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都飘着暧昧的味道,颜蘅低下头,视死如归地开口:“温医生,我找你……有点事情。”
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杵在这帮人中间。
自己就像是羊入虎穴的那只小羊,任何一个人八卦的目光都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温翊礼似乎也不喜欢这种气氛,把手中的病历夹递给林栋,朝她点头示意,走向了楼梯间。
颜蘅眼眸一亮,跟过去。
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顿时自在了许多,颜蘅笑得眉眼弯弯,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温医生,这是我给你带的胜记包子,还有这个奶油草莓,特别好吃。”
温翊礼垂眸看了眼,嗓音淡漠:“谢谢,但不用了,我们不能收患者的东西。”
颜蘅手僵在空中,表情有点委屈:“只是早餐……”
“我吃过早餐了,谢谢。”他再次果断拒绝,“没事的话我还要忙,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道疏离淡漠的白色背影。
颜蘅攥紧手里的袋子,过了很久,才悻悻地走向电梯间。
心外科要上去两层,颜蘅来过几次,熟门熟路地找到医生办公室。
李南正坐在窗户边的座位上打哈欠,看见她时抬了抬眉:“挺早啊。”
“早。”颜蘅朝他走过去,“吃了没?”
“吃个屁。”李南瘫在座椅里又打了个大哈欠,“昨晚通宵熬论文,刚眯了半小时又去查房,被揪着问这问那的,我现在只想睡觉,远离人间疾苦。”
李南的惨状让她在温翊礼那儿吃了闭门羹的低落心情莫名好转了些,有种同病相怜的欣慰感,她轻叹着把袋子放上桌面:“吃吧,吃完再睡。”
“胜记包子?”李南眼睛瞬间瞪圆了,“专程给我买的?太感动了!”
颜蘅把草莓也递给他:“还有这个,你留着慢慢吃。”
李南冷静下来,眯眸看她:“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事儿?”
“这话说的,我平时对你很差吗?”颜蘅笑着眨眨眼。
李南摸着良心思考片刻:“还……行吧。”
“啧。”颜蘅拉了把椅子坐下,顺手薅来他的圆珠笔按着玩,若无其事地问:“那个啥,你能弄到温翊礼的排班表吗?”
李南目光一顿,认真盯了她几秒钟:“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对劲。”
颜蘅摸着头发,清了清嗓子:“咳……”
“什么朋友挂号?骗我的吧?”李南脑子突然灵光起来,“真看上我们院草了?”
颜蘅瞪他一眼:“别瞎说。”
“不行,我得告诉梁主任,他家白菜要被猪拱了。”李南激动得眼珠子都在用力,“不是,他家白菜想拱猪——”
“别吃了吧你。”颜蘅无语地抢过早餐袋,“还给我。”
李南倔强地攥住一个角,表情可怜巴巴:“哎,这可是平均排队一小时的胜记啊,浪费了多可惜。”
被颜蘅又瞪了一眼,他没出息地妥协:“行,我去神外给你搞一份,不过人家院草很忙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没时间谈恋爱,而且动不动加个手术啥的,排班也不一定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哥哥,你倒是跟人家一样努努力啊,作为学霸,写论文还要赶deadline,脸红不?”颜蘅看了眼他电脑上刚结尾的论文,“还有我再重申一遍,我没看上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南一脸不信。
颜蘅指着他威胁道:“不许告诉我叔。”
李南盯着她气势汹汹的手指,差点成对眼,连忙把她手扯开,装模作样睨了眼桌上早餐:“可以是可以,这包子是真好吃啊,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
颜蘅嘴角一抽:“……我一周给你买两次。”
李南抬手托腮,笑得人畜无害:“三次。”
颜蘅无语地翻翻眼皮:“大哥,我要上班。”
李南:“有时间追院草没时间给我买包子?”
是自己有求于人,颜蘅只好妥协:“三次就三次。”
目的达成的李南美滋滋地开始吃包子。
然而没吃几口,呼唤铃响了,护士站传来声音:“李医生,8床叫。”
“得,这觉睡不成了。”李南把餐盒收好,瞥了眼时间,“梁主任应该快好了,你坐我这儿等吧。”
*
梁政十点多下手术,去科室交代了几句,临走时看了几个病人,就下班了。
今天难得天色放晴,到老宅时,奶奶正在花园里晒太阳,穿着八十大寿时梁岩给她买的大红袄,比那些花草鲜艳的多。
梁岩是梁政的儿子,比颜蘅大几岁。
奶奶叫颜蘅在花园里陪她,无比慈祥地握着她手:“小颜新工作怎么样啊?累不累?和同事相处得好不好?”
颜蘅笑得十分乖巧:“很好的奶奶,一切都好。”
“你看你,现在越来越忙了,奶奶都多久没见到你了?”奶奶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怎么瞧着瘦了呢?是不是在外面吃不好啊?我就说让你叔给你找个烧饭阿姨……”
“不用奶奶,我真挺好的。”颜蘅笑着说,“我现在和朋友住一起,她做饭特别好吃。”
奶奶笑呵呵问:“朋友?男的女的啊?”
