说叶星辰和废了修为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是玄天剑宗曾经的天骄,被发现了说不准玄天剑宗一气之下,整个宗门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再说容念风在鲛人遗迹和迷雾森林都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修为若还是凝气三层,未免也太过没用。
他想了想剧情, 在原书中,他无意间进入上古秘境后, 以容念风的身份给叶星辰送装备时,叶星辰尚且是筑基大圆满, 彼时刚服下九转乾坤丹, 还未突破金丹。
叶星辰就是在那儿得了传承,与上古神剑——寒霜剑结了契。
而那秘境只能让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进, 只要容念风能在上古秘境打开之际,比叶星辰先一步踏入金丹修为, 就能摆脱围攻他的一众修士,将秘籍直接给叶星辰。
只是怕等上古秘境开启时,作为容念雪的他已经死遁了,他用男装和叶星辰见面,也不知会不会太过明显,要不然只能他到时候雇个人帮他送装备了。
“听你刚才所说,尸傀阁的邱年长老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何故为你隐瞒?”三长老是个生性多疑的性子,他觉得邱年对容念风的态度很是古怪。
宗主闻言,也皱眉沉声道:“邱年此人本尊曾听上一任宗主说到过,他乃尸傀阁创建之人,至今恐怕已有千岁了,行迹诡异得很,而且收的弟子也少。你说他不但收了你做弟子,还亲手教导你如何修炼,确实有些古怪。”
见几位长老眼巴巴地望着他,容念风搓了搓脸:“他说他见无极仙尊吃瘪的模样甚是开心。”
众长老:“……”
这理由,到底还是他们把人想得太坏了。
又胡扯一通后,容念风打了个哈欠,实在有些受不住了,和几人辞别,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众长老看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不再难为他,只是让他好生招待叶星辰。
翌日,
容念风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许久未在自己的豪华大床上躺了,他不耐烦地将枕头捂住自己的耳朵。
猛地听到容七扬声:“师姐夫,师姐还在睡觉呢!”
一旁的小弟子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师兄,可师姐和师姐夫是不是结了道契吗?他们为什么不在一起睡觉啊?”
容七:“……”
他张开手拦着叶星辰,没好气地踹了脚身旁的小弟子。
“嗷!”
“我寻他有些事。”叶星辰垂眼道。
熟悉的清冷声落下,容念风猛地惊醒。
叶星辰怎么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下床,见屋内没什么容易露馅的东西,略微松了口气。
才故意打着哈欠,从门缝里探出头:“怎么了?”
叶星辰见他只穿了身白色里衣,随意束起的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前,衬得眼尾的红痣更加撩人。
下意识挪开视线,大步踏上前去,挡住一众小弟子的视线。
容七:。
见状,他扯着一堆小萝卜头离开了。
容念风被他这样一挡,立马整个人都被阴影围住,偏偏叶星辰低着眼,他也看不清叶星辰的神色。
叶星辰伸出只骨节分明的食指来,轻轻抵住他的额间:“进去一点。”
容念风:???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道:“虎狼之词。”
大早上的他脑子本来就不太干净。
叶星辰:“……”
他抿唇,看了眼容念风,又挪开视线。
他还未曾看过宋修远那本绝版小凰文,只是之前无意间见宋修远看过,里面还当真有这句话。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叶星辰又“蹭”地脸红了。
容念风以为他身体还是不舒服,微微皱眉,抬手摸了摸叶星辰的头:“怎么还是那么烫?”
他昨日给叶星辰服了药,按理来说现在已经好多了才是。难道是他患的这怪病还能降低免疫力不是?
叶星辰稍稍垂眼,摇头:“无碍,我有点脏。”
嗯,他脑子也不大干净。
容念风哑口无言,过了会儿,他扯回正题:“你找我是有何事吗?”
他们还不着急去凡世,叶星辰现如今这模样,怕是要再多歇几日。
叶星辰看了他一眼,若是说无事,容念风大抵是觉得他有些毛病的。故而他想了想,道:“我想四处逛逛。”
容念风:!
四处逛逛?!
要是哪个小弟子说错了话,他直接表演什么叫大型掉马现场了。
他开门,将叶星辰拉进屋:“你等会儿,我熟悉这里的地形。等我收拾好我带你去逛。”
说完板着脸翻箱倒柜找衣衫了。
见鬼了,叶星辰在玄天剑宗时懒得不行,就差把床别在腰间,话本挂在手上了,现在怎么还有闲心要逛水云宗?
叶星辰见他模样,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
半晌后,容念风带着叶星辰开始乱逛。
两人御着剑,路上遇到不少熟人。
“师、师姐,这就是师姐夫吗?”有路过的弟子揶揄。
容念风瞅了眼他,从他手中薅了枚野果:“嗷。”
走走停停,时不时又御御剑,大半天过去,总算把水云宗看了个遍。
到一处时,容念风顿了顿,御剑往下,和叶星辰解释道:“此处是魂灯殿,无法御剑。”
他拍了拍头,叹气:“怎么到这儿来了?”
叶星辰问:“这里不能来吗?”
他今天本是随意寻了个借口想和容念风说几句话,倒是没想到和他把水云宗逛了一圈。
原来这里就是容念风长大的地方。
容念风不知他心中所想,双手抱剑:“也不是,只是魂灯殿这处要徒步走好长一段时间,等我俩走出去再御剑回去,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吃晚饭。”
闻言,叶星辰扬唇笑了笑,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蜷。
若非要说是魂灯殿,不如说是长廊更恰当些。一眼望去,两侧林林总总加起来点了数万盏魂灯。
容念风引着叶星辰绕过,仿若是没有尽头般。
“这魂灯是每一个弟子进水云宗时都要点的,取其半丝精魂用灵火点燃。灯明则人安稳,灯灭则人身陨。”
魂灯灭了,人也就死了。
说着,容念风稍稍顿住,在一熄灭的魂灯处停下,抱拳作揖。
叶星辰见状,也学着他闭眼。
半晌,容念风睁眼,继续和叶星辰往外走。
又走了好一会儿,叶星辰停下,看着刻着容念风名字的魂灯道:“那便是你的魂灯吗?”
顺着他的视线,容念风看见了他和容念雪紧紧挨着一起的魂灯。
他点头:“嗯。”
他以为叶星辰问的是容念雪的,随即指向摇曳着明亮火光的魂灯,半真半假道:“怎么样,是不是燃得旺旺的?”
叶星辰默了瞬,顿了几息应声。
他又问:“挨着你魂灯的是容念风的吗?”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在叶星辰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倒是有些怪。
他摸摸耳尖:“是啊。”
刻着“容念风”三个大字呢!
