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收站出来后, 许玲跟卢大妞准备回学校。而何玉燕则是准备顺路去幼儿园接孩子，然后一起回家。
刚跟两人道别，何玉燕还没走几步路, 就遇到了很久没见到过的李丽丽。
李丽丽这个人也是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人物。
当年她如同猪油蒙了心一般嫁给了包力。折腾了许久，最终举报包家，离婚独自抚养孩子。
当时多少人不看好对方的未来。都说她以后铁定会养不活女儿, 然后想要嫁人也嫁不出去。毕竟, 她顶着个举报丈夫的名头。
就是这么一个人，硬生生地闯出了一番名堂。
对方目前依然在供销社当售货员。但是, 私下里早就成为了一个私人卖家。就是从各个渠道拿货, 然后卖给自己是熟客。几乎在供销社工作的售货员, 私下里都会做这个事情。
区别只在于大家的拿货渠道多少而已。
“好久没见，最近过得怎样？”
李丽丽十分热情地跟何玉燕打了个招呼。何玉燕也笑着回了对方一句。心里想的却是, 李丽丽铁定有事情找自己。
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目的性很明显。她也不跟何玉燕套近乎, 说什么我们是老同学老朋友。每次跟何玉燕说话都是直奔目的。
这种不墨迹不装蒜的方式, 何玉燕并不排斥。毕竟，李丽丽要做什么事情, 她有权利拒绝。
总好过那种面上笑嘻嘻称兄道弟, 背地里想方设法利用你的人要强很多。
“听说你家男人那摊子铺得大，能不能介绍给我些货源？”
好家伙，一开口就要货源。何玉燕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
李丽丽估计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嘿嘿笑着看向何玉燕, 显然准备厚着脸皮等待何玉燕的回答。
但何玉燕十分直白地说道：“货源没有。要拿货直接去火车站找楼解放。”
楼解放现在把工作给人顶了, 出来专门干这个。平时的货物流转都是他负责的。
见何玉燕这里不松口，李丽丽这才叹了口气：“算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何玉燕听到这话，以为话题就这样结束。刚准备跟对方道别。哪成想李丽丽又说道：“对了, 还有件事情。听说你们跟那个开野车的顾学天有过节对吧？”
现在市场经济刚刚兴起，但是早有人私下里干小买卖。
小买卖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个北城混这个圈子的，基本上都是认识的。
所以，顾学天跟顾立冬不对付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这些人大部分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都听说过这两人有过节。
何玉燕直接点头：“对，那个人跟我家确实不对付。怎么？你想通过他拿货？”
顾学天被市运输公司开除后，就组织了几个人，专门做这种南货北卖的活计。偶尔会帮公家单位拉货。但是这块业务量很小。毕竟他是进去过拘留的人。要不是他爹是第一机床厂的厂长，估计都没人敢找他干活。
听到何玉燕的话，李丽丽连连摇头：“那我可没那么大的本钱。”
做她这种小本买卖的，都知道顾学天那边的顾客，都是些手头有钱的。
“那你这是……”
李丽丽赶紧解释：“那个顾学天，听说他们拉的货有些不太对头。我瞅着这个人不正派。又跟你家不对付。你们家小心点这个人。”
原来是来提醒自家的。这样好意，何玉燕是领的。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家都尽量避开这个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分开各自离开。
接了孩子回家后，何玉燕刚准备晚饭，顾立冬也下班回来了。
“这是终于找到个新箱子啊！”
顾立冬一进门，就看到堂屋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眼熟的官皮箱。
何玉燕点头：“对，卢家兄弟从前门大街那收回来的。”
听到卢家兄弟，顾立冬也笑了起来。这兄弟两做事情勤快踏实。之前顾立冬还问他们要不要也干小买卖。不过这兄弟两都说自己没那个才能。觉得能靠捡破烂赚钱已经知足了。
这种人听着好像没冲劲。但往往是这种人，将会在人生的道路上，走得比很多人都要远。因为他们有目标，有坚持。
而顾立冬十分欣赏这样的人。
顾立冬洗了洗手，又跟在堂屋里跟大鹅玩耍的女儿叮嘱几句。然后就跟媳妇儿一起来到厨房。夫妻两人一起开始做晚饭。
这个时候，何玉燕就把下午遇到李丽丽的事情说了下。
“顾学天搞的那个车队，确实有点问题。”
顾立冬也从不少渠道听说了这个。他们那个车队主要做的就是倒买倒卖。这个现在已经不抓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什么东西都能倒腾。
像顾立冬他们的货源，农副产品是从农民手里收购的。工业品是直接跟厂子那边的人买的仓库库存货，或者直接就是瑕疵品。有些工厂的管理层，能够从厂子合法把这些挤压的东西大批量出售。这些都是合法合规的。
另外，也有那种不合法的货源。比如偷来的赃物，比如一些需要批条的物资，比如一些古董字画文物，再比如更加刑的DU品。这些都是不能触碰的红线。
但是，总有一些头铁的人，在红线上来回蹦跶。
而顾学天显然就是这种人。
“咱家离他们远点。圈子里也有人知道他们那些事情。三哥他们不是一直盯着对方吗？迟早能找到证据，把人给抓到的。”
何玉燕点头，又想起了原书中的剧情梗概。梗概里，顾立冬是帮人捎带东西的时候死去的。当时还背了污名。具体的时间剧情并没有写。只提到市场开放以后。
所以，虽然市场开放何玉燕很高兴。但是，她也打起精神。生怕男人真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捎带了什么违法的东西。
现在听男人的介绍，又忍不住拉着男人叮嘱：“反正，你即使出车，也记得不要帮人捎东西。咱家的货可以拉，但是别人半途中塞给你的货，不能接。”
顾立冬已经很少出车了。但何玉燕还是忍不住啰嗦几句。
“行，我记得的。我也怕哪个脑子有病的，给我带些麻烦回来。”
顾立冬不懂媳妇儿的焦虑，但还是尽量让媳妇儿接收到自己的想法。反正，他也不傻。拉货那么多年，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就是现在市场开放了，估计拉货这一个圈子，会更加混乱。
像顾学天这种只认钱的司机，估计会越来越多。
夫妻两人正说着严肃的话题，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笑闹声。
何玉燕忍不住看了过去，接着无语地拍了拍男人的手臂。
顾立冬随着媳妇儿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的就是董建设跟林荷香的拉拉扯扯。
这两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评论好。
何玉燕也觉得好奇怪。
之前林荷香的一些举动，包括翻印高考资料等行为，让何玉燕确定这个人是知道历史进程的。后来林荷香同意跟董建设离婚，她还觉得奇怪。毕竟，林荷香肯定是知道董建设未来首富的身份。那个时候离婚很奇怪。
但市场刚开放，林荷香又冒了出来。而且这几天还大包小包上门送东西。显然，这人应该没有放弃抓住董建设的心思。
其实，何玉燕很想问问林荷香。既然你都知道历史进程。为啥不自己创业赚钱？还要扒拉一个嫌弃你的男人呢？
外面，林荷香正在院子里拉着董建设：“你真的不跟我结婚吗？你不怕……”
董建设这几天被林荷香弄得快要崩溃了。听到她话中隐含的威胁，董建设呵呵笑道：“你去说你去说？反正婚都离了，你说啥人家只会觉得你是想赖我不成，故意抹黑我的。”
这段时间，董建设的日子可谓是水深火热。跟喜欢的人离婚，带来的伤害让他十分消沉。偏林荷香还来纠缠。一天天的，让董建设觉得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
偏他妈还在他耳边敲边鼓，说想给他重新再找个新媳妇。
周围邻居一个个又喜欢起哄，看自己的热闹。
这些都让董建设觉得压力很大。他甚至想直接离开北城，去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
何玉燕看到最后，发现董建设直接把林荷香推开。进了家里就锁上屋门。显然，这是拒绝林荷香的靠近。
院子里，冯大妈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没好气地瞪了几个起哄的邻居：“别笑了，别笑了。那么有空，就回家纳鞋底去。”
说完这些人，冯大妈又朝何玉燕家里来了。
何玉燕见状，推了推男人。冯大妈过来的目的，估计就是为了奶粉。
果然，对方一进门就问奶粉的事情。顾立冬把弄来的五袋奶粉递了过去。顺口问了下孩子的情况。
“孩子挺好的，真是多亏你了。不然的话，这孩子怕真的得喝米汤长大了。”
看着冯大妈乐呵呵离开的背影，何玉燕也觉得挺高兴的。
“你看，你做这个，能赚到钱不说，还能帮到人呢！”
顾立冬：“是啊！市场开放了，以后说不定大家买东西就不用发愁了。”
说起这个，何玉燕就问起男人关于店铺的事情。
“还没跟他们谈呢！已经约了这个周末，大家凑一块儿去外头走走。顺便把这个事情谈好。”
何玉燕见男人有计划，点点头，说起了自己今天在回收站，跟康大爷提的那个建议。
“事情要是真的成了的话，咱家的钱估计要凑一凑才够。”
家里刚买了一个店铺，手头上的钱还有几千，到时候不知道够不够用。
