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特异局给出的回复，何瀚舟心里下意识地开始觉得不安。
他没再继续和电话那头特异局的工作人员说其他别的话，直接就选择了挂断电话。
周围其他人看何瀚舟的表情有些过分糟糕,心里那点旁观五星神装的喜悦由于眼前发生的这场意外彻底消失殆尽，最初原本关于江市未来的美好期许也自此戛然而止，隐约意识到了一点和他们原本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可能。
“到底怎么了啊……”
边上有人试探问出声，他的声音似乎也拉回了周围其他人的神志，连带着在场其他信徒也跟着回过神来看向何瀚舟。
“你刚刚怎么突然给特异局打电话,还问了那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未来？”
“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么？”
人群中，此时借用神装的时间显然已经到了规定的五分钟时限,但何瀚舟却仿佛还陷在刚才看到的绝望场景中，一连深呼吸许久才勉强从悲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而在回过神后，他也没有立刻回答其他人的疑问,反而率先抬眼扫了一圈周边的情况。
他先是看了眼教堂的情况，确认此时的教堂在晚祷结束后没剩下多少人,率先走到教堂门口把敞开的大门阖上，这才压低声音小声地说起了自己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画面。
“我刚刚看到了江市的未来——整个城市都被诡异的诡异笼罩的未来。”何瀚舟语气凝重，开始和其他人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在五星神装【星宿占卜·面妆】所指引的未来中,诡异在内城以特异局为中心爆发,如同沸腾岩浆般的诡异铺满了整个城市。”
“不少人都在诡域中被强行同化变成了没有人皮的人形怪物,特异局的所有超能力者甚至都因此死亡,大半个城市的活人都因为这场劫难迎来死亡……这就是我刚才看到的未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江市人,他们在听到何瀚舟的描述后，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因为在降临日之后，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联系被城外的诡异怪物彻底分割，普通人压根没有离开城市去往其他城市的可能,于是哪怕侥幸得知未来，他们甚至都没有提前逃跑躲避灾难的可能。
有人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听到何瀚舟的回答后甚至在崩溃中一厢情愿地觉得对方就是在说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们江市里遍布那么多大小教会，怎么可能会有诡异在内城爆发展开诡域的？！一定是你看错了，那绝不可能是我们江市的未来！”
“假的么？我倒希望是假的。”何瀚舟惨笑了两声，“我最开始看到那样的画面时，也不信邪地在心里偷偷多试了几次，但最后依旧是那样惨烈的结果。”
“但那是神明的神装，我看到的也是江市的未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说话时的态度太过坦然，亲眼看见未来的当事人面上浸透了比其他任何
人都要深刻的悲恸。这一切的一切，都彻底砸碎了周围其他所有人心底的自欺欺人。
一群人都愣在了原地，许久后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勉强找回了自己的些许理智。
“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说起来，圣依神提前让我们看到这样的未来，说明祂对江市的未来的遭遇心生不忍，说明未来也是能改变的！”
“你说得对，如果未来在看到的那一刻就没办法改变，那祂也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总不可能说让我们绝望地等待最后的死亡。”
“是啊，未来绝对是能改变的……”
“我们还有‘神赐’app，我们还能找其他人借神装、甚至还能用贡献点兑换高品阶神装……我们一定能让未来的这场悲剧消亡在最开始。”
伴随着最开始那句宽慰自己的话被某个信徒说出口，周围很快有人被惊得回过神来，随即迅速接话，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安慰别人还是说在安慰自己。
不过到最后，随着说话的人越来越多，一群人倒也是真的勉强互相宽慰着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信息。
“不过这么说的话，我倒是知道刚才瀚舟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了……没有人皮的人形怪物，可不就是前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城市里的那些家伙么。话说刚刚特异局那边怎么说的……解决不了？还是说别的什么问题？”
……同为江市人，同样时刻关注着江市的实况，只是简单对怪物进行描述，同时联系刚才何瀚舟给特异局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在场不少人几乎就已经是能心领神会般明了何瀚舟的想法，知道对方具体再说什么事情了。
何瀚舟回答道：“他们说，他们已经解决了那个制造出这类怪物的诡异。”
几乎和何瀚舟当时听到这个回答的感觉一模一样，在场所有人显然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有人当时就语气激动地骂出了声：“放屁！真要是解决了问题，那天杀的诡异、天杀的怪物，那些玩意儿还能在未来出现？！”
通常来说，诡异和诡异之间也存在不同。
不同的诡域，不同的力量形式，两相结合作用在人类身上后往往也会生出不同的怪物。
不同诡异制造出来的怪物也会存在不同。
虽然确实存在出现两个诡异制造出类似怪物的可能，但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一直都不算大，结合目前江市的情况——在原本诡异死亡的前提下，又毫无预兆地出现那么厉害、诡域覆盖整个江市的诡异，这显然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特异局的人疑似在这一点上说谎？”边上有勉强还算是理智的信徒接话，简单分析了一下其中蕴含的可怕信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是真的以为自己彻底解决了诡异，还是说碍于外界的舆论所以选择说谎？”
“感觉更像是前者啊……说到底，特异局本身负责处理的事务就是和诡异相关的麻烦事。如果不是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解决了诡异，那么对方压根不可能说出类
似的话，不然到时候江市内再次出现类似的怪物，岂不是直接就会被戳穿真相被骂的更厉害。”
自言自语说到这，感觉这个问题继续探究下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说出这些话的信徒简单猜到这，便止住自己有些跑歪了的思路，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未来可能发生的灾难上。
“对了，”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话说回来，何瀚舟，你预见的那个未来里，你有没有看到其他教会动手？或者说圣依神出现庇护城市？”
何瀚舟摇摇头：“没有。起码就我看到的那个场景里，内城教会里供奉的那些神明似乎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不过圣依神还是不一样的，可不能和其他教会沦为一谈。”
说实话，但凡在刚才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未来里，他能看到其他教会神明的虚像，那么他当时恐怕也不至于这么焦急地拨通特异局的电话，催促询问相关的诡异怪物有没有被彻底解决的事情。
……当然，说到最后，作为圣依教的信徒，得以透过神装提前看到那样惨烈的未来，他觉得圣依神在这一点上还是和其他教会存在不同，神明的行动已然出现在了灾难开始前的现在。
听问话的人似乎已经开始对圣依神连带着隐约生出的迁怒的意思，他当即出于内心的敬重立刻出声郑重重申。
“行行行，我知道我们圣依神一定不一样，祂现在就已经开始提前着手拯救这座城市了。”前面问话的人立马接了这么一句。
只是之后，他很快又开始发愁，“但感觉就目前这点信息量，我们这些外行压根就没办法猜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啊。”
“特异局那边卡住了，就是透过神装看到的未来里也有些问题……当然，我不是说神明有问题，我是说你看到的未来里，其他教会的反应有点问题。”
“我们这情况，估计都没办法找到其他人帮忙。毕竟诡异降临教会安静如鸡，这话和谁说估计都不会相信，放到圣依教之外估计都会告我们污蔑。想又想不通，说也说不清楚，这就很难搞啊。”
边上，有一个叫桑瑶的信徒从刚才起就没出声。
她沉默地听着其他人的讨论，一直听到这，突然出声说明了自己的部分猜测：“其实，除了特异局的人被蒙骗外，其实也有别的可能吧。”
“就之前我们在圣灵教看到的那把来自于特异局的匕首，再加上圣灵教被打成□□后最初的创立人一直都没出现在公众面前。”
“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可能，就比如说，最初创立□□的其实就是制造那些怪物的诡异。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它潜入教会偷偷顶替了某个超能力者的身份，并对外宣称彻底解决了麻烦？”
“反正只要当事人能约束自己，让江市未来不再出现诡异，那对外差不多也就是‘彻底解决’了吧？我记得刚才何瀚舟说过，说特异局的超能力者差不多全死了，如果没有潜入特异局提前下手，压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何瀚舟闻言，也跟着露出了
若有所思的样子：“有可能……话说回来，在我看到的那个未来中，特异局似乎就是诡域的中心来着。”
“诡异假扮人潜入特异局，所以当时超能力者全部死亡，诡域的中心也就成了特异局——感觉这确实说得通。”
周围其他信徒闻言，这套说辞正好还能与如今的现实线索串在一起，也觉得桑瑶刚才说的确实有道理。
或许只要能找到出现在圣灵教教堂内的那把匕首的主人，就能从源头上解决这样可怕的未来。
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得催促特异局尽快抓到那个假扮超能力者潜入的真凶！
何瀚舟之后又拨通了特异局的电话，想要询问特异局目前的进度。
何瀚舟在电话拨通后询问出声：“特异局是么？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找到那把被遗失在□□教堂里的匕首的真正主人？”
对面特异局的工作人员听到类似的询问，自此也大概知道了何瀚舟的身份。
意识到电话另一头的很有可能是圣依教的教徒——毕竟这部分信息并不包含在报道中也算是保密内容，这会儿回答的态度比刚才的客套多了一份尊重。
特异局的工作人员：“感谢您对我们特异局的关心。”
“因为事关特异局内部的人员构成，在得知这件事后，我们就已经仔细在局里筛选了一轮。不过幸运的是，所有人都通过了局里的检查筛选，我们特异局依旧没出现半点问题。”
“至于匕首是怎么遗失的，我们问话的时候试着也顺带问了几句，有不少人表示自己在战斗中曾遗失过武器，那应该只是个意外。”
因为开的是公放，除了问话的何瀚舟之外，在场其他人显然也听到了特异局的回复。
但显然，在场没人能接受对方给出的这个回复。
毕竟如果按照电话那头工作人员说的话，特异局早早进行了筛选确认并没有问题，那么按照他们的思路，何瀚舟理论上来说甚至都不会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那样的未来。
相比起特异局给出的解释，他们显然更相信桑瑶刚才提出的猜想。
“放屁！”边上到底有人没忍住，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出了声，“那把匕首过去的使用者一定就是被诡异替换的对象！其他和匕首遗失者关系不错的人，同样也有被顶替的嫌疑！”
“这事关我们江市的未来，你们必须要严查！”
电话那头，特异局的工作人员闻言也有些惊讶。
只是在战斗时不小心遗失了一把匕首，只是一把遗失的匕首出现在圣灵教的教堂里，这怎么突然就和“江市的未来”这么严重的事扯上了关系？
“行吧，好的，我们会注意的。”特异局的工作人员最后到底还是应了一声。话语中透露出困惑的意味，听着似乎好像还是没上心。
边上的信徒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桑瑶已经伸手直接挂断了电话。
迎着其他人的目光，桑瑶平
静地解释道：“还是暂时先算了吧……特异局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都不知道。要是气头上说出了【星宿占卜】看到的未来，对面恐怕不大可能会相信，甚至后续还会轻视我们的请求。”
“更别说，类似的传闻要是传到真凶耳边，直接就是打草惊蛇，甚至反而还会给我们自己招来麻烦。”
桑瑶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在场其他人也跟着听进去了她的劝告。
只是……“那之后怎么办？隔空和其他城市的特异局求助？”
……因为大多教会平时并没有“遵循信徒提议消灭诡异”的义务，这会儿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甚至都是跨城区找其他城市的特异局报案。
何瀚舟想了想：“实在不行，我们要不试试用‘神赐’app举报吧。”
“感觉这话和其他城市的特异局说，人家能不能跨城市到我们这是一个问题，他们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同样也是问题。”
“但教会是不一样的……既然神明的神装引导着我们提前知晓了未来，说不定伟大的圣依神也会引导着我们抵达最终的美好结局。”
……
松市外城八区，圣依教的教堂里。
宋时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显示收到了新的消息。
江市的那些圣依教信徒找不到其他解决问题的可能，最终还是选择通过“神赐”app的举报手段，整合案件线索后发给了宋时清。
宋时清点开查看具体的信息，也算是知道了自己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那些怪物的信息。
同时，得益于举报人把两次通话的结果详细写明，宋时清也知道了特异局说明相关涉事诡异被彻底清扫的回应，以及特异局内部坚称并未出现问题的事。
而和江市那些信徒一样，宋时清同样也觉得，江市的特异局里绝对存在问题。
在打字回复让江市的信徒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后，他再度走进了安放梦影的房间，尝试通过【幻镜双生·手持】来回搜查江市内城特异局的内部，在目前所得信息有限的前提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宋时清先是打开了江市内城特异局的地图，随即操控着【幻镜双生·手持】，在特异局的建筑中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认真探查了过去。
宋时清看到了特异局内部的大厅，看到了特异局内部的大厅，同样看到了被用来放置理智值归零长久昏睡的超能力者的特殊宿舍。
在扫过那些宿舍的时候，所有人都无声地昏睡在狭窄房间的单人床上，以至于整栋宿舍楼看着都像是一块活着的墓碑。
当然，除此之外，宋时清还在特异局里，看到了一个特殊的手术室。
在【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映出手术室内部的陈设的同时，房间里正在进行中的手术这会儿也顺势映入了宋时清的眼底。
手术室中，躺在手术台上的超能力者浑身直冒冷汗，左臂上重叠的疤痕意味着他过去也曾数次经历类似的遭遇。
边上
的医生穿着一身蓝绿色的手术衣，手上拿着的手术刀轻易划开超能力者左臂上的皮肤与肌肉。
锋利的刀刃划开一层又一层的皮肉，并在最后配合着特制的手术剪和组织钳，从左臂的血肉中取出了一颗硬质的、本该属于诡异的“内核”。
当医生用组织钳强行将“内核”从人体中取出的同时，本属于人类的血肉似乎也在长久接触“内核”后发生异变，伤口内甚至探出了几条近似于触手的肉芽，朝着“内核”的方向不断生长，像是依依不舍想要将那颗被医生取出的“内核”强行留下的样子。
生动到反而让人觉得恶心。
宋时清不自觉皱眉，但手术室中的医生似乎早早就习惯了类似的画面。
医生将内核放在旁边的托盘上，随机快速抄起放在边上的一把匕首，强行将内核削到了原本的四分之一。
光是看医生动手时干脆利落的动作，这个医生十有八九也是时常活跃在前线的超能力者。
在这一刻，宋时清甚至不期然地想起了当初松市抓到连环杀人犯高明辉并动手行刑时，最后实际动手剖开肚腹搜寻共生诡异的，似乎就是外城八区特异局的超能力者。
……也难怪那些超能力者看起来都这么熟稔了。
宋时清看着医生给原本那颗消减到原本四分之一大小的“内核”消毒，随即将“内核”再度塞回到伤口里，随即随意拿起托盘上的“内核”碎块，动用超能力让伤口快速愈合。
手术全程，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超能力者都在克制不住地下意识战栗，痛苦的喘息声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旁观者都生出了幻痛。
宋时清不自觉咬紧后槽牙，好像在这一瞬间也感受到了血肉被强行割开的痛楚。
也就是一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才超能力者之所以拥有超能力，他们的力量来源实际都是诡异的“内核”。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属于人类的超能力，只有通过诡异“内核”强行获取非人力量的人。
宋时清起初还觉得有些惊愕，但片刻后又恍然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正常来说，如果人类真的能拥有对付诡异的安全手段，恐怕政府官方也早早就将相关的消息全部告知民众，哪会一直藏藏掖掖到现在。
……记得他们松市外城八区最近几个月突然出现了拥有瞬移能力的超能力者，但奇怪的是过去从未听说外城八区有类似的超能力者存在，反而是在高明嘉死后据说从其他地方专门把人调到了外城八区的特异局……行吧，看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奇怪的巧合。
宋时清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简单粗暴的手术过程，大概弄清楚了一点超能力者的机制。
超能力者似乎能从“内核”中获取力量，辅助使用超能力。
但麻烦的是，超能力者的情况实际也近似于过去听说的诡异共生机制，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没有智慧的“内核”也会不断积蓄力量招致麻烦，于是就有了类似的手术存在。
所以
说，这些特异局的超能力者应该都会定时做类似的手术——强行剖开血肉取出内核，并通过简单粗暴的削减“内核”的手段，强行让积攒力量的“内核”恢复到最初的无害状态。
宋时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看着进行到最后的手术，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过去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未来。
在那个江市的未来中，特异局的所有超能力者的左臂齐齐消失，所有人的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想来能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恐怕就是诡异提前知晓了超能力者的力量来源，于是才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导致出现所有人都失去左臂的诡异画面。
但问题是，真要说起来，这些超能力者用来放置“内核”的位置也不一定会是左臂吧……
宋时清心里下意识生出了类似的怀疑，觉得事情怎么着都不至于这么凑巧，一定也会有其他超能力者会选择将“内核”放置在身体的其他部位里。
然而在思考片刻后，他反而自顾自地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宋时清想，超能力者放置“内核”的位置绝被强行规范过。
毕竟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危机的、必须要做手术取出内核的时候，如果其他超能力者无法得知当事人“内核”的位置，那么反而会延误时机。
统一强行放置在特定的身体部位——这才是最合适的方案。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放在左臂，估计是特异局也有属于自己的考量。
所以，在【星宿占卜·面妆】指引的未来中，才会有“超能力者左臂齐齐消失倒在地上”的画面。
不过似乎还是有哪里说不通……
宋时清凝神思索许久，最终终于从那些混乱含糊的下意识想法中，找到了具体的疑惑。
为什么偏偏会是左臂呢？
如果超能力者真的和诡异打起来了，混乱中动手的诡异想来估计也没办法精准定位左臂，混战中肯定是怎么能把人打死就怎么动手。
如果是诡异在真正战斗前，就悄无声息做足了准备定位超能力者的左臂，所以才能做到这么精准，可相比地砍掉手臂，直接砍下人类的头颅岂不是更加妥当致命？
毕竟如果人类被砍掉手臂，及时想办法止血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而这或许也是最初设计将“内核”放在手臂里的考量之一。
砍掉头才是真的一了百了。
假使真的能做到精准砍掉某个特定部位，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舍近求远”？
宋时清越想越觉得想不通。
原本的困惑在被解开的同时，反而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而在宋时清开始整理自己新发现的这部分信息的同时，手术室里简单粗暴的手术这会儿也顺利结束。
“嘶，给我来点止疼药，我感觉我现在胳膊都还有点疼。”超能力者龇牙咧嘴，说到最后颇为不满地嘱咐了一句，“对了，你回头多批点麻药下来。”
“你这动不动就缺麻药，这样
做手术是真的要命。”
“我都不知道你们这麻药为什么会用得这么快，明明我记得前段时间才运进来一批物资的啊……”
医生讪笑两声，忍不住解释道：“没办法，我们江市的诡异怪物就是比其他地方出现得要更频繁，前几天做手术的人本来就有点多。”
“是么，可我最近也没看到谁组团来做手术的啊，”超能力者这会儿面上是真的带上了真情实感的困惑，“总不能是你拿麻药给他们当水喝吧？不然怎么用得这么快。”
医生：“嗐，你哪能天天盯着手术室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宋时清旁观听完了这整段对话，没忍住叹了口气。
不过等最初那点心情复杂的感动情绪过去后，后知后觉苏醒的理智再度提醒了对话中的异样。
这些超能力者都已经这么为国奉献了，用近乎自残的方式构筑出了人类最后的底线，那么想当然政府也会铭记他们的付出，最起码的手术麻药怎么着都会给够。
而且，这个手术就真的紧急到必须立刻就做不可么……
做手术前发现没有麻药，就去江市附近的其他医院调，难道这也不行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段时间陡然发现“神明就是诡异”的真相，吃到教训后，宋时清的疑心病又开始犯了。
“江市内城的特异局里有没有麻药”
在短暂的迟疑后，宋时清对着【幻镜双生·手持】发出了类似的指令。
伴随着【幻镜双生·手持】镜面短暂的模糊后，最终显示了特异局库房角落的画面。
未拆封的药盒上写着药物的名称品类。
——“盐酸利多卡因注射液”
他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就是局部麻醉药的一种。
宋时清觉得自己的头快炸了。
第82章
在巨大信息量的冲击下,宋时清甚至都来不及讶异于特异局获取超能力的手段，感慨这些超能力者究竟为了力量付出了什么，就被无数看似合理、实际却又相悖的信息绕了进去。
宋时清看着堆积在库房角落的药品,一时间甚至都回想起了刚才医生拿着新剖出来的“内核”，从“内核”的碎片中汲取力量，从而使用超能力的画面。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那个医生会不会就是诡异。
而对方特地猫在特异局的手术室里,就是为了享受超能力者痛苦哀嚎的同时,借着医生的职位偷窃强行削下来的“内核”碎块。
只是宋时清转而又很快想到,如果类似的手段真的会比如今的“假扮神明”更有效率,那么出现在城市中的教会想来也不会是如今的宗教形式。
难道说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躲藏在特异局避风头玩灯下黑的同时，想要凭借类似的手段积蓄力量？
类似的想法在宋时清脑海中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随即这个无厘头的猜测,很快就被宋时清自己快速推翻了。
毕竟如果真的是想要借用类似的手段，在躲藏的同时积蓄力量，那诡异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怎么着都干不出来骗人麻药用光、然后自己动手活剖的事。
药品至今还藏在特异局的库房里。
偷偷潜入特异局的诡异真要是想着隐瞒身份,这会儿对方绝对会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医生,而不是冒险玩什么特立独行。