叶星辰垂眸,摩挲了下微凉的指腹:“怎么那么暗。”
闻言,容念风恍惚了下。
他的魂灯确实要比其余人黯淡得多,摇曳着零星的火光,仿若下一瞬就要消失一般。
他看了眼叶星辰,结结巴巴地开始胡诌:“他身子从小就不好,魂灯也就暗了些。”
其实宗门里的长老也不知为何他的魂灯如此暗,但容念风自己却是知道的。他是穿书的,神魂自是不稳。
“走吧。”容念风怕叶星辰多想,赶忙拉着他往外走。
所幸两人后半段也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地走了半个时辰,总算从魂灯殿中走出来。
又御了半个时辰的剑,两人总算在开饭前赶到,随便扒拉两碗,吃饱喝足后歇下。
两人在水云宗待了十来天,容念风每天都忙着将自己从玄天剑宗学到的基础教给小萝卜头们,难得见到他的身影。
和他不一样的是,叶星辰成了最闲的,又继续咸鱼躺,看话本,或者时不时教教小弟子们领悟剑法。
临走时,水云宗的一众弟子颇为不舍,眼巴巴瞅着,不想让两人走。
还是马老六一只手揪一个,朝容念风道:“走吧。”
容念风幽幽地看了眼他,攒攒挪挪地凑上前去:“老六长老,我回来这十几天你竟然一次都没打过我。”
马老六额角一跳:“……你这臭小子!”
他一脚踹在容念风的小腿上:“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容念风捂住小腿嚎了下:“圆满了,就说差了点什么。”
送行的一众人:“……”
离去一年半,容师兄还是那么贱兮兮的。
水云宗通往凡世的入口打开,有些热的天气,叶星辰仍是披了件雪披,衬得绯红色的外衫更加明艳。
他轻咳了下,牵住容念风的手,朝众人微微躬身后,消失在了入口前。
第46章
鬼市
凡世, 源溪镇。
微凉的晚风拂过,傍晚的余晖洒在数不尽的绵山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挑担赶路的, 瞧那模样想来是刚从田里回来;也有驻足在桥上观景的,倒是真有几分古人的雅致;还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手里拿着团扇, 挑开掩住面容的轿帘,唇若含丹, 美眸流盼。
“卖糖葫芦喽!”
远处, 还有隐隐约约吆喝的声音。
容念风从成衣铺中将一脸不情不愿的叶星辰扯出来:“你那宗服太显眼了,别人一看就知晓你是从玄天剑宗来的。我们出来时师尊说切莫张扬, 若是被其余宗门的人注意到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两人刚才闹别扭闹了好些时候, 其实也不算是两人闹,完全是叶星辰单方面耍小性子。
他们走在街市时,因叶星辰穿得绯色衣袍,引了不少目光。
他和叶星辰说换掉, 谁知叶星辰却说红色要好看些,打死也不愿同他一道进成衣铺。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 他才把叶星辰推搡着进了成衣铺。
叶星辰垂眼,望着自己的一身素白色, 顿了几息:“有些丑。”
容念风拍拍他的肩,张嘴胡扯:“不丑不丑, 你长得好看, 怎么折腾都好看得很。”
闻言,叶星辰抿了抿唇, 压下嘴角的笑意。
容念风简直服气,怎么这年头龙傲天也喜欢听彩虹屁了?
店里掌柜的是个长相妖艳的女子, 手中拿着团扇。自两人进店后她便注意到了,两人衣着华贵,尤其是披着雪披的这人,瞧着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她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当即笑出声,看着容念风道:“想来两位出门时都是听夫人的话吧。”
容念风:“……”
容念风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
算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
也就没驳回她的话,只是抬眼看着掌柜的,眨了眨眼,十分真诚地问:“姐,我们能先赊账吗?”
店里掌柜:“……”
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半晌,两人灰溜溜地被赶了出来。
容念风摸摸鼻:“大意了,一时之间忘记凡世是不可用灵石的。”
叶星辰还没反应过来。
他耳尖有些热,垂眸看了眼容念风。
刚才……刚才他是没反驳的意思吗?
容念风见他发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叶星辰落在身侧的手微蜷,摇头:“……无碍,有些热。”
“有些热?”容念风迟疑了瞬,上前一步,将叶星辰身上的雪披系得更紧了些,“热也没办法,先藏一藏你身上的宗服,等去黑市用灵石换些碎银再说。”
叶星辰一时语塞:“嗯。”
…
容念风打小在来过凡世好几次,都差不多习惯了。
他从乾坤袋中窸窸窣窣寻了两张面具,递了张给叶星辰:“喏,面具。黑市里不止有修士和懂些门道的凡人,魔族和鬼族也是有的,危险得很,戴着面具要保险些。”
黑市里鱼龙混杂的,谁知道会有些什么东西混在里面,还是谨慎些好。
叶星辰也没含糊,鬼面獠牙的面具套上,只露出一双眼来。
黑市的入口极为隐蔽,七拐八拐许久,两人才在一家米铺停下。
“就是这儿了。”
叶星辰咋舌,嘀咕了声:“和宋修远的小凰文有得一拼。”
“嗯?你说什么了?”容念风转头看了眼他。
叶星辰:“没什么,快些进去吧。”
“嗷。”
容念风穿过大堂,走到柜台:“可有米卖?”
小二懒洋洋掀眼,见他俩算不上热情,打着哈欠道:“左边大米八文一斤,右边大米十文一斤,随意。”
“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容念风轻咳了下嗓子,用手掩着嘴小声说。
叶星辰:“……”
怎么那么耳熟。
小二一激灵,眯眼和容念风对了下神色:“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于是没一会儿,小二风风火火的引着两人往里屋走。
离大堂远了,他才接过容念风从怀里掏出来的一枚灵石,拱手道:“客官,剩下的就不归我们九门阁管了,还望一切顺利。”
九门阁乃是凡世有些仙缘却无法悟道之人创立的,也算是修仙界、凡世、魔族、鬼族、兽界的中间人。他们表面经商,实则收集情报,为黑市做掩护。
不过黑市要真算起来,并不在这几界内。
和无间狱一样,独立于天地之外,不受管辖。
只是不同的是,黑市里没有规则,自由交易。而无间狱是惩戒恶贯满盈之人之处,听闻那儿一片死寂,只要进去了,结局便是魂飞魄散,无法入轮回。
“上好鲛绡纱!上好的鲛绡纱咯!大人要来一条吗?”
“不必。”容念风披了黑袍,肩上还趴着只青面小鬼,热情的小贩以为他是鬼修,吓得够呛,听容念风这样说,也歇了心思,忙转身继续吆喝去了。
反而是叶星辰一身雪披,和黑压压的一众人比起来,很是格格不入。
容念风想了想,又从乾坤袋中抱出他养的第二只小鬼,许是许久没将两只小鬼扒拉出来溜达两圈了,现如今一个比一个眼神幽怨。
他讪讪一笑:“鬼大爷,您老行行好,等出去了就给你们炼丹药吃,先帮忙装个面。”
被养得油光发亮的小鬼给了他一个眼神,容念风知晓它是同意了的意思,在叶星辰瞳孔地震中,把小鬼趴在了叶星辰的左肩。
“嗯,”他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气势一下起来了,忍忍。”
叶星辰额角一跳,只得强忍着不把小鬼从肩上掸掉的冲动,浑身僵硬着和容念风继续往前走。
大抵是因为鬼市和鬼域离得近,虽不受管辖,因那一“鬼”字,还是带了不少鬼域的色彩。
不少支起的小摊,还专门寻了鬼域的幽火,放在上面,就带了些神秘又惊悚的氛围来。
里面人也很多,各自戴着面具,走在被世界遗忘的幽灵街巷上。
容念风的衣袖忽而一沉,他望了眼身后的叶星辰,似乎不太理解。
叶星辰默了瞬:“人太多了,怕走丢。”
话落,容念风便也随着他去了,带他穿过形形色色的路人。
倏地,容念风拉着叶星辰顿住,小声道:“别看。”
叶星辰身子一僵,跟着容念风侧身,隐匿好自己的气息。
只见长街的尽头,有唢呐的声响传出,隐隐约约还有幽灵哭泣的声音。红色花轿摇晃着,被数不清的恶鬼抬出,两侧还洋洋洒洒地撒着白色葬花,它们披着黑袍,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
原本熙熙攘攘的“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安静下来,还有跪伏在地上的,身子都快抖成筛子了。
花轿路过,修为上的碾压,让两人怔愣了瞬,顿时眩晕,空间好似在旋转,难受得紧。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身侧屏着呼吸的其余人猛地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讨论着。
“你上一次来得晚,没遇上白无常大人。这次也算是长见识了。”
“刚才那鬼修便是白无常大人吗?不是说她和黑无常专门勾魂的吗?”