顾立冬听完媳妇儿的话，十分惊喜。媳妇儿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他觉得很高兴。人活在世界上，总得有些自己的追求。媳妇儿有了目标，那他这个当丈夫的铁定要支持的。
“要是家里不够，我可以跟解放借一些的。他反正光棍一条，好几次在我跟前炫耀说钱太多用不完……”
时间就在这样的说笑声中，很快就来到了周末。
一大早，何玉燕一家人收拾妥当就出门了。
12月下旬，北城的天气比较寒冷。本来是约好去附近的公园走走，顺便聊聊店铺的事情。不过这两天外面下雪比较多。索性最终把目的地定在何玉燕家位于市中心的小四合院。
这两年他们家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走走。偶尔会住个周末再回去。所以，他们这么一行人出现在这个胡同。并没有大妈来问他们到底是谁。
进了屋，男人们就动手。去储物间拿了几个碳炉出来。
两个女人就带着三个孩子，把带过来的一堆吃食，用干净的盆装了出来。
今天过来的人有何玉燕一家四口，老罗一家三口，楼解放跟夏自强两人。九个人，六大三小。不准备做饭吃。而是准备自助碳炉烧烤。
碳炉被支在抄手游廊下，烧起来后人坐在廊下不觉得冷。可以一边吃烧烤，一边欣赏雪花掉落在中间院子的美景。
“是吧！买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还是挺好看的对吧！”
碳炉烧好后，肉开始放到铁丝网上烤了起来。
何玉燕一边给肉刷油，一边跟边上的老罗媳妇黄大姐聊了起来。
老罗家在市里住的是屠宰场分的筒子楼。老家也有这样的小院。但还是第一次觉得这种小四合院十分不错。
男人们也在各自烤肉。顾立冬身边更是站着自家两个宝贝女儿。他正努力给女儿烤肉。听到媳妇儿的话，十分捧场地点头：“就是就是。这小院儿别看着好像挺旧的。但是收拾起来住很舒服的。我家这院儿今年还盘了火炕，住起来可舒服呢！”
老罗一听也有点心动起来。主要是他就是郊区来。他们村里就有这种小院儿。在他心里，住楼房才是城里人。所以一开始知道顾立冬买了个小院儿，他都不怎么赞同。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啥，居然还觉得这小院儿挺顺眼的。
何玉燕可不管这个，跟老罗媳妇聊了一会儿。又劝起了楼解放跟夏自强。
“你们两这几年也存了不少钱。看看要不也在附近买个这样的小院儿。跟我们家做邻居多好啊！”
老罗媳妇儿一听，就问：“你们家不是不准备在这里常住的吗？”
何玉燕摇头：“等孩子上小学就搬到这里。这附近的一小教学质量特别好。”
高考重启后，很多学校又重新重视起教学质量来。附近除了一小，还有几所老牌的学校都很不错。孩子上小学的时候，直接搬过来上学，对孩子以后的升学有好处。
老罗媳妇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她来说，孩子能上学已经是很好的了。哪里想到还有什么教学质量的问题。当下，拉着何玉燕问起来。
顾立冬接收到媳妇儿的暗示，也跟兄弟们分析起买房子的好处。
不说其他，就单单说他家的这三套房子。大杂院那普通的一间厢房，因为这两年的知青陆续回城，城里住房紧张。一间普通的厢房，价格已经从550元飙升到了800多。就这个价格，还不一定能买到。
这座小院当初也是花了好几千的，现在价格也涨了不少。
虽然涨的钱不算特别夸张。但是也比把钱放银行要好。虽然，现在银行的存款利率很高。很多人都觉得把钱存在银行，按照那些利息，一辈子不用工作也不怕饿肚子。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市场开放以后，对物价的管控会渐渐放松。经济发展的同时，伴随的物价上涨会让人无法想象。
烤肉吃起来后，房子也聊了很多。等房子聊完后，大家的话题开始进入正题。
依然是关于店铺的开设问题。看看大家愿不愿意一起开店。就像现在一起合伙搞小买卖那样。
愿意的话，出资比例、货源、人力分配这些都要谈好。目前的政策不明朗，这些要实现的话，需要跑关系，搞挂靠等等手续。这些事情都需要有人出力。
不愿意的话，之前的小买卖是不是继续。各自要不要自己也搞个店铺。反正这些今天都要商量出个章程来。
何玉燕坐在那听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两个娃儿身上。
圆圆跟丹丹都吃饱了，正拿着个小木桶，用小铲子铲雪到桶里面。
老罗的闺女罗红星，今年十岁。正是懂事的年纪。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帮着她们一起铲雪。
那劲头看得何玉燕忍不住笑起来。
孩子们的笑闹声直接传到院子外。把正在附近打听事情的顾明媚吸引了过来。
她皱眉看向屋门紧闭的小院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房子应该是顾明理的。怎么里面还有人住？
这个时候，正好隔壁的院门打开。她自己绕过去问这院子的情况。
刘大妈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陌生女人。听完对方的话后，立刻嚷嚷道：“你是谁？干啥打听人家的事情？”
顾明媚被这声质问吓了一跳：“哎你这大姐，怎么说话的呢？不就问你个问题吗？”
刘大妈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明媚。接着呵呵笑道：“看你眼角、脖子的那些皱纹。还有藏在头发里面的白发。怎么？你比我年轻吗？还好意思喊我大姐。”
别看刘大妈被人喊大妈，又是已经当奶奶的人了。但是，人家还真的刚四十岁。
顾明媚这人年轻时荒唐，二十岁生的顾学天。顾学天现在都二十六了。她也四十六了。喊人家刘大妈叫大姐，确实是有点搞笑。
两人的争执被躺在家里的刘老二听到。对方立刻从家里窜来出。对着顾明媚就骂骂咧咧起来。
骂声很快就被院子里的何玉燕等人听了个正着。
何玉燕起身开了门上的小窗，直接朝外头看去。然后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在跟隔壁刘大妈母子吵架。
说起来隔壁的刘大妈，自从三年前对方的儿子砸了自家的玻璃窗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说话。
后来，家里男人正好跟朋友合伙搞了小买卖。吸纳了不少社会闲散的小年轻，专门找他们拿货去卖。
这个时候，刘老二就被他哥拉了过来干这个。
一来二去，双方之间熟络了起来。刘老二这个人又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这不，两家又恢复了往来。主要是刘大妈单方面的讨好，以及刘老二单方面的拍马屁。
这种人不能当交心的朋友。但是当个普通邻居相处，暂时还是没问题的。
何玉燕就这样站在门前，透过小窗把院子外头的争吵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直到看到那个陌生的中年女人离开后，她这才开门，跟刘大妈母子打听起来。
“嘿，别说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厚脸皮女人。还好意思喊我大姐。”
刘大妈见何玉燕出来，立刻巴拉巴拉把事情跟她说了。
刘老二更是踮起脚尖，直往顾家的院子瞧。口中则是问道：“何姐，顾哥在家不？”
何玉燕看着刘老二一脸胡茬子，还喊自己姐，就觉得很无语。
顾立冬这个时候也起身走了过来。听到刘老二的话，直接问他啥事儿。
刘老二见状，嘿嘿笑着，双手互相搓着也不说话。
这副油滑的模样，看得顾立冬不想理会对方。
最终，顾立冬跟刘老二聊了几句。就跟媳妇儿一起把门关上，重新回到院子。
“刚门口有个中年女人，被刘家母子骂走了。但是看着长得跟顾姨有点像。”
这个人，何玉燕直觉就是传说中的顾明媚。
关于顾明媚的事情，何玉燕早就听说了。但一直都没有见过面。今天对方出现在小院门口。她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顾明媚。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是何玉燕就觉得她应该就是顾明媚。
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她是清楚的。顾明媚出现在北城后，顾明霞就把对方的一些旧事告诉了何玉燕。
包括对方现在经常跟顾学天往来，何玉燕也是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样，脑洞比现在的人要大不少的何玉燕，其实心里一直有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何玉燕暂时不准备说出来。
顾立冬不知道媳妇儿的脑洞大开。听到这话，开口道：“那人应该就是顾明媚了。”
虽然不清楚对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但是这个顾明媚显然对他家也没有任何善意。
抛开这个小插曲，顾立冬回到位置上，继续跟兄弟们商量开店的事情。
而被人骂走的顾明媚，其实并没有离开这条胡同。
她就站在距离顾家不远的拐角处。所以当顾立冬夫妻接连开门出来的时候，她也震惊了。
顾明媚在北城已经呆了大半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顾学天身上。剩下的都是在打听事情。自然打听到顾立冬的一些情况。
但是，她没有机会亲眼看到顾立冬这个人。
现在看到一个长得很像顾明理的人，从顾明理的房子出来。她立刻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叫顾立冬的了。
