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的活动范围，是局里一位犯罪心理侧写师根据几处凶案现场之间的距离以及其他因素，综合估算出来的。
专案组成立后，程雪时和组长周文雄又将范围缩小到南春市老城区以南的区域。
今天小组带市局部分警力对区域范围内进行暗访调查。
大家两两分组，没穿制服，全部便衣出行。
因为沈词雾要在一线跟进案子进度，所以她服从了组里的安排，和程雪时一组，扮起了男女朋友。
两人从组队起，就一直没有说话。
一起并肩走在老城区的集市上，忸怩地不像热恋中的情侣，倒像是两个陌生人。
本来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各种仪器的声音。
很快，便有医生护士涌入病房里。
程雪时给他们让了道，他始终没有进门去，只站在门边，静静看着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对床上的男人进行抢救。
没多久，程国明夫妇赶来了，沈词雾也回来。
她给程雪时买了水，却没有急着递给他。
因为病房里，程国良正在抢救，而程雪时的注意力，此刻全都聚在病床那一隅。
他们父子俩隔着重重人影，静静相望。
这次见面，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寥寥几眼，也觉漫长。
程国良的神情又惊讶到激动，眼中含着隐忍的期盼。
可他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自己儿子进门。
眼中的希冀犹如湮灭的萤火，微光渐渐黯淡下去。
随后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似是被眼里慢慢蓄起的泪意融了画面。
儿子峻拔的身影渐渐看不清了。
沈词雾渐渐开始专心看球，察觉到本该得分的球丢了，她不禁蹙眉。
要不是为了见程雪时，她穿得比较淑女，真想冲到球场上，替那人投一记三分球。
就在沈词雾为球场上的男生丢分惋惜时，男生们也注意到她的目光集中到了球场上。
个个重新打起精神和干劲，热血沸腾起来。
沈词雾看得也越来越起劲，连兜里手机震动都没注意到。
房子里突然就安静了，沈词雾压了很久的嘴角终于可以放肆地上扬，一路哼着歌蹦跳着上楼去。
她和程雪时约了中午一起吃饭，不过他们要先在市图书馆碰面。
沈词雾回房间后便开了群视频，然后拉开衣柜开始搭配衣服。
夏黎她们相继上线，毕竟昨晚在群里就已经约好了，要帮沈词雾挑衣服拿主意。
“词词，你右手边那套粉色旗袍套装不错诶，穿上一定很称你气质。”
孟今夏还在吃早饭，餐桌上就剩下她和小十岁的弟弟。
整个寒假，她都在带娃中度过的，别提多难受。
但好在爸妈给了她不少“劳务费”，孟今夏权当是寒假打零工了。
沈词雾拎出那件旗袍套装：“这套？”
夏黎的声音响起：“这套可以，温婉淡雅不失甜美，我觉得行。”
孟今夏得意极了，毕竟夏黎附和了她的选择。
时桐是最后一个上线的，粗粗扫了眼沈词雾的衣柜，皱了皱眉：“词雾，你就没有辣妹一点的衣服？”
“拜托，你今天要去见的可是程雪时那个大冰山，你穿这么淑女怎么撩得动他？”
沈词雾：“……”
她确实没有“辣妹”风格的衣服，一套也没有，以前也没尝试过这种风格，总感觉不适合。
时桐接着道：“早知道我给你寄两套了，我好多没穿过的。”
孟今夏：“打断一下，时大小姐要是还有不要的衣服啊收拾啊包包什么的，可以考虑扔给我，真的。”
夏黎被孟今夏俏皮的语气逗笑，纠正了一下时桐的看法：“程雪时应该对‘辣妹’不感兴趣，隔壁宿舍的叶舒薇一直走淑女风，就是因为听闻程雪时喜欢那一款。”
“所以我觉得词词就穿这身粉白色的旗袍套装就可以了。”
最终沈词雾敲定了那套粉白色的旗袍套装，然后上网现学了简单的盘发，搭配了淡淡的妆容。
连靴子和包包，以及手镯、项链、耳坠，她都挑选了很久。
直到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她才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好要喷的香水，然后出门-
春节期间的南春市，年味很浓。
长街短巷挂满红灯笼，沿街那些店面也装饰得很喜庆。
去图书馆的途中，有一段路两边都是上了年份的枫树，树上挂了彩灯和油纸伞，为那条街道增添了几分特色。
沈词雾忍不住拿手机对着车窗外拍了一张，给程雪时发过去：[公交车经过很漂亮的路段，给你看。可爱.jpg]
发完消息，沈词雾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白色的礼品盒，盒子里是她费心费力给程雪时织的围巾。