那人气急,拍了拍问这问题那人的头:“我说你是不是傻,勾魂这些小事还轮不到眼前大人的来做。这位白无常大人乃是鬼君身侧的人,在鬼域也是万鬼敬仰的存在。”
“原是如此。”
“……”
人群开始流动,两人被推搡着继续往前。
鬼市到底是不一样的,很多平日里抬不上面的东西,现如今都明码标价,有用铁笼困住的漂亮精怪,长长的铁链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脚踝上也磨出血痕来,一双眼怯怯地看着不怀好意的路人。也有拿着口大锅,里面的水煮沸,发出咕咚咕咚的冒泡声,还隐约飘着几条人腿和眼球的。
好不容易等两人从那堆黑袍人中挤出来了,容念风才松了口气。
叶星辰脸色算不上好,默默抓紧容念风的衣袖。
两人怕是有一天没进食了,再加上辟谷丹只剩下一瓶,容念风道:“我们去找些吃食吧。”
叶星辰点头,但这鬼市里,不要说是吃食了,能寻到些正常的东西就不错了。
好在没多时,两人在一家买包子铺停下。
这包子铺看起来生意不错,还有不少人聚在门外的小桌前。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上,和黑压压的鬼市很是不同。
叶星辰轻咳了下,开口道:“掌柜的,来一笼包子。”
那掌柜的背对着两人,手中还拿着大刀,砧板上发出“咚咚咚”的砍肉声,嗓音又粗又哑:“百鬼夜行,那死小娘又来收租,若不是仗着鬼君,就她身上的几两肉,还不够我拿来做几屉包子!”
忽然,不知是不是他手上的力气使大了,那砧板上的肉滑落,血淋淋的,但依稀还能看见是人腿。
两人脸色猛地煞白。
只见它转身,露出张可怖的脸来。没有带面具,一张脸上没有血肉,白色骷髅头还能勉强看出丝不耐,骂骂咧咧地拿出一屉包子:“要包子是吧?”
它的十指染了鲜红的血色,容念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包子哪是包子,分明是用血淋淋的肉馅捏出来的。
容念风忙反手拉住叶星辰的手,连连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然后慌忙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离得远了,还是能隐约听见那骷髅头恶狠的咒骂声,好似是在说不买在那儿挡什么路。
容念风松了口气,压下反胃感:“咱俩还是饿着吧。”
叶星辰也没好到哪儿去,点头应声:“嗯。”
又走了些许时候,他们总算在一个小摊前停下。
“换碎银吗?”
那小贩听来了生意,抬眼看他们:“换,一枚下品灵石十文钱。”
换了碎银,两人又继续往回走。
花轿内,假寐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主人,您怎醒了?可是花轿太过颠簸?”说话的是只面色发青,头上却顶着艳丽装饰的罗刹鬼,她蹲坐在曲青的身侧,态度极为谦卑。
女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亡灵锁链,黑紫色的衣衫微敞,露出白皙的脖颈。半面流苏遮掩住下半张脸,只露出双好看的狐狸眼来,真真是风情万种,就连罗刹鬼都有些不好意思,微低着头。
“无碍,不过是感觉闻到了股熟悉的味道罢了。”曲青睨了眼罗刹鬼,忽然笑出声。
“想来是我想多了。”她掩唇笑了笑,长而尖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紫色,又道,“吩咐下去,鬼君即日回归,今日在这鬼市收的债可都要收齐了才是,免得本殿又要被说这位置坐得名不副其不实了。”
“是,主人。”罗刹鬼垂首,退了出去。
曲青懒倚在榻上,叹了口气,随后又挑开花轿的轿帘,那味道当真是熟悉呢。
第47章
奇怪的客栈
有了银两, 办起事来也就方便了许多。
成衣铺的掌柜见两人又找上门来,脸色算不上好,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直到容念风从怀里掏出银两来, 她才又招呼两人往里走。
素白色穿在叶星辰身上倒是另一种味道,他本就身子不大好,这素白色衬得他更病弱了些。
他自己别扭, 容念风刚开始还有耐心问他是怎了。
比如:“你这又是耍什么小性子?”
又或者说是:“等回宗门了再给你买你喜欢的总行了吧?”
谁知叶星辰自己一人独自生闷气,容念风后来也懒得问了, 只是寻了间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人来人往, 好不热闹。
店小二见他们是两人,头都没抬, 手上继续忙着自己的活:“三楼还有几间上房, 两位要几间?”
容念风从怀里掏出碎银:“…或许柴房还有吗?”
店小二:“……”
一刻钟后,两人被引着往二楼走,店小二道:“这稍房和上房比起来便宜不少,不过要委屈两位客官挤在一起了。”
容念风摆手:“无碍, 省钱就好。我和我夫君要去思南邬,上房的话怕是盘缠不够用。”
叶星辰摸了摸耳尖, 对上店小二的眼神,也点头:“…夫人说了算。”
容念风:“……”
怎么感觉怪怪的?
店小二没怀疑, 只是顿住,忽而问:“你们是要去思南邬吗?”
容念风问:“怎了?”
店小二的神色晦涩不明, 他手中掌着灯,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瘆人得很。
“无碍。”他转身, 继续带着两人往转角去。
容念风睨了眼叶星辰,不知怎的, 少年整个人都透着愉悦的神色,许是又把自己哄好了。
于是他侧耳,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叶星辰不置可否:“嗯,说完思南邬后就不对劲了。”
“就是这儿了。”店小二推开门,转头看向他们。
是很标准的稍房,该有的都有,只是没上房那么精致罢了。
容念风朝他道谢辞别后,才和叶星辰一道进去。
“那店小二的模样像是知道些什么,要不再问问?”容念风往茶杯里倒了茶,挪了盏给他。
叶星辰接过:“你打算如何问?”
听刚才店小二的意思,不像是想同他们道的样子。
容念风想了想,颇为认真:“…威逼利诱。”
叶星辰:“……”
“我不干杀人放火之事。”
容念风道:“我又没说要干杀人放火之事,不是还有个利诱吗?”
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你确定?”叶星辰问。
容念风:。
“算了。”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一副蔫巴巴的样子。
说着,门外忽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嘭—”
“嘭嘭—”
这个时辰已是深夜,屋外不知何时起了白雾,摇曳的红灯笼在风中发出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倒是和鬼市那家包子铺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风停了。
容念风微微握紧手中的剑:“谁?”