没想到顾明霞夫妻那么糊涂，居然把顾明理的房子，就这样送给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穷小子。
即使顾立冬长得跟顾明理很像，她也不觉得这个人就是顾明理的儿子。人有相似很正常。所以，顾明媚觉得顾明霞就这样把顾明理的房子，直接送给顾立冬，是很大的错误。
这房子要是不送给顾立冬，能继承的就是她家小天了。
没错，顾明霞不知道这房子是顾立冬买的。她以为这是顾明霞夫妻送的。
想到这里，顾明媚更加确定，一定要把顾明理找出来。让他亲自开口，确定顾立冬不是他的儿子。
然后，自家小天就能开口把这房子要过来了。
这样想当然的想法，如果被何玉燕知道的话，她铁定会笑得前俯后仰。
不过这会儿何玉燕并没在意顾明媚这个人。要是知道对方想要把顾明理找出来，怕都要举双手双脚赞同。
反正，回到院子后，何玉燕继续听着男人们对于事业的安排。同时，也在心里琢磨之前跟康大爷提到的建议，供销公司那边是否能够采纳？
三天前，康大爷已经跟供销公司那边问了具体的情况。回头就让何玉燕等消息。供销公司那边要开会研讨，看看何玉燕的提议是否可行。
新政策刚刚落地，配套措施还没有确定很正常。何玉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估计要过完年，供销公司那边才有可能有回复。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男人那边的商量先有了结果。
可能是之前的小买卖合作很顺利，几人都同意合作开店铺。何二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不过这几天去下乡收最后一批农副产品，没有时间过来协商。不过，何二哥已经说了。他愿意继续跟着顾立冬干。
于是，这天下午，一个未来的知名连锁超市的雏形，开始渐渐成型。
确定合作后，相关的一些手续全都要了解，要跑关系，办理各种合法的证件。这一块，估计没个半年是跑不下来的。在那之前，大家的小买卖还是按照之前的那样继续干下去。
何玉燕看着男人高兴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心想男人的事业终于有了确定的方向。自家好像又要迎来新的变化。
好事好像会一件接着一件。
周末男人这边刚确定了要合作开店这个事情。周三这天何玉燕就接到了康大爷的电话。
何玉燕是在学校接到的电话。电话挂断后，直接在接电话的老师办公室，就乐得差点跳起来。
老师们都认识何玉燕，知道这学生平时比较文静聪明。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激动。纷纷诧异地看着她。班主任更是难得地开玩笑：“这是捡到金子啦！”
何玉燕嘿嘿笑道：“比捡到金子还要高兴。”
跟老师聊了几句话后，何玉燕直接把明天的假也请了。
“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请假的时候，老师还提醒何玉燕。
何玉燕保证不会影响考试，拿着请假条就出门了。
明天她要亲自去供销公司一趟。
傍晚回到家里，何玉燕立刻就把这个消息跟男人提了。
“真的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何玉燕美滋滋地点头。供销公司那边松口，她这里也不会掉链子。就这么几天功夫，她都写好了未来的发展计划。包括把回收站承包下来后，自己会怎么进行业务。收来的废品会怎样出售给需要的各大单位。
没错，那天在回收站，何玉燕跟康大爷提的建议，就是直接把回收站承包下来。
国营单位的改制，是从市场开放拉开序幕的。
其中，承包国营单位在后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八十年代后这更是渐渐成为一种趋势。
当然，现阶段因为政策刚落地的缘故。这个事情听起来就有点超前。多亏了康大爷在供销公司那边的人脉帮忙。这才顺利把事情谈下来。
“明天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何玉燕摇头：“那个回收站的规模很小，估计供销公司那边也不怎么重视，才会那么快就下决定。估计明天接待的阵仗也不大。咱这也不用出那么多人。我跟康大爷一起去就可以。”
康大爷别看是个小小回收站的站长，但是人家人脉广。好些亲戚都在回收站干活的。对方的帮忙，才是这次事情成功的关键。
顾立冬：“那你明天过去看看情况。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他现在做的那个小买卖，其实跟供销公司也有些交集。偶尔哪个单位的挤压瑕疵货。实在卖不出去，也是靠他们这些人帮忙销售出去的。
这年头别看物资紧缺，但是有些东西质量太差。在北城也是卖不出去的。只能往那些山窝窝卖，才有可能销售得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放心，我能行的。”
看着媳妇儿身上散发的自信光芒。顾立冬相信对方一定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事实证明，何玉燕真的把目的达成了。
说起来其实真的有点神奇。何玉燕第二天一早就跟康大爷在供销公司汇合。然后见了一个供销公司的经理。
对方跟她谈了些承包后的一些规定。然后就拿出一份承包合同让何玉燕签名。
合同的内容并不复杂，没有像后世那样，一大堆的格式条款。
何玉燕看完没问题，麻溜儿签名。然后就等待合同的审批通过就行了。
整个过程丝滑得超乎预料。等从供销公司出来，何玉燕还有点晕乎乎的。
她……她这是成功呢！她马上也要成为一个回收站的负责人了。
这感觉还真的……该死的让人激动。
康大爷乐呵呵地看着这小辈的激动。等何玉燕缓下来后，才解释：
“还是你运道好。上头正好需要一个试点，来看看政策的效果。找哪个单位都不好操作。就咱这个小小的回收站，规模小，员工就两个。操作起来方便容易。要是一个不小心出差错，造成的错误也不大。”
何玉燕这会儿嘴角的笑容那是止也止不住的。听着康大爷的话猛点头。
这一次的承包，她甚至只需要交几百块钱的承包费。然后按照供销公司制定的回收废品目标，每年汇总起来，废品回收的重量达到一定的数额就可以。
收入的话，会上交一部分给供销公司作为管理费用。但是，何玉燕已经偷偷算过来。这样操作下来，她的赚头还是很大的。
等待合同审批的这段时间，她需要给回收站找到一个负责废品的称重登记的员工。还需要找到一个帮忙把关的员工。两个人互相监督，才能把事情做好。
何玉燕不可能为了回收站，就把学习给丢掉。
看着乐呵呵地跟自己讲解回收站一些合作单位的康大爷。何玉燕忽然问道：“康大爷，等承包合同下来后，你就正式退休了。有没有兴趣重新回到岗位上发光发热？”
康大爷被这个问题弄懵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是要请我继续当回收站的工作人员？”
何玉燕点头。做生不如做熟。康大爷的为人她信得过。完全可以让对方帮忙在回收站把把关。也不用做什么体力活，把关就可以。
另外的一个员工，其实她属意卢家兄弟任意一个过来帮忙。但是，卢家兄弟已经习惯走街串巷捡破烂。这样赚到的钱也不少。未必看得上她的这个邀请。
这些到时候都要看情况。能够把承包合同签下来，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另一头，因为上次在市中心的小院儿见到过顾立冬。顾明媚对于寻找顾明理就更加迫切起来。特别是那座小院，既然到了顾立冬那。如果她把顾明理找出来，那院子落在顾学宝头上的概率就更加大了。
毕竟，顾明理她之前的确从其他人口中，多少听说过他的消息。知道顾明理在M国过得不错。就是一直没结婚，老是想办法回来。
当然，这个其他人并不是港城人。而是定居在遥远M国的“熟人”。这熟人也是她在广市的时候，通过一些手段辗转联系上的。
对方在知道自己给他生了个儿子后，辗转托人带了不少钱给她。这才让她能够顺利把工作关系调回北城，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顾明媚再次给M国的熟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因为市场开放，对外开放的政策。这一次的电话打得很顺利。
“顾明理教授？在听说国内的新政策后，他已经动身离开M国了。”
第92章
“铃铃铃……”的铃声响起, 何玉燕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把试卷交到讲台。脚步轻松地从考场走了出来。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课终于考完，大学第一年的课业到这里也画上了句号。
何玉燕心情很好，背着包先回宿舍一趟。
到了宿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学校规定, 新生第一年需要住在宿舍。这个学期已经结束了。这意味着何玉燕从下个学期开始，就不用继续住在学校了。
虽然觉得宿舍奇葩事情不少，但是真的收拾东西离开, 心里还是有不少感慨的。
“燕子, 你这就退宿啦！”
许玲从外头高高高兴兴地走了进来。看到何玉燕在打包铺盖，立刻问道。
后一步进来的卢大妞同样一脸可惜。
何玉燕点头：“对啊！下个学期不强制要求住宿了。还是住在外头方便。我家在附近就有住的地方, 不用占学校的床位挺好的。”
说着, 何玉燕又看向卢大妞：“大妞, 你不搬出去住吗？”
前天，卢家兄弟终于下定决心在北城大学附近的胡同, 买下一套房子。
房子是普通的砖瓦房，一共有三间屋子, 没有院子。就是那种特别普通的居民老房子。卖家是准备把房子卖掉, 凑钱去置换单位刚刚分下来的福利房。
因为这个，房子卖得着急, 价格也比较贵。一开始并不在卢家兄弟的考虑范围内。