颜蘅懵了下,脸热:“……当然是女的。”
“瞧我这脑子,问的什么话。”奶奶笑眯了眼,“那在学校有没有聊得来的男生?单位的小伙子呢?”
颜蘅脸更热了:“……没有,我都是和女生玩。”
奶奶顿时皱了皱眉:“都和女生玩,那怎么找男朋友啊?”
颜蘅眼皮微颤地垂下去,嗫嚅道:“我不着急。”
奶奶还要说什么,被院子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奶奶,她才多大点?您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
“是阿岩回来了。”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拍着颜蘅的手背说,“他一早出去钓鱼了,说要亲自给你做鱼吃。”
“是做给大家吃。”穿着白衬衫的俊朗男人站在月洞门边,单手插在西裤兜里,被树叶筛碎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疏懒闲逸,“我可没说要给某个小没良心的。”
奶奶皱眉瞪他:“说的什么话。”
“不是吗?”梁岩目光懒懒地转过去,落在颜蘅脸上,“去年生日放我鸽子,说请我吃饭赔罪,结果又放我两次鸽子。”
颜蘅咬了咬下唇,面颊发热。
梁岩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说:“这一顿饭等了半年,我是不敢指望了。”
颜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奶奶握住她手,数落梁岩:“自家兄妹这么计较干什么,做你的鱼去。”
梁岩听了老太太的话,折返去厨房,奶奶一脸和蔼地对颜蘅说:“别理他,这小子就是嘴硬,他知道你喜欢吃青鱼,特地钓的一条大青鱼。”
颜蘅乖巧点头:“嗯。”
自从上学期开始实习,颜蘅很久没回来过了。
虽然只是实习,但毕竟进的是正规银行,和学校也有三方协议,该有的培训都没少。
她忙得快半年没和家里人吃饭了,去年错过梁岩的生日,也一直没空补偿。
想到这不免有些内疚。
奶奶嫌日头太盛,身上烧得慌,颜蘅把她推回屋后便去给梁岩帮忙。
菜已经快炒完了,颜蘅打开电饭煲,问厨房里的人:“梁岩哥哥,饭勺在哪?”
梁岩:“刚洗的,过来拿。”
颜蘅进去取来饭勺,开始盛饭,身后传来奶奶和蔼亲切的声音:“阿政把你当亲闺女,梁岩就是你亲哥,叫哥哥就好了。”
颜蘅心口颤了颤,迟疑几秒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梁家人对她很好,但她心里明白,这些好都不是天经地义的。
是梁叔叔,和所有人对她的恩情。
她不能把梁岩当亲哥哥,把那些照顾都当做理所应当,心安理得地享受。
梁岩端着鱼盘出来,红烧青鱼的香味钻入鼻腔,她鼻尖都热了。
男人慵懒笑着,站到她旁边对奶奶说:“她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您管这么多干嘛。”
“再说了。”梁岩状似无意地揉揉她脑袋,“谁知道她外面有没有别的哥哥?”
颜蘅前一秒还在感动,后一秒忍不住瞪过去。
梁岩一脸吊儿郎当,丝毫没被她震慑到,勾了勾唇:“我可不想跟别人一样。”
“……吃饭吧。”颜蘅用力拉开他的咸猪手。
说完把奶奶的轮椅推过来,挨着坐下。
梁岩叫了梁政一声:“爸,吃饭。”
然后无比自觉地落座她旁边。
一家人久违地聚在一块儿,整整齐齐地吃顿饭,奶奶高兴得想喝两口。
梁岩给她盛了碗骨头汤:“想都别想,您就喝这个,以汤代酒。”
奶奶不满地瞥了梁政一眼:“你儿子长大了,都管到我头上了。”
老太太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过的,生意做到国外,现在逢年过节还有不少后辈来拜年,都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
如今即便是老了,也不服管。
颜蘅接收到梁岩的眼色,挽住奶奶胳膊晃了晃,撒娇似的:“您忘了去年生日啦?没忍住喝了口酒,住院半个月,您还想天天打针吗?”
老太太脸色一下子变了。
颜蘅眨眨眼,继续说:“而且好久不能吃糖呢,您想想,是要喝酒还是吃糖?”
贪一口酒的后果想了想,老太太还是乖乖妥协:“那给我来个酸奶,草莓味的。”
梁岩和父亲对视一眼,轻嗤:“您就听她的吧,偏心眼儿。”
奶奶握着颜蘅的手,笑眯眯:“可不么,我最宝贝的孙女。”
给奶奶倒了杯草莓味酸奶,颜蘅拿起刚刚响过的手机。
李南微信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没戴口罩,露出一张清俊疏冷的侧脸,只是眉头微蹙,看得揪心。
【哥们儿不愧是院草啊。】
【随手一拍,啧啧。】
颜蘅:【你给我看这干嘛?】
李南:【这大哥挺惨的,刚要下班被抓过来会诊,还要跟老王上手术。】
【现在准备手术方案呢,估计要九十点才完事儿。】
他昨晚不是才夜班?这是又连轴转了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颜蘅憋了口气,让自己平静。
李南:【别怪哥没告诉你啊,表现的机会来了。】
【一般人可没这内部消息。】
【怎么样,值两顿胜记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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