店小二的声音透过沉重的木门传进来,不知是刻意压低了声还是因为隔音的缘故,听起来很是让人不舒服:“客官,是我。”
叶星辰皱眉,起身将门拉开,他问:“阁下可是有何事?”
他往外看了眼,又收回视线。
店小二默了瞬,随即道:“两位可真是要去那思南邬?”
容念风见他欲言又止,道:“阁下但说无妨。”
“唉,”闻言,店小二叹了口气,“两位若是想知晓,只要往楼下坐上三两分钟,便都心里门清了。”
他留下句不清不楚的话后,又将门带上,离开了。
容念风正想说什么,叶星辰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容念风:“唔,腻干顺么。”
叶星辰看了眼他,微微摇头。
见状,容念风也不动了。
又过了半刻钟,屋外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他顿时头皮一麻,直到那声音消失了,他起身,闭眼用了追踪诀,确认店小二彻底离开了,才道:“那店小二一直没离开过吗?”
只是奇了怪了,往日里他对别人的气味是相当很是敏感,那店小二在屋外待了怕有半刻钟,若不是叶星辰发觉……
叶星辰想了想:“嗯。”
他又说:“我们进来时外面可下了雨?”
容念风默了几息:“没吧。”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瞬。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叶星辰:“屋外有水痕。”
就刚才那店小二所站之处有滩水渍,看样子是未离开过。
容念风:“……”
“哪儿来的水?”
他绕到窗旁,推开,皱眉道:“没下雨。”
“当真是见了鬼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叶星辰轻咳了下:“下去吗?”
这是那店小二提出的建议。
哦不,是不是“店小二”还有待商榷。
容念风想了想,没拒绝:“为何不下,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嘎吱——”
他拉开门,同叶星辰一道下去。
只是一路的水痕让他莫名头皮发麻。
客栈外的风又起了,隐约间,容念风还能听见红灯笼撞在一起,发出的闷响。
楼下,一众人忽然安静下来,齐齐仰头。
叶星辰拉了拉容念风的衣袖:“咳咳,夫人能帮我捡一下折扇吗?”
闻言,容念风当即知晓他是何意,僵着身子,借着叶星辰落下的阴影处,从乾坤袋里摸出把折扇来,旁若无人的笑着道:“夫君身子不太好,这种事都只能让我代劳。”
楼下的人低头,那店小二望了他们一眼,也垂首继续做自己的事。
容念风压低声音:“刚才那店小二是看了眼我们吗?”
“嗯,”叶星辰道,“不要低头,继续走。”
“哒,”
“哒哒,”
两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寻了处桌落座。
店小二肩上还搭着块白帕,“两位客官要来些什么?”
容念风看了眼他:“来盘花生米。”
“得嘞!花生米一盘!”
过了半晌,店小二抬眼,表情僵硬了瞬:“…不要了吗?”
容念风挠挠头,问叶星辰:“你要些什么吗?”
叶星辰:“不用。”
店小二:。
他脸色变了变,又瞥了眼两人,离开了。
他们旁边坐了好几人,很是热闹。
店小二将花生米放在桌上后,又回了前台,只是时不时地,会往两人方向看。
容念风也没管,任由他看了去。
只是这大堂内,到处都是水痕,还黏黏糊糊的,光是看着就没了食欲。
容念风没由来地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事。
他心想,他和叶星辰进来时竟没察觉到这客栈内的异样吗?
只是这样的想法出现了瞬,他望着叶星辰,用传音诀道:
【我好像忘记自己想到什么了】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刚才有一瞬间,他是摸到了些关键线索的。
叶星辰:【我也忘了】
是了,叶星辰有些龙傲天的毛病在身上,比如说洁癖。
若他们从一进来这客栈就是黏黏糊糊的,叶星辰的性格是不可能和他一道进来的。
他莫名心慌。
叶星辰沉声道:【从此刻起,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这样一说,容念风也知他是何意了。
一个人说一个人记下来,总比两个人都忘了的好。
他开始说自己觉得怪的地方。
【客栈外没下雨,但客栈内有水痕。我们刚从鬼市出来,有可能招惹了些鬼修出来】
只有鬼修这种阴寒之物才会落得一身水渍。
他还想说些什么,那店小二突然拿着壶酒上来,笑着道:“这酒是免费赠的,花生米下酒。”
客栈内昏黄的光映在店小二的脸上,他站在阴影里,平添了分可怖的味道。
容念风眼皮一跳,只好接过他手中的酒:“多谢。”
“可要为客官斟酒?”
这次是叶星辰出声,他摇头,手盖在容念风身前的酒杯上:“他不胜酒力,就不劳烦阁下了。”
店小二狠狠剜了他一眼,只好悻悻而归。
他道:“这花生米做得好吃,两位客官别浪费了才是。”
等他走远了,容念风拿筷子夹了颗,正想放入嘴中,身侧几人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他随即放下筷子,听他们讨论。
“思南邬那座鬼城,阴森得很,去了怕是只有死路一条罢。”
“那可不是,听闻好些仙人下凡不也是毫无头绪,最后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我还晓得他们城中人只敢日落出门,白日里城中空无一人。”
容念风听得有趣,上前打探:“敢问阁下为何把思南邬称为鬼城?”
那人见他搭腔,津津有味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思南邬白日里虽是空城,但周边的村子都能听见鬼哭狼嚎的声音。时间久了,也就有了鬼城的名讳。”
他忽而压低声音,勾手朝两人示意。
容念风凑上前去,他继续说:“…听闻啊,”他顿了顿,笑出声,“他们还喜欢食人肉呢,尤其是像你们这般细皮嫩肉的。”
闻言,容念风身子一僵,脸色煞白,赶忙缩回去了。
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唰—”
只见叶星辰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出鞘,悬在说话那人的脖颈间:“阁下还望自重。”
男人面色发青,不虞地看了眼叶星辰,随即笑出声,伸出手抵开他的剑:“严重了,开个玩笑。”
容念风一把扯住叶星辰:【别打草惊蛇】
叶星辰收回剑,继续坐下了。
男人轻哼一声,但倒是收敛几分,又道:“去思南邬只会是死路一条!”
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容念风眯了眯眼:【有些不对劲】
这家客栈处处透露着古怪。
叶星辰没说话,他默了几息,问:【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吗?】
两人旁若无人,或者说是仗着用传音诀他们听不见。
容念风放轻了声音:【自然还记得,客栈…客栈…下雨?】
他顿了顿,两人再次沉默。
真真是细思极恐了。
叶星辰抿唇,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容念风手心发凉,他很害怕,强压如鼓的心跳,心道这客栈究竟是何物。
而且…而且他和叶星辰好像都忘了件很重要的事。
他和叶星辰说了心中的疑惑。
【感觉他们是在故意不让我们去思南邬】
叶星辰点头:【那倒是更让人好奇了】
容念风没放在心上,其实无论他们怎么说,思南邬他和叶星辰都是要去的,也许经此一遭,叶星辰的怪病也能痊愈。
他问:【你可有什么头绪?】
叶星辰微微摇头,不太确定地开口:【像是进入了什么能篡改记忆的空间】
容念风合眼,他的记忆力好,不多时,脑中就多了幅两人进入鬼市后的大致的轨迹。
倏地,他用传音道:【我们没有出去!】
身侧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客栈内,有风吹过,一众人的目光朝两人聚去。
店小二道:“被发现了呢。”
容念风:“!”