房源来自于楼解放。何玉燕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知道那么多房源的。反正, 这房子很适合卢家兄弟。见他们因为预算的缘故，买不下房子。何玉燕就提出借一部分房款给他们。
最终，卢家兄弟答应了。写了借条, 买下房子。准备今年过年回老家, 把父母从山里接出来。一家人在北城落脚。
房子距离北城大学，走路大概十多分钟。卢大妞其实可以住在家里, 很多事情会很方便。
“啊啊啊，大妞出去住的话, 我怎么办啊！”
何玉燕的话还没说完，许玲就啊啊叫起来了。
这让何玉燕忍俊不禁。
卢大妞把许玲的话当真，手足无措地解释：“我不住家里。住在宿舍方便自习。”
何玉燕见她们这样姐妹情深的样子，笑着摇头继续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宿舍又有人走了进来。
这一次进来的人是那个性格特别鲜明的黄美莲。
何玉燕没怎么在意对方。没想到这个人直接朝她走了过来。开口直接问道：“何玉燕，你是本地人。知道哪里有地方可以借住的吗？”
这年头的借住就是租房的意思。学校不允许学生放假后，依然住在宿舍。之前就闹了好多起带着孩子甚至是丈夫妻子，直接住在宿舍的事情。闹腾太多，学校对这方面就抓得特别严。
何玉燕：“你不回家吗？你丈夫带着儿子来看你？”
黄美莲已经结婚，生了两个儿子。大过年不回家，有点奇怪。
不过何玉燕发现自己问出来后，对方的表情不咋好看，就立刻转换话题说道：“你可以去学校附近的几条胡同问问。”
黄美莲听罢摆摆手，开始收拾东西不说话了。
何玉燕等人见状，也当不知道，继续聊天收东西。
很快，何玉燕收完东西就准备离开了。
卢大妞是明天一早的火车，跟哥哥们一起回老家。许玲好像是晚上的火车。她也不是一人回去的。是跟隔壁体育大学的几个堂哥、表哥一起坐车回去的。
大家互相道别，约定明年回来的时候，互相给对方带好吃的。
走出学校，何玉燕就看到顾立冬已经等在那。见到她出来，快步走过来就接过她手里拎着的铺盖卷。
“东西都收拾完呢？”
何玉燕点头：“嗯，都收完了。下个学期就不用住宿了。虽然晚上也没在这里住。但这样搬出来，总有点舍不得的感觉。”
顾立冬被她这一声感叹弄得笑出了声音。
“咱先去幼儿园接孩子。然后把东西放回家里就去吃饭。”
今天期末考试考完，何玉燕一家准备去外面吃饭庆祝一下。
吃饭的地点不在国营饭店，而是选在一间看起来很干净的私人饭馆。
饭馆的客人特别多，因为正好开在国营饭店斜对面。何玉燕坐在小饭馆都能看到对面国营饭店的冷清。
市场开放宣布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但是这些以前躲躲藏藏的小饭馆都冒头了。
不用票据，价格比国营饭店贵一点。能吃到不少特色小菜。
何玉燕边吃饭边听着周围人的聊天，心里十分感慨。
吃饭的时候，两人还聊了些买房的话题。
主要是上次在小院聚餐后，楼解放跟夏自强终于行动了起来。两人比卢家兄弟更早一步，在小院附近各自买了一套房。也是普通的一进四合院。
房子到手后，准备过完年收拾收拾就搬进去。
吃完饭从饭店出来，一路上都能见到摆摊儿的。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估计因为快过年了，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这样的景象看得何玉燕都想出来摆摊卖东西了。
回到大杂院，大妈们也在讨论买年货的事情。
“哎，燕子你来得正好。你家缺肥皂不？晌午有个小伙子背了一背篓的肥皂过来。我们院儿都给他包圆了。你要的话，给你匀一块？价格可便宜呢！”
江婶子看到何玉燕，热情地问起来。
何玉燕摇头感谢，一家人回到家里。
不过，也没休息多久，就有客人上门来。
“这是我女婿金柱子，他平时忙着酱油厂的事情。想着你们可能没怎么接触，我就当个中间人把他带过来。”
西厢房孙家的孙大爷局促地站在那，把事情说完后，还不忘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叫做金柱子的男人，确实跟他们家的往来不多。还有金柱子的媳妇，也就是孙大爷的独生女儿孙丽敏，跟他们家来往也不多。
这夫妻两人是大杂院唯二的工作狂。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候都会呆在厂里发光发热。
何玉燕看了看金柱子手里提着的东西，对他的来意多少有了些猜测。
果然，对方等老丈人介绍后，就开口道：“这是我们厂子生产的酱油。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金柱子应该打听过顾立冬的为人，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把目的说了出来。
“我们酱油厂仓库里积压了一批老酱油。本来寻思着过年这段时间卖完的。但是供销社那边说最近酱油不好卖。暂时这货调度不到那边去。厂子快爆仓了。账上的钱不多。厂长等着回货款，好给工人发过节福利。”
金柱子估计也知道自己是来请求帮忙的。说起话来十分真诚。
“我就想着能不能请你帮忙。把我们厂子的库存销掉一部分。”
何玉燕坐在边上听着这一番话，不由感叹一声。
金柱子所在的酱油厂并不是什么大厂子。要是是大厂的话，他一个跟着知青媳妇回城的农民，也不能够进去当技术工人。但是，这厂子生产的酱油也是货真价实的好。并不像后世那样有一大堆科技与狠活。
供销社那边说卖不出去酱油，估计跟今年市场松动有关。
酱油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很多人都有做酱油、大酱、辣椒酱的手艺。这政策松动，卖这些的人就多了。供销社的货价肯定比外头卖的要贵。老百姓也不傻，自然会买外头的酱油。
顾立冬也想到了这一层，自然不会拒绝。但他十分直接：“酱油这东西年前这段时间能卖不少。但是，价格我可以肯定，不会给得太多。最起码会比供销社那边给的价格要低。”
只有低价才能促销。
金柱子没想到顾立冬连酱油都没试味，就答应帮忙。乐得笑出一口大白牙。
手里提着的酱油更是一直往顾立冬手上塞，一副十分感激的样子。
顾立冬好笑地接过了这一瓶子酱油。在孙家翁婿的千恩万谢中，答应明天让人去酱油厂谈谈拿货的事情。
“没想到咱还能这样帮人。”
这个时候，全国范围内还处于卖方市场。偏北城这里物资比较充足。这酱油又不是生活必需品。毕竟盐巴也能解决营养问题。加上金柱子所在的酱油厂也不是什么大厂子。这才出现这种意外状况。
何玉燕说着，自己都感慨起来。
“那酱油到时候是拉到郊区那边去卖吗？”
顾立冬点头：“价格低的话，人们肯定会倾向于买，而不是自己做。”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顾立冬忙着协调酱油的销售运输。何玉燕则是着手准备年货。
距离过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往年的年货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准备的。今年因为夫妻两人一个忙着工作，一个忙着读书。年货拖到现在才开始准备。
好在，市场开放了。出门去到外头，沿街时不时就有摆摊儿的人。不少东西都能从小摊上买。
这个时候的小摊儿卖的东西还是比较实在的。除了价格可能有点水分，商品暂时没有多大的毛病。
何玉燕就是在小摊儿、百货商店、供销社、菜站这些地方来回倒腾。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家里的年货置办的差不多。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二哥如同往年一样，朝家里开始送农副产品这些年货。
二哥送了年货后，顾立冬的那几个好兄弟，也跟越好一样，一个个上门来送年货。
就连那天过来请求帮忙的金柱子，也悄咪咪地送了些年货过来。说是酱油厂的厂长送给他们，感谢他们帮忙销售酱油。
何玉燕知道这酱油卖的不错。年货收得也很心安理得。同时，也觉得酱油厂的厂长是个好人。不然，有些厂子是宁愿东西坏在仓库，也不会找他们这种私人帮忙销售的。
原因就是嫌麻烦。反正东西坏了，也是国家兜底。
所以这位酱油厂的厂长是个很好的厂长。
大杂院的邻居也知道顾立冬帮酱油厂销售酱油的事情。一个个面上不说，心里都觉得顾立冬这是有出息了。
然后，就有更多的人凑过来，热情跟何玉燕分享各种小道消息。
年还没过，何玉燕就感受到了大伙儿的热情。
另一头，就在这即将迎来新春佳节的日子里，不止大杂院热闹非凡。位于祖国南边的深市口岸，这会儿也是热闹非凡。
市场开放，是对内的一场改革，对外的一场开放。
自然，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回乡探亲的人。这会儿在确定新措施后，一个个都在递交申请。期待赶在过年前，回去阔别以久的家乡，见见亲人朋友，听听乡音。
“哈哈，我返顺德啦。”
“我都系啊！我阿妈仲等紧我返去。”
“呢位大佬，你返边度啊”
熟悉又陌生的口音，在顾明理耳边回荡。他曾经来到过这里，那个时候年轻充满干劲。总想着见识更多，走遍祖国的大好山河。
哪里能想到后面发生的一长串变故，最终重回这里的时候，两鬓已经染上了些白霜。
热情的人拉着他聊家常，在等待签署《回乡介绍书》的时候，顾明理就跟周围的人聊了起来。
然后，大家发现他居然是从M国回来的北城人。一个个好奇地围了过来。跟他问起了北方的风光。
这里等待着文件回乡的，大部分都是南边几个省份的。北城人还真的没几个。
当然，有人竖起耳朵，听着顾明理说话。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跟对方聊聊看。
反正，这段时间，深市唯一的口岸就是这样热闹。
队伍排了很久终于轮到了顾明理。