太矛盾了……这个特异局看着真的是太矛盾了……
宋时顿时觉得清脑壳有点疼，想来想去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思路，只能尝试借用服饰属性,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他从衣柜里取出了【优雅】属性的【神明造物·发型】，尝试借用五星服饰作为外挂。
不过别说,在戴上了【优雅】属性的【神明造物·发型】后，宋时清感觉自己的情绪在服饰的作用下，迅速冷静了下来。
当他复盘刚才得到的信息，还真就想起了一些过去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宋时清想起了在此之前,圣依教的教堂最初遭遇诡域，彼时乔思柳穿着神装击败诡异，并最终将诡异的“内核”交给当时特异局时的画面。
当时在将诡异的“内核”交给特异局的工作人员时，对方接过“内核”后露出了惊讶和欣喜的神色——
惊讶的表情或许意味着，特异局在过去从未收到过任何一个教会上交的“内核”。
“内核”被其他教会保留，人类又没有能处理“内核”的能力，教会的信众十有八九会将其供奉给神明。而这部分来源于其他同类的力量中心，对于教会的“神明”来说，或许确实能被视为视为食物。
但同样的，当时的欣喜情绪或许也意味着，诡异的“内核”确实能对特异局产生正向作用。
或许就像是刚才医生的所作所为那样，“内核”也能辅助超能力者使用力量，就好像诡异在汲取更多的力量
后，对于自己的能力也会使用得更如臂使指一样。
所以就刚才的情况来说，医生使用“内核”碎片的手段应该并未存在问题，医生可能也只是原本特异局的那个医生。
但这就又绕回来了，既然医生没问题，为什么医生不在做手术的时候给超能力者使用麻药？
……从超能力者结束手术后主动询问麻药的情况来看，过去在类似的手术中应该通常都会配备麻药，这里面应该也不存在什么“针对‘内核’的手术不允许用麻药”的规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装配了【优雅】属性的【神明造物·发型】的缘故，不同于最初被困在这部分逻辑中的茫然与困惑，宋时清从这堆细碎的信息里，找到了隐藏于其中的重要线索。
其实，相比起手术室里的医生在特异局里还有麻药的前提下，为什么要欺骗做手术的超能力者麻药已经用光，更重要的信息反而是，为什么医生能在库房堆积药品的前提下，毫无顾忌地说明麻药已经用完了。
看似像是只把前后逻辑反了一下，但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可谓是天差地别。
那么多能用来进行局部麻醉的药品被堆积在库房里，在随时有人能进到库房整理统计的前提下，说出“麻药已经用光了”的医生难道真的就不担心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他就不怕自己这样的近似于恶意报复的举动会被其他人记恨？
就算宋时清本身是外行，但他其实也知道一点相关的粗浅知识。
为了防止物品损坏物资过期，无论是学校、医院、超市乃至于工厂的仓库，往往都会配备专门的人员负责检查巡逻。
超能力者或许会和他一样，认不出来“盐酸利多卡因注射液”究竟是什么，但专业的仓库管理员一定知道这类的药品能用来麻醉辅助进行手术。
换句话来说，在医生对着超能力者撒谎的同时，他本身也笃信仓库的管理员、连带着其他所有会去仓库的人，都能为他保守秘密，统一对外给出“麻药已经用光了”的解释。
结合最开始江市信徒上报的信息——疑似有诡异潜入特异局，假设把所有不利于特异局开战工作、对超能力者造成负面影响的那些事，都统一归类为诡异的手笔，那么最后能得出的消息就很惊人了。
——起码就目前来说，在江市内城的特异局，起码有两个以上的人受到了诡异的影响。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假如诡异真的能在特异局造成这样的影响，使得原本的作为一个整体的特异局，被额外分化成两个目标截然不同的团体，那么之后诡异会做什么呢……
要求站队？拉拢人手？
宋时清没干过类似的事情，也不知道诡异可能的具体思路，这会儿暂时也没办法由此做出笃定的判断。
不过……
医生在特异局本身存有麻药的前提下，非要谎称“用完了”让做手术的超能力者强忍疼痛。
真要说起来，疼痛本身或许也能是一种另类的逼迫，让受难者下意识想要摆脱痛苦。
超能力者本身已经做出了行动，通过“记住物资药品抵达江市内城的时间”、”观察其他超能力者的动向，确认没多少人做手术”的手段，确定自己能在做手术时使用麻药。
在目前类似手段失效、至今仍然没办法用上麻药无痛手术的前提下，后续那位超能力者究竟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呢？
宋时清坚信，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细微的动作，这其中都包含着当事人本身的刻意想法。
既然医生非要谎称没有麻药进行手术，那么这个刻意的动作同样也说明了，对方一定希望能通过类似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没有麻醉药的手术作用在这些超能力者身上，或许未来额外多注意一下这个超能力者的动向，就能由此找到更多和事件相关的线索，弄清楚幕后的诡异究竟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宋时清想到这，虽然对于绝大多数已知信息依旧一知半解，但好歹也算是制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通过【幻镜双生·手持】，宋时清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那个离开手术室的超能力者，并最终在对方处理工作的同时，在对方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得知了对方的名字。
——易阳秋。
宋时清记下了这个名字，把手机界面从江市地图切换回“神赐”app的后台，选择回应江市信徒的举报信息，同时说明了让对方后续更加关注易阳秋这个超能力者的事。
……相隔两个城市，他的精力果然还是有限的，偶尔的隔空观察频率只会让他时不时错过有效信息。
只能希望江市的信徒能更上心一点，双方之间互相查漏补缺，应该能搜集到更多更有用的消息……
与此同时，江市内城的圣依教教堂里。
何瀚舟等人在举报说明信息后，也在焦灼地等待着来自于圣依教其他主教的回复。
他们希望能像是上一次指引着他们找到真正的陶灵一样，渴望宋时清能指出问题的关键，拯救这座在未来注定毁灭的城市。
伴随着何瀚舟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响起特殊的提示音，何瀚舟快速解锁手机按亮屏幕，和在场的其他信徒一起查看收到的反馈指示。
“……注意超能力者易阳秋的动向？能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线索？”何瀚舟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文字指令。
没什么情感倾向的单纯指令，倒是避免了观看者在情绪激动下从中引申出其他特定含义，防止当事人冲动行事。
毕竟，就现在，在看到这个精准到指出人名的指令后，困惑倒是先比愤怒更先出现在他们心头。
何瀚舟读到最后，没忍住疑惑地问了这么一句：“这个叫易阳秋的超能力者既然不是被顶替的当事人，能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特殊的线索？”
“不管怎么样，姑且还是先去特异局认一下人，然后观察看看吧。”桑瑶决定按照举报后的回应信息办事，“主教肯定不会没来由地点出这个叫易阳秋的超能力者，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神明全知全能，这会儿提供线索、并未帮他们指明真凶，想来给他们发出这条消息的，应该就是圣依教内有权限管理教会的正职主教。
无论是哪位主教，大家都一齐供奉伟大的圣依神。
不管给他们发信息的人究竟意外得知了什么，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在这上面过多说明判定的依据，但无论如何，教会的其他同袍肯定是不会害他们的。
……
江市内城的特异局里。
易阳秋根据特异局的规定，再度定时去往特异局的手术室里，进行的特殊的手术防止“内核”失控。
自从选择成为超能力者，用外人看来特殊的方式——实际就是强行将诡异的“内核”放入左臂的手法，拥有了外人眼中的超能力后，类似的麻烦手术就成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经历的事。
就好像是诡异和人类的共生关系，所谓的超能力者不过是稍稍换了个形式，变更为诡异“内核”和人类的共生关系。
就好像将灭活病毒注入人体就能被称呼为疫苗，他们将没有神志的诡异“内核”强行缝合塞进人体，于是这就成为了特异局的超能力者。
在可控的同时，也能自主挑选成为超能力者的人选。
不过就好像注射疫苗同样拥有风险，诡异的“内核”被强行塞进人体后，往往也会像是诡异的共生关系一样，从母体汲取力量发育自身。
随着超能力者使用次数的增加，“内核”在人体里不断壮大开始孕育诡异的同时，也会从他们身上汲取生命力，并因为所谓超能力的使用引起理智值的短时间骤降。
献祭自己的理智和生命，冒着“内核”时刻可能生出灵智的风险，忍耐着左臂上长久的阵痛，变成一个羸弱的疯子。
——这就是他们成为超能力者的代价。
即便之后意外发现诡异的“内核”还能用来代替自身的生命力，以此来支付代价使用超能力，哪怕之后江市内城的手术室里多出了一个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医生，这整个过程依旧危险且痛苦。
每每感受到植入左臂的“内核”就像是一只胎动的怪物一样，驻扎在血肉中贪婪地汲取养分，仿佛下一秒就会发育完全、自他们的左臂冲破血肉脱胎而生，由此带来的惊悚感都会带走他的部分理智值。
而越是感受到其中的苦楚，越是明确感受到超能力者远没有外人看着那样风光，易阳秋就越是钦佩历史上所记载的第一位超能力者。
难以想象，在一切的最初，目前能看到的所有关于超能力者的规则都并未构建完成。
在当时，历史上的第一位超能力者究竟冒着什么样的风险，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决心，最终走上了这样一条无法回头的自毁道路。
越是沿着先辈强硬闯出的路往前走，那份对于前人的敬佩便会变得越发浓重。
特别是在真正成为超能力者后，易阳秋还了解了部分从未对外公开的绝密资料。
和对外说明的光荣牺牲的说法不同，大
多超能力者不是因为理智值归零彻底陷入了昏迷，要么就是在世人的注视外，被发育完全的“内核”彻底同化成怪物。
历史上第一位超能力者的死法就是后者。
根植于血肉中的“内核”挣脱人体孕育出诡异，在带走本身生命的同时给世界带来灾难。
在世人的惊惧声中迎来死亡，万人瞩目却又悄无声息。
听说也就是在那之后，特异局才额外多出了这样一条“将‘内核’植入左臂”的规定。
尽管“内核”放置位置的统一固定也会带来相当的风险，可纵观人体的每一个部位，如果在身体必须遭受损伤失去某个部位的前提下，也只有“砍断自己左臂”的这个动作，才会在保留自身行动力的前提下，尽可能最大程度上保有战斗力。
……当然，通常情况下，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由于过去曾多次使用能力，当事人理智值本来就不高，往往很轻易就会被同化成怪物就是了。
在成为超能力者后，因为越发清楚地明确了解自己的未来，易阳秋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本来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能够忍耐痛楚也能压下心底的绝望。
但一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无法接受伴随着“内核”植入人体后，在拥有超能力的同时，随之带来的那些副作用。
光是最近那几趟去往特异局手术室进行的日常护理，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强行剖开左臂进行手术，这件和诡异没什么实际关系的事，本身就已经在迫害他的理智值了。
一想到要躺上手术台，在没有麻药的前提下进行手术取出内核，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的理智值正在随之不断往下掉。
不是……
明明以前也没听说过缺麻药，这段时间也没看到多少人去手术室做手术，怎么到他的时候就老是和他说没有麻药呢？
难道是医生看他不顺眼？
因为没用上麻药，易阳秋的心思一路从物资的短缺狂奔至平时的私人矛盾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和对方结了仇。
不过之后，易阳秋的理智最终回归，反应过来类似的违规手段会被严厉处罚，再加上他也确定自己和医生是真的没发生过矛盾，这才短暂将这个有伤和气的想法放到一边。
只是在这之后，由于易阳秋没能用上麻药，也是真的在手术期间感觉痛苦，他也不免对手术室投入了比过去还要更多的关注，总是有意无意地了解与此相关的信息。
也就是在认真关注手术室附近的情况后，易阳秋才猛然发现，平时去手术室做手术的，似乎往往只是包括他在内的那几个超能力者。
总是来回这么几个人去手术室遭受折磨，好像其他人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一样。
易阳秋之后也试着和其他做手术的超能力者互相交流了一下，最后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做手术的人，无论他们到达手术室的时间是早是晚，医生给出的说法都是“没
有麻药”。
所有人都是直挺挺地躺在手术台上，强行忍受手术刀划开血肉的痛苦。
而对此，甚至还有人苦中作乐，表情难看地开玩笑说，下次要不要先去附近其他医院弄个麻醉药，然后再自己带药去做手术。
而在互相对过消息后，无论是易阳秋还是其他人，那个最初无人关注的问题，如今也在他们心底来得越来越深刻——
麻醉药究竟都去了哪里？！
当然，除了怀疑麻醉药究竟都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被医生兑水喝完了，易阳秋同样也发现了另外一个过去常被他忽略的问题。
大概是最近经常关注手术这方面的事，他一连观察了几天手术室，还在困惑的同时寻找记忆中其他和手术相关的内容。也就是在刻意整理相关信息后，他突然发现，他那个平时和他一起出任务的熟人搭档，似乎在记忆中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手术室了。
要知道，为防“内核”发育孕育出诡异，特异局规定所有超能力者最起码要一个月去一躺手术室。
在诡异怪物层出不穷的江市，他们这些超能力者使用超能力的频率，远比普通城市还要来得更高。
就以易阳秋自己的情况来说，他最近差不多是每隔半个月就要去一趟手术室。
他的搭档平时和他一起出任务，就算是因为能力不同使用频率存在些许小差别，但这个做手术的时间间隔，理论上来说应该也和他差不多。
可在易阳秋的记忆中，起码就这个月，他都没见他的搭档去过一趟手术室。
易阳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搭档缝在胳膊里的“内核”，如今都要生根发芽长出诡异了。
于是这天，在和搭档照常去往内城街区巡逻站岗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担心地出声劝了劝。
易阳秋：“那什么……我记得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手术室了吧？”
面对易阳秋的询问，搭档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像是理所当然般地回答道：“没有吧？我上周才去了手术室。”
易阳秋异常平静地否定道：“没有，你没有。”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是我的搭档，起码最近这一周的时间里，我可没见到你去过手术室。”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一刻，易阳秋在亲耳听到对方胡乱的敷衍回答后，他甚至都做好了出手的准备，怀疑此刻搭档的体内已经孕育出了诡异，所以才会这么怪异，甚至还会对他撒谎。
搭档似乎也看出来了易阳秋的紧张，赶忙出声说明缓和气氛：“好了好了，是我刚刚不小心说错了，你别这么紧张。说真的，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甚至都要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要和我动手了。”
“这件事要怎么和你说呢……”搭档说着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神神秘秘地出声道，“其实啊，最近我们发现了其他避险的手段，就算不用去手术室，也能保证这方面的安全。”
不用做手术？
易阳秋也是特异局的
超能力者，他可没听说过什么其他避险的手段。
就目前来说，除了通过手术取出“内核”，用暴力强行将“内核”变小外，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其他任何能同样达成目的的手段。
易阳秋惊疑不定问道：“真的假的？！其他避险手段？”他可不信。
他果然还是得立刻把人送进手术室，这样才能叫做真正的紧急避险。
搭档像是没看出此时易阳秋心里的念头，格外自然地回复道：“真的，反正就用不着做手术了。”
“包括我在内，局里不少人都已经不用再通过手术那样痛苦的方式，以此来解决麻烦了。手术室那边之所以没有麻药，就是因为大家都用这种新方法解决问题，所以我们江市内城的特异局，压根就不再需要麻药这种东西。”
“手术室那边最开始就没审批类似的药品，这也是为了能把这类急需物资留给其他城市的人。估计也就是你，现在还傻愣愣地自个去手术室了。”
易阳秋闻言皱起眉：“……真假？”
显然，他觉得自己搭档给出的这个解释不算合理。
光是对方给出的“没有向上审批相关麻醉剂药品”的说法，听着就觉得有些离谱。
更别说，如果这事是真的，为什么他们局里至今还一直藏藏掖掖，始终不对外公布。
搭档看易阳秋还是没信，忍不住补充说明道：“你别不信，至今没大范围说明，是因为这件事还在整合信息、整理数据的阶段。”
“今晚我们就要进行相关的尝试，你要是真的不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就直接和我一起报名参加。到时候，就是队长也会在场。”他恨不得直接拍胸脯，用自己的人品保证，表明这里面真的不存在问题。
易阳秋一听队长居然也在场，听到搭档这么说，或多或少也算是信了一点对方的解释。
……其实真要说起来，类似的手术模式都出现几十年了，更新换代出现其他别的更轻松的方式，这应该也算是正常的自然规律吧？
易阳秋想到自己最近挨的那几下手术刀，犹豫后选择了答应下来。
“行，那我今晚就和你一起去看看。”！
第83章
桑瑶和往常一样,每天照旧在下午五点下班回家。
只是相比起过去，如今的桑瑶在下班时额外多绕了一段路，专程从江市内城特异局的门口路过。
大概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举报后的回复,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包括她在内，当时所有看到这条信息的人,都难免对易阳秋这个超能力者额外多了几分关注,只要有空总是会时不时地从特异局经过,甚至还会专门跟着对方回家。
桑瑶在路过内城特异局准备往回走的时候,难免遇到其他到点后换班回特异局的超能力者。
这其中就有易阳秋。
……自打在听说了易阳秋的名字后,桑瑶就和其他信徒一起查明了对方的日程，甚至大概摸清楚了对方平时上班的时间,弄清楚了平时特异局的换班机制。
因为政府规定的时间就是下午五点,只要是平时特异局的超能力者结束巡逻，她往往都能和这拨收工的超能力者正正撞上。
桑瑶看着易阳秋和他的搭档一起走进特异局，因为知道易阳秋今晚不必值夜班,巡逻结束后很快就会收工回家。
想到自己之后还会和对方同路走一段,通过增加接触时间找到更多可能的线索,当即在特异局附近额外等了一会儿。
按照她和其他信徒这段时间对易阳秋的了解，对方在结束巡逻后，往往很快就会卸下自己的那一身装备制服,离开特异局准备回家。
然而这天，桑瑶在特异局附近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始终没能等到平时急着下班的易阳秋。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因为何瀚舟之前和她描述的那个未来，桑瑶最近的精神一直都很紧绷，只是没看到易阳秋像是往常那样准时走出特异局，她就不受控地把事情朝糟糕的方向去想。
桑瑶没忍住,在故作不经意地路过特异局大门的时候，偷偷用余光扫过特异局的内部。
然而特异局的走廊和大厅都是一片静悄悄，易阳秋似乎真的没有要准时下班的意思。
桑瑶有些焦躁地扣了扣指甲，想想自己这情况估计没办法合理地走进特异局，还是决定继续在特异局的门外等等看。
担心自己长久滞留在特异局门口，这样的举动难免会过分引人注目，被特异局的那些超能力者看到总归不大合适。
她甚至还绕过了一个拐口，在把身上的神装染色染成【简约】属性后，这才贴着墙小心探出头，想要弄清楚易阳秋今天日程异常的缘由。
桑瑶就这么贴着墙，一连小心观察了大半个小时。
眼见易阳秋一直都没出现，就当她克制不住事态失控的焦躁，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编一个合适的借口，以此来进入特异局看看实际情况时，特异局的门口附近终于闪过了几条人影。
几个超能力者突然从特异局里走了出来，走到门口附近后便定定地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桑瑶最初还以为易阳秋就在这其中，这个特殊的超能力者终于
在结束工作后准备收工回家，然而最终定睛一看，出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些不怎么熟的生面孔。
那几个超能力者就这么站在特异局的门口，不时扭头扫向周遭的景物，好像在认真观察特异局周边的情况。
桑瑶隔空看着那几个超能力者四下搜寻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颇为心虚地想，或许易阳秋今天没像是过去往常那样定时下班，就是因为注意到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跟踪观察行径，所以才特地躲在特异局里死活不出来，还额外请自己的同事出门看看情况。
看来她和其他信徒的跟踪手段是真的不怎么样。
就算是提前商量过相对应的对策，用更加润物细无声、平时上下班的时候故作不经意地跟在对方身后，但这对那些专业的超能力者来说还是不够格。
感觉今天估计是等不到易阳秋出门了，要不还是先离开特异局附近，然后回家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未来的跟踪方法吧……
桑瑶心底忍不住生出了暂时撤退的念头，就当她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见那几个站在特异局门口的超能力者突然变了个表情，突然主动走上前，拦住了一个过路的路人。
因为离得有些远，桑瑶一时间倒是没办法听清具体的交谈对话。
但那位路人突然被超能力者半路拦下，这会儿出于惊恐说话的声音意外的高亢，倒是勉强能从那几个听清的字句里，拼凑出实际的对话内容。
“……什么……诡异的气息？”
“你们……帮帮我……”
估计是那几个超能力者把人拦下后，直接就和对方说起了诡异之类的信息，把那个中途被拦下的路人吓得够呛。
桑瑶小心探出头，她看着那几个超能力者直接引着路人往特异局里去，总觉得这发展看着有些不大对头。
联系刚才那几个超能力者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的举动，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之后从门口路过的路人，那这份逻辑显然不够合理。
因为就看刚才那几个超能力者在门口观望的时间，假使路人身上真的带着诡异的气息，而他们又提前感知到了不对劲，那么正常逻辑下，这几个超能力者因为无法断定路人会不会从门口路过，转而主动出击找上对方。
而不是一直在门口等，等着对方慢悠悠地从特异局门口走过后，这才上前把人拦下。
这个前后因果关系就对不上。
这个特异局是真的有问题啊……
尽管不知道回复举报的人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信息，可只要一直观察易阳秋，一直关注特异局的情况，果然还是能得到更多信息线索的。
桑瑶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主动跟上去看看，悄悄摸进特异局瞧瞧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桑瑶先是把手机调到静音，随即快速点开“神赐”app，快速筛选找到其他【简约】属性服饰的拥有者，快速和其他人借用了数件位置合适的神装。
她临时穿上了两件上装、一件下装，还给自己换了鞋子
和袜子，戴上了新的手表手链，还给自己戴上了头饰帽子。
只是面对特异局那些能力各异的超能力者，可能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样会被对方注意到。
她踟蹰片刻，最后还是点进了“神赐”app的兑换页面，用自己上次参与解救陶灵得到的贡献点，专门兑换了三星【简约】属性的【夜行客·面饰】。
在做完这一切后，桑瑶才勉强从自己这一身【简约】属性的神装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捂着自己脸上的【夜行客·面饰】，小跑跑到特异局门口，追在那几个超能力者身后进了门。
而在这之后，也就是在跟在对方身后一路跟到了特异局内部，她亲眼看见了那几个超能力者的异常举动——
在将路人带进特异局后，引路的超能力者突然暴起，联合自己的其他同伴，直接反手打晕了路人。
他们从附近的房间里摸出了一个麻袋，然后将那个随机拦下的路人装进了麻袋里，然后由两个人一起扛着头尾往前走。
在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桑瑶甚至不觉用力闭了闭眼，显然想象不到类似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特异局内。