第48章
魔族圣子
他没有来得及反应, 冰凉的手就牵住了叶星辰。
只见乌泱泱的人潮中,客栈中的人缓慢站起身来,眼中淬着阴寒。
原本的幻象消失, 客栈露出原本的模样。
灶台烧得旺,里面还没燃尽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把灰扑扑的墙上映照得火红。
一排排的蒸笼屉中, 血淋淋的肉馅血水顺着往下,“嘀嗒”落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爷的!感情你们搁这儿一直偷听墙角呢?!”容念风面色一冷, 猛地扬手,身旁的
桌子被掀翻, 碗碟子里的花生落在地上, “咕噜咕噜”地滚落在两人脚旁,那俨然是人的眼珠子。
容念风:“……”
“呕—”他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把这东西送入嘴中,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店小二见状,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倏地龟裂,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咬牙怒吼:“你!!!不识货的东西!”
说罢, 他们褪下伪装,桌上本应是丰盛的菜肴统统换成了血淋的人腿, 还有瞪大着眼睛没闭上的人头,张着嘴, 眼中充满着惊恐。甚至有的断手残肢, 蠕动着,仿若要抓住最后一丝稻草。不少猪头人身的怪物嘴里叼着腿, 含糊地发出呼呼声。
“呼—”
“嘶——”
刺耳的尖啸声传入耳中,叶星辰刚换上的素衣猛地一变, 成了披在他身上的猪皮。
紧紧粘附在他的身上,两人头皮一麻,寒意顺着背爬到肩上。
容念风赶忙唤出神识中的寂无剑,挑开叶星辰身上的腌臜物。
猪皮落在地上,又变成个猪头人身的东西来。
寂无剑破开幻境,长剑出鞘往它们眉心去,许是寂无身上的邪性,竟是让它们微微愣神。
出去的门被堵上了,叶星辰抿唇,拉着容念风就往楼上跑。
缓过神来的它们尖叫着往楼梯口涌去,叶星辰强忍身上的不适,迅速在门上落了锁,然后用力抵住门。
他面色发白,对着容念风喊:“从窗跳下去!”
门外有动静响起,嗒嗒嗒的敲门声愈发猛烈。
容念风的手微微颤抖,额间早就布了层薄汗。
“嘎吱—”
他刚打开窗,门外,有手伸了进来,猪的嘶吼声传入耳中。
容念风转身,拉住叶星辰的手,从窗台跃了下去。
跳下去的那一刻,猪头人身的怪物涌进稍房。
“下去了,他们下去了。”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思南邬,不能去思南邬,该死!”
—
好在只是二层,摔不死。
容念风拉着叶星辰,从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过。
两人还没缓过来,心跳得快,只顾着往前拼命地跑着。
容念风本以为只要藏匿在人群中便好,哪知因叶星辰现在只是一身白色里衣,倒是更显眼了些。
嘈杂的街巷上,容念风拉着白衣少年,奔走着。
倏而,叶星辰勾住他的尾指,轻咳了下,若有所思道:“我们进鬼市时是不是还有百鬼夜行?”
他这样说,容念风也知他是何意了。
那店小二想来就是包子铺里那白色骷髅头,它当时嘴中还念念有词,看模样同那红色花轿中的白无常有些恩怨,若是能将它引过去,说不定能活下来。
“我知道她在哪儿。”容念风说完,逆着人群,朝另一个方向走。
—
白色的葬花撒下,红色花轿摇晃着。
“嗯?这味道好生熟悉。”曲青也不假寐了,颇有兴致地差罗刹鬼挑开珠帘。
罗刹鬼不敢不听,只是垂首问:“主人,您说的是何人?”
罗刹鬼是曲青从亡魂里挑的,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她道:“一个千年前的故人罢了,不过像他那种穷凶极恶之人……”
她哼哼两声,又说:“早就没了。”
“一个最低级的恶鬼,坐上鬼君的位置也就算了,又做了那劳什子之事,夜忘川渡不了他,只能魂飞魄散。”
珠帘被打开,曲青笑道:“找到了。”
顺着她的视线,罗刹探头望了眼,谦卑道:“骨龄不过弱冠,恐不是主人的故人。”
曲青挑眉:“不是,他不长这模样。可倒是新奇,在那白衣少年上怎么也看到了位故人的影子?”
容念风和叶星辰两人的面具在以为出了鬼市时就摘了下来,未曾想一路上他们都未曾从鬼市出去过,现如今脸上早就没了面具。
想起来,那成衣店应当也是白色骷髅头的包子铺所化。
既是阴寒之物,也能解释清为何那客栈中如此潮湿,为何他没能察觉到“店小二”了。
罗刹鬼闻言,也望了眼叶星辰,低语道:“和小谢大人有几分相像。”
曲青:“何止有几分,乍一眼我以为就是谢思安呢。”
周身有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白无常大人刚才是挑开帘了吗?”
“听闻被她看中的人都能在鬼界混好日子呢。”
“就你这丑模样,怕是吓死白无常大人。”
有几人大着胆子四处望了下,顿时了然。
“原是旁边那个人族的小白脸,心思好生明显,他怕不是故意穿了白衣,不戴面具吧?”
“人家长得确实是清俊,也怪不得白无常大人喜欢了。”
“你说我下次也穿白衣不戴面具,白无常大人能瞧上我吗?”
“你不若找处有水的地方,好好瞧瞧你那丑样。”
红色花轿又起行,同拐角处追上前来的猪头人身的东西撞上。
白色骷髅头吓了跳,急急忙忙把身后猪头人身的怪物往身后赶。
颤巍巍跪伏:“大人,打扰您的清静了。”
曲青的声音从花轿中传来,带了丝讥诮:“哟,这不是昔日魔界的右使大人吗?听闻你功法尽失后就不见了踪影,怎么在鬼市瞧着了你。”
她的态度算不上好,反倒是有些阴阳怪气。
白色骷髅头微微捏紧手,只得黑脸带着身后一众人离开了。
片刻后,花轿继续往前走着,慢慢消失在街巷尽头。
—
容念风长长松了口气,好在是离开了。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面具,拿了个给叶星辰,又等叶星辰施了个除尘诀后,才把第二件黑袍给他披上。不多时,两人彻底遮掩住自己的模样。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白色骷髅头重新回来,不见两人身影,顿时气得不行,破口大骂着:
“那死小娘!”
“等我魔族圣子诞生…定让她生不如死。”
“还有那两人族!”
它嘴中还在碎碎念,容念风听了个大概,只记得什么魔族圣子了。
倒是个新奇玩意。
“我呸!还魔族圣子呢,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江渡的声音突然传入两人耳中,吓了一跳。
容念风看着抱着胳膊的江渡,嗤了声:“都走光了,你就出来了。”
虽然他也没指望着江渡能出来帮衬一下,毕竟他和江渡的关系不过是他放他一命,他带江渡去鬼界罢了。
江渡也知自己说不过去,有些不厚道。但容念风和叶星辰又没死,他摸摸鼻子,底气不足道:“那还不是它们身上一股臭味,再说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那骷髅头。”
他没撒谎,那包子铺就一股臭味,当真是让妖都不想踏进一步了。
容念风歪头:“你在哪儿见过?”