负责边防的工作人员看了眼顾立冬，就打开他的材料。确定他的身份是港城人后。就开始询问一些问题。回内地做什么，用什么交通工具，目的地是哪里。中间停留的地方是哪里。
这些问题问得相当详细，详细到目的地所属的街道或者生产队。
顾明理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有入籍M国。不然，估计会很麻烦。
工作人员记录完他的回答后，给了他一份《回乡介绍书》的副本。顾明理接过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听过了，有了这个副本，就能作为他在内地的旅游证件使用。
按照指引，顾明理坐上了前往市区火车站的客车。
到了火车站，再买前往北城的火车票。整个行程需要多次中转。预计除夕才能到底北城。
时间很长，但是顾明理并不在意。相反，他觉得很激动。激动到有人跟着自己上了同一台车都没注意。
直到上了火车，对方过来跟自己接触。
顾明理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人跟自己是同一个目的地。而且这人居然当年跟自己是在同一艘轮渡上出事的。
当年事发突然，顾明理恢复意识的时候，很多事情并不知晓。
而眼前这个人显然知道的比自己要多不少。
于是，整个旅途。两人互相交流信息，得到了不少未知的事情。
当这列火车吭哧吭哧地行驶到北城火车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除夕的中午。
火车站这个时候已经很冷清了。
顾明理下了火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当年他离开北城的时候，顾大哥跟妹妹已经结婚。顾大哥在北城第一机床厂上班。妹妹则是在机床厂的附属小学当老师。两个人当时都住在机床厂的家属区。
但是时隔多年，前往机床厂的路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身边跟他一路走来的同伴，同样也是一脸茫然。
两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站在站台上发呆的样子十分显眼。
楼解放今天来火车站是准备做收尾工作的。
他们的小买卖主要据点就在火车站。平时他大部分时候也都在这里。至于今天除夕，为啥不在家里，而是出来干活？楼解放表示，家里破事儿太多。还不如工作赚钱来得香。
今天到站的列车不多，他很快就发现了两个奇怪的中年男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手里提着的那种、只有友谊商店才能见到的皮箱。楼解放确定，这两人肯定是有钱人。
但有钱人一副第一次进城的模样，就显得特别奇怪了。
于是，楼解放走过去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天啊！眼前两个中年男人中的一个，长得跟他的好兄弟顾立冬有五分相似。特别是轮廓，简直一模一样。
这让楼解放心中冒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上前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
然后，耳边就接收到一长串的京片儿。居然是问他怎么去第一机床厂的。
至于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是跟着开口问怎么去丁香胡同。
第一机床厂楼解放不太熟。但是，丁香胡同他熟啊！他的好兄弟顾立冬，可不就住在丁香胡同二号大杂院吗？今天怎么那么奇怪。一次遇到两个不认识的人。都跟自家兄弟有点关系。
楼解放是个直觉很准的聪明人。他立刻意识到肯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我刚好有空。要不先带你去第一机床厂。然后再带这位同志去丁香胡同？”
这种大街上出现的热情人，让顾明理跟他的同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两人很快就认为大家都是热情好客的。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接受了不少这样的善意。
两人乐呵呵地点头同意。然后跟着楼解放坐上了电车。
于此同时，经历过几年多次邀约后。今年，顾立冬跟何玉燕终于答应，除夕的中午来老顾家吃团圆饭。
当然，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顾学天这两年都不回这个家。
“多吃点。这牛肉可难得。要不是正好今年单位有人去大西北。还不好弄到。咱家也就分了两斤。今天大家一起尝个鲜。”
顾明霞热情地招呼何玉燕他们一家吃肉。
何玉燕笑眯眯地给两个娃儿一人夹了一块牛肉。这年头牛肉确实比较难得。家里两孩子出生到现在也没吃过多少片牛肉。当然，海鲜更是没怎么吃过。
所以，何玉燕特别期待这些肉类市场的复苏。市场开放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好吃的食材容易获得。
顾学芳今天也带着一家子过来了。正帮着何玉燕一起照顾孩子。
至于她的两个儿子，正在跟大哥家的儿子坐一块儿。兄弟三人十分稀罕地直往圆圆、丹丹这里瞧。显然跟顾学芳一样，十分稀罕这两个可爱的妹妹。
顾立冬则是跟顾家男人、顾大姐夫凑一块儿，正在聊着应该怎样适应市场开放。
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情况下，顾家的门被敲响。
顾明霞走过去乐呵呵地开门。见敲门的是邻居，刚想问对方有什么事情。然后，她的视线就被邻居后面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给吸引住了目光。
男人跟以前一样，方正的脸，脸颊比以前多了些肉。配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显得十分精神。头发浓密，就是两鬓斑白。皮肤变白了些，而且不留络腮胡子了。
这样的男人，让顾明霞觉得有点陌生。陌生之后，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噗噗噗往下掉。
“小妹……”
对面的男人立刻紧张地看着妹妹，手足无措。
而带着男人过来的楼解放，之前在听到男人要找的人时，心里就泛起了嘀咕。
直到看到开门的人是顾明霞时，他整个人都瞳孔地震了。
紧接着，楼解放就听到顾立冬的声音：“解放，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饭桌上的顾立冬，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门口的情况。见顾明霞开门后，久久没有动作。反而整个人颤抖起来。
他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看到顾明霞在无声流泪，顾立冬愤怒了。
看到门口的中年男人，顾立冬震惊了。
看到楼解放后，顾立冬疑惑了。
楼解放立刻拉着顾立冬，三言两语解释了经过后。就先带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离开了。他有预感，这一次好兄弟家里估计会有重大的变化。
而事实上，顾立冬在目送他离开后。十分镇定地把顾明理邀请了进来。同时，不忘感谢带路的好奇邻居。
门关上后，饭桌上正在热闹的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然后，就是顾广盛的一声声惊呼叹息。
顾家大哥顾学荣的那一声声舅舅。
反正，老顾家混乱了好一会儿。等大家都收拾好心情坐下来后。顾广盛这才开口问道：“明理，这些年你都去哪里呢？”
小楼的客厅很大，孩子们已经被打发到楼上玩游戏了。客厅里只剩下顾家人以及何玉燕夫妻。
顾广盛的话一出，大伙儿都看向顾明理。
顾明理显然还在激动中，眼眶的湿润没有完全消失。
“渡轮事故后，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在港城的一所教会医院治疗。等恢复意识想要联系你们的时候。联系渠道已经被切断。意识到暂时回不来后，我就跟着人去了M国。想要寻求其他回来的方式。现在在M国的一所大学当地质学教授……”
再一次听到意外的经过，而且是从事件的参与人口中听说的。何玉燕心里很是感触。
当然，她也没感触太多。因为她的男人心情正在剧烈波动。虽然男人面上不显，但是何玉燕能够感受到他的激动。
拉着男人的手，何玉燕安抚地轻拍了好多下。
得到的回应，是男人越发用力的紧握。
那头，久别重逢的兄妹正在互相讲述着这些年的人生经历。说到一些变故的时候，又齐齐落泪。
反正，看在他们眼中，这些画面相当催泪。何玉燕跟着流了不少眼泪。
等他们叙旧完后，顾明霞忽然指着顾立冬说道：“哥哥，这是你的儿子顾立冬。”
在看到顾立冬的第一眼，顾明理就发现这个年轻人长得跟自己真像啊！
等看到这个年轻人，跟好心带路的年轻人是认识的时候。顾明理就知道人家为啥那么好心了。合着他这是靠脸蛋，让人发善心了。
而他跟顾立冬的相似度，着实可以用血缘关系来解释了。
顾明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目光坚定，身形高大挺1拔。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还会照顾身边的妻子。这一看就是个好小伙。
但是，他顾明理年轻的时候醉心于研究。出意外后琢磨着回来。根本没有心思，也没近过女色。哪里来的好儿子。
即使这小伙子真的不错，但是他的的确确不可能有儿子。