明明是政府的公职人员，明明这里是所有市民都抱以信赖的特异局，这些穿着特定制服的超能力者，居然真的能做出来这种近似于街头混混套麻袋的事情来？！
桑瑶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走廊依旧是特异局的走廊，边上的墙壁甚至还挂着特异局内部的规章条例，“一心为民”这四个字被包含在其中，可谓是讽刺到了极点。
而那些超能力者身上穿着的就是特异局的制服，左臂盾牌外形的臂章分明寓意着特异局作为人类面对诡异的盾牌、第一道防线。
但此时此刻，戴着这样臂章的超能力者却反而对江市的居民动手。
在巨大的不可置信下，桑瑶的心跳越来越快。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她这会儿甚至尝试为超能力者开脱，心底也生出了退避的念头，想要转身走出特异局。
或许实际情况远没有她看到的那样简单……
或许那个路人的情况比较特殊，而超能力者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她甚至可以忽略一路上的种种异常，只希望一切都如她所想的那样，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好结局。
桑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一直到片刻后，她深呼吸几口勉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竭力克制崩溃咬牙继续跟了上去。
如果一切都只是误会，如果错过了真相导致未来和特异局生出了芥蒂，这就不合适了……她的心底仍旧不自觉地抱着这样的一份期待。
……
在结束了一天的巡逻工作后，易阳秋和自己的搭档下班回到了特异局。
正想问问所谓的“新尝试”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搭档却在这时主动出声，带着他去了一个闲置的会客室。
“……就是这里了，之后他们很快就会
备全材料开始仪式。你就放心吧，仪式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也不会耽误你准时下班。”搭档语气平淡，看着就是平时再日常不过的对话。
易阳秋闻言也没觉得对方说的有哪里存在问题。
虽然最开始在走进会客室的时候，他确实奇怪类似的“新尝试”，为什么不发生在放置各类检测的手术室，但转头在会客室里看到一众熟人，无论是队长还是其他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大家都在下班后聚在了这里，最后还是因此放下了心来。
易阳秋看了看时间，这会儿距下班时间才过去不到十五分钟，如果能早点结束自己搭档口中的仪式，说不定他还能在回家后赶上晚六点的搞笑节目呢。
窗外的天还是亮着的，周围的同事都是熟悉的。
在这平日里习惯的一切中，易阳秋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他甚至忽略了搭档那个用来形容“代替手术新尝试”的词汇——仪式。
……毕竟在正常情况下，这个词汇平日里常被用来形容宗教活动。
易阳秋和自己的搭档又在会客室里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同事，扛着一个成人大小的大麻袋走进了会客室。
大概是因为那个麻袋看着有些大，再加上对于“新尝试”本身的好奇，他没忍住额外多看了几眼所谓的“重要材料”，最终却意外从麻袋本身的轮廓边缘中，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熟悉感。
就好像在此之前，他就曾意外模糊地看到过这些“重要材料”一样。
“……那麻袋里装装着什么？”易阳秋看着那只鼓鼓囊囊的麻袋，心底近乎本能地生出了警惕，哪怕在这么多熟悉面孔的环绕下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安，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拉住搭档轻声问了一句。
“那就是一个有些特殊的耗材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搭档一脸淡定地回复道，“相比起耗材，房间里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反而是主持仪式的超能力者。”
“就是那个……你得记住他。”说到这，搭档遥遥指向了会客室中，从刚才起一直站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陌生同事。
易阳秋顺着搭档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要不是自己的搭档专门只给他看，他恐怕都会下意识把对方直接忽略掉。
搭档指着那个生面孔的同事，认真地和他介绍：“他的能力特别厉害！”
“手术的原理就是强行开刀取出‘内核’，之后再把多余的部分强行消除强行让‘内核’变小变安全。而他的超能力就能达成类似的效果，可以隔空将‘内核’的多余部位转移到其他特定的地方。避免手术的痛苦的同时，还能快速精准地解决问题哦。”
“你必须得记住！”
“反正他在这其中就比较重要，等到他体内的‘内核’变大后，说不定类似的特定能力还能不断向外推广，这样以后所有人就都不用经历那样频繁的手术，白白挨刀子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还额外带上了一抹期待的意味。
虽然通过强行植入缝合
“内核”来获得超能力的方式是有些不大人道，但因为超能力的来源只是左臂里放置的“内核”，同类别超能力的增加同样能被人工干涉。
如果希望特定超能力者的数量能变多，那么只要将维护手术时切下来的“内核”植入其他人体内，那么就能轻易复刻拥有第二位相同能力的超能力者。
例如为防重要消息泄露，如今每个城市都会拥有一个和记忆方面相关的超能力者。
最初在发现某颗特定“内核”包含干涉记忆的作用后，特异局就是通过切割“内核”的手段，强行增加对应的超能力者，最终让这类作为保密举措存在的超能力者遍布了国内每个城市。
同样，情况类似的还有局里医生所具备的“伤口快速愈合”的超能力。
这类利他性能力的“内核”往往很罕见，也就是因为他们江市的诡异怪物比较多，这才幸运地在最近发现了类似的超能力。
只要“内核”不断发育切割，未来注定能利好全球所有的超能力者。
……如果事情真像是他搭档说的那样，他们局里发现了拥有转移多余“内核”的能力，特异局最后一片重要拼图被成功拼上，那么他们这些超能力者，未来也一定能在这个世界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易阳秋回想起自己过去经历手术的痛苦，不免对未来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搭档看易阳秋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想笑。
“行了，阳秋，过来，我今天就带你体验一把。”搭档说着，招呼还在边上偷笑的易阳秋一起上前，“虽然这会儿距你上次手术还没多久，但我觉得你必须得亲自体验一把才行。”
易阳秋闻言下意识推拒：“不了吧，我做完手术才没多久呢。”
相比起前几天才做过手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自己，他还是希望能把这个重要的机会让给在场其他更急需的人。
“欸，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就拒绝啊，”搭档热情地拉着易阳秋的胳膊，几乎是强行拉着人往里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反正来都来了，就该好好体验尝试。”
易阳秋踉跄地跟着对方往里凑，最后被带到了摆放在房间正中的巨大桌子前。
因为会客室偶尔也会兼任会议室，内里桌椅的布置都是按照寻常会议室的来。
那两个扛着麻袋的同事这会儿也扛着东西走到了会议桌前，他们将手上的麻袋扔到会议桌上，甚至还刻意调整了一下麻袋的位置，将其推到了会议桌的正中。
如果将这个会客室本身当做是盛放食物的餐桌，那么这会儿这个会议桌看着甚至都有些像是盛放着主菜的餐盘。
易阳秋全程看着那几个同事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然而周围的一切都太熟悉。
在周围熟悉的场景中，他的警戒心几乎下意识地被压到最低。
这会儿甚至都没到所谓的仪式真正开始，他就觉得有些酒醉后的飘飘然。
一直到他的搭
档突然用力掐了他一把。
易阳秋恍然回神，他扭头看向自己的搭档。
对方似乎也在回过神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他和易阳秋短暂对视片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歉意道：“抱歉啊……一想到我将彻底摆脱手术的痛苦，我就有些激动。”
易阳秋盯着自己搭档面上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歉意的微笑背后，他总觉得那个微笑看着颇为僵硬。
“没事……”易阳秋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搭档看了两秒，不自觉皱起了眉。
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而想去看清后续的仪式，想要看清那个在其他人口中足以代替手术新方法。
然而就像是被人强行从梦境中惊醒，过去蒙在他眼前的致幻滤镜被彻底打破，当他再度看向那个被摆放在会议桌上的所谓特殊耗材后，他的大脑终于联系过去作为人类的认知，透过麻袋的轮廓隐约认出了内里的实物。
——那应该是一个人。
当整只麻袋被平摊着摆在书桌上时，表层的麻布在重力的作用下下陷，最终沿着人类的五官、肢体、躯干，描摹出了内里人类的面目。
那看着就是一个人。
易阳秋看着自己搭档在刚才指给他看的陌生超能力者走上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让他在这一刻近乎冲动地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哪怕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他的上司。
易阳秋冲到了麻袋前，直接用力扯开了袋口绑着的绳结，并最终看到了里面昏迷的活人。
“……疯了吧？你们这是疯了吧？”易阳秋浑身上下开始不自觉地战栗，牙齿磕碰的声音甚至最初远比他的质问声还要更响一些。
“你们知道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吗？！你们……”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到最后甚至都意外带上了近似于崩溃的意味，“你们居然想把多余的内核转移到那些普通人身上？！你们疯了么？！”
这一刻，面对着那些面熟的同事，他的言语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贫瘠。
易阳秋甚至都不敢去想，在过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些人究竟举行了多少次类似的手术。
这些人究竟杀死了多少普通人？！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此时房间里的其他所有人，却似乎从始至终都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行呢？！”最先出声反问的，甚至反而是易阳秋熟悉的搭档。
此时对方面上的表情只剩下了近似于麻木的平静，和周遭其他面无表情的脸看着格外相似。
而在由他开头后，很快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出声，说话的语气是近似于傲慢的理所当然。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冒着时刻被诡异‘内核’侵占精神的风险战斗，这些普通人既然受到了我们的保护，那么他们反过来为我们付出，这不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最初就没必要承担这样的痛苦。既然一切的出发
点就是这些普通人的生存问题，那么他们反过来为此支付代价，这也很正常吧？”
易阳秋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但之后很快醒神恢复清醒。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熟悉的同事，恍惚间觉得自己正面对着那些疯狂的狂信徒。
易阳秋想起了前段时间听说的举报消息，听说有民众怀疑诡异顶替了特异局内的某个超能力者。
看来这个消息恐怕是真的。
……只是他知道的还是有些太晚了。
电光石火间，他猜到了可能的真相。
诡异凭借人类对于诡异怪物的恐惧，由此化身神明。
那么现在呢？
以他们对于痛苦的恐惧作为突破口，合理化身为终结痛苦的特殊超能力者，改变所有人原本宁可忍受肉/体上的痛苦、都要为之而付出一切的理想？！
就好像那些最初为了求生信仰神明，但最后反而被彻底改变思想，甚至乐意为神明牺牲生命的狂信徒一样……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做这种事？！”易阳秋攥紧双拳。
如果他们亲眼看到自己变成这样，那该有多痛苦绝望。
他视线扫过会客室里所有失去原本面貌的同袍，泪水朦胧间，恍惚看到了一张张同样淌满了泪水的面容。
易阳秋还记得，就在刚才，他的搭档指着某个陌生的同事，告知了他那就是仪式的中心。
你还有神志么，你在特地告诉我这些么，你是希望我能结束这一切么……易阳秋的视线匆匆扫过自己的搭档，转而看向不远处那个疑似诡异的超能力者。
他竟不敢深思。
第84章
门外,桑瑶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不自觉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哪怕隔着一重门板，身上还穿着全套的【简约】属性神装,甚至也清楚知道房间里的人理应不知道她这会儿就在门外，但在这一刻，在听清门内对话后,还是不自觉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唯恐惊扰房间里的那些人。
在那个由何瀚舟看到的恐怖未来里,绝对就是因此爆发了诡域！
何瀚舟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未来,或许即将出现在现实中！
桑瑶小心从会客室外退开,转身准备逃离的同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趁着现在诡域还未展开,手机信号不会因为诡异的存在而受到影响,快速打字三言两语说明了江市的情况，并通过“神赐”app的举报功能上报。
她不知道看到举报信息的人究竟会是谁，也不知道对面究竟要多久才能给出回复。
但,全知全能的伟大圣依神啊,如果您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恳求您一定要降下恩泽，在危机的最初结束这场覆盖整个江市的灾难。
……
与此同时，松市外城八区,圣依教的教堂里。
宋时清正好结束了今天的晚祷。
他原本正准备抽空看看江市的情况，指尖将将触碰到梦影手中的【幻镜双生·手持】,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在此时震动了两下，显示受到了新的消息。
宋时清猜到应该是江市那边发来的消息，当即快速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查看刚才收到的重要信息——
[超能力者实际是在普通人的体内植入内核,强行让人类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现在在诡异的引导下，特异局的人也开始对普通人动手。]
……发出举报信息的桑瑶尽可能地概括信息，并最后尽可能快地说明自己遭遇的情况。
宋时清当即取过【幻镜双生·手持】，查看此时江市内城特异局的情况。
伴随着此时宋时清的信众所想，【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逐渐映出了易阳秋的脸，并显出了此时会客室内的战况，
易阳秋手持匕首，正在竭力绕靠其他同样穿着特异局制服同事的围捕，朝着另一个气定神闲站在不远处的陌生超能力者逼近，想来这应该就是潜入特异局的那个诡异了。
就看此时的情况，估计在这之前，应该就是易阳秋意外发现真相，同时和诡异产生了矛盾，这才使得举报人意外发现了特异局隐瞒的真相。
想到在特异局这些超能力者看来，教会本身便意味着非人的诡域，就算是他转而借出服饰辅助战斗，恐怕易阳秋都会因为心底的那份警惕选择拒绝。
这么看来，果然还是得找到那个上报消息、离事件发生地最近的信徒，让对方穿上高品阶服饰参与其中。
伴随着宋时清心下念头的转变，镜面上易阳秋绝望抗争的身影正在逐渐褪去，转而映出了桑瑶的脸，呈现出了此时
对方的情况。
此时的桑瑶正扭头朝着特异局外快速逃离。
确实，对于此时的江市内城特异局来说，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诡域的中心，头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未来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确实早点逃跑想把那法自保，这才是最合适妥当的处理方式。
只是在斟酌用词真正出声前，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无比正常的反应与动作，反而给了宋时清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他看着桑瑶转身朝着特异局外逃跑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宋时清盯着桑瑶惊恐的申请，电光石火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画面。
他再度想起了过去透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江市的未来——整个城市被诡域覆盖笼罩、无数人惊恐绝望甚至于死亡的恐怖场景。
那无疑是一场灾难。
但问题是，在这个诡异纷纷伪装神明收拢信仰的时代，既然灾难已经出现，既然已经死了这么多的人，既然在过去历史中一直存在神明虚像现身拯救世人的过去……
为什么一直到【星宿占卜·面妆】指引的那个场景为止，在江市死了那么多人后，其他教会一直都没有现身呢？
是因为他们也想趁乱分一杯羹，在所有人彻底绝望时作为救世主现身？
可是假如在诡域出现最初出手，反而能救下更多人，被更多人感激供奉，不是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究竟是怎么判定，在自己等待时机的那段时间里，其他教会不会突然出手，彻底收拢一整个城市的信仰？
最后的那个问题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这场诡异入侵特异局的案件中，究竟如何让其他教会、江市的所有主教，都冒着“处理不及时”的风险，在未来诡域彻底展开后，在未来很有可能会被其他幸存者迁怒职责的前提下，纷纷克制着没有做出对应的行动。
宋时清看着正在朝着特异局外逃跑的桑瑶，回想自己刚才收到的信息。
这会儿诡域还没有展开。
如果桑瑶成功逃出了特异局，在认定了【星宿占卜·面妆】指引的未来即将发生在下一刻的前提下，她究竟会和其他人说些什么呢？
——估计就像是给他发的消息一样，说超能力者体内含有诡异的“内核”，现在特异局绝大多数都被诡异策反，所以想要集结江市所有能集结的力量，提前动手结束危机。
宋时清把所有目前得知的信息联系在一起。
他陡然意识到，或许从始至终，那个诡异的目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单纯对方入侵特异局，也不是想要在短时间获得更多力量于是展开诡域笼罩整个城市。
——[超能力者实际是在普通人的体内植入内核，强行让人类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现在在诡异的引导下，特异局的人也开始对普通人动手。]
特异局的超能力者体内含有“内核”，他们会被诡异轻易鼓动
转变立场，甚至于对其他普通市民动手！
所以——
超能力者不可信！
话里话外无非就是这么个意思。
在民众并不知道所谓的神明实际都是诡异的前提下，它们想要借机揭穿政府官方超能力者的由来，让民众彻底失去对于政府的最后那点信任。
它们想要争夺最后那点属于人类的话语权，并为此达成了的短暂的合作！
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最后那部分信赖政府的无信仰者或许也将成为最后的那批信徒。
更可悲的是，在降临日后的如今，假使获取超能力的隐秘手段真的被曝光，恐怕就连人类政府自己，都不敢对外说明神明的真身，让所有城市在本就混乱的前提下，变得更加混乱动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似乎都能想得通了……
【星宿占卜·面妆】预告的未来最初连接着“奇迹母女”侥幸存活的过去。
为什么在真正的陶灵被其他人冒名顶替后，在失去其他利用价值后还能幸存留下一条命呢……
从最开始，无论是发现假“陶灵”代替真正的陶灵出现的何瀚舟，还是事后得知这个消息的他，所有人都想岔了。
借用“奇迹母女”在江市的名声，将整个城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通过和陶灵一起被发现在圣灵教教堂的匕首，引向江市内城的特异局。
在其他教会的“神明”通过之前的梦境诡异，以及后续圣依教教堂散发的诡异气息，在确认了圣依教本身同样也是诡异、算得上是自己人的前提下，最初“陶灵”的出现，可能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篡夺圣依教教堂的权柄。
这样过分显眼的举动，对于教会供奉的圣依神无异于挑衅。
而同样的，哪怕教堂里并未存在主教，哪怕其他人都对“陶灵”存在好感的前提下，陶安安可能会在崩溃下说明真相，其他信徒终究也会反应过来“陶灵”异样的信仰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最初看似可行的方案，实际却并不显得可靠。
或许从最开始，它们都只是希望让“陶灵”的落网作为线索，并让圣依教乃至这个城市其他所有关注这件事的人，都在陶安安后续可能的提示下，指引着所有人发现圣灵教和特异局存在关联的证据。
……换句话来说，陶灵现在还活着的这件事本身，在其他教会至今保留被圣依神标记的信徒的前提下，甚至都能被称作是幕后主使另类的示好。
现在明面上的“线索”从曾经的陶灵变成了如今的桑瑶。
现在的桑瑶就将是设定中，让特异局彻底没落的指引人！
宋时清想，就算是目前不敢断定这件事是真是假，就算是为了能提前终结江市即将发生的灾难，他也必须得让桑瑶暂时回头，参与进会客室的那场战斗中。
宋时清轻咳了两声，最后还是决定作为主教出声，以此来避免后续可能的繁琐程序。
“桑瑶是么？我是宋时清。”宋时清开场就直接说
明了自己的身份，“借用神装的力量，我得以幸运能在此时和你对话。”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诡域或许在这之后就将彻底笼罩整个江市。我会尽可能将高品阶的神装隔空借用给你，你将改变江市的未来。你现在必须得转身回到会客室，让那些超能力者恢复清醒，然后一起清除最危险的诡异保护整个松市。”
而【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里，随着宋时清话音落下，位于江市内城特异局的桑瑶的反应，看着也确实和宋时清猜测的类似。
桑瑶听到耳边的声音，先是一愣。
因为以前也曾通过直播，在江市教堂并未成功建立前，隔空跟着宋时清一起做礼拜，她倒是很快把耳边的声音和以前的宋主教的身份对上了号，确认了宋时清的身份。
只是和神明全知全能不容置疑的身份不同，主教的人类身份往往会因为当事人同为人类的身份，在清楚人类能力的局限性后受到质疑。
桑瑶逃跑的速度缓了缓，但出于对直面危险的下意识退避，在这个噩梦时刻都可能成真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桑瑶垂下眼，快速解释出声：“那些超能力者很危险……宋主教，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其他教会的力量，一起召唤虚像杀死那个可恶的诡异。”
在有的选的时候，相比起直面诡异、和那一房间的危险超能力者相处，她果然还是更希望能集合所有教会的力量，借用神明的虚像结束危机。
而同样，桑瑶的话语中也隐晦透露了另一个意思——
果然，相比起那些在她看来因为装配诡异“内核”，于是轻易就会被诡异感染理智的超能力者，因为不想承受在并肩作战时被背刺的风险，于是她更信赖神明的力量。
此时此刻，她已经抛却离开过去那份对于同类的下意识信任，将神明视为了自己唯一的救世主。
……当然，会有这样的思路，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原本就是圣依教的信徒，所以才会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起码此时，他无比希望桑瑶就是类似的情况。
宋时清看着没有转身回头想法的桑瑶，犹豫后还是选择了说明部分实情。
“没用的，如果其他教会真的能彻底终结江市的这场灾难，当初的何瀚舟估计也不会看到那样惨烈的未来。”
“能拯救人类自己的，此时也只有我们自己。”宋时清含糊地给出了提示。
【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中，桑瑶听到宋时清说这些话，至此终于停下了自己逃亡的脚步。
在面对危险时，她的大脑反而会在恐惧的催化下变得更加清醒。
无论是最初给出反驳的说辞，还是此时突兀停下脚步，看似有些慌乱无措，实际却也都能算是她认真思考后的结果。
几乎只是听到宋时清给出的部分提示，她就大致领会了宋时清的意思，
桑瑶想到了在那个何瀚舟看到的绝望未来中，从最初起就一直缺少的那部分拼图。