江渡摇头:“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容念风只是摆手,他只当是江渡在找借口。
叶星辰问:“你方才说的魔族圣子是何物?”
说到此,江渡也来了兴致:“魔族圣子是魔族比魔尊还要厉害的角色呢。你们可知养蛊?”
他突然问。
容念风点头:“把蛊虫喂养在一起,最后能活下来那只,便是了。”
合欢宗的蛊师尚会养,真真是让人闻风丧胆。
“嗯,”江渡应声,摸摸索索揪断自己的发丝,是根木须,又在他的手中幻化成面具来,盖上脸才又道,“这魔族圣子也是如此来的,魔族每千年养一次蛊,将有修炼天赋的孩童聚集在一起,精血养千年,互相厮杀后最后活下来那个便是魔族圣子。”
“但不知是不是诅咒,他们一族从未成功过,养出来的蛊最后要么疯了,要么短命。可千年前,魔族当真诞生了一个圣子,就连当时的修仙界也要退让一二。”
容念风听得认真,他问:“那魔族为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渡看了他一眼,笑得猖狂:“还不是鬼君,不知他是从何处来的,实力强悍得不行,他把魔族圣子杀了后,又把魔族一窝端了。”
看他神飞色舞的模样,容念风忍不住道:“我瞧你现在很是敬仰那鬼君啊。”
江渡宛若听了什么惊天言论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侮辱我!”
容念风:。
他又哼哼道:“我不过是觉着我当时同他也是过了几招才被关了千年的,不丢人。”
“唔,真的吗?”容念风摸了摸下巴,有些怀疑。
江渡:“……”
他气极:“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和他过了几招?!”
容念风连连摆手:“没没没,我怎么敢。”
怕两人再说下去,江渡就要哭了。叶星辰岔开话题:“魔族这一千年来未曾养过圣子吗?”
江渡张了张嘴,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关了千年呢。迷雾森林阴森森的,怕人得很,千年来去我那儿的就几人。”
三人走了段时间,终于从鬼市出来。
候在外面的小二打着盹,听有人的动静,忙睁眼,恭恭敬敬作揖:“客官,你们出来了。”
容念风点头,见小二打量江渡,解释说:“在鬼市中遇见熟人了,便一道出来了。”
小二应声,接过容念风递上前来的玉牌。
这玉牌的期限是三天,若是三天后他们还未出来,那小二也不用再候着。而今日便是第三日,他以为两人说不准已经丧命了呢,没想到倒是还活着。
第49章
容容
他们出来时天色已然擦黑, 江渡也就放大了胆子,无拘无束。也不用管要附身在红衣傀儡上了,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只是和两人道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然后一溜烟人就不见了影。
容念风不想过多搭理他,让他在天亮时回来就没说别的了。
江渡这一走, 叶星辰各种不舒服就一个接着一个来。
“我现在浑身难受得紧,得洗个热水澡再重新买一件衣服。”
容念风点头:“嗯。”
“那等会儿你会同我一道去吗?”
容念风耐着性子:“自然。”
“我想买红色的。”
容念风:“……”
叶星辰瞧他神色, 摸摸鼻子:“红色好看。”
其实他就是不想穿素色的, 他生病了脸色本来就白惨惨的,穿了素色就更丑了, 明艳点也要好看些…
容念风没忍住:“江渡在时不见你事那么多。”
叶星辰想了想, 笑着道:“我这人反射弧比较长。”
少年笑得眼尾都染了笑意,容念风看着心烦,推搡着他往前走:“好了好了。”
买了就是了。
叶星辰总算是如愿以偿,红色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 衣袂翻飞,倒是有种别样的风情。
让容念风可得嫉妒, 修炼上有天赋也就罢了,怎么长得还好看。
两人一树妖踏上了去思南邬的路。
这树妖不提也罢, 江渡一到晚上人就不知去何处了,他们赶路还要考量着江渡能不能寻到他们, 搞得叶星辰不止一次提议要把江渡捆起来, 要不然就和容念风结血契,江渡自然是不答应的, 两人氛围也愈发剑拔弩张。
“放屁!小爷我乃是万年树妖,炼虚大圆满, 才不要和一个刚筑基大圆满的小修士结契!”
叶星辰抱着剑,踏在枯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嘴里还叼着根草,嗤笑道:“还瞧不上呢,那你还打算和宋修远一个金丹的双修?”
江渡一脸懵:“宋修远是何人?”
叶星辰、容念风:。
嗯,宋修远心里泪流满面。
叶星辰看他的眼神宛若看一个渣男,还假模假样地拉着容念风往自己方向去:“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人。”
江渡:“……”
救命,这人说话也太让人讨厌了!
容念风道:“宋修远就是你抓到床上的那人。”
他这样一说,江渡也就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哦,那我记得了。”
他为自己辩解,有些愤愤:“明明是他使男色勾引我罢!”
容念风睁大眼睛:“哇哦,好刺激。”
江渡见他神情,以为他不信,又道:“我说真的!我一个万年的老树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学的,勾得我心慌慌。谁曾想竟只是个蠢大个儿。”
容念风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评价宋修远,觉得实在是贴切,哈哈笑出声来。
江渡语出惊人,他拉着容念风往自己方向挪了步:“所谓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那蠢大个儿和叶星辰关系也是极好的,谁知道叶星辰有没有学到些皮毛,你最好离他远些。”
叶星辰:“……”
容念风踉踉跄跄地站好,看着自己两边胳膊都被两人扯住,也不说话。
江渡哼哼:“好吧,做选择吧,你是要和我一道走还是同叶星辰一道走?”
叶星辰语气淡淡:“也不知你是不是忘了,我同他是结了道侣契的,且不说我有没有学到些皮毛,就是学到了那也是我们之间的小情趣,和你可不一样。”
身旁两人:“?!”
这位更是重量级人物。
江渡一个老树妖听得脸都红了,指着叶星辰道:“你…你好生不要脸!”
然后缩回红衣傀儡上了,只留下容念风和叶星辰大眼瞪小眼。
容念风张了张嘴,沉默了瞬,随即道:“你不会真学到了些皮毛吧?”
少年云淡风轻地问:“什么皮毛?修炼上的还是床……”
话还没说出口,嘴就被容念风紧紧捂住:“不准说了!”
有些凶。
但叶星辰却笑得很开心,点头应声:“好啊。”
他的唇一张一合,扫在容念风的手上,触感挠得心痒。
心痒?!
容念风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顿时松手,忙往后退了几步,一路上脸冷得不行。
“你怎么了?”
少年问。
容念风心一怔,忙往前又走了好几步。
连连摆手:“没怎么。”
叶星辰弯了弯唇:“真的吗?”
“真的!”