聪明如他，知道顾立冬不是那种骗人的。那么，这个事情中间怕是有什么隐情。
于是，顾明理十分直接地把自己的隐私说了出来。
听完后，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所以……所以立冬他不是舅舅你的儿子？”
作为老顾家第一位认识顾立冬的家庭成员，顾学芳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动作太过突然，就连椅子都被她带翻在地。但是，她也顾不上椅子。只震惊地盯着舅舅不放。
顾明理十分肯定地点头：“对，我不可能有任何孩子。”
顾明霞也是一阵茫然。
认顾立冬，是她一力主张的。因为这个小伙子寄托了自己对哥哥的想念。是哥哥在人世间的一个证明。
现在，哥哥出现了。跟她说顾立冬不是他的儿子。
那么，这一切就是自己强行弄来的？
顾立冬明明很多次都说不一定，不一定。是她死皮赖脸说他是哥哥的儿子。现在，哥哥出来这样一说。顾明霞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做错事情了。
她害怕一般地朝顾立冬那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对方的表情同样震惊，震惊中还有着失望。
何玉燕在听完顾明理的话后，心就漏跳了一拍。
她顾不上这是大庭广众。直接伸手就抱住了男人的胳膊。感受到男人衣服下肌肉的剧烈跳动。就知道男人现在情绪相当激动。
显然，嘴上再不在意。男人心里还是希望自己有父母的。
然而现在，一切的幻想都被打破了。
何玉燕有点不忍心地看向男人，小声在他耳边说道：“你还有我们呢！”
顾立冬把在场的人表情都看完，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耳边是媳妇儿那温柔的安抚声音。让他忽然空落落的心马上落到了实处。
是啊！他还有媳妇儿跟两个可爱的女儿呢！
很早之前他都做好自己不是顾明理儿子的心里准备。这几年跟顾家人往来，更多的是以通好之家，而不是亲戚的礼节往来。
所以，他现在应该冷静下来。跟顾家人好好说清楚。然后，再带着自己的家人离开，回家休息，吃年夜饭。
“事情的真相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这几年的相处，其实是没有出错的。”
顾立冬那沉稳的声音缓缓在客厅回荡。
听在众人耳中，各有思量。
顾明理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反应。这个时候开口说道：“虽然你不是我的儿子。但是瞧着跟我们老顾家应该有血缘关系。”
顾立冬诧异地看向对方，等待对方说完。
“咱老顾家的人眉弓都比较高。据说祖上是从更加北边过来的。”
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解释，让何玉燕忽然想要笑出声音来。
顾明理显然是个比较爽快的性格，又说道：“再说了，这血缘关系是重要。但是，没有血缘关系，能处得关系这样好。那不是更加难得吗？”
这话挺拗口，但的的确确挺有道理的。
冲着这句话，何玉燕越发觉得顾明理这个人，真的是人如其名。
眼瞧着客厅的气氛陡然变好起来。众人忽然就听到大门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就看到推门而入的顾学天，以及对方身后跟着的顾明媚。
何玉燕在两人出现后，心里忽然警铃大作。
“哟，人这么齐整啊！”
“哎哟，这不是我那失踪好多年的堂哥顾明理吗？”
顾明媚一进门，就叭叭地说了几句话。眼神带着点不怀好意地扫视顾立冬。
事实上，顾明媚从M国那边得到顾明理离开的消息后。就让熟人留意深市口岸那边的情况。
在前几天就得到了通知，知道顾明理已经办完了回乡手续，正在北上回家。
于是，她估摸着时间，天天在机床厂这边转悠。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除夕这天，蹲到顾明理回来了。回来好啊！她可以看顾立冬的身世被人揭穿。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于是，顾明媚马不停蹄地联系了顾学天。把这个跟顾广盛夫妻快要决裂的儿子叫过来一起看热闹。
“顾明媚，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顾明理这话一出，何玉燕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顾明理教授，一出场还是一副十分儒雅的形象。渐渐地何玉燕觉得他十分通透。现在，忽然觉得这人还真的挺聪明的。而且聪明又不死要面子。
瞧瞧这怼人的功夫，一点儿也不掺水的。
顾明媚被顾明理这一句话气的心口突突。听到何玉燕的笑声，更是瞪了对方好几眼。
但想到何玉燕的身份，又冷笑起来。让你张狂，马上你跟顾立冬那骗人的手段就要被拆穿了。
完全不知道老顾家谈话的顾明媚，直入主题。指着顾立冬就问顾明理：“这是你亲儿子吗？”
这话让顾明理挑挑眉。然后就听到顾明媚继续：“这个人不是你的儿子。这就是个骗子。明霞这人单纯，被他给骗了。你在市中心那套小院，就被明霞送给了这个骗子。”
顾明媚说完，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渐渐变得古怪的表情。
反而转身就把顾学天推了出来。
“这小伙子是明霞的小儿子。他的日子过得艰难。我这个当小姨的都看不下去。你那小院要送人的话，送给他正好。”
大家听到这话，表情更加古怪了。
顾明理在之前的叙旧中，就知道眼前这个叫顾学天的年轻人，就是妹妹那个从小爱惹事的小儿子。
这年轻人顾明理第一眼就不喜欢。眼神不正，身形歪歪扭扭。瞧着就不像正派的人。
跟妹妹、妹夫站在一起，那就是完全的两种气质。
倒是跟顾明媚站在一起的时候，顾明理觉得这两人的气质如出一辙。
其他人相处得久可能没有发现。但是顾明理在看到这两人的第一时间，就有了这种感觉。
而且别人他可能不清楚。但是顾明媚这人从小他看着长大。那就是个无利不请早，无理也要搅合出三分理。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对不起自己的人。
而且，她还跟妹妹顾明霞不对付。
这样的一个人，为啥对妹妹的儿子顾学天那么上心。
作为一个从小博览群书，毕业后喜欢走南闯北，研究各地地质结构的顾明理来说。他听到过见到过不少奇葩事情。
其中，就有一个从古到今都十分有名的故事。
古代叫狸猫换太子。
动物界叫杜鹃借窝下蛋。
现代叫偷换孩子。
这些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而是真真实实从古到今都时有发生的事情。
特别是结合顾明媚的那些破事儿，以及对方跟妹妹生孩子时间线的重合。
再瞧瞧顾明媚看向顾学天那慈爱的眼神。
妹妹他们经常接触这两人，估计不会发现。但是，他一个刚回来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顾明理也不说。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这两个不速之客打发掉。
关上门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顾明理丢下了一个重磅炸1弹。
第93章
“顾明媚以前不是生个一个儿子吗听说被她送走了。现在, 我怀疑顾学天就是那个小孩。”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效果却比一颗炸1弹的杀伤力还要大。瞬间震得大家都缓不过神来。
好一会儿过后，何玉燕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拍了拍男人的手臂, 然后问道：“您有什么证据吗？”
何玉燕温和却坚定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回荡。让刚刚因为顾明理的话，而心神震动的几人，慢慢回过神来。
他们如同何玉燕那般, 直直看向顾明理。眼中的意思十分明确。那就是, 你有证据吗？
顾明理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肯定会遇到很多质疑。因为他并没有任何证据。有的仅仅是一些猜测。
但是, 要证据也不难。
在那之前, 顾明理跟大家分析了这个结论的由来。
何玉燕听着顾明理从顾明媚的生平开始分析。一直到对方生产后的一些细节。这些事情跟妹妹当时的情况进行交互比对。很容易就筛出逻辑漏洞。
另外, 就是顾明媚对顾学天太好了。
年轻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跟顾明媚从小就认识的。深知她的为人。不可能为陌生人奉献。
这能从侧面佐证，顾明媚对顾学天不一般。
这些客观的事实, 再加上几分想象。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那就是顾学天是顾明媚的孩子。
只有这个结论，才能解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
何玉燕听完后, 十分佩服顾明理。
这人就是分析狗血的换孩子操作, 也能列出一二三条。有理有据，旁人听到后都会思考起来。
随着顾明理的话音刚落, 顾明霞、顾广盛这两位当事人情绪越发激动。
特别是顾明霞。
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如果顾学天真是顾明媚的亲生儿子。那么, 看对方今天的态度。这个事情她绝对是知道的。孩子应该是她故意换的。而被故意换掉的顾立冬，小时候的那些经历，他们都是知晓的。