无论是其他
教会无意参与其中，抑或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立刻召唤出神明的虚像，最后的结果都是江市死伤无数的未来。
想要在最大程度遏制这场灾难，就只有现在主教的帮助下，借用神装的力量从源头遏制诡域扩张的结果。
可是这同样意味着……过去从没有战斗经验的她，必须要直面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超能力者，以及实力强悍足以影响整个江市的诡异。
桑瑶在原地犹豫了许久，她想起了自己其他生活在松市的亲人朋友，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如果只能是这样的话……好，那我试试。”
“行，那你先换上这几件神装。”宋时清闻言，当即从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了上次对战高危诡异的默认穿搭。
——【百搭】属性【神明造物·袜子】，【运动】属性【爆破天使·后景】、【爆破天使·背饰】、【神明造物·鞋子】，【暗黑】属性【咒夜傀儡·前景】，【优雅】属性【神明造物·发型】。
因为最近还多了个【清纯】属性【神明造物·上装】，担心桑瑶面对诡异后很有可能迎来理智值的骤降，想想最后还是把这件新的【神明造物·上装】一起转借给了对方。
至于其他套装里残缺的部件，因为桑瑶完全没办法像是他一样通过衣柜快速换装，他只能是搭配一些应该不会出错的【百搭】属性的高品阶服饰，并在最后把这个共同含有十个部件的自组套装，通过“服饰借用”的功能交到了对方手中。
然而饶是如此，宋时清想到自己通过【星宿占卜·面妆】看到的那个画面，面对眼前这个展开诡域便可笼罩一个城市的诡异，哪怕尽可能给桑瑶装备了足够多的服饰，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换装系统似乎也感知到了此时他的不安，自主提示功能顺势快速地给出了合适的提示——
[宋时清预见了江市未来的灾难，竭尽所能地想要将江市的未来导向更加完美的未来。然而相隔两个城市，哪怕诡异即将在他面前出现，哪怕诡域即将在他眼前降临，地域上的客观距离仍旧残忍地宣告了最终的失败结局。
请选择合适的穿搭，竭尽全力阻止灾难的降临吧！
建议属性：【百搭】、【运动】、【暗黑】、【梦幻】、【优雅】
建议穿搭：【神明造物·袜子】、【神明造物·鞋子】、【爆破天使·后景】、【爆破天使·背饰】、【咒夜傀儡·前景】、【创世纪·鞋子】、【诛邪除恶·手持】、【幻镜双生·手持】、【幻镜双生·连衣裙】、【幻镜双生·发型】、【幻镜双生·头饰】、【幻镜双生·面妆】]
宋时清看着系统自主提示功能给出的推荐穿搭，看到最后五件同属于【幻镜双生】套装的服饰，想到凑够了两件服饰后就能将【捣蛋小恶魔·后景】的气息传到每一座教堂里，只要凑过五件同套装服饰，应该就能借用神装的力量隔空去往其他城市。
但这个同套装五个部件的数量，这对他来说果然还是太难了。
不过说到
底，既然桑瑶装配了十件高品阶的服饰，再加上自己全身上下的【简约】属性服饰，直接搭配成高输出刺客的套装，这要是用来暗杀诡异，应该也够用了吧……
宋时清紧盯着【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看着对方竭力快速地把所有服饰都穿戴在了身上，做好了遇到麻烦时刻提供服饰支持的准备。
他看着桑瑶最后穿戴上【爆破天使·背饰】的部件，随即挥动机械的翅膀一路朝着会客室的方向快速折返。
科技在这一刻超越了生物本身的极限，几乎只是在瞬息间，【爆破天使·背饰】便带着桑瑶折返回到了会客室。
当她冲回到会客室后，此时的易阳秋仍在诡异以及其他超能力者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伤口涌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身体，但过去在疼痛中锻炼出来的忍耐力，到底还是帮助他一直强撑到了现在。
当他听到会客室的门板被人强行打碎，听着由远及近的风声，还以为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局里的其他同事。
结果用躲避的同时用余光观察来人，最后只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不是特异局的人……难道又是其他诡异的助力？
就在易阳秋绝望之时，视线却突然捕捉到了一抹七彩的幻光。
微凉的雨丝反常地在室内落下，连带着原本因为直面危险的紧绷疲惫都因此而舒缓了不少。
易阳秋趁着对面诡异愣神的空挡扭头，至此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实际情况，并最终从那一身看得一清二楚的错杂混搭里，认出了桑瑶的身份。
就这个穿搭，绝对是圣依教的信徒没错了。
可圣依教的信徒突然来特异局做什么？！
还有刚才的彩虹雨点……易阳秋想起自己过去看到的和圣依教有关的资料，几乎是立刻便从刚才的亲身体验中，辨认出了对应的神装。
是传说中【清纯】属性的神装么？！
过去，圣依教对外宣称，【清纯】属性的神装能让理智值归零的植物人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是【清纯】属性的神装，哪怕实际可能只是催眠，或许也能在他的那些同事身上发挥作用，让所有人都清醒过来……
一定可以的……
这一刻，抱着这样近似于美好的期待，易阳秋面上露出希冀，扭头看向了自己的搭档。
然而当他的视线对上那对依旧麻木双眼，巨大的落差感在这一刻袭上了他的心头。
“……怎么可能，明明刚才还有神志的啊……”强烈的失望中，易阳秋不受控地失声说出了心底的只言片语。
不过片刻后，反应过来圣依教和诡异同样差不了多少，他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诡异的负面力量确实没办法拯救处于负面力量的人”的说辞，以此来安慰自己。
而与此同时，即便易阳秋说话的音量实际并不算大，但这依旧被关注易阳秋动向的宋时清捕捉听清。
在意识到易阳秋究竟是在什么语境下说出的这句话，宋时清没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看来最糟糕的猜测成真了。
在违背其他教会、其他诡异意志的前提下，之后说不定还会因此引出他和其他诡异的战斗……
类似的念头在宋时清心底一闪而过。
而在这之后，他也始终没来得及继续深思可能的糟糕结果。
因为就在会客室里，不远处假扮超能力者的诡异似乎也发现了眼前计划外的意外。
“啧。”
有些不满地用人类的唇舌表明了自己的情绪。
下一秒，超能力者植入了内核的左臂齐齐炸开碎裂，形态各异的“内核”在与诡异产生联系后，在这一刻齐齐脱离束缚的血肉，挣扎着落到了场中的诡异手中。
岩浆般的诡域在这一刻自它周身出现，不断向外蔓延，最终在顷刻间自江市彻底铺展开来。
失去了人皮的赤/裸人形怪物随着诡域的展开出现在江市的各个角落，好像从一开始便一直存在。
“理想乡……”
在内城的街道上，有几个怪物正含糊地发出呓语，
如果最初审讯圣灵教信徒的超能力者在这，或许还能从这些声音里幸运地感觉到熟悉，并将其与记忆中那几个自杀的疯子对上号。
第85章
伴随着诡域的展开,诡异褪去人皮露出了内里。
外层人类柔软的皮肤像是蜂蜡一样融化，随着温度的升高呈现出近似于滚烫铁水一般的沉重重量感，在发红的同时顺着体表的轮廓不断往下快速滚落。
当熟悉的、属于人类的形貌自它身上彻底消退,原地最后只剩下一重暗红色的雾霭，表现出与脚下岩浆般的诡域截然不同的轻盈感。
这就是这片诡域的主人。
桑瑶第一次直面这样危险的诡异——哪怕此时它的外形看着甚至算不上狰狞。
因为诡异本身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实质感，当其他人看见诡异的真实形貌后,总有一种攻击后雾气就会轻飘飘散开,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诡异本身造成伤害的错觉。
她下意识望进那片浓雾,透过影影绰绰的厚重红雾,最终隐约在雾团中心扫见了一片具备固定形状的亮色。
桑瑶凝神看过去,透过那片近似于金子般的明亮反光面，最终看到了自己隐约透露出痴迷神色的脸。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最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起悄然上吊,在她这个当事人都全然无知无觉的时候，就不受控地露出这样近似于吊诡的表情。
而更为可怖的是，当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此时表现出来的异常后,内里的真实情感似乎也随着外层躯壳的变化而变化。
在这一刻,看着不远处的暗色雾团,她的心底近乎无法自控般地生出了狂热，发生于外层皮相的变化反过来感染了胸腔的心脏。
所幸在此时此刻，桑瑶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指示声,强行让她的注意力从不远处的诡异身上离开，
“不要看,直接开火！”
【优雅】属性的【神明造物·发型】仿佛先于此时的穿着者，率先领会宋时清话语中意思。
桑瑶像是本能般地遵照宋时清刚才下达的指令，空气中陡然出现近似于水波样的纹路，光滑的金属表面反射窗外斜射进来的昏黄夕阳,就好像夜空的星星提前降落在了这方狭小的天地间。
为了避让那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超能力者，桑瑶下意识将【爆破天使·后景】的枪炮口微微上调了几度，如臂挥使般随心操控这无数的枪炮对准正中的诡异。
“内核”是诡异的力量源头，“内核”便意味着诡异本身。
形制各异的枪口炮口隔空对准了她刚才看到了那一抹灿金，那应该就是诡异的“内核”。
几乎只是桑瑶循着刚才记忆中的方向快速瞄准了诡异的“内核”，这无数的枪炮便在这一刻发出足以震撼人心的轰鸣。
子弹、炮弹脱离膛口，其中甚至还包含着远超如今人类科技水平的激光。
各式各样的弹药齐齐聚焦于一点，它们破空带出来的劲风甚至搅碎了暗红的雾气，凭空刺出大片空白，最终直指诡异“内核”的位置！
然而雾气本身没有形状，那似乎也并不是诡异真正的内核。
无数叠加在此刻桑瑶身上的【运动】、【百搭】属性赋予了她超出常人的体质，她甚至听到了子弹击碎了硬质晶体的清脆炸响。
只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诡异本身。
流水般的雾气顺着风起伏变换形貌，最终格外轻盈地不断上浮，从建筑的缝隙向外渗透。
“别想跑！”桑瑶想到了何瀚舟描述的未来。
她几乎已经想到了诡异逃脱后，这座身处于城市将长久受困于诡域中，由虚幻的画面变成残酷的现实。
【咒夜傀儡·前景】顺她的心意，漂浮在空中的细密傀儡线像是水母的触须般，想要控制住这片想要朝外飘的雾团。
然而有形的丝线始终无法控制住这片浓雾，纵横的傀儡丝只能凭空从雾气中穿着，始终无法捕捉到什么切实存在的事物。
“……或许那片浓雾本身，实际才是诡异的‘内核’。”宋时清隔空透过【幻镜双生·手持】看到这一幕，快速由此做出了判断，声音穿透镜面传至桑瑶耳边。
桑瑶闻言，【爆破天使·后景】齐齐对准上方的天花板凝聚于一点，强行在平整的墙面上破开了一个口子。
【爆破天使·背饰】的机械翅膀只是轻轻挥动了两下，便带着她轻巧地穿过其中的空隙飞至建筑之外。
诡异……那团暗红的雾气究竟在哪里……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不再刺眼的阳光在西落时透出一抹近似鲜血般的红色。
当暗红的雾团刻意变得稀薄融合在夕阳中，当周围的景物被地面岩浆般的诡域覆盖后蒙上一重朦胧的红色，无论是谁，在这样的环境下恐怕都很难让人辨认出具体的轮廓形貌。
哪怕桑瑶竭力辨认周遭的景物，依旧很难在这片广阔到覆盖了整个江市的诡域中辨认出诡异的位置。
此时此刻，诡域彻底包裹了这座城市，地面上的惊恐尖叫声已经传到了她的耳边。
桑瑶额角不住冒出冷汗，她几乎不敢去想在自己搜寻的这段时间里，整个江市究竟有多少人可能在诡域中遇害。
也不知道究竟找了多久，究竟是短暂的几个呼吸间抑或是过去了几分钟，桑瑶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不远处开始扭曲变形的空气。
下意识扭头朝着异样的方向看去，一重半透明的神明虚像就在此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对照着记忆中江市内城的布局，看向此时神明虚像出现的位置。
——那是命运教会的位置。
先于江市其他所有教会之前，是命运教会率先做出了反应。
神明的虚像凭空指向某片看似再普通不过的空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强行将稀薄的雾气拢到了一起，在桑瑶视野中消失不见的诡异，此刻便在神明的力量下再度现身。
“是命运教会！”
是命运教会结束了这场灾难！
饶是穿着一身神装的桑瑶，此时心底也忍不住下意识生出了类似的想法。
与此同
时，另一边，宋时清透过【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同样也在第一时间里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逐渐回神意识到了后续可能的故事走向。
命运教会反应这么快，在其他教会都还遵照原本计划的时候，便突然反应过来了有诡异出现……是命运教会和圣灵教都共同供奉了同一个“神明”么。
后续江市的情况，恐怕也用不着他再继续关注了。
在故事出现意外的转折后，原定的结局也等到了截然不同的收尾。
相比起江市的情况，他或许还是得先想想圣依教的未来。
此时的【幻镜双生·手持】中，诡域爆发没多久后就等到了欢呼声，宋时清暂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而从衣柜中取出了【星宿占卜·面妆】装备到了自己身上。
“违背了所有教会默契遵守的规则，圣依教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宋时清闭上眼，透过神赐的双目预见了未来。
就好像他过去曾看到的悲惨未来一样，他被迫和所有教会所有“神明”对上，在诡异的围攻下最终取得了悲惨的胜利。
除了因为近日来圣依教的扩张，最后幸运活下来的人比之前多了一些，最后的结局依旧差不了多少。
这种情况下，他真的能找到其他别的转机么……
宋时清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无数繁复的念头。
与此相关的画面场景自他脑中一闪而过，并在最后筛选出了两个有用的信息。
——短暂的结盟破碎后，命运教会此时也趁机提前现身及时止损，为了能在最后获取更多利益于是背离了原本的结局。
——如果背叛便意味着死亡，那么在桑瑶转身折返时，刚才预见的未来就已然早早发生在了那个命运转折的折点。
贪婪对于诡异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真正让那个糟糕的未来出现于现实中的，或许并不是因为违背了其他教会、其他诡异的意志。
而单纯只是因为，圣依神看着并不像是它们的同类。
……
桑瑶挥动机械的双翼，她看着命运之神的虚像凭空出现在江市的上空。
诡异在命运之神的力量下再度凝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厚重雾团，并在虚像带来的强压下不断涌动变化，像是挣扎着想要逃脱。
可显然，面对真正的神明，哪怕只是一尊神明的虚像，诡异在这样的伟力下依旧没有反抗的可能。
命运之神的虚像右手对着诡异的方向做出握拳的动作，于是那团暗红的诡异也在虚像的伟力下被强行挤压缩小。
地面上那重笼罩着整个江市、看着近似于岩浆般的诡域，随着诡异的凝实开始变得虚幻。
当那团近似于浓雾的诡异彻底消失不见，地面上的诡域在变得稀薄透明后，便像是短路的电视机，切实存在的画面虚闪了几下，便彻底在江市中消失不见。
桑瑶看着这一幕，作为江市的市民，哪
怕她是圣依教的信徒，还是不可不免地对命运教会的存在生出了感激。
在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刚才宋时清和她说的那个”神明并未出现”的未来，满心沉浸于诡异消亡的喜悦中。
看来就像是蝴蝶的翅膀，只要原本的命运线发生变化，他们也将迎来截然不同的未来。
至于何瀚舟看到的那个未来中，其他教会为何齐齐沉默没有作为……对照如今发生在江市的现实情况，那段因为时间线的变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过去，那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神明依旧庇佑着江市所有人。
桑瑶最后看了一眼彻底恢复平静的松市，她听着周围城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转身选择折返特异局。
现在诡异已经彻底消失了，之后也该全心全力地救治那些超能力者了。
尽管她仍旧不赞成那些超能力者将诡异的“内核”强行移植进人体，通过这类近似于疯狂的举动获取超能力，可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冒险做出这么大的无谓牺牲，这些实际都只是为了城市的和平。
大家都是同胞，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刚才她穿着【清纯】属性的【雨后彩虹·后景】和【神明造物·上装】，搭配其他几件【百搭】属性的神装，依旧没办法把人成功救醒，那可能纯粹就是因为神装起效时间不够，再加上诡异的存在同样克制了那些人理智。
现在诡异已经彻底死亡，她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和其他人借到更多的【清纯】属性神装，两相作用下应该能把人救醒。
希望这些超能力者在失去左臂后也能吸取到教训，未来也能彻底杜绝类似极易受到诡异影响的举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选择。
抱着这样的念头，桑瑶回到了特异局。
在穿过她刚才情急之下通过【爆破天使·后景】打穿的天花板折返时，她甚至还想要了未来要怎么和特异局的人谈赔偿问题。
心想她之后要是把那些失去神志的人都一个个救醒，也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抵消她炸穿天花板带来的损失。
然而当桑瑶再度回到会客室，看到的就是颓然倒在地上的易阳秋。
那些失去左臂的超能力者倒在地上，体内的鲜血在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的前提下，几乎淌满了一地，看着格外可怖。
类似的画面给她带来的理智值的消退，甚至远比最初直面诡异时还要更加夸张。
哪怕在降临日后的如今，哪怕桑瑶过去也曾见过无数类似的场面，但当她直面这样惨烈的场景，还是不免生出近似于兔死狐悲的悲凉感。
特别是想到这些人最初也是豁出去一切，想要获得超能力帮助她在内其他江市人……
即便这在目前看来确实是徒劳，但想来第一位超能力者的出现能追溯到降临日初期——那个神明并未出现的时候，起码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是延续了过去先辈的理想和视死如归的勇气。
桑瑶皱着一张脸，勉力大着胆子观察此时会议室里的情况。
也就是在视线直接接触那些失去左臂的超能力者后，她才终于发现了此时这些人身上的问题…
他们断裂的左臂完全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处甚至都没有半点临时止血的痕迹，于是才有了现在淌满了整个会客室的鲜血。
“你刚刚怎么什么都没做？！”桑瑶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当即扭头看向此时房间里的另一个活人，说话的语气近似于质问，“失去左臂，要是不及时止血这可是会死人的？！你怎么没在刚才帮他们止血？！”
既然她刚才追着诡异离开了会客室，仍旧滞留在房间里的易阳秋就该立刻动手想办法止血救人啊。
据她对特异局的了解，特异局的这些超能力者在正式上岗前，绝对了解过相关的医疗知识。
易阳秋怎么能在刚才什么都没做？！
桑瑶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立刻扶起了最近的那个超能力者，想要着手帮忙救人处理伤口。
然而一直拖到现在，当她伸手去拉地上的那些伤患，这些倒地的超能力者都彻底失去了呼吸。
他们左臂的伤口不再淌血，这也同样意味着他们在刚才就流干了体内的所有鲜血。
桑瑶不死心，她把人放到一边，尝试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也就是在这时候，从刚才起一直沉默不语的易阳秋终于出声。
“别看了，都死了，”易阳秋的声音有些干涩，“就在刚才，就在刚才诡异对他们动手时，他们就已经没了呼吸。”
显然，作为和在场其他超能力者关系最为密切的战友，在桑瑶追着诡异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就已经试图救人，试着给其他人止血。
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惨烈。
哪怕只是在他们失去左臂后没多久，易阳秋便快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想要给他们包扎伤口，然而就在那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所有人就彻底失去了呼吸。
所有人都无一例外。
触碰到那些已然开始失温发凉的尸体，要不是易阳秋刚才在搭档的举止中，曾切实感受到搭档仍旧活着的可能，只是观察当时受诡异影响的尸体的情况，他甚至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搭档是不是早早死在了仪式开始前。
其他人的情况他并不清楚，但就看当时搭档的情况，起码他的搭档本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易阳秋想起自己的搭档哪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依旧想要给他传递消息、帮他在面对诡异时保持冷静，巨大的悲痛便不可自抑地上涌，几乎要让他说不出话来。
但可悲的是，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多少能用来伤怀感慨的时间。
易阳秋单手撑低借力站起，抬头直直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桑瑶。
为防“特异局通过‘内核’取得超能力”的信息外泄，此时的他甚至还要强打起精神，和眼前这位诡异的信徒谈判。
……就看刚才桑瑶能在异变发生时及时冲进
房间的举动，也不知道对方刚才究竟在会客室外究竟都听到了多少的信息。又或者说，就算只是刚才诡异隔空收取“内核”的举动，便足以让桑瑶得知所有特异局的隐秘。
易阳秋下意思攥紧了自己手上的匕首，轻声问道：“你刚刚究竟都听到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谈判失败的打算。
哪怕此时的诡异信徒，在所谓神明神装的帮助下拥有了远超他的力量，他也得想办法把人永远留下来。
然而和他内心略显黑暗的想法不同，此时在他的对面，桑瑶说话的语气出乎意料地诚实。
“就，大概听到了你们怎么成为了超能力者。”面对政府官方的组织，哪怕知道特异局有些不大靠谱，但过去几十年被潜移默化灌注的思想钢印，还是让此时的她老实回答了易阳秋的问题。
桑瑶小心扫了眼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易阳秋，想了想还是稍稍放缓了语气劝了一句：“我觉得你们获取超能力的手段还是有些太危险了。”
“不说诡异的‘内核’会危害人类自身，就是遭遇诡异后看着好像也很容易失控，感觉还是弊大于利，有些不大合适。”
桑瑶说话的语调称得上是和气，这样正向的反馈也打消了些许易阳秋原本近似于偏激的想法，给人的感觉像是还能协商谈判的样子。
易阳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抱着微末的希望，尝试透露出部分和教会相关的信息，想要以此来说服面前看着似乎还保留有理智的桑瑶。
“可是，你们信仰的那些神明实际就是诡异本身啊……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们为什么要冒险用这样的手段或许超能力。如果人类没有自己的力量，最终只会在悄然成为被豢养的牲畜。”
说话间，易阳秋全程紧盯桑瑶的动作。
他甚至做好了桑瑶在听说类似的消息后，因为他话语中那份对于神明的“污蔑”陷入疯狂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在对方失去理智后，找到动手的机会。
然而最后的结果依旧和他想象中的存在不同。
在最开始，桑瑶面上确实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看着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么，面上居然露出了恍然的神情，像是真的开始接受了他给出的这个说辞。
或许还有和谈的可能……易阳秋攥紧匕首的手稍稍松了松。
对面，桑瑶在听清易阳秋说的那些话时，最开始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甚至于因为心底的抗拒连带着对特异局生出了不满。
但在这之后，何瀚舟过去描述的那个未来再度出现在脑海中，连带着不久前宋时清隔空点明的那句话，这一切都预告了教会可能并不简单的事实。
而同样的，能让特异局用这样近似于惨烈的方法获取超能力，这同样说明了目前政府并不信任教会的事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优雅】属性【神明造物·发型】的作用，在最初的慌乱后，她倒是很快恢复
了理智开始分析自己得知的那部分信息。
桑瑶越想越觉得，其他教会供奉的神明说不定真的可能是诡异。
不过圣依教是不一样的。
不论是宋主教借出神装让他帮忙的举动，抑或是过去圣依教和其他教会都截然不同的规定制度，这一切都说明了唯独圣依教供奉了真正的神明。
为什么圣依神无法赐下庇护，为什么圣依神独独没有虚像……
或许就是因为那些假扮神明的诡异，它们阻拦了真正的神明降临世间，于是在最初神降赐福后，唯一的真神在引起伪神的注意后，再没有出现在信徒们的面前。
那些可恶的伪神！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为你们保守秘密的。”桑瑶想到这，猜出易阳秋的心思后倒是直接爽快地应声。