于是叶星辰一路心情都极为愉悦,手搭在脑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树林。正值凡世秋季,染红的枯叶落满地,少年哼着小曲儿,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来游玩的。
凡世不能御剑,走走停停数日,总算找到处能歇脚的小镇。
随意找了处能住的地方,便歇了下来。
他本是想要两间房的,毕竟他觉着自己现在心有些不干净了。
但叶星辰道:“若是遇见上次在鬼市那种情况,我怕是早就没了。”
容念风:。
装什么柔弱啊!两人现如今都是筑基大圆满,叶星辰还有一手好剑呢。
不过他最后还是只要了一间,美名其曰能省则省。
而且叶星辰乾坤袋里还有自己的豪华小榻,也不用挤在一起,两人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容念风如是想。只是不知为何,两人虽没同榻,气氛却古怪得很。容念风最后归咎于江渡身上去了,谁让他说什么皮毛不皮毛的。
也不知是不是离思南邬愈发近了,叶星辰身子愈发古怪起来。常常高烧不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好几次容念风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还能隐约听见阵阵的低咳声。
落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着,他推开门,问:“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其实红衣衬得叶星辰愈发惨白,倒是让人心生怜爱了。
叶星辰刚喝了药,这几日来因他的病两人耽搁了不少时辰,他想了想,勾唇:“去吧。”
人群熙攘,天黑如泼墨。
灯火悬在高空,长街烟火渐浓。
容念风寻了几块鲜花饼,谁想少年尝了口摇头:“等去了长安街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他的眼中仿若缀满星星,一时间容念风竟觉着有些烫人。
只得囫囵应声:“嗯。”
吃饱喝足后,他们又回了房。
还离得有段距离时,无垠的夜色中漫天飞花。
容念风惊奇道:“下雪了。”
不过也是,他们沿途走了怕是有一个多月了,是快要冬季了。
叶星辰道:“你若喜欢,等我恢复灵力了,便能日日夜夜见了。”
他是天生双灵根,其中一灵根就是冰灵根,只是他经脉受损,不能完全使出本领来。
寂静的黑夜,明月悬在半空。
容念风笑道:“雪固然好看,但也不能日日夜夜见。”
“好。”
快要到思南邬时,叶星辰的神魂不稳了。他的高烧反反复复,有时面色红润,不知晓的以为他当真恢复灵力了,有时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容念风:“看来思南邬与你患的怪病脱不开关系了。”
叶星辰轻咳了下,将身上的雪披拢得更紧了些:“离得越近,感觉越强烈。”
容念风歪头,问:“什么感觉?”
叶星辰想了想道:“魂被撕碎的感觉。”
“肯定很疼。”
“是有点。”
江渡好说也是只万年树妖,见过的世面自然是要比他们广的。容念风窸窸窣窣地拿着红衣傀儡抖,说什么也要把装死的妖抖出来。
前几日江渡就像真死了一样,别说身影了,就是残影也见不着。
终于有一日,江渡抱着肚子,吐得昏天黑地,愤愤指责他:“你是要晕死妖吗?!”
容念风摇头:“不敢不敢,有事请教前辈。”
闻言,江渡稍挑眉,背着手踱来踱去,看着懒倚在床上的叶星辰,讥笑道:“哟,几日不见怎是要死了的模样。”
叶星辰:。
天色早就黑了,他们今日是寄宿在一老妪家中。
容念风怕他俩打起来,朝着江渡说:“他以后会很厉害的。”
意思就是别招惹叶星辰了。
他没说假话,等叶星辰能修炼了,实力会突飞猛进,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龙傲天。
江渡仿若听到些什么笑话一般,笑得开心得很:“就他?!”
“我可是万年大妖!炼虚大圆满!”
容念风叹了口气:“真的。”
倒是叶星辰看了他一眼,弯着眼睛道:“容容怎么知道?”
容念风:“?”
他又深吸了口气:“你叫我什么?”
叶星辰:“容容啊。”
“哦。”容念风只得摸了摸耳尖,算了,爱怎么喊怎么喊吧。
他道:“直觉。”
叶星辰勾起漂亮的唇,扬声:“那是自然。”
江渡:“……”
他气极:“我知晓你要问些什么,但你们要再在我面前缠绵,在我死之前我是不会说一句话的。”
容念风:。
“缠绵你个大头鬼啊。”
他问:“前辈,你可知他身上这是何病?”
江渡坐在桌上,晃着腿:“自然…”
身侧两人顿时竖起耳朵,一脸星星眼。
他颇有恶趣味:“是不知的。”
容念风、叶星辰:。
容念风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了瞬,开口:“你是真该死啊。”
江渡啧了声:“但是嘛,”说着用手比划了下,“还是知道一点点的。”
叶星辰:“不信。”
“啊!我万年树妖怎会不知,不过是你身上的万千魂魄在啃噬你罢了!”
容念风朝叶星辰道:“哇,还真炸出来了。”
江渡:“……”
“你们好无耻!”
容念风尴尬地笑笑,吹捧他:“哇!不愧是万年树妖,知道的就是比我们这些小修士多!”
江渡哼哼:“那是自然,也不看我是谁。我能看见他元神上的万千魂魄想要从他体内冲出去。离思南邬近了,也就念自己原本的身子了。”
第50章
同榻
“然后呢?”容念风问。
“没然后了, ”江渡望了他一眼,“我不是说我知道一点点吗?”
容念风、叶星辰:。
还真是一点点。
江渡又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再这样下去你可能还没到城中就死了,我奉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
叶星辰咳了下, 他掀起眼眸,眼神很静很平,如远处青山, 沉稳又孤独。
“为何不去?”他道。
江渡愣了下神,面色不虞:“你还真是个死性子!不是说了吗?你去的话很可能就死了。算了, 我不管你, 你爱死不死吧,你死了我还高兴呢。”
“反正进了思南邬, 本座是不会帮你们的。那思南邬臭得不行, 我言尽于此,你们若执意要去,到时候去寻思南邬城中的大祭司可能能有些许帮助。我早年游玩凡世时去过,那时思南邬不是现在这样一座死城。也不知是从何年开始的, 某次有几个修士闯入迷雾森林时说到过,思南邬成了座鬼城。”
容念风顿了顿, 盯着他:“你还能大概记得是哪年开始的吗?”
“不知,应该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
好几百年前?叶星辰患上怪病不过是十六岁时, 怎么可能是几百年前的事?再说若是是几百年前的魂,如今也只能说是亡魂了。凡世的人族未有仙骨, 长命百岁就是最好的祝愿。那思南邬现在城中人的三魂四魄, 又怎么会在叶星辰身上?
似乎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江渡出声道:“本座不知道, 我也觉着古怪得很!”
容念风:“哦。”
江渡一歪头:“去寻他们城中大祭司就行了,听说他们会继承每一任祭司的记忆, 也许他们会有答案。”
今夜怪得很,没有狗吠声,就连山野中常见的虫鸣也没了,莫名让人觉得凄凉。
穹窿挂着满月,大雾四起。
容念风道:“那他们这祭司岂不是够惨了,承载着一任又一任祭司的回忆,若是我头都要疼死了。”
“他们称这叫天降神谕。”
叶星辰忽而问:“你说的臭味和你在鬼市中闻到的是同样的味道吗?”
江渡想了想:“是也不是。”
“我现在只能闻到个大概,毕竟这儿离思南邬还有段距离。还要等进去了才知晓呢。”他倏地一拍脑袋,“啊,我知道我在哪儿见过那白色骷髅头了!”
“就是他同我说想要踏入合体,得吸食修士修为,我这才入了魔。”
闻言,容念风忽然觉着周身一凉。
“你当真见过他?”
江渡道:“本座还能骗你们不成?”
莫名的,容念风想到了鲛人遗迹中的绿意,她当时又是如何入的魔,与白色骷髅头是否有关?