这样一想, 顾明霞就觉得很窒息。
顾广盛这个当爹的则是更多的自责。那段时间他忙于工作, 争取副厂长的职位。对即将生产的妻子关心不足。顾明媚就是钻了这么一个空子。
顾学荣、顾学芳这两个当人儿女的，则是想到更多。
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立冬, 这个时候开口了。
“这个推论，有证据吗？”顾立冬跟媳妇儿说出同样的话。显然认为现在任何的猜测, 都没有绝对的证据来得靠谱。
第一次认亲是靠猜测来认的。结果现在看来并不圆满。那这第二次认亲，应该更加谨慎。
顾明理点头：“有，现在M国已经有一种血液分析技术。可以分析出两个人是否有亲缘关系。港城那边应该也引进了这项技术。这次我从M国回来，中转的地方就是港城。等过完年，我们一起去市里，找人取血样。然后，我亲自带去港城化验。”
这是顾明理能想到的最科学的方式了。
顾立冬虽然不太懂得血样这些生物知识。但是顾明理的本事他还是认可的。
于是点点头，接着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回去准备年夜饭。”
听到顾立冬要离开，顾明霞夫妻两都舍不得地站起身来。
顾明霞想像以前那样热情开口留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说不出话来。
只要想到顾立冬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就觉得紧张。
“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
夫妻两带着孩子从老顾家出来后，何玉燕忍不住拉着男人的手说道。
她曾经是有关于男人身世的脑洞。也想过男人可能是顾明霞的孩子。毕竟顾学天、顾明媚这两个人瞧着都怪怪的。
但是，脑洞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样的真假少爷落在自家男人头上，总让人觉得意难平。
即使最后相认回来，那些年缺失的爱跟时间，并不能补回来。
就在夫妻两边走边说话的时候，老顾家也没有恢复平静。
顾明理这个忽然回来的人，听着妹妹讲述顾立冬这些年的遭遇。心里对于顾明媚更多了几分厌恶。
如果顾立冬这孩子，真的是他妹妹家的话。那么，顾明媚当初换孩子不说，还把孩子丢进垃堆的行为。就跟杀人一样了。
时隔那么多年，他不清楚还能不能把顾明媚送进牢里。如果不行的话，他们要找到顾明媚其他的把柄。最好是违法犯罪的证据。争取把人弄进去坐牢，才算是让对方得到惩罚。
这样想着，他又跟大哥询问起顾明媚这些年的大概经历。想办法从里面找到对方犯事儿的证据。
另一头，一路上聊着天回到丁香胡同的夫妻两，心里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毕竟，多多少少曾经有过一些“万一”的心理准备。
本来准备回到家里，把提前做好的饭菜热一热。争取今天早点把年夜饭给吃上。
哪成想，刚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夫妻两人探头看去，就发现前院这会儿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这些人不止有他们大杂院的，也有好些胡同的邻居。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前院钱大爷跟他老伴徐大妈，以及一个背对着他们的中年人。
中年人正跪在地上，想给钱大爷，徐大妈磕头。而两位长辈，则是一直伸手过去，使劲儿想把中年男人拉起来。
“你们回来得正好。”
人群中，神色复杂的楼解放很快就看到了何玉燕一家人。立刻凑了过来，小声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下。
他们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半跪着的中年男人，居然是跟顾明理同一趟车过来的。
对方还是他们听说过的钱家兴。钱大爷、徐大妈的亲生儿子。那个多年前因为渡轮出意外，而被认定为死亡的人。
这人并没有死亡，而是跟顾明理那样到了港城。发现回不来后，就在当地落脚，踏踏实实生活下去。一直寻求回来的机会。
这不，政策刚刚落地。马不停蹄就跑了回来。
“这些年是儿子不孝啊……”
钱家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说这人运气好。一船的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活得好好的。而且看着就长得白胖白胖。跟他们还真不太一样。
听到这些话，钱家兴反驳道：“没死。那艘船的人死的不多。好多人其实都在港城下船了。因为回不来，好多人在当地打工，想方设法落户。”
“那小钱，你这是港城人呢？听说港城那的工资可高呢……”
马上就有人跟钱家兴打听起来。但是他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
只想跟父母回家，一起好好说说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问得特别热情的还是他们家隔壁的老赵家。这家怎么对他爸妈的，钱家兴来的时候，路上就找人打听过了。
现在看对方在那问东问西。干脆利落就骂了回去：“你还好意思来找我打听？谁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经常欺负我爸妈的。我不弄死你们就不错了。”
大过年的说这话，孔大妈就不乐意了。
眼瞧着一桩好好的认亲回家戏码，很快就要演变成为打架。冯大妈立刻上去阻止了他们。
“赶紧赶紧，都回家准备年夜饭去。”
何玉燕他们顺着刚刚人群散开的空隙，终于带着孩子回到家里。
楼解放适时跟了上去。等到了何家，直接跟顾立冬打听老顾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关于顾立冬跟老顾家的关系，之前顾立冬是仔细跟几个朋友提到过的。
现在楼解放从顾立冬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变化。惊得瞪大了嘴巴。
“你这，你这可真是曲折。”
“你还更加巧合。随便在火车站拉来两个人。没一个简单的。”
想到刚刚看到的事情，顾立冬忍不住笑了起来。
楼解放见状，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准备去厨房的何玉燕，看到这兄弟两的样子。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
除夕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度过。
大年初一，胡同外、院子里都是一阵阵笑闹声。
夫妻两昨晚聊了很久，加上家家户户放鞭炮，睡得就比较晚。
听着外头的热闹劲儿，何玉燕跟顾立冬都不想起来。奈何圆圆跟丹丹都闹着要起来拜年。
大年初一他们家也要早点开门迎接客人。
于是，夫妻两艰难地起床。一家人穿上了新衣裳，屋门一开。很快就有孩子上门来拜年。
等到中午吃完饭后，两人按照计划，回了趟娘家。
另一头，顾学天昨天离开后，并不知道自己极力隐藏的事情已经暴露。
昨天来闹过一场没有得到结果。他今天索性一个人再次回到从小长大的家里。
家里如同往常一样，年初一就有很多人上门拜年送礼。
这些人里面还有几个对他的事业发展是有帮助的。这下，顾学天更加舍不得走了。
搬了把椅子坐下，就开始跟这些客人套近乎。
这一幕落在顾广盛、顾明霞两人眼中，觉得很不舒服。往年这样的事情，顾学天也没少做的。
只要他做得不过分，基本上顾广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可能是知道事情另有内情。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顾广盛居然觉得很不舒服。他很想质问顾学天，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跟顾明媚走得那么近。
但是，昨天商量过了。在证据没有出来前，只能当这个事情没有发生。继续跟到访的客人聊着最近的热门话题。
一直到顾学天有事先离开后，顾广盛这才私下找那几个跟顾学天交流过的人，让他们在工作中不要给顾学天方便。按照政策，该怎样做就怎样做。
这个举动赢得很多人的赞同。都觉得顾广盛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样铁面无私。
到了年初二，按照约定。何玉燕一家来到了市中心的小四合院。跟顾明理聊了很久。
聊天的主题跟这座四合院有关。
“院子是我们家出钱买的。就不跟您说还院子的事情。”
顾立冬十分直接地把这个决定说出来。等看到顾明理微微点头，满脸笑意后。这才把他们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
“约您过来，其实主要跟地下室有关。”
顾明理也猜到他们发现了这座地下室。听到顾立冬的话，并不惊讶。反而期待地看向他们。
顾立冬笑着看了看身边的媳妇儿，把他们夫妻的决定说了出来。
“购买这座院子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地下室。当时，我们夫妻都想把里面贵重的东西物归原主。可惜那会儿找不到人。您回来了正好，东西你看看什么时候拉走？”
顾明理看着这对十分认真的年轻夫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才是他们顾家的孩子。