不过答应归答应，有些话还是必须要说的。
“不过你们这还是有些太危险了，我觉得你们还是得想办法先做出改变。别的教会都是伪神，但我们圣依教不一样，我们圣依教供奉了真正的神明！只要借助神装的力量，你们也一定能借用这份真神的力量守护这座城市！”
桑瑶还想继续往下说，和易阳秋论证圣依教的特殊性。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宋时清的声音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使用这件神装。”宋时清将【甜睡迷梦·前景】的服饰转借给桑瑶，要求她立刻使用这件神装。
桑瑶话说到一半，闻言露出的困惑的神情。
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宋主教为什么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当即使用神装。
这件曾让宋时清差点在神赐日激情演讲的同时昏睡过去的神装，此时在桑瑶身上其他【百搭】属性服饰的配合下，爆发出了更强的效果。
几乎只是在【甜睡迷梦·前景】上身的那一瞬间，桑瑶就因此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不远处的易阳秋也是没想到，桑瑶说着说着居然直接就睡过去了。
他正要上前查看情况，就听到了宋时清的声音突然响在了自己耳边。
“我希望你们特异局能在未来配合我们圣依教的宣传工作，帮助我们教会在这颗星球上快速发展……不然，你们应该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特异局的失职吧？”
要像个诡异，还要让其他教会的“神明”顺势理解接受他的选择……
也不知道借此威胁特异局独享最后的胜利果实，能不能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感到满意。
第86章
宋时清透过【幻镜双生·手持】,看了眼此时会客室内易阳秋面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脸色很难看，估计过去从没在其他诡异身上感受到类似的对面嘲讽。
易阳秋双眼发红,无论是同伴的死亡还是如今听到的威胁，这一切都让他不可自抑地生出愤怒的情绪。
“……出卖同类的垃圾……诡异的走狗。”出于过去和诡异接触的经验，在听到宋时清冷静得过分的语调,但那区别于诡异动辄影响理智值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边,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是个仍旧抱有理智的人。
不像是那些因为信仰陷入疯狂的狂信徒,声音高亢、总是时不时提起自己的信仰。
但就是因为宋时清的声音听着过分正常,反而让他心底的怒火愈演愈烈。
哪怕理智上清楚,此时对方话语中的威胁直中特异局的要害，超能力者的秘密决不能外传。
可在听到那过分冷漠的威胁语句后,还是无法避免地在嗅到周遭浓郁刺鼻的血腥气的同时,冲动下降讽刺的语句脱口而出。
宋时清像是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依旧就着刚才的威胁继续往下说，把话题拉回正轨。
“所以呢,你们究竟是想在未来配合我们圣依教的扩张和发展,还是想要亲眼看到特异局在这之后彻底失去原本的公信力,被你们保护的民众时刻警惕，你到底选择哪个？”
“我知道，你们应该能做出合适妥当的选择吧？”尽管这时候说出这句话,看着就像是电视里的反派威胁主角，可起码在这时候,宋时清也是真心实意地想知道最后特异局的选择。
……如果这会儿对方真的意气用事，像是刚才骂他一样，抱着死活都不愿意和教会合作的念头选择拒绝，那无论是特异局还是他们圣依教,恐怕都会在在演砸后成为其他教会的眼中钉。
他是真的希望，特异局的这些超能力者能做出最合适的那个选择。
只可惜双方表面立场不同，对面显然没听出他话语中的真诚。
易阳秋攥紧拳头，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冲动动手的样子。
但所幸，过去特异局对于这些超能力者的训练和要求，到底还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易阳秋知道这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也讨不了好，大概率只能白白送死。
他深呼吸勉强平复了一点情绪：“我没有回答的资格……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局长。”
如果内城特异局的局长和他一样，也侥幸保住命活下来的话。
宋时清闻言，至此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着态度是有些松动，最后应该也能谈成。
宋时清：“期待你们的回答，也希望你们能立刻做出选择给出回应。”
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混蛋，威胁特异局超能力者的样子就像是电视里的炮灰，甚至于在看到易阳秋的反应以及现场的惨状后，一度有些不忍心把话说出口，但就算是被记恨也好，有些事还是必须得想办法完成。
尽管方法有些不对，和过去设想中的合作差得有点大，可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会儿勉强也算是和政府官方搭上线达成合作了吧……
现在圣依教、特异局，以及其他所有教会，三方勉强维系了基本的平衡。
就算是未来有其他教会站出来想要完成原定的计划目标，但只要当时身处特异局的桑瑶出面，借着知情者的身份出面支持特异局，应该也能把控住局势，甚至于杜绝类似的可能发生。
相信不只是他，其他教会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没事，这局面对他来说应该勉强还能稳住。
既然最初其他教会将圣依教引入局，让信仰还未稳固的圣依教当那个出头鸟参与其中，现在他们教会趁着这个机会巩固自身的利益违背原本的计划，想来其他教会应该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宋时清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现在就想试着用【星宿占卜·面妆】看看未来的走向。
只是易阳秋的表情有些太难看，他甚至怀疑对方气愤下会对现场唯一的圣依教信徒——桑瑶动手。
在勉强谈妥后，宋时清收回了借出的【甜睡迷梦·后景】，试着把昏睡状态中的桑瑶叫醒。
大概是因为本身【运动】、【优雅】和【清纯】属性的神装加持，在【甜睡迷梦·后景】被宋时清收回后，桑瑶倒是很快恢复了理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从地上爬了起来。
因为刚才昏迷到底时，无法避免地沾上了地面的鲜血，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宋主教……刚才那是？”在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新接下的神装陷入昏睡状态后，桑瑶没忍住问了这么一句。
而面对信徒，宋时清组织措辞就简单多了。
“为了避免可能的招致的灾祸，”他随意解释了这么一句，随即催促着桑瑶离开，“现在我和特异局大概已经谈妥了，你也趁早离开这里吧。”
桑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状态，在最初的兴奋和激动褪去后，倒是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
圣依神确实和其他教会存在不同，供奉了世间的唯一真神。但她刚才在激动之余，也确实是有些不太理智。
就这么大喇喇地把真相说出口，在可能还有其他诡异关注这方天地的前提下，圣依神本就因为其他诡异的阻拦无法自由来到人间，未来说不定还会因此遭遇更多的限制。
想到这，桑瑶更是生出了后怕的情绪。
“……这样啊，那我现在就走。”她这么说着，当即想着转身离开这个危险的特异局。
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易阳秋面上难看的脸色，出于对宋时清的信任，也只是想当然地觉得，对方这可能在愤怒于战友的牺牲。
桑瑶在走出会客室前，她在心底默默哀悼了片刻，很快走出门离开了特异局。
宋时清一路看着桑瑶走出特异局。
当他确认了对方安全到家，同时还回收了借出的高品阶服饰后，这才
从衣柜里取出了【星宿占卜·面妆】，开始验证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宋时清穿戴【星宿占卜·面妆】，开始查看后续的未来。
而事实证明，问题好像还真就出在这上面。
就像是过去看到的美好未来——人类彻底摆脱了诡异恢复了自由，他依旧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
在其他教会供奉的“神明”断定了圣依神也是同类，而不是所有诡异共同的敌人。
面对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在没办法确认其他临时同盟是否会配合自己的行动、其他诡异是否会借着这个机会转而对自己动手的前提下，出于对其他贪婪同类的警惕，绝大多数诡异往往不敢贸然出手。
担心在自己攻击圣依教的时候其他教会反过来踩自己一脚。
担心自己就算是联合了其他教会的力量，作为出头鸟、眼中钉的自己在真的和圣依教打起来后，就像是那些死在圣依神手里的诡异一样，在圣依教没落前被一起带走。
所有诡异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反而让他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
不过未来其他教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像是现在这样，总是顺着其他教会的谋划，疲于应对的同时难免会因此而露出破绽。
主动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他过去果然还是不够卷。
在这个宗教信仰稳固的前提下，他必须得做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异军突起将圣依教遍布全球！
就该像是教会最初建立时那会儿一样，给予其他人、其他城市迫切需要的力量，趁虚而入尽快发展信仰。
宋时清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通过【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观察江市的情况。
确认了江市在诡域消失后也是真的没其他别的问题了，这才将【幻镜双生·手持】塞回到了女神的梦影手中。
……
次日，因为那个覆盖了整个江市的恐怖诡域，相关的消息自然也在几小时后，在凌晨时就快速传遍了整个城市。
“诡域覆盖了整个城市”、“命运教会召出神明虚像结束了灾难杀死了诡异”、“为什么诡异会在特异局爆发”……
类似所有和诡异相关的话题，几乎转瞬间便出现在了所有江市居民的社交媒体主页。
所有江市居民在感激命运教会的同时，也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相关的信息。
担心未来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担心自己未来可能会无知无觉地再度被卷入诡域中……江市居民在经历了那样恐怖的诡域后，难免会因为类似的想法生出害怕。
而不只是江市的居民伸出类似的担忧，当“诡域覆盖了一整个江市”的消息通过网络传到其他城市后，其他城市的居民也是人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可怖的诡异。
在看到类似的新闻后，难免担心起未来自己所在的城市里会不会发生类似的遭遇。
尽管在江市媒体的报道中，命运教会确实很快做出了反应保护了一整座城市，可在诡异出现的同时，期间也
确实死了不少人。
关于普通平民的死亡数量至今还没统计完全。
……这里面也有降临日后本就不好统计具体死者的原因，以及当地居民也在争论，要不要把以前那些出现在江市的没有人皮的人形怪物算上。
但据说在诡异出现后，就连江市内城特异局的超能力者，都因此而死了一大半。
就光看对方能在内城特异局逞凶杀人的本事，要是普通人遇上了类似的诡异，恐怕分分钟就会被直接送去见太奶。
在关注这起案件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后，追热点剖析相关事件的媒体也越来越多。
一些江市本地的媒体，甚至还从各个角度分析一连写了好几期相关的内容。
也就是在分析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后，除了命运之神的虚像降临出现解决诡异，也有人开始注意到了当时其他存在的事物。
就比如说，在追逐热度的同时，江市本地有一家媒体注意到了照片角落的黑影，试着把图片放大，最终看到了当时追着诡异飞离特异局的桑瑶。
因为离得有些远，再加上仰视拍摄的视角确实不大容易拍到正脸，就算是将图片放大修复，依旧很难看到当事人的样貌。
所幸除了五官面容之外，图片上这个模糊的人影身上，依旧存在着一个极其显眼的特质——
那就是她身上穿得花花绿绿、元素复杂的衣服。
就是看着图片里隐约能看到的繁复花哨的配色，几乎就让所有知道圣依教特色的人立马将其和圣依教联系在一起。
看来在命运教会的神明虚像出手的时候，圣依教当时也在场。
当这一重大发现被单独挑出来写明后，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议论。
[圣依教当时居然也在？好吧，看来圣依教这类新兴教会，看着还是不如其他老牌教会厉害。]
[不愧是三大教会之一的命运教会，反应就是快速。]
[看图片，这是把全城称得上是厉害的神装都穿上了么？可是神装哪里比得上虚像啊，感觉圣依教的这步棋还是走错了，必要时候信徒的自立自足完全比不上神明出面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对圣依教感觉更好了一点。起码和当地其他压根没有反应的教会不同，就算圣依教来晚了没能帮上忙，但起码圣依教还是做出了反应。不像其他教会……真就是这么反应都没有啊。]
[虽然诡异确实危险，但这么看来，这次的意外还是有点意义的，起码给江市现有的教会排了名。命运教会最强，圣依教第二，其他教会……不提也罢。]
类似的新闻宋时清自然也刷到了。
因为平时就关注圣依教对外的舆论，这则热度很高的新闻在发出来没多久后，就被各大社交软件的算法，推送到了宋时清的主页。
看到网络上出现类似的评价说法后，无论外界对圣依教的看法究竟是好是坏，无论底下是命运教会的拉踩还是其他教会的不满，这都意味着，江市内暗地里发生
的这场算计，在推出了唯二的得利者后，至此都彻底落下了帷幕。
当攻讦的手段从实际的战斗变成了网络上的舆论后，就说明了案件至此差不多已经开始收尾结束。
而与此同时，江市内城的圣依教里。
不同于媒体只能勉强辨认出最基本的“圣依教混搭风格”的信息，圣依教内部倒是在看到这个新闻后，大概猜出了照片里的那个当事人。
在诡异爆发诡域降临的当天，出现在特异局附近的就只有桑瑶。
再加上桑瑶当天为了方便跟踪，也确实找不少人借了【简约】属性的神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其他信徒断定了当事人的身份。
因为政府至今仍未对外说明当时特异局的情况，不少人也是真的好奇特异局里的情况，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么多超能力者因此死亡。
有人猜出这点后悄悄找上了桑瑶，试图询问当时桑瑶在特异局的见闻。
然而因为桑瑶也被宋时清叮嘱了不要泄密，无论其他人再怎么好奇询问，相关的消息始终没有往外泄露哪怕一点。
……
不同于媒体的快速反应，政府官方是在几天后才终于出面。
而在长时间的犹豫纠结后，他们也在宋时清的威胁下不得不做出选择，表露出支持圣依教发展的意思。
在后续发布公告时，更是着重夸赞了圣依教——
[诡异出现展开诡域的当天，晚五点半左右，江市内城特异局在圣依教的帮助下，提前发现了潜入特异局的诡异，并在其他教会的帮助下结束的危机。
感谢圣依教给予特异局的帮助，这也避免了内城特异局出现更多的伤亡。
圣依神慈爱的目光确实注视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连憋了好几天，最后憋出了这样一段过分简单的对外说明。
难以想象，发出这份公告的工作人员究竟是怎么咬牙切齿地在威胁下，打出了最后那句赞美圣依神的话语。
即便这份过分简单的公告没多少实际的有效内容，从头到尾都没提及当日特异局的情况，全程都是些套话，但在民众看到这则通告后，几乎没多少人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一点。
所有人在看到这则通告后，几乎全都下意识看了眼发消息的人，来回确认这是官方账号而不是什么仿冒账号。
一直到确认了发布信息的人是正经的官方账号，这才从特异局官方第一次支持夸赞教会的震撼中逐渐回过神来。
眼见当时杀死诡异的命运之神的虚像，居然都被直接归类于“其他教会”的范畴，不少人更是好奇当天圣依教究竟都做了什么，究竟都给予了特异局多少帮助，居然还能引得政府别样的青睐。
而对此，特异局并未对外都说明，圣依教同样不发一言。
不过别说，在看到政府官方发布的这则公告后，倒是有不少人因此对圣依教生出好感，政府的态度也确实影响了民众对于圣依教的态度。
宋
时清在那则公告发出来没多久后，没多久便就解锁了【穿搭万人迷】新的成就奖励。
[嘀——]
[感知到因为您的穿搭，已经有500000人对宿主您的好感度达到了满格。成就任务【穿搭万人迷】第六阶段任务已完成，第六阶段任务奖励已解锁。请宿主您继续潜心研究穿搭美学，用自己的时尚品味俘获更多人全心全意的喜爱吧！]
宋时清听到提示音，当即打开了成就任务的界面，领取第六阶段的任务奖励。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卡牌，那个的故事至此再度在他面前上演。
就和宋时清看完上一段背景故事时想的一样，少女将自己的神器送至了人间。
要是这些无谓的争斗能变得更和平就好了。
有什么争斗，能比神器的换装比拼更加和平呢？
类似的想法愈演愈烈，少女用力闭上眼做出了决定。
祂要彻底结束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少女将神器的力量不断扩大，以至最终囊括星球上的所有人类。
神造的神器就像是又一轮璀璨的太阳，它自空中落于人间之中，耀眼的光芒一度将所有灾难、所有罪恶尽数照亮。
“从今天起，你们只能通过更换服装改变穿搭，用这样的方式解决争端进行战斗。”
“所有违背神谕的人，所有发动战争的人，所有伤害他人的人，都将承受自身加诸于他人百倍、千倍的痛苦，在比深渊更深重的绝望中迎来最终的死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少女神明如此说道。
故事至此结束。
宋时清想，之后果然也是真的迎来了全民PK，这推广速度可比他快多了。
宋时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卡牌，他将卡牌翻到正面，看到了本次解锁成就奖励后得到的服饰——
是特殊五星【简约】属性的【神明造物·下装】。
【神明造物·下装】整体大多白色，不过和寻常起源于中世纪法衣的裙装不同，起码这会儿他拿到手的下装是一条裤子，看裤脚还能正好收进【神明造物·鞋子】的靴子里。
宋时清看了眼【神明造物·下装】，简单看了下服饰的外形以及服饰的属性后，很快就把它放进了衣柜，转而打开了系统的设置页面。
就像是先前计划的那样，宋时清在新的规则里，写明了和公会相关的内容。
[同一星球能打开竞技场的人可以结成公会，通过公会可以互相借用彼此的服饰。]
宋时清直接把公会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星球，确保所有信徒都能通过公会互相借用服饰。
在输入成功后，也很快借用神明的名义，说什么“神明担心遭遇诡异的信徒在失去手机信号后，没办法借用神装”的话，将公会系统建立的消息告知了所有信徒。
公会功能的使用方式和炼金工坊和竞技场类似，只要默念“打开公会”，就能打开相关界面，看到除自己之外全球所有能打开竞技场的圣依教信徒。
而对这样的变化，圣依教的信徒自然是一片叫好声。
宋时清确认了公会开放后没出现什么负面影响后，当即开始向外寻求发展的机会。
比如说，除了本国之外的其他国家。
在这颗星球上，当降临日出现后，国家的概念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只是在这个城市与城市之间几乎互相隔绝的情况下，国家的概念远没有城市的存在更加深入人心。
对于民众来说，因为没办法去往其他城市，于是自己生活的城市就近似于一个完整的世界。
而从降临日前延续至今的国家的概念，对于普通人来说，唯一的作用大抵就是方便城市与城市之间，延续过去降临日前统一国家时的关系，更加放心、便捷地进行物资间的交换。
宋时清想起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当时其他国家还存在着战争、种姓之类的种族矛盾。
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类似的大范围种族矛盾还存不存在，他到底能不能借此趁机发展教会。
宋时清搜索降临日前的地图，了这个世界的资料后，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一些过去就存在类似矛盾的国家。
在通过【幻镜双生·手持】按照地图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看过去后，最终在星球对面，看到了一个似乎依旧存在战争的城市。
他也是真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能打起来……！
第87章
在降临日前,杜纳曾是这颗星球上最为知名的□□聚集地之一。
对于其他地区其他国家的人来说，“□□”甚至能算作是这座城市的“特产”，又或者说城市对外的知名标签。
得益于本身靠海的地理位置,作为运转中心的同时毗邻某些混乱小国，这也让杜纳成为了一座凝聚血腥与暴力的城市。
毒/品、暴力、人口贩卖，再加上本国政府的怠政或者说无力管制,这让杜纳一度成为全球知名的罪恶都市。
说来甚至有些可笑,在降临日到来后,杜纳甚至称得上是为数不多能从中这场灾难中获益的城市之一。
骤然缩减的土地资源、所有人都被强行困在城市中无法转移去往其他城市、城市和城市的物理隔绝限制了高危热武器流入民间、官方遴选后的流通物品杜绝了毒/品在城市里的泛滥成灾……这一切的一切,反而让杜纳这座城市变得比降临日前还要更有秩序一点。
而降临日这个恐怖天灾的出现,也让全城所有人面对全球共同的灾难后，得以短暂凝聚在一起,作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在降临日出现后共同建造城市。
在降临日初期，在诡异怪物最初出现的时候，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这座城市的□□团伙,所有人都在政府的引导下,共同建立降临日后如今具备内城外城布局的城市。
然而可贵的和平在这座城市之持续的短短一瞬。
当铁丝网在城市边沿连成一片,在杜纳民众的生活勉强恢复安定后，根植于血脉中的罪恶再度蠢蠢欲动，使得这座勉强维持平和状态的城市再度爆发了战争。
在城市里的□□在意识到物资无法流通、原定的营生彻底断绝的同时,他们反而很快反应过来，降临日后绝大多数情况下看着近似于孤岛的杜纳,这座彻底从国家中被切割出来的城市对他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个独立的王国，这是一片连政府都无法彻底管控的乐园。
通常情况下，无法进行物资交换、无法在国家的范围内显示出本身重要性的城市，类似充斥着犯罪、无法被法律管控的城市,往往都会被自然淘汰。
……当城市必须要通过物质交换才能获取足够的资源存活，其他受控于政府的城市完全能通过切断供给资源，然后让时间来淘汰那些混乱城市的罪恶。
但麻烦就麻烦在杜纳本身的地理位置。
杜纳原本作为港口城市一直靠海，而城市建造时为了方便获取自然资源，甚至将一部分的海洋连带着一起容纳进了杜纳外城的范围中。
这也让杜纳在降临日后的如今，成为了国内最大的碘盐、海产品等资源的供给城市。
其他城市至今无法彻底切断与杜纳的物资交换，于是让杜纳借此继续带着罪恶存活至今。
当本地□□逐渐意识到，这座城市只要存在、只要能继续稳定供给物资，无论这座城市实际究竟有多混乱，其他城市便都不会放弃杜纳。
而城市近似孤岛的状态，也注定了政府在无法获取其他城市的直接帮助后，彻底失去对城市最后的那点管控。
只要能成为这座城市的市长，只要能成为这座城市的政府，那么他们就将成为这座城市至高无上的国王。
在权利的诱惑下，杜纳的各个□□蠢蠢欲动，无论是哪个帮派的头目，都妄想着掌控这座城市。
即便在降临日后，枪支弹药不再在城市里流通，但只要有心想要闹事，无论手上拿着什么都能作为武器。
即便手里只有一个吃光了酱料的塑料瓶子，也能在塞上石头后成为抛砸的武器。
冷兵器的械斗伴随着时不时在城市中炸响的超能力，这一切都成了杜纳的每日闲时的伴奏。
这些□□过去甚至还借着菜刀撬棍，一度冲进了内城的区域。
当时要不是内城的教会出手强行管控，说不定这会儿杜纳都彻底没有了政府的概念。
不过政府虽然勉强苟活，但由于过去的这段经历，宗教在这座城市彻底占了上风，同时政府彻底失去了对聚集着□□的外城的管控。
即便在杜纳外城依旧存在着类似于松市和江市的特异局，由内城的政府特地指派驻扎在外城的各个城区，但类似的机构无异于一个摆设，给人的感觉纯粹就是面子工程。
到了现在，杜纳市外城沦为□□争抢地盘的舞台，内城则是处处都在求神拜佛。两者处于两个极端，看着甚至都不像发生在同一个城市里。
杜纳的这些超能力者如今绝大多数都不知道教会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宗教盛行的内城究竟沦落到了何等糟糕的境地。
甚至于宋时清最近的观察总结来看，就目前外城的情况而言，有不少超能力者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超能力的获取步骤”在这里几乎就是个公开的秘密。
……当然，杜纳的情况看起来实在太糟糕，也不排除当地特异局的超能力者平时偷偷接私活，跟着□□赚钱的可能。