想得头疼,他也不想了。等进了思南邬也许就能知晓这其中隐藏的真相罢。
他朝着江渡道:“多谢前辈。”
江渡哼哼,从桌上跃下,忽而听到噼啪一声,桌子碎了。
三人:“……”
江渡:“我说和我无关你们信吗?”
容念风:“不信。”
今夜有些冷,容念风起身,将叶星辰的被子掖紧了些。
他看了眼江渡,有些幸灾乐祸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找着这处歇脚地,你可别把人家的桌子弄坏了不赔。”
江渡蔫巴了头:“知道了知道了,本座自会想法子。”
说着抓起自己的头发,嘎吱怪叫,从头上薅下几根,须臾片刻,在他掌心中化成几根木须。
见状,身侧两人头皮一紧,容念风抱着自己的头:“若是谁敢薅掉我的头发,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忽然,门外起了风,呼呼拍在门上,仿若鬼哭狼嚎。
“嘎吱——”
门开了。
容念风见来人手中掌着灯,愣了瞬:“阿婆,您是有何事吗?”
老妪的皮肤如树皮般粗糙,双目翳白,若不是白日里的慈祥,当真会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老妪没说话,只是瞥了眼蜷在一角叮叮当当修桌子的江渡。
容念风有些不大好意思,江渡的出现是有些怪异,他忙道:“阿婆不要害怕,这……”他想了想,“这是我的傀儡。”
他斩钉截铁道:“嗯,对,我的傀儡。”
江渡:“……”
你全家都是傀儡。
不过他还是顺着容念风的话,乖乖附身在一旁的红衣傀儡上。
老妪默然,过了会儿道:“快些歇下吧。”
容念风:“我把桌椅给您修好就歇了。”
“快些歇下吧。”
闻言,容念风只得听她说的,将点燃的烛火吹灭。当着她的面,他也不好让叶星辰从乾坤袋里挪出榻来,只得硬着头皮,掀开被子,僵硬着身子爬了上去。
从他们的视线看,老妪仿若是站在满月前,手心里掌着灯,跳动的火焰映照在她的脸上,很是可怖。
她轻轻关上门,低语:“夜安,少年郎们要好生歇息。”
直至脚步声走远,容念风才道:“你有没有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和鬼市里那包子铺里的小二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叶星辰:“是有点。”
他俩挨得极近,呼吸都是烫人的,洒在容念风的脖颈上,仿若是把水架在火堆上弥散出来的蒸汽,烧得人都要烤熟了。
“咕咚——”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叶星辰轻笑出声。
容念风有些尴尬,说谎不打草稿:“我是饿了。”
“嗯,我也有些饿。”
然后容念风就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咚咚地跳得快,让人难以忽视。
叶星辰也道:“我饿的时候和别人不大一样。”
容念风打着哈哈:“能理解。”
不多时,他有些昏昏欲睡。
叶星辰眸含柔光,道:“我睡不着,守会儿夜,你先睡吧。”
闻言,容念风当真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容念风被叶星辰摇醒,他有些迷糊:“怎么了?”
“我们现在就赶路吧。”
容念风疲得很,不想动了,顺着屋外零星的光道:“起着大雾呢,再睡会儿。”
叶星辰道:“你听听外面的声音。”
容念风只得爬起来,支起耳朵。
只听见:
“唰—”
“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容念风猛地清醒了,问:“这是什么声音?”
叶星辰已然穿好衣衫了,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柩洒下,一身红衣清冷又明艳。
他道:“磨刀声。”
容念风一僵:“啊?”
“我听到动静时尚且不确定,放了丝神识出去,才发觉阿婆早就只是具空壳了。”
此言一出,容念风也彻底清醒了,忙起身,扛上红衣傀儡。
“怎么去思南邬跟西天取经一样?”
叶星辰小声问:“什么是西天取经?”
容念风看了眼他,怎么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好学?
“没什么。”
他忽而又道:“你有没有觉着这磨刀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叶星辰点头:“她已经磨了一个时辰了,每隔一刻钟,声音就要比上一刻钟更近些。”
容念风:“……”
他有些无言,默了半瞬道:“你怎么不早点唤我?”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玉:“你睡得很香。”
容念风:“……算了,我们先从这儿出去再说。”
“咯吱—”容念风小心将窗打开,刚跨了只腿出去,叶星辰忽而道:“你先缩回来。”
容念风:?
“怎么了?”
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容念风宛若是被傀线操纵的傀儡,僵硬着关节缓缓转头。
只见老妪正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他们。
她的嗓音极粗,咧嘴一笑,露出猩红的嘴来:“都说了让你们好生歇息。”
话落,她挥舞着手中的柴刀往下,狠狠劈在窗柩上。
容念风:!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缩回了腿。
“你大爷的!”
叶星辰抿唇,素净的指尖迅速结印,灵力涌动着,腰间的剑立马从剑鞘中出来,凌厉地往老妪的方向去,直指眉心。
老妪却不放在心上,任由那剑插入头颅,继续拿着手中的柴刀朝他们劈。
容念风趁她还是被剑稍微滞住,迅速把窗给关上。
“刺啦—”
老妪眉心还插.着剑,撞在窗上,又深了几分。
容念风:“罪过罪过。”
他唤出红衣傀儡,无数的丝线从指尖抽出,缠住傀儡的四肢关节,与破开窗的老妪对上。
老妪咧开嘴:“大人说了,不能让你们去思南邬。”
柴刀带着魔气,在大雾四起的山庄里衬得愈发可怖。
在要落下的那一瞬,江渡忽然从红衣傀儡里支出个头来,徒手接住了柴刀。
他似笑非笑,眼中含着冷意:“你把我的小傀儡劈坏了,我睡哪儿?”
老妪脸一僵,嘴里低语着听不懂的话,只见身后的满月上,竟是染了血,成了轮血月。
她睁开眼,硬生生将江渡的手劈成两截。
江渡:“……”
“你想死?”只见江渡又重新长出手来,掌心的魔气形成游蛇状,朝老妪的脖颈去。
可不知为何,这老妪动作却愈发快了起来。
江渡眯眼,怎么还是个打不死的东西。
叶星辰面色惨白,他阖眼,破开的窗上开始结冰,密密麻麻的霜花覆上,遮掩住窗外的血月。
只是用力过猛,“哇”地吐了口血。
好在老妪的动作缓慢了下来。
江渡稍挑眉,未曾想竟是因为那血月的缘故。怪不得他们在屋中时,这老妪没什么动作。
只见这老妪猛地恶狠张嘴,魔气从眼口中翻涌而出,江渡忙忙避开。
趁这机会,她拿着柴刀用力劈在霜花上。
“噼啪—”霜花裂开,老妪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蹲在窗外等候多时的容念风呲牙一笑:“嗨。”
说着,他手中的傀线穿入老妪发白的眼眶中。
半刻钟后,老妪体内的魔气被江渡扯着往外,他轻嗤:“什么恶心的东西?”
魔气团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江渡把它扔在地上,发狠地踩了几脚:“本座的手岂是你这丑东西能碰的?!”
容念风也不管他要如何处置那魔气了,左右现在在江渡手中,也省得这魔气去通风报信的好,他同叶星辰一道将老妪的尸体安葬好后,才又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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