是一条黑色的围巾，一定很称他冷白的肤色-
程雪时是两点二十分到室内体育馆的。
他穿一身黑，进门时将打底卫衣的帽子拉盖在头上，低首拿手机给沈词雾发企鹅消息。
想问问她来了没。
原本程雪时以为这个点体育馆的人不会很多，比较方便他和沈词雾提分手。
谁知到了地方，他才发现馆内的人似乎比以往多一些，而且在他之后还有不少男生。
他们似乎是约好的，入馆后便朝着同一个方向去。
程雪时觉得奇怪，便顺着那些男生快步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不偏不倚落在篮球场外围的观众席上。
只一眼，他就看见了观众席最后排角落里落座的沈词雾。
恰在此时，球场上的赛事到中场休息阶段。
沈词雾终于拿手机看了一眼，看见了程雪时发的消息。
随后她便抬头四处张望，第一时间朝入馆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词雾看见了程雪时，他穿一身黑，扣上了卫衣帽子，其实已经很低调了。
但架不住他身材修长挺拔，骨相生得好，单看身形就非常出挑，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看见程雪时的同时，沈词雾发现体育馆内的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多了起来。
观众席的座位有一半都被占了，让她不禁怀疑场上进行的是一场重要的比赛。
沈词雾狐疑了一阵，没再继续深想，而是拿手机给程雪时发消息：[我看见你了，我在观众席最后一排。]
顿了片刻，她又问他：[今天体育馆的人好像有点多，你看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碰头？]
程雪时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可以。]
他约沈词雾见面，是想跟她把事情讲清楚，好聚好散。
本也是觉得午后的体育馆清静，才约在这里见面的。
现在因为沈词雾的原因，来体育馆的人越来越多，倒是不便跟她提分手的事情。
沈词雾：[那你别动，我过去找你。]
她发了消息，便带上自己制造的垃圾起身，离开观众席，往体育馆出入口的方向走。
于是程国良收回了视线，落到天花板上。
迷离之际，他似乎看见了周韵年轻明媚的笑颜，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光里，一手抱着他们婚礼时他亲手扎的捧花，一手伸向他。
笑盈盈的，“程国良，你愿意娶我吗？”
……
一瞬间，有湿润的晶莹悄然无声浸入枕间。
程国良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那句“我愿意”终究是卡在喉间，没能说出来。
……
忙碌的病房里，慢慢静下来。
心电图上那条崎岖的线，在悲鸣的机器声音里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那个冷硬别扭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安宁与平和。
程雪时送了他最后一程。
平静了很久的内心，在医生宣布病人死亡时间的那一刻，重重跌进了深渊里。
他想起了十岁那年生日，父亲和母亲带他去爬山。
一家三口爬到山顶那一刻，朝阳晨辉璀璨，带着一种新生力量感，唤醒世间万物。
十岁的程雪时，睡眼惺忪的在父亲广阔结实的背上醒来。
听见母亲小声父亲同商量。
“难得爬上山看日出，要不要叫醒他？”
“算了，日出每天都有，让他好好睡吧。”
“你都背了他一路了，该累了。”
“吃早饭了吗？”
低沉男音从身侧传来。
语气平淡如常，听不出起伏。
沈词雾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被程雪时牵了手。
两人急急忙忙下楼，到了楼下，牵在一起的手才自然松开。
谁也没提这事，脸上都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
可是只有沈词雾自己知道，被程雪时牵住手的那一刻，她的心跳有多快。
那种久违地心动的感觉，如同洪水猛兽般，几乎将她吞噬……
理智却告诉她，程雪时已经订婚了。
……就算他订婚这件事另有隐情，他们之间也还隔着事关生死的问题。
她不该再对他动心的，哪怕一点点，也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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