杜纳外城的情况看着确实糟糕，恶劣的土地里确实能生出虔诚的信仰。
但问题是，这里的情况看着实在太过恶劣，好像再怎么离谱的事情到了这都能变成真的，他反而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突破口。
就算是外城那些名义上的官方超能力者、甚至于当地警察局的警察，看着似乎都受到了当地□□文化的影响，无论是谁看着似乎都不够可信。
就算是找其他看似可怜的平民，也保不齐他们下一秒彻底摆脱外在的伪装，露出实际是□□人员的真实身份。
而且在这种糟糕透顶的外城里，就算是真的找一个普通平民作为赐福的对象。
哪怕他们最初真的只是普通平民，也保不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受到影响，成为又一个新兴的、打着圣依教名号的新的□□。
最初宋时清看到这样糟糕的城市，当时心里还想说一定能在这里建立新的圣依教教堂，但当他真正深入了解后，类似的念头反而消退了。
实在不行，就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收为信徒得了。
估计就在这个环境下，那些年纪不大、阅历不多的孩子，或许还会相对更纯粹一点。
……至于内城的那些人……算了，他们虽然纯粹，也没受到□□文化的影响，但他们因为过去的历史信教都信昏头了，已经自成一体的内城信仰已经不容许他这样的外来者插足。
希望能找到几个配合行动的人。
宋时清这么想着，转眼却又在【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角落里，看到这座城市的人又互相打了起来。
“呵，我就知道……”宋时清也算是深入了解了一下杜纳的风土人情，这会儿甚至习惯了这座城市的传统，见状直接转换视角，去看其他城区的儿童的情况。
但怎么说呢，还真是无愧于杜纳市的传统，就算是小孩子也彻底融入了城市的风气中，看起来打得一个比一个凶。
甚至因为城市的其他大人教得“好”，年纪轻轻就开始搞小团体，折腾什么帮派，通过打架排名。
在杜纳市这个学校近似于奢侈品的城市，没上过学的孩子可算是被□□习气彻底腌入味了。
宋时清越看越觉得要命。
之后大概想了想，也算是通过反省意识到了问题。
对于如今这些在这个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而言，他们没见过真正的和平，在降生后就习惯了杜纳外城的情况。
面对那些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见过的事物，再加上绝大多数孩子甚至都没上过学，他们如何对和平生出渴望、怎么可能会想着改变如今糟糕的现状。
实在不行，要不回头还是去内城看看吧……
感觉就是那个教会盛行的内城，估计都能比外城更轻易地筛选出一些合适的人选。
宋时清这么想着，正要捏着鼻子去内城的狂信徒堆里找人，却突然在【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里，看到了一个不同于其他儿童情况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不信邪，宋时清最后又看了一眼外城的特异局。
此时此刻，一个看着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面带笑容地找上了特异局，等在特异局外看着像是要找人的样子。
别说，这样灿烂的微笑，还是宋时清观察的这段时间瞧着里最像是正常孩子的。
宋时清看镜子里的小孩像是要和特异局的超能力者对话的样子，当即换上了四星【梦幻】属性的【自然之子·发型】。
这是他最近找到其他另类用法的神奇套装。
【自然之子·发型】的套装背景是一群形态各异的动物，结合套装名字看着就像是什么游戏里的大德鲁伊。
穿上这件作用于头部的服饰后能做到和动物对话，想想人类说到底也是动物的一种，虽然他不会这个世界杜纳市里通用的外语，但德鲁伊连动物的语言都听得到，用来当翻译器听外语应该也不在话下。
……别说，最后还真就能听懂。
宋时清在装
备上【自然之子·发型】后，别说还真就听懂了当地的语言。
此时此刻，接通【自然之子·发型】当做是翻译，这场发生在杜纳市外城某区的对话，也成功被他听闻。
杜纳市外城七区，特异局外。
“那个，霍尔在哪里？他和你们换班了么？”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主动找上了特异局，在长久等不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后，没忍住试着出声询问了一个随意靠在墙角偷闲的超能力者。
……和宋时清过去了解过的松市、江市乃至其他国内城市都存在不同，虽然无论哪个特异局都存在巡逻守卫城区的职责，但其他城市是真的巡逻，杜纳市的超能力者却大多将巡逻等同为摸鱼，过分悠闲的样子看着格外刺眼。
靠在墙角的超能力者像是片刻后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扭头扫了一眼和对方对上视线后，这才慢吞吞地直起身。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孩子，确实将其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时常出现在同事身边的人对上了号。
“我记得你叫维克是吧，就经常粘着霍尔那个……”他挑眉看了眼维克，想想还是说明了实情，“你问我他现在在哪里……他啊，多管闲事死了。”
“没事非要和西摩党那群人对上，内城出来的人就是天真什么都不懂，张口闭口神爱世人，甚至还妄图通过信仰改变其他人……现在好了，这下正如他意，死了刚好去见自己爱戴的神。”
“看看时间，这会儿送葬人估计都已经把他的尸体弄到城外去了吧。”
对面，名叫维克的年幼孩子看着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维克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眼底甚至泛出了水光：“不可能，你说的这些一定都是假的！”
然而面对维克的失态，不远处的超能力者哪怕亲眼看到此情此景，依旧是毫无动容的冷淡样子。
不像是什么劝告家属接受现实的医护，他甚至都不像是正常城市社会中的政府官方人员。
“爱信不信。”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末了只冷淡地给出了这么几个字当做是回答。
扫见维克面上难过的表情，相比起同情，此时他的情绪更近似于不耐。
“还有……差不多得了，我们局里可没别的内城人乐意看你的表演，我可不吃你这套，没必要再在我面前演什么莫名其妙的戏剧了吧。”
作为外城人，他可比那个内城出来的霍尔，更清楚外城这些人的德行。
所有感情都是欺骗的伪装，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能选择信任。
在这种混乱的城市里，哪怕是四五岁的小孩子都不能归类为善。
继承了来自于父母的罪恶血液，从小被极端利己的思想灌注，有时候这些天生不懂羞耻心、不会共情他人的孩子，他们的心机比不少大人都要来得更加可怕。
估计也就是他那个叫霍尔的同事，被内城的人上人弄到外城等死后，还抱着近似于降临日前的英雄情结。
随随便便几下就觉得别人可怜，
情绪丰富到轻易就会被其他人打动，掏腰包满足自己的善心的同时，无知无觉被一群蚂蟥粘上……单纯到早晚死在外城的某个角落。
对面的维克闻言一愣。
不过片刻后，像是意识到过去的手段放在现在毫无用处，他面上那点近似于悲伤的情绪就像是冰雪消融一样快速消失不见。
眼底的泪光被微风轻易烘干，当下抿的嘴角被强行拉平后，面上平淡得没剩下半点多余情绪。
“好吧，我知道了。”维克近似于平静地回答了这么一句。
“知道就行，”对面的超能力者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走，“对了，以后也别来我们特异局了。”
“每次看到你那种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腻歪的表情，刻意笑成那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就和最开始被迫和霍尔搭档时，那种让人后背发麻的不适感一模一样。
不过相比起表明自己不耐烦的情绪，重点好似希望对方不要在来特异局了。
他们这样的官方组织在这个遍布□□的外城本来就很尴尬，要不是给的钱够多平时还能赚赚外快，他都想直接辞职走人了。
而在杜纳市的外城，街道上的所有活人都近似于活体的摄像头。
就算是他们这些超能力者，平时也有属于自己对外的社交。
霍尔的情况他们清楚，那种活在教义里的人可没空注意他们平时的社交，
但维克这种本地孩子就不一样了。
鬼知道对方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能看的秘密，下一个被送葬人送走的八成就是自己了。
维克闻言应了一声，面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为对方言语中的嫌弃露出半分近似于难过的情绪，像是早早习惯了这些。
他最后看了超能力者，在知道霍尔死亡的消息后，像是彻底放弃了原本的念头，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而另一边，宋时清全程盯着【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
就算之前在看到并了解了杜纳市外城的情况，当他亲眼看到维克猛地变脸变回面无表情的样子后，还是难免因此被这一幕惊到。
只是，当他真的对杜纳市外城即将彻底死心时，【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带着些许惋惜语调的感叹。
“居然真的死了啊……”
维克没有说更多的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宋时清在听说过去的小段经历后，对于这件事这个人额外自带滤镜，他居然还真的能从这句自言自语中，听出些许近似于惋惜的意味。
说不定还真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呢……
对比内城那些其他教会的虔诚信徒，在听说内城的特异局居然还能出来教会的信徒后，宋时清发现这个城市的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严重，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多观察一会儿。
……
“居然真的死了啊……”
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虽然像是霍尔那样的人，
他与外城确实格格不入，哪怕最初看到对方的样子时，就知道类似的外来者在他们这里注定活不长久。
但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不是他说，尽管霍尔看着确实不大聪明，可在面对西摩党那群人，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自顾自地对上那个在外城七区颇为有名的□□。
而且就霍尔那样，他能做出什么能让西摩党把他正眼看在眼里的大事来……
维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对方的尸体，对于霍尔的死讯，哪怕一直到现在，他心底依旧有种近似于轻飘的不信任，总觉得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没多少实质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甚至霍尔可能还活着，还存在于外城七区的某个角落里。
就好像当他转头回到那个刚才的那个街区，霍尔依旧近乎古板地遵照特异局的规定，一边忏悔自己迟到的行径，一边表现出和其他老油条截然不同的青涩，循规蹈矩地在街区巡逻。
即便这对如今杜纳市的外城来说，依旧毫无意义。
或许只要当他往前走，只要顺着对方巡逻的路径继续往前，不一会儿就能看到规矩穿着特异局制服的人站在不远处。
因为他装可怜，学着内城人的样式装无辜，还会轻易上当受骗、发自内心地觉得他缺少内城少爷才能拥有的童年，自掏腰包请他吃那些稀罕的零食。
然而当他彻底走出这条街，依旧没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维克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的街区。
因为□□的存在，就算是白天街道上行人的数量看着也不会太多，就零零散散地点缀在街道上。
今天巡逻的老油条都躲着摸鱼，所以视线所及之处也是真的没看到半点熟悉的特异局制服。
连这个平时准点巡逻的事件都缺席，看来也是真的死了。
维克莫名叹了口气。
算了，死都死了，就这样吧。
在原本的计划彻底被打散后，无处可去的维克今天也没有和其他人打交道的兴致，想想还是决定回家。
维克的家靠近城市边缘，荒僻角落总是能看到一些眼熟的□□人员。
他目不斜视地路过那些危险人员，就好像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当然，这差不多也就是每个活在附近城区的人都要具备的素养。
估计也只有霍尔那样的蠢货，总是带着那种不合时宜地警惕，好像真的想要保障周围民众的安全，盯着那些人每一个鼓起的口袋、每一个背在身后的包裹看，最后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
维克一路回到家，也就是在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附近一个总是玩什么幼稚角色扮演游戏的小鬼突然指着他，吃吃地笑起来了。
“什么啊，维克，你不找你那个霍尔叔叔一起玩了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维克可没有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的习惯，翻了个白眼就想直接走人。
这种人越是搭理就越烦，直接当成空气忽略掉，才是面对这些人时最好的解决方案。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知道维克此时心底的不耐烦，好像真的觉得自己说的那句话戳中了维克的痛处。
就好像维克总是不耐烦和这种人打交道，对方实际也看不惯维克对待自己时的高高在上。
大家都是杜纳市的外城居民，大家生活水平都类似只住在城市边缘的贫民窟。
凭什么维克能用这种近似于傲慢的态度对待他。
自信于自己的话语能让维克觉得难过，在这之后，他就像是痛打落水狗一样，用近乎自得的语气，说出了后续的讽刺言语。
“笑死了，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演得很好，能偶尔挤出来几滴眼泪，就觉得能靠这个糊弄住所有人了吧？”
“我上次可是亲眼看见，就在你转手把东西卖掉的时候，你那个霍尔叔叔可是跟在你身后，把你说的那些话全都一句不落听进去了。”
“要我说，他早该这样做了，让我早点看见你这张难堪的脸逗乐。哈，你那个霍尔叔叔还真是唯独做对了这件事。”
维克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茬。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原来霍尔之前就已经知道么……！
第88章
维克没吭声,原本开门的动作顿了顿。
不过不消片刻，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直接拉开门，看着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事当回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来自其他人的嘲讽。
只是看似平静的面容下，实际心底却一直来回咀嚼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想要弄清楚霍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以前,在那个滥好人还活着的时候,他还能单独找上对方,问清楚霍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只是现在对方的尸体估计都已经被运出了城,于是他也只能单独了解那些在杜纳市外城显得格外罕见的“善”。
霍尔在这之前就知道了他的底细,甚至还亲眼看到他为了赚钱，直接把骗到手的东西转手卖掉……
可任凭此时的维克如何回忆过去的经历,仍旧无法从过去和霍尔接触的记忆中,找到哪怕半点类似的痕迹。
记忆中，那个作为超能力者的霍永远都是那副和善到近似于懦弱的样子。
平日里总是整天地对着那个看不见的神忏悔，愧疚自己与诡异同流合污,愧疚自己即便放下了底线依旧没办法改变这座城市。
因为这份莫名其妙的愧疚,连带着对待他这个“杜纳市外城罕见的纯粹孩童”,都抱着一种近似于小心翼翼的怜悯。
然而霍尔对待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以至于他如何思索都想不到相关的线索。
如果真的有哪里不对的话……
大概是突然从某天起，霍尔突然给他塞了比以前更多的东西,罕见地陪他一起吃那些过去不做理会的小零食，再也没说什么“担心危险于是想要送他回家”的话。
所以——
在当时,这就是因为霍尔亲眼看到，他这个在外城摸爬滚打长大的本地人远比自己想象中更适应周遭恶劣的环境，早早习得了这个世界默认的潜规则，所以没再继续提类似的话题了？
亲眼看到自己想象中应该像是那些内城人一样愚蠢的孩子,表现出远超于外表和年龄的圆滑。
在发觉自己被骗后，唯一的应对方式不是彻底断绝联系，而是给他更多能被当做是货物转卖的食物？！
明明被人骗了，还担心骗子自己有没有吃饱？！
开玩笑，这种人活该在杜纳市的外城彻底灭绝。
维克想起了霍尔平日里看向自己的眼神，最后好像还真就带上了近似于可笑的慈爱。
即便意识到眼前的人远没有平时表现得那样单纯，却还是用那种对待和善到在他看来有些伪善的态度，以此来继续对待他。
“哈……不会真把自己当做什么救苦救难的救世主了吧……”
维克有些不想继续往下想了。
就好像知道得越多，连带着他也会被内城人那份愚蠢的善所感染，彻底没了在这个杜纳市的外城活下去的资本。
只是越是克制着不再继续往下想，他的大脑反而更加叛逆地回忆起了一些过去无
甚在意的小细节。
那些天真过头的话、总是和善笑着的脸、自顾自怜悯看过来的视线……这些在过去几乎在外城绝迹的东西，未来恐怕也再不会出现了。
“烦死了……”明明清楚不该理会，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无法被浇灭的焦躁感。
明明只是个勉强还算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帮派为了争地盘互殴死人，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附近面熟的邻居突然消失不见，但独独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办法把霍尔的死讯翻篇遗忘。
得，平时活着也没看出什么厉害的地方，这会儿死后还真就意外显出了点成就啊。
长久沉默后，维克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以后也想过要成为超能力者，这样才能在未来的帮派里出名、降低死亡的可能……现在就直接把计划提前两年吧。”
他近乎妥协般地自言自语说出了类似的话。
随即，维克转头走出了家门，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城市边缘的铁丝网附近。
……
作为杜纳市外城七区的人，维克之前就有想过，等自己长大后做什么比较合适。
父母生前在本地一个小帮派里混日子，因为实力一般，就是混到死也只能是别人手下的小弟。
如果想要拥有更好的生活，未来势必得成为超能力者。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过上更好的生活，维克在这之前就做好了相对的准备。
至于未来如何成为超能力者……就好像其他人都有各自的信息渠道，维克同样知道这方面的小道消息。
因为家住城市边缘的贫民窟，其他□□为了获取超能力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会被他们这些贫民窟的居民或多或少看在眼里。
趁附近没人注意，这会儿的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出门工作，维克悄悄摸到了铁丝网附近。
他沿着铁丝网四下搜寻，最终找到了一个被人强行破坏、用工具剪出了半人高破洞的洞口处。
维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压低声音，站在洞口附近出声询问道：“有人在么？”
周围一片静悄悄，没人应声。
然而即便如此，维克却像是笃定了附近存在着什么东西正默默听他说话，用更轻的声音快速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我知道你在这，我以前还看到你和那些帮派做交易。”
“我也想和你做笔交易……我之后会把人送到这，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内核’。”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方天地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被维克的一番话惊醒。
周遭的温度似乎都凭空降低了几度，一个有些阴冷的声音就在此时凭空出现在了维克的耳边。
“哦？你也想和我做交易？”
“就你这样，还是先回家多养几年再说吧。”就像是猎人假惺惺地可怜眼前的猎物没长大、身上肉不够多，哪怕是劝告的话语，说出这些话的出发点从始至终都不是出于善意。
维克闻言，也知道自己交易的对象出现在了铁丝网的另一头。
得益于铁丝网另一头的诡异没有彻底放出自己的全部气息，似乎也在过去的交易过程中知道了这些人脆弱的神经，于是维克这会儿勉强还能保有自己的理智，尝试继续和出声的诡异谈条件。
维克竭力平稳自己的情绪，和对面的诡异继续谈条件：“我觉得差不多已经够了……我现在就想成为超能力者。”
“我记得上次看到西摩党的那些人，给你搬出去了两具尸体从你这里换到了东西。我想办法给你弄来一个活人，或者说两个也行，希望你能和我做交易。”
与此同时，不只是铁丝网另一头的诡异，就是相隔半个地球的宋时清，也听到了此时维克说出口的话。
宋时清最初本来还想说，这座城市的外城居民怕不是真的打架打疯了，居然连确定城市范围的铁丝网每个都敢下手，还直接在上面弄出来这么大的一个窟窿。
毕竟就那个破洞的高度大小，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年纪不大的小孩，出于好奇心从这钻出城来到野外。
结果没成想，相较于他能想到的糟糕可能，实际发生在附近的现实简直远超他的想象。
就刚刚维克说的那些话，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维克是想找其他活人和诡异做交易的吧？
尽管在这之前，在发现那么多□□的编外超能力者时，他就猜出了“超能力获取方式”在这个城市的泛滥，也猜出了□□为了获取力量可能会做出什么私下收集“内核”的事情来。
可当他真正看到这场发生在人类和诡异间的交易时，还是发现最初的猜测相较于现实情况来说有些太过保守。
在降临日过去数十年后的如今，这座城市的人似乎都遗忘了最初诡异降临时的恐怖，甚至还自己排队朝火坑里跳。
也难怪在观察杜纳市这座城市时，发现这座城市乱归乱，甚至特异局的超能力者平日里也没怎么费心保证安全，城市里实际却也没发生多少诡异怪物袭击的案件。
一是□□平时也会为了获取更多“内核”获取力量，于是主动出手。
二就是城市附近稍强的诡异估计会与人类做类似的交易，索性直接留在了城外、
不同于松市的情况，松市附近实力稍强的诡异大多都为了获取更多的食物，悄悄潜入城市，在杜纳市附近的诡异意识到人类自己就会主动送上门后，相比起前者，直接选择了后者这类更加简单干脆的方案。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宋时清对于杜纳市的认知再度被离奇的现实刷新。
感觉就算是拿江市的情况和眼下的杜纳市相比，那个过去多灾多难的城市都能在对比后被称作是天堂了吧？！
还有刚才维克说出的交易内容……
直接用其他活人和诡异进行交易，之前本来还觉得对方可能是他在杜纳市外城收获信仰的突破口，现在看来就有些悬了。
在这个城镇里长大的孩子果然大多都习惯了犯
罪，外界的力量显然很难改变这些人习以为常的认知。
任何妄图动摇这些人赖以生存的根本，最后的结果恐怕都只能是无功而返。
连关系还算亲近的霍尔都没办法改变维克，试图用更加疏离的信仰改变这个在这座罪恶城市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孩子，这显然是天方夜谭。
宋时清第一反应就是重新找其他人。
但在发现最初误以为是突破口的孩子实际都能做出“和诡异交易”的事情后，总觉得其他乍一眼看上去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人，实际可能和维克一样糟糕。
或许维克依旧能作为后续工作的突破口。
不过不是作为手持神装结束战争的突破口，而是借用对方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帮他找人。
对方这会儿都能做到和诡异偷偷交易了，这种和“增强自身力量”相关的信息，在这个互相争斗的城市中本就格外隐秘。
维克连这都能知道，说明对方对这座城市的了解，远比他透过【幻镜双生·手持】看到的还要更加深远。
还是再看看吧。
更别说还有刚才那个“弄来活人和诡异交易”的话……不知道维克是不是真的能弄来活人，他对这个真的很在意。
真把什么无辜者骗来送死，他说不定还能借机从受害者身上发展信仰，能帮一把试一把。
如果维克做不到这个，说这些话实际也只是想要糊弄诡异，那他也是真的好奇，对方未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圆过去。
……总不能说是心情不好，于是专门找诡异逗乐吧？
而另一边，维克和诡异的对话仍在继续。
诡异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可以啊，那就看你之后的表现了。”反正对于诡异来说，作为决定交易能否真的成立的判决者，它在这其中永远都将占上风。