有原则有底线，聪明善良。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姥爷留下来的。自然也能给你。你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你又是这座小院的主人。东西自然都是你的。里头一些书，等下次我再回来的时候，会过来取。其他值钱的东西，你们夫妻就留着自己用。”
这个结果出乎何玉燕的意料。
“但是，不说还没完全确定大家的关系。再则，顾姨家里还有大哥跟大姐呢！”
这些事情说不好以后都是纠纷。而何玉燕现在不是大富豪。但也不觉得未来的自己，会差那些东西。
顾明理欣赏地点头：“没错。但是我乐意给啊！那些东西都是我爸妈留给我的。我自然有处理的权利。属于妹妹的那一份，早就被她带去婆家了。这座院子留着的东西，都是我的私产。我想给你们，希望你们可以接受。”
话说得这么直接，何玉燕就不再推辞了。
顾立冬则是问起对方之后的安排。
“人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初四一早就去市医院抽样。样本处理好后，我直接带着样本坐飞机走。”
这个时候国内的民航机票很贵。而且很难买。是顾广盛这边托人帮忙，才买到票的。
这样安排，是为了争取更多的事情。同时，顾明理这边需要早点去港城。除了血液检测外，还要去查查当年轮渡事件的幸存者，以及被反复提起的孙家。
再有，就是找找顾明媚留在南边的一些关系。
这些东西都需要托人帮忙。同时，顾明理也准备赶在春假结束前，尽量获取更多的信息。
春假结束后，他准备回M国辞职。然后把事业的重心转移回国内。而这个过程需要花费的时间更长。
这些事情太繁杂，都是他们上辈子的人惹的祸。无论是顾明理还是顾广盛夫妻，都不希望小辈被这些事情，弄得没办法正常生活。
等初四做完抽血，送走顾明理后。何玉燕夫妻并没有因此闲下来。
顾立冬要开始新一年的生意规划。而何玉燕承包的那个回收站，预计在二月初就能正式更换她为负责人。
到时候，她需要独立运营一座回收站。再那之前，招收工人迫在眉睫。
这工人的人选还不好选。私人承包的回收站，注定不可能给工人太多福利。何玉燕除了在工资拿一块开得比较高外。其他的福利其实很一般。
不过，何玉燕的工人还没找到合适的。远在港城的顾明理，已经通过电话，送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所以，就这样确定了吗？”
顾立冬刚去上班没多久，就直接回到家里。工厂已经开工了，学校还没开学。何玉燕没想到那边的效率会这样高。不到一周的时间居然就出结果了。
顾立冬点头，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高兴，还有些其他情绪。太复杂了，何玉燕看着都替他累得慌。
“这是好事。你找到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你也是有亲人的人了。”
何玉燕说着，握紧男人的手。
幼儿园还没开学，圆圆跟丹丹这会儿正在院子，追着大鹅跑来跑去。
顾立冬听着女儿们哈哈的笑声，大鹅那鹅鹅的叫声。手里握着的是媳妇儿一如既往温暖柔软的手。
这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
今天一早去上厂里上班没多久，就接到了顾广盛的电话。电话里，对方直接把检测结果说了出来。确定他顾立冬就是顾广盛跟顾明霞夫妻的儿子。
这么一个结果按说大家都早有心里准备。但是这一通电话，不止顾立冬觉得别扭。电话那头的顾广盛更是心情复杂。
反正，这种事情在电话不好说太多。两人就讲了这么一个消息，电话就挂断了。
“估计这几天咱两家人要再聚聚了。”
何玉燕说着，心情也有点复杂。唯一的好处，就是老顾家的人都是好人。相处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就是那个顾学天，现在真相大白，这人不知道顾家会怎么处理。
顾学天这种人，一个不小心没有安排妥当，怕是要招来麻烦。
事实上，顾广盛的动作远比何玉燕想象得要快不少。
就在检测报告的内容传回来不久。顾广盛这边就再次给一些通好之家打去了电话。
当天下午，高高兴兴出门，准备揽下一批瑕疵品的顾学天。忽然发现对方不同意了。
“为什么，林叔。以前这瑕疵布不是随便我拿的吗？我这又不是不给钱？”
纺织厂的仓库门口，顾学天带着人开车过来。准备按照惯例，拉走一批库存的瑕疵布。哪成想负责这一块的副厂长，急哄哄跑过来阻止。
林副厂长看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想到顾广盛的叮嘱。打哈哈道：“这瑕疵布也是我们厂里给职工的福利。最近职工要的多，这布自然不能给你。”
说好的事情就这样被人三两句打发出来。气得顾学天差点没开车撞墙泄愤。
这还是只是开始。
接下来几天，顾学天发现自己无论是去厂子拿货。又或者去相关部门办理各种手续。亦或者找人托关系弄些批条什么的。统统都被用各种理由打了回来。
这些人脉都是顾广盛的。顾学天马上意识到是他那边授意的。
于是，这个周末。他直接一大早就闯进了老顾家。
这个点，顾家人都在家。就是顾立冬一家四口，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顾学天看了看时间，瞬间觉得事情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你回来有事吗？”
顾广盛伸手按住媳妇儿，示意对方不要开口说话。
顾学天：“爸，你为什么把我工作的那些事情都给拦了下来。”
顾广盛打量着这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这个孩子，其实是三个孩子中，他们夫妻倾注最多精力的那一个。
要不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顾学天从小就调皮捣蛋。他们夫妻不得不多关注这个孩子。
就这样，孩子还是长歪了。
这些天他找人查了顾学天的一些事情。基本上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外头的传言并不好听。
至于顾明媚，那更不是个好的。
年轻的时候在北城惹了事儿，拍拍屁1股走人。在南边也不安分，闹了不少事情。调回北城的手段也不光彩。
中间应该有大笔钱财流动。而这些钱财，顾明媚是拿不出来的。
所以，顾广盛确定对方肯定还跟那个大资本家有往来。
而且，顾学天住的那座房子，就是顾明媚出钱买的。
由此，可以确定。顾学天是清楚知道他的真实身世。
这更加让顾广盛觉得胆寒。
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让他觉得陌生。
“我真的是你的亲爹吗？”
顾广盛用一种嘲讽的语气看着顾学天。
顾学天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好了。他连忙看向他妈，发现对方撇过头不看自己。
再看看平时疼爱自己的大哥、大姐。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难看。
瞬间，顾学天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而顾广盛却没有让他继续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断了那些人脉，就是给你教训。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隐瞒了下来。心安理得享受我们给你带来的好处。你让我们这些家人怎样想？特别是你妈，她从小到大多疼你啊！但你却对她这样残忍。”
顾学天听到这些话，咆哮道：“那我也是你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我怎么不能享受你的人脉带来的好处。”
说着，顾学天伸手指着顾立冬：“还有他。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根本不是舅舅的亲生儿子。”
“啪啪……”两声巴掌脆响，让顾学天停下了说话。
打他的顾广盛盯着这个亲手养大的儿子，一字一句地说道：“顾立冬，不是野种。他是我顾广盛的亲生儿子。是我跟顾明霞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那女人说了……”
顾学天情绪激动，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闭上嘴巴。
“说了什么？”
一直没有出声的顾明霞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冒火地盯着顾学天。
这是顾学天第一次看到这样盛怒的妈妈。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有点想逃。但立刻发现，屋门已经被顾立冬跟大哥堵住了。
“说吧！如果你还记得我们从小养你到大，对你的那些好。就把事情说清楚吧！”
顾明霞这句话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让顾学天觉得听得难受。
他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又看了好一会儿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房子。这才缓缓说道：“那个女人说了。当年，你的儿子被她丢进垃圾堆了……他早就没了。顾立冬这就是个骗子……”
“哔……”
没人在意顾学天最后的那一句咆哮。确定顾立冬真的刚出生就被顾明媚丢进垃圾堆后。众