维克闻言像是直接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行，那你先别离开，差不多就在今晚，我试试能不能直接把人给你弄过来。”
快速而小声地说完这句话后，维克也担心自己这样在白天靠近铁丝网的举动，在其他人眼中过分显眼反而会让后续生出意外。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直把自己的眼眶揉得发红，这才假装有些失落地转头往不远处的建筑群走，看着好像就是心情郁闷于是单独出来散心一样。
当然，维克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无比贴近于恶棍，他只克制着撇嘴只单单加上了一点失落，看着不过分夸张勉强能算是写实。
而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往回走时，得亏了那个讨厌鬼对外的宣传，几乎附近其他所有人都知道了，他被那个善良的霍尔叔叔识破了真面目。
而对此，要不是真的和那个爱玩□□游戏的小鬼关系不和，他都想直接去感谢一下对方了。
得亏对方的大力宣传，附近关系一般的同龄人都对他或多或少露出了看笑话一样的表情，就是关系看上去
好点的，也大概是眼红他过去在霍尔那里得到的好处，主动上前给他出馊主意的同时，话里话外难免带上点幸灾乐祸。
而在这些看他出丑的人之中，但凡有谁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估计都会显得格外显眼。
在此之前，维克其实也想过，平时霍尔看着是有些喜欢对外发善心、心里实际也对这个混乱的外城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但真让霍尔着手去做，就以对方的性格来说，估计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惹得西摩党特地动手的大事来。
听说最近盘踞在外城七区的西摩党想要扩张地盘，和附近的其他帮派产生了摩擦。
私下的突袭也意外失败出现损伤，十有八九是有人对外泄了密。
霍尔死的时间太巧，估计就是和西摩党的这次失败存在关联。
联系他今天得知的“霍尔居然会偷偷跟着自己把他送回家”的事，频繁来去这片城区的举动放在部分人眼中确实刺眼。
不过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一定会在更早的时候得知死讯。
一定是霍尔的善心开始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最近才有人偷偷告密。
大人没空管他们这些小孩的事情，也没空注意他和霍尔之间的关系。
说不定真正的告密者，实际就是清楚知道霍尔和他的关系的同龄人。
维克将原本的嫌疑对象下意识缩减，随即很快就在一众看热闹的人里，找到了一个面露惊讶的人，像是错愕如今听闻的”维克被霍尔抛弃”的消息。
在其他人都还不知道霍尔死讯的前提下，也只有真正的告密者，才会因为知道得太多反而表现出不同。
想到这，维克又想起那个死于愚蠢的霍尔了。
但凡对方能有点成年人的智商，又或者保有哪怕一点其他成年人的警惕，估计都不会死得这么悄无声息。
同样，也不会在过去被他轻易察觉出性格偏好，最终因为和他存在联系，最终招致死亡。
“都来外城七区的特异局了，怎么都还对本地的帮派一点了解都没有呢……”维克记住了那个人的脸，末了近乎自言自语地抱怨了这么一句。
他记起了对方的名字——布莱恩。
记忆中，对方的父母似乎就是西摩党的一员。
……
维克是在布莱恩转头回家后，这才在看热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后，偷偷溜到对方家门口的。
因为知道对方父母在白天十有八九都不会在家，□□成员的身份背后也是靠劳动换取金钱的普通人，此时对方家里估计只有布莱恩一个。
维克确认了附近其他人估计都转而去其他地方找消遣，绕到了布莱恩家门前敲了敲门。
在看到对方果然无知无觉地打开门后，当即抓住对方的领子把人塞回了屋子里。
布莱恩的眼神闪了闪，面上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近似于心虚的表情。
虽然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恢复了镇定，但维克显然没错过这一点。
布莱恩装出平静的样子询问：“维克，你这是怎么了？我最近也没惹你吧？”
维克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来意：”布莱恩，前段时间，应该你是把霍尔跟着我来到这片城区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吧？”
“我问了一下特异局的那些人，他们说霍尔已经死了。这应该也和你有点关系吧？”
布莱恩一愣，由于过去时常接触帮派习气这类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维克因为霍尔的死于是找自己寻仇。
“好吧，是我干的，所以你这是来找我寻仇的？”布莱恩很快平静了下来，后续说出口的也是父母平时言传身教的威胁话语，“那你可要想清楚了啊，我父母可都是西摩党的人，我爸爸最近还成了小头目，你今天要是真的敢打我，你就会和你的霍尔叔叔一起横着被扛出城。”
“我知道，”维克尽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合适的合作者，“我怎么可能找你寻仇呢？像是那种滥好人，死了也是活该，谁让这种地方好人就是死得快。”
“我今天是想找你合作的。不是，你不会真觉得，霍尔那样的人会和其他帮派产生牵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但说好了，你之后要是拿到了什么好处，一定要分我一半。”
“就之前，明明是因为我的存在才开始觉得霍尔不对劲，甚至在上报后还因此混成帮派里的小头目，结果反而是我最后什么都没拿到，光是想想都觉得亏。你总该给我分点好处吧？”
全程，维克都没有额外说明这其中的误会，也没有尝试和对方解释霍尔送自己回家从始至终都是好心。
比如，之所以在发现他的真面目后还对他那么好，不是因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了解西摩党的动向，纯粹是因为对方在信仰神明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圣父。
维克没有辩解哪怕一句。
在杜纳市的外城独自活到现在，他可太清楚在和其他人谈条件时，不要让自己的话语中出现过多和目的相悖的无用话语。
过多的解释反而会让人生出怀疑，在认定对死者抱有感情后连带对他抱有警惕。
这可不合适。
维克这么想着，面上适时露出了带着点贪婪的微笑。
布莱恩也知道维克的家庭情况。
因为没有供养自己生活的成人劳动力，平时有点时间就会想着从别的地方搞钱。
这会儿眼见好处全被他们家拿到手了，而自己却因此失去了作为经济来源的霍尔，觉得不高兴也确实合理。
布莱恩顺势询问道：“行啊，你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消息？”
维克没吭声，只是松开了抓着对方领口的手，抬眼上下扫了一眼眼前的人，随即拇指和食指上下搓了搓比了个要钱的手势。
布莱克当即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在协议无法确定成否成立的前提下，必须要先给点好处才愿意开口。
还真的是想钱想疯了……布莱恩不满地“啧”了一声，转而从抽屉里摸出了钱，直接递到
了对方面前。
“你最好别骗我。”即便是这时候，他还依旧愤愤地威胁了这么一句。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在看到对方把钱收下，好像真的只是为此找上自己后，布莱恩倒是因此意外放心了不少。
维克数了一下自己拿到手的钱，这才压低声音，说起了自己知道的那些消息。
“像你这种摆明了就是西摩党的人，无论去哪里估计都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这个城区的特异局里，真正和其他帮会有接触的，实际是特异局的那个副队长。”
“有一次，在我去特异局找人的时候，就在你们西摩党动手前，我亲眼看见有个面生的人专门找上了他，还在等人的时候偷偷听到了什么‘抢地盘’之类的词。”
维克把钱塞进口袋，随即状似不经意地说出了后续实际最重要的内容：“这事晚点告诉你父母，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得到验证。”
“等到你们家从西摩党那边拿到好处后，记得分我一半。除了这个之外，我可是还知道其他不少消息的。”
“今晚我会在铁丝网附近的那棵杉树后等你，你可别大喇喇地冲进我家。我以后可是想成为情报贩子的，要是和你扯上关系，以后我怎么赚钱。”
布莱恩从始至终都没听出来什么问题。
他默默记下维克的话，顺势应了一声：“行，我记住了，到时候我会悄悄找你的。”
因为那句“除了这个之外，我可是还知道其他不少消息的”的话，他也确实想着要和维克暂时维持关系。
松市外城八区，远隔另一座城市的宋时清看到这，没忍住发出了感叹。
还真是全员恶人。
第89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趁着夜色,维克提早去了铁丝网附近等待。
其实真要说起来，那个和诡异谈妥的交易地点，实际离他之前说的杉树还有一段距离。
但他相信,布莱恩在确认信息正确后，就算是为了后续可能的交易，都会自己沿着铁丝网一路找到自己。
维克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自己的方向靠近。
今晚入夜后光线就有些暗淡,天上的红月只留下一点细边,哪怕视力再好,也只能在夜色中含糊地看到一片黑影。
维克看到不远处的黑影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迟疑片刻后朝他的方向靠近了些许，
“维克……是你么？”布莱恩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个轮廓有些模糊的黑影此时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看轮廓似乎半扭着身体，好像时刻做好了转身逃跑的准备。
维克也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是我，布莱恩,我在这里。”
他刻意挡在铁丝网上的破洞口前,伸手招呼对方朝自己靠近。
他已经做好了把人通过铁丝网的破口,强硬把人塞到城外的准备。
布莱恩显然不知道维克和诡异之间的交易，更不清楚人类还能通过和诡异交易获取“内核”成为超能力者的手段。
“给你，说好的分你一半。”布莱恩无知无觉地靠近,抬手把自己准备好的钱递了过去，顺带着抱怨起了维克没有出现在约定地点的举动：“你怎么没在杉树那里等我？不是说好了在杉树那边交易么？”
“要不是我想着交易要有始有终,一路沿着铁丝网找了过来，说不定直接就要错过交易了。下次你要是还这样，那之后可就不能怪我没把报酬给你了啊。”
对此，维克直接拿出了自己之前随口编的解释：“我刚才是等在杉树那边的,但刚才在那附近遇到了几个人，所以就下意识顺着铁丝网一路躲到了这边。”
说话间，他还用手触碰纸币上的盲文凸点，以此来确定金额的大小。
……尽管之后就要把人扔到铁丝网另一边，可既然还能额外多拿到一点钱，那他自然也不能错过自己这部分应得的收入。
对面，布莱恩这会儿也没把“刚才在杉树附近没找到人”这事放在心上，确实相信了维克给出的这部分解释。
因为铁丝网附近的杉树算得上是附近这片城区的标志地点之一，偶尔确实会有一些人约在杉树聚集，维克说明的意外也确实有几率发生。
而相比起当面交易给予报酬，更重要的果然还是之后的事。
布莱恩看着维克清点报酬，顺带着说起了父母刚才和他交代的事情：“话说回来，要不是你告诉我，我们也是真的不知道，特异局的副队长居然会和其他帮派存在联系，平时私底下还卖我们西摩党的消息赚钱。”
“不过他给出的口供还是和实际情况有些差距……就我们外城七区这片，就你
知道的那些人里，还有谁疑似和其他帮派有交流的？”
维克就等着对方这么把话问出声。
哪怕他不知道其他买情报赚钱的人，但想也知道，西摩党这么大一个帮派，这片城区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做类似的生意。
他把拿到手的前放进口袋，当即抬手招呼布莱恩朝自己靠近。
维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嘘，别这么大喇喇地大声把话往外说，天这么黑，鬼知道有多少人藏在附近。你过来，凑近点，我悄悄和你说。”
布莱恩闻言朝着维克的方向凑得更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话题最先由他自己提出，再加上维克看着全程就是和自己认真交易的样子，误以为自己掌握了话题走向的他无意识地比白天放心了不少。
布莱恩朝着维克的方向靠近。
隐秘的氛围、压低的声音……布莱恩几乎已经凑到了维克的身边，两个人的肩膀几乎已经靠在了一起。
布莱恩等着维克和自己吐露更多的信息。
然而下一秒，在维克真正把话说出口前，反而是被风吹得发凉的手用力拽住了自己的头发。
与此同时，因为铁丝网和贫民窟的建筑离得本来就不算太远，担心这边的惊叫声惊扰了附近的其他人，另一只手紧接着握拳强行塞进了布莱恩的嘴里。
……因为担心被看出来不对，维克没有带什么显眼的工具，也没有在刚才凑近后做出什么从口袋里掏东西的显眼动作，全程把自己的手脚当做是唯一的工具。
或许挣扎间确实会被对方咬伤，但相比起事后的收益确实不算什么大问题……
担心被对方的手脚打中，维克后退一步闪到了布莱恩的身后。
趁着布莱恩最开始挣扎的空挡，维克直接拖着对方的头朝着铁丝网的方向靠近。
因为离得足够近，几乎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直接把对方的头颅放到铁丝网的破口处。
近了，这会儿他和铁丝网已经离得足够近了！
“这就是说好的报酬。”在收取透露信息的报酬后，他直接把布莱恩当做是自己成为超能力者的报酬，直接送到了铁丝网的破洞前。
在对方的头发丝穿过铁丝网的缝隙触碰到城外的空气，在围墙本身头破口的前提下，此时的布莱恩已然被按在了诡异的餐盘上。
耳边传来了草叶摇晃的窸窣声。
应该是诡异已经开始动手接收自己的食物。
然而这阵声音似乎不只限于耳边，同样发生在四五米开外的地方。
声音由远及近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像是发现了不对劲于是直接朝着他的方向直直冲了过来。
维克抬头看去，两个疑似一直待在不远处的人，此时正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靠近。
浓稠的夜色遮蔽了很多东西，它同样遮蔽了维克的视野！
……正常情况下，维克当然能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但今晚光线太暗，再加上长久待在铁丝网附近确
实对他的理智值造成了影响，后续又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布莱恩身上，自然忽略了这点细微的小问题。
在维克的设想中，这类发生在建筑群外的隐秘交易，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不对，总归会尽可能减少交易的人数。
如果想要获得更多更重要的信息，那么更不可能说带这么多人增加未来减少信息获取的风险，做出近似于竭泽而渔的事情。
靠……维克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把布莱恩想得太聪明太理智，这反而是出现意外的原因。
他用自己塞进布莱恩的手，最后单手用力把对方的头抵出了铁丝网外，随即强行克制住心里的绝望，想办法给这起意外做最后的收尾。
不管怎么样，必须得想办法把另外两个朝自己的方向靠近、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全都一起收拾干净！
维克眯着眼睛，看向另外两个朝自己靠近的人。
此时身后铁丝网外的诡异已经接收了货物，在捂住对方口鼻、同时让人昏迷防止发出声音的前提下把人往铁丝网外拽。
人倒在地上，不远处的两个黑影依旧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这也说明了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诡异的存在，只以为是人昏迷倒在地上。
还有机会的……
只要他们仍旧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那就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在这阵隐秘的混乱意外中，维克这一刻想到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方案。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然他没办法在这么短的事件里得到“内核”成为超能力者，那么之后也只能再借诡异的力量把这两人按死。
他主动朝着铁丝网的方向靠近，压低的身形几乎把整个后背透出铁丝网外。
此时那两个黑影已经离他很近了，他几乎已经听到了对方气急下，夹杂着急促气音的些许本身音调。
“你到底要对布莱恩做什么？！”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似乎是布莱恩的母亲。
……也怪他没有想到，布莱恩这么大的人，私下居然啊还是个要带着自己父母过来一起做交易的幼稚儿童。
维克看着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不断靠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背后铁丝网破洞的轮廓。
眼见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甚至发出“你到底把人藏在哪里”的质问，他直接迎上了对方朝着自己砸过来的拳头，用力抓住两人的手自己后退离开了铁丝网包围的城市范围。
他赌城外的诡异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绝对会在布莱恩父母发出尖叫前，把他们一串二个人全拽出城外！
而维克也确实赌对了。
两个成年人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被强行从半人高的破洞里拽出，被强行挤压保持固定大小的身体像是被压缩的应急食品，挤压后甚至都失去了原本的的体型被强行拖拽到城外。
小范围的诡域在这方天地展开，本就黯淡的光线变得更加灰暗了。
维克在彻底解决最初意外后，也在此时尝试和诡异谈条件，就好像最初
交易时那样。
在发现自己被定在诡域里同样无法离开后，他用自己最后能发出声音的嘴，开始后续的交易。
“大人，还记得我们原本的交易么？”维克尽可能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稳可靠，“我成功将人送到了您面前。”
“假使我未来成为超能力者，我会给您弄来更多的活人。”
显然对于维克来说，在刚才，对比杀死对方亲生儿子没有攀谈可能的布莱恩父母，他觉得原本交易中的诡异才是那个能进行类似交易的对象。
维克觉得，在表明了自己有能力给对方弄来活人作为食物的能力后，对方说不定真的会答应这场交易。
就算是对方反悔不给他“内核”，继续把控着“内核”以此来保证获取后续的活人作为食物，对于他来说起码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但出乎意料的是，诡异对此依旧无动于衷，看着像是压根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维克面上不免露出些许惊惶，片刻后终于想通了对方不愿意继续和他继续交易的原因。
在布莱恩一家全都死掉后，西摩党难免会注意到这片城区。
在不知道对方布莱恩父母是否把他的存在上报的前提下，他在短时间被绝对会被西摩党注意到。
在本身就有其他供给食物的对象的前提下，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算是未来没有他这个供给者似乎也全无所谓。
……如果这个诡异只有他这个食物供给者的话，他或许才有可能活着回到城市里。
想通了这一点，维克至此也算是彻底死心了。
像他这种天生的恶徒，注定只能和诡异交易，绝不可能得到神明的眷顾。
听说诡异会欣赏人类死前惊惧的表情，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对方额外占到这点便宜。
维克绷着脸，让自己彻底放空思想等待死亡。
然而就在此时，在他自己都已经想通了一切开始死心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带着悲悯意味的叹息。
宋时清就是在这时候，适时作为圣依神登场了。
因为知道维克年纪不大但想得比较多，比正常孩子聪明的前提下，对方玩玩只会相信自己，送上门的好处估计只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他也是一直熬夜等到现在，这才出声适时开始自己的计划。
“换上这两件神装吧……它们或许能带着你，摆脱此时的困境……”
宋时清打开衣柜，说话的同时借出了自己最近抽出的四星【运动】属性【球场新星·手持】，以及四星【暗黑】属性【捣蛋小恶魔·尾巴】。
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很普通的样子，实际就是奔着把人救出来的方向去努力。
另一边，维克在听到耳边宋时清的声音后，面上明显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看着那两张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卡牌，因为这份出现在眼前的神迹下意识瞪大了眼。
回想刚才听到的话，“神装”二字几乎轻易就将让人将其和神明挂上钩。
神明居然真的眷顾他的……
强烈的想要借用神装逃离的念头让他无师自通地将卡牌变成了真实存在的服饰。
当那条黑色的恶魔尾巴以及切实的网球球拍出现在他手中，包裹在他周身、意图将他吞入腹中的诡异似乎由此也有了实体。
他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几乎是强硬地摆脱了诡异的控制。
被四星【运动】属性服饰增幅强化的五感让他快速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况，并在最后趁诡异还没来得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俯冲从城外穿越铁丝网的破洞回到了城市中。
也就是在这之后，诡异彻底停下了捕猎的动作。
即便只是隔着一重没多少实际厚度的铁丝网，哪怕双方的距离实际只有不到两公分，好像顾忌着什么的诡异最后还是没有踏足城市的范围。
哪怕自己到手的猎物突然逃脱，它最后到底也只是不甘地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随即眼前那片比夜色更加浓重的黑暗至此很快消失不见。
大概是因为手持神赐的神装，期间维克甚至想过到底要不要诡异永远留下。
只是之后很快意识到，在其他帮派面前同样具备交易者身份的诡异，它压根不可能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口，以此来让其他交易对象心生警惕。
相比起城外得到了二个鲜红食物的诡异，此时更重要的反而是刚才出现在他耳边的那个声音。
那是什么内城人供奉的神明么……
维克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方。
就在他刚刚穿过铁丝网进入城市范围的时候，那两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神装，在完成使命后又再次突然消失，让他刚才直接抓了个空。
它们是再度回归神明了么？
如果他能真正拥有那两件神装，相比起那些在外城作威作福的超能力者，这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现在附近城外原本的诡异不大可能继续和他做交易，而他也不敢再相信那些危险的东西。
既然刚才那位不知名的存在愿意将神装借给他，说不定他真的有机会拥有这两件神装。
如果他能得到神明赐下的神装的话，他甚至还能借着神明的名义，在外城自己建立一个受控于自己的帮派……
想到这，维克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立马给自己换上了一个近似于天真无邪、就连他自己看到都觉得有些膈应的单纯表情。
“您是谁？您是世间哪位神明么？”维克装出可怜的样子，蹙着眉装出疑惑的样子环视一圈后望向天空，“是您出手救下了我么……谢谢，如果霍尔能看到这一幕，他也一定为此而感到高兴。”
“只是，伟大的神明啊，我恳请您一定要就继续帮帮我。刚才死在城外的事西摩党的一个小头目……如果我活着回去的，如果他们发现人死后找上我，我一定会被他们杀死的。”
“请您一定要救救我，我愿意为此献上我的信
仰。”他装出绝望的样子，说到最后甚至还直直跪在了地上。
苍白的脸、流出眼眶的泪、故作天真的神色——这一切都让他看着无比贴近于内城跪在教堂大厅里恳求神明的信徒，而不是出身自外城的暴徒。
神明没有应声。
于是维克继续硬着头皮往下演：“求求您了，如果我真的这么回去，最后真的会死在他们手里的……”
“或许您不知道，我刚才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给一位对我很好的好人报仇雪恨。只是现在，或许我还没办法推倒幕后的真凶，彻底剿灭那个行凶的□□，我就要和霍尔叔叔一样，在未来同样死在他们手中。”眼底的泪水淌得越发汹涌，好像真的绝望到了极点。
也就是一直到现在，那个刚才出现的属于神明的声音，这才再度出现出现在耳边。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像你说的那样虔诚，你自然能通过竞技场保护自己。”在说完这句指引圣依神身份的话后，宋时清就再没理会维克的话，噤声装作离开的样子。
这也是维克听到的最后一句神明的回应了。
在这之后，无论维克如何恳求、如何装出惊惧的样子，那个将他从诡域中解救出来的声音再未出现在他耳边。
维克之后又在原地跪着问了几句，甚至一路装可怜回到家，声音的主人都再未回应，像是已经彻底离开了的样子。
在长久询问得不到回应，又担心声音的主人实际却一直在看自己，他最后还是尽量保持了那副近似于过去对待霍尔的天真单纯。
当然，在保持类似形象的同时，维克也自己在心里认真想过，为什么对方愿意出手帮他，又不愿意直接继续帮人帮到底。
猜测可能是因为看他确实是在□□好像还有得救，于是才难得对他这样的恶棍赐下了恩泽，甚至还留下了保护自己的办法。
但可惜是，像他这样的人，他这辈子注定无法成为谁的信徒。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注定没办法使用什么神明的竞技场，未来也更没可能再碰到什么神装了。
只是相比起那个用近乎自残手段成为的超能力，真要说起来他还是更心仪那些使用过一次的神装……
维克一连迟疑了许久，大概是这次和诡异的交易让他觉得后怕，再加上神明的神装用起来确实比超能力还要更加安全便捷。
这都让他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一个近乎于渎神的念头——
连他这样的人都能触碰神装，祂的信徒是不是有资格拥有那份属于神明的恩泽？
如果其他人成为了信徒，他之后再将神装骗到手，是不是也能拥有这份来自于神明的力量？！
类似的念头愈演愈烈，维克诚实地心动了。
……
不过相比起神装，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想办法趁早跑路。
之后几天，维克暂时离开了自己家，顺带着观察了一下西摩党对于布莱恩一家失踪的后续反应。
……在各帮派盘踞
各个城区的前提下，突然有外来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地盘上，抑或是地盘里突然有人搬家逃跑，两者都会给人以来路不正的感觉，反而会因此受到意外的责难。
而且当晚，布莱恩父母意外在场的事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之后维克又溜达着观察了一圈，确认了西摩党虽然惊怒于布莱恩一家的死亡，但最后始终没把这事和他联系在一起。
估计当时布莱恩父母面对西摩党时把所有功劳都垒到了自己头上，为了利益一致隐瞒自己的存在。
毕竟在维克看来，如果西摩党其他人真的知道自己的存在，那么为了能获得更多的信息，最有可能的做法不是私下偷偷来找他，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找上他给予夸赞和奖励。
在把人彻底绑死在西摩党的名头上后，他就算是为了自保，也会尽可能地吐露更多的消息来让对方更加重视自己。
估计那天晚上，布莱恩的父母偷偷跟着布莱恩再到铁丝网附近，当时对方冒着暴露的风险找上自己，恐怕就是担心布莱恩没办法问出跟更多情报。
假使当时谈话失败，之后就该轮到他们现身直接逼供了。
在又观察了几天，维克最终确认他们都把布莱恩一家的失踪与其他帮会联系在一起，十有八九把这当做是其他帮派的复仇。
也就是在确认了这一点后，维克才有心思继续去想信仰和神装的事情。
因为不认字，本身也没有上网的能力，他之后还专门花钱找人通过“神装”、”竞技场”这两个词汇，反向弄到了圣依教和圣依神的信息。
确认了圣依神每周会给某个城区教堂的信徒发放神装、而神装确实能转让借出后，这样宽泛的条件再度燃起了他对神装的渴望。
虔诚的前提是足够纯粹。
在杜纳市的外城，纯粹到能去信仰神明、同时还愿意相信自己的人可不多见。
维克认真把附近那些勉强能个“单纯”一词挂上钩的人都来回筛选了一通，最后把目光放在了附近某位年幼的小女孩身上。
暴力往往伴随着情/色。
它们织成网，将一些年幼的孩童困在其中。
在过去，就好像所有生活在外城的儿童一样，贫困的家庭让成年人为了获取金钱不择手段。
借用内城人、抑或是其他城市对于儿童的恶心癖好赚取金钱，这在杜纳市外城来说一直都很寻常。
……当然，其中不止是女孩，这事在男孩身上也很常见——纯粹是强者对于弱者的压迫。
绝大多数外城人幼时都有类似的经历，但残酷的是，哪怕他们知道其中的痛苦，在未来依旧会为了赚取金钱，将镜头对准自己孩子，把这份痛苦不断延续。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的年纪年纪不大懂得不多，真要说起来也确实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内城人喜好的那一类。
这也正方便了他。
年幼意味着还没被外城的□□文化浸入味，单纯到足够在短时间内建立对神明的虔诚信仰。
同样，也正是因为年幼，同时又身处在痛苦中无法自知，他轻易就能作为拯救者出现在对方的世界中，获得对方信赖的同时骗取神装。
应该也能算是合适。
……
与此同时，松市外城八区。
宋时清一连高强度地观察了几天，最后终于看到了维克准备动手的那一幕。
先看看最后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
如果真的可行的话，这一套说不定还能照搬到其他类似的城市里。
第90章
在确定了通过其他人的信仰获取神装的计划后,维克很快就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附近同一片城区内，一个名叫莉莉的女孩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莉莉年纪不大,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因为年幼不大聪明，再加上年纪小很容易听信其他人的话，想来只要稍微用心花点功夫,应该很快就能人想办法让对方觉醒对神明的信仰。
在维克的印象中,莉莉的父亲时常去往附近的黑市,和那些受□□庇护的店铺做交易。
对方经常去音像店,在交上数量足够多的押金后,借用音像店提供的摄影设备，通过拍摄女儿莉莉的一些私人影像来赚取金钱。
……在杜纳市的外城,或许手机、摄像机之类的器械已然在内城做到了流通,但这些对他们这些外城居民来说依旧格外贵重，过去几十年和其他城市做交易得到的收益显然无法惠及他们这些外城人。
维克现在想做的，就是从莉莉身上下手,通过揭穿对方过去从不知道的、但偏偏每天都在经历的恶性事件,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当然,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他能接触到并时刻掌控进度的，大概也只有的这些了。
而在计划实行中唯一的存在的问题,就是得想办法让心智不全的莉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困境，同时为此生出强烈的想要反抗的念头。
对于外城人来说,道德和羞耻心一直都是稀少且无用的东西。
无论是外城幼童的年纪，还是外城人生活的环境，这一切都不容许“求生”之外，其他任何无法对生存产生正向作用的东西存在。
过去能让维克真切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同时能对世人产生影响的案例，还是那个从内城出来的霍尔。
甚至于当霍尔最开始和他说起道德和羞耻心相关的内容时，他还一度无法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规则束缚自己。
他当时能在最后做出附和的反应，还全亏了过去在外城讨生活锻炼出来的眼色。
不过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去和霍尔相处的那段经历，在看到道德和羞耻作为武器在对方身上发挥的作用后，维克也终于开始熟悉并了解这类作用在精神上的攻击。
只是外城没人专门教导这点两样东西。
维克自己也曾设身处地认真思考过，就算是自己作为教师去教导莉莉学习这方面的相关知识，最后估计也不会有人把这当回事。
如果光靠言语，在外城这个环境下，显然无法通过类似的和平手段达成自己的目标，让莉莉这个外城本地人意识到究竟什么是正确和错误。
光嘴上的劝告教导显然毫无用处，和霍尔相处了这么久，他自己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例子。
哪怕莉莉已经是附近这片城区里，在他看来最接近“单纯”的人，维克也丝毫不敢小瞧对方作为外城人的利己本能。
维克之后又认
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从莉莉周围能接触到的环境动手，反向强行改变对方的想法。
就好像霍尔最初原本是生活在内城那样的环境中，于是才养出了那样一副和外城格格不入的软弱心肠。
只要给莉莉提供一个“拍摄儿童色/情片本身是错误”的环境，道德和羞耻自然也能自此生根发芽。
应该能成功吧……维克举一反三想到这，虽然还是有些迟疑，但目前也没其他能解决问题的办法，想想还是把这个理论上可行的计划着手推进。
维克在这之后又花费了一段时间观察莉莉平时的人际关系。
他很快确认了对方平时的交友情况，随即暗地里找上了那些和莉莉关系不错的玩伴。
“帮我个忙，我会给你们付钱当做是报酬，但与之相对的，你们必须按我说的做。”
在直接的开场白后，维克说明了自己这段时间想到的办法：“你们应该都是莉莉的朋友，平时和她关系应该还挺不错……我希望，如果以后莉莉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必须要以‘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应父母拍摄那种恶心的东西’作为原因，表现出对她的排斥。”
“只要是莉莉自动找上你们，你们就要以此为由，拒绝对方的靠近，同时不再和对方做朋友。当然，最为失去一个玩伴的回馈，我会给你们每人一张十杜纳币的纸钞。”
人只有感到足够痛苦，才能从中意识到错误。
相信在被嘲讽排挤的痛苦中，对方一定能从中含糊意识到品德的存在。
而对此，面对维克给出的报酬，在场所有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话答应了下来，唯恐失去这笔他们这个年级罕见能接触到的大生意。
当然，在答应的同时，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大概也是第一次听说类似的要求，在答应后难免有些好奇维克委托的原因。
“不过，真要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我们去做这个啊？”
“对啊，那不是很平常的事情么，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骂莉莉呢？”
贪婪几乎沿袭着过去的血缘关系，刻在了杜纳市外城所有人身上。
想不通这其中究竟能给维克带来什么样的好处，脑子灵活些的甚至还觉得这里面藏着什么有利可图的好处。
这笔在杜纳市外城几乎闻所未闻的生意，难免引起了其他同样渴求着金钱的孩子的注意。
维克没有解释，只是冷漠道：“让你们这么做，你们直接按着我的意思去做就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还是说你不想干？！”他可没有什么非要和其他人分享自己计划的爱好。
在场其他孩子看到摆出来的这幅态度，见状也知道自讨没趣，很是识时务地噤声不再说话。
……
莉莉像是往常一样，按照父母的指示，对着熟悉的手机摄像头比了几个动作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在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终于得到了配合工作的酬劳，从父亲手里接过了一颗作为奖励的糖果。
莉莉翻出自己刚才脱下放到一边的衣服，把糖块小心含在嘴里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后，随即很快走出了家门去找自己平时的玩伴。
……在杜纳市的外城，外城城区的情况虽然一直都比较危险，但当地□□像是也考虑过帮派未来发展之类的事情，也知道要是外城人死光了自己也讨不到好处。他们对于孩子来说倒勉强也算是优待，平时也不会勒索恐吓，只要不专门挑那些帮派冲突的危险地带，平时外出倒也不至于太麻烦。
不过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在杜纳市外城倒是一直有些尴尬。
记不住太多事情没办法用自己看到的画面场景作为情报，体力不行也不会被其他人安排类似相关的工作获取金钱。
唯一能做的，可能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结伴去捡垃圾卖废品。
虽然杜纳市外城的经济一直都很糟糕，就算是捡废品也捡不到多少，但这对他们来说怎么着也算是一笔小收入。
莉莉照旧找上了自己那些关系还算不错的同龄邻居。
然而这次，也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当她靠近那些关系应该还算不错的玩伴后，却亲眼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对她表现了排斥。
“站那别动，你离我远点。”
“我第一次知道，莉莉你居然这么恶心，还帮自己的父母拍那种东西，世上怎么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
“你以后别找我们了，反正我们是不会和你继续一起玩了。”
莉莉愣在了原地，听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知道了他们的意思。
“为什么？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她忍不住反问出声。
在这个没有被教育普及的杜纳市外城里，来自父母的教育便是这些年幼儿童唯一能视为参考的标准。
莉莉的父母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能作为商品换到金钱让他们一家过得更好。
当唯一可靠的信息源给出了类似的说辞，那么当她听到类似在其他正常城市流通的世界观，相比起羞愧第一反应反而是觉得莫名其妙。
而对此，她那些过去的玩伴依旧给出了含糊的、和之前的嘲讽格外相似的回答——
“因为这件事就是很恶心啊，不是么？”
倒也不是不想说出更多讥讽嘲笑的话，以此来更快赚到维克交付的报酬，只是在场这些人里，无论是男是女，以他们目前和莉莉存在相似的情况来说，他们也同样无法理解类似的话题。
会突然说出类似的话，甚至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收了钱，于是才将自己的一个朋友用这种另类的手段“卖”出去。
翻来覆去一直都在说类似的话，可能是出言责骂的人也腻歪了类似的说辞。
在人群中勉强算是领头的孩子最后直接甩下一句“反正就是不想和你呆在一起”的话，当即招呼其他人和自己一起离开。
只剩下莉莉一个人被单独留在原地。
莉莉看着其他人匆匆跑开的背影，
哪怕到了现在依旧无法意识到事件本身隐含的性剥削。
不过其他人排斥的态度到底也让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并在这份被无端指责的失落中，含糊意识到了“羞耻心”的概念。
类似的情绪尽管轻微，但也确实真实存在。
维克也在一边观察事件具体的进度。
看着莉莉愣在原地不吭声，神情中似乎真的带上了失落和质疑的情绪，再次肯定自己过去的判断。
相比起其他攻击性极强、第一反应就是反过来质问的其他人，又或者对比无所谓其他人排斥的自己，莉莉的性格在这片也算是真的单纯了。
之后只要继续加大力度，应该就能用这种另类的手段教会对方拥有信仰。
这么想着，维克之后也算是照旧找上了那些交易过一次的小孩，要求他们在和莉莉绝交后，每碰上一次面就要以此作为原因嘲笑对方。
而维克的选择并未出现错误。
当自身所有能接触到的周围其他人，都在质疑并嘲讽某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后，在不知道其他人其实私下也有类似遭遇的前提下，莉莉在这之后也逐渐开始反过来怀疑自己，甚至开始怀疑心目中等同于权威的父母。
维克看着莉莉如今的状态，见状也开始着手实行下一个阶段的计划方案。
就目前来说，因为同龄人表现出的排斥，莉莉已经开始反向怀疑自己过去接受的交易是否真的存在问题，甚至反过来开始询问自己的父母。
但因为来自于父母的支持与鼓励，再加上每次配合后都能得到一些用作是奖励的物资，过分和煦的态度反而消除了部分莉莉的质疑。
如果想要加强效果，真正让莉莉彻底意识到这件事本身的恶劣性质，之后估计就得对莉莉的父母下手了。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莉莉的父母在相关事件上对莉莉的态度一直都这么平和，只有让莉莉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对此的态度实际同样负面后，又或者说真切感受到父母的责备生出难过抑或是绝望，才能真切从中感知到痛苦，提前在长大前意识到这件事的实际对错。
而相比起对付小孩，后续从大人身上下手对他来说反而更简单。
有时候，相比起孩子，大人的情绪反而会更不稳定一些。
同时，出于对自己后代天生拥有的掌控权，这份天生的权力反而让他们在对待自己的子女时，表现出和其他人、甚至其他孩子截然不同的轻率态度。
对待自己的孩子，就仿佛对待一个彻底掌控的奴隶，大可让对方全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
起码就以维克对外城这些父母的了解，绝大多数孩子出生的原因不是因为爱，单纯就是把这当做是一场投资，甚至当做是一个可以放心指使压迫的奴隶。
……从自己的亲生父母身上，他也确实曾真切感受到这一点。
莉莉的父母耐着性子和莉莉沟通，无非是希望对方能更配合自己的指令。
但那点本就不
够多的耐心总有消磨殆尽的时候，更别说挣扎在贫民窟生活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抵抗风险的能力，轻易一点事就能让自己勉强维持的“好修养”彻底破碎。
让莉莉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
维克甚至都没额外花钱找人，只是自己换了身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蒙住自己的脸和头。他在莉莉父亲从音像店抵押借到手机时，看准时机朝着对方的方向冲过去，直接把对方手上拿着的手机打到地上，然后趁机逃跑。
听着身后传出来的暴怒责骂声，他都能猜到那个小心借来的手机估计摔坏了哪里。
之后甚至都可以准备着作为神明的使者出面，引导莉莉交付自己的信仰了……维克匆匆跑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就等着自己的计划彻底实现的那一刻。
而事实确实就如维克设想的那样发展。
莉莉的父亲没能逮住把他的手机撞落地面的维克。
哪怕在事情发生后下意识朝着维克的方向追了几步，但之后顾念起自己交完押金后借到的手机，担心追出去后回来连手机都找不到，最后到底还是停下脚步转身捡起手机。
他认真观察了一下手机的外壳，廉价的手机外壳已然被刮花了几道，甚至背板在砸到凹凸不平的地面后出现了轻微的凹陷。
由于过去和音像店的店主进行过太多次的交易，他可太清楚对方斤斤计较的性格了。
再加上手机对他们来说本来就不便宜，心里的不情愿和忐忑反映到现实中，表现在莉莉父亲面上的就是十足的不满。
他几乎是骂骂咧咧地一路回了家。
而在回到家后，就碰上了表现出因为最近其他同龄人的嘲笑奚落，由此磨磨蹭蹭表现出消极态度、看着远没有以前那样配合的莉莉。
在最近这段时间，对于杜纳市外城的孩子来说，或许莉莉如今的反应不只是因为其他同龄人的排斥，同样也是因为父母略显宽和的态度，这份“希望她能配合一些”的实际目的，以及进行时表露出来的难得的和蔼，同样也给了莉莉哭闹的底气。
但是今天不一样。
本来就以为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再加上最近莉莉越发蹬鼻子上脸的表现，两相结合出现在莉莉父亲的心底，最后只剩下了满心的不耐烦。
“你到底有完没完了，”看着莉莉最近近乎怠惰的样子，他的语气越来越不耐，后续指责的话也变得越来越顺畅，好像过去一直压在心底的不满一直到今天才完整发泄出来，“一天到晚就会给我找事。”
“本来在外边想办法赚钱就难，这片鬼地方到处又都是□□，动不动就要被收保护费。在外边累了一天，回来就看到你这幅死样子，啧，看你最近这幅样子就觉得烦。”
“你别给脸不要脸了！”
一通指责后，莉莉最后还是被强行剥去了衣服配合了父母赚钱的意志。
即便在这时候，她的年纪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性剥削，但在这
一刻，在真切体悟到被强行按着配合拍摄后，她至此总算是感受到了其他同龄人话语中的恶心感。
大概是因为父母的不耐，在最后配合着结束拍摄后，她没有得到往日里惯常的奖励。
全然负面的态度，全然负面的感受……这一切真正让莉莉感觉到了惊惧，并由此生出抗拒。
而更令人难过的是，哪怕最近的经历已经糟糕到了极点，此时的她甚至没有哪怕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就算是几句表面上的宽慰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时候，维克主动出现了。
“你到底怎么了？”就好像过去在霍尔面前那样，维克在此时依旧展现出了自己远超普通同龄人的演技。
他微微蹙眉，配合微微垂下眼睫的动作，和他带着关切意味的话语一起，构建出了一个善良的表象。
但是杜纳市外城是没有多少善良的人的。
看到维克出现在自己面前，莉莉在感受到对方示好的同时，心底生出的反而是下意识的警惕。
她抬头小心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着自己的维克，快速擦干自己脸上的眼泪，已经做好了想要离开的准备。
维克见状适时后退一步，以此表露出自己无害。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么？”维克故作无奈地笑了笑，“我刚才只是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想要安慰安慰你。”
“在圣依教的教义中，遵循伟大的神明的意志，我希望即便是我们这座充斥着□□的城市，也能在祂的指引下像是内城一样，拥有和平，人人都能幸福。”
……教义里具体有什么，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显然不会影响他临时发挥即兴瞎编。
对面，莉莉一听什么教会什么神明，因为对方表露出来的对神明的信仰，这会儿的表情倒是勉强比刚才放松了一点。
在杜纳市的外城，倒是也有几个类似的信教的疯子，天天抱着不切实际的愿望。
虽然最后死得也很快，但不管怎么样也确实存在，同时因为信仰也确实不像其他人那样黑心肠。
“没什么，只是小事而已。”莉莉没有说自己刚才的遭遇，因为她已然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妥。
“可你刚才哭得这么可怜，看着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维克笑笑，适时开始推销起圣依教，“如果真的不开心的话，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自己没办法解决的挫折，那就向神明祈祷吧，伟大的神明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莉莉撇了撇嘴：“可我是外城人，神明是不会眷顾我们外城人的。”
维克语气轻柔，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不一样，圣依神和其他神明是不一样的，祂会赐予信徒们属于自己的力量。”
“圣依神会赐下神装，圣依神会给所有人使用竞技场保护自己的机会。只要在绝望时，只要在遭遇危险时，对着其他人高喊‘我要申请和你进行竞技场比拼’，就能召唤神赐的竞技场，拥有获得神装改变人生的资格。”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彻底摆脱外城人的命运，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起码在这一刻，在人生阅历本就不够丰厚的女孩在遇到困难生活不顺后，莉莉此时确实对圣依教有了印象。
维克看到莉莉露出动摇的神色，继续加把劲装出圣父的样子，朝过去霍尔的形象不断靠拢：“其实在之后，如果你遇到了什么没办法解决的困难，就算你不是圣依教的信徒，我也会竭尽所能帮助你。”
“来，不要继续难过了，吃点甜的会好很多。”维克说到最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果，走上前小心递到了对方手里。
莉莉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糖果，这段时间以来长久积攒的难过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
“圣依神真的会保佑我么？你真的会保护我么？”大概是因为此时的维克看着实在太温和，莉莉几乎要把自己对对方的感激移情到了教会本身。
猛然爆发的情感，连带着她此时对教会的好感度都冲过了及格线。
维克克制着心下的喜悦，他几乎已经看到的成功的可能：“是的，我会保护你，神明也会保佑你。只要将自己的虔诚交付给神明，指着那个伤害你的人喊出‘我要申请和你进行竞技场比拼’的话，神迹便会降临，庇佑着所有虔诚的信徒。”
莉莉下意识地重复尝试道：“‘我要申请和你进行竞技场比拼’……是这样么，神迹真的会出现么……”
强烈的渴望神迹出现的念头，在这一刻伴随着她申请的竞技场降临的话语，最终达成了竞技场的召唤条件。
伴随着一阵陌生的机械音响起，透明的空气墙在这一刻将两人重重包裹。
莉莉甚至都没把自己质疑的话全数说出口，就亲眼看到了神迹的出现，不由瞪大了眼，扭头看向不远处宣称神明会庇佑世人的维克。
维克适时露出微笑。
维克想，妥了，未来的神赐日，或许就可以开始尝试让莉莉祈祷比拼获取神装，也算是不枉费他花什么多时间精力培养出来一个信徒。
不过，只是在经历这点小挫折就能催生出信仰……如果当初是她遇到霍尔，或许也会拥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另一边，【幻镜双生·手持】的镜面后，宋时清也跟着发生感慨。
妥了，在第一个能召唤神迹的信徒出现后，当所有人都看到了切实存在的利益，危险的环境反而能更快滋生出信仰。
杜纳市早晚会建立起圣依教的教堂，就好像最初的松市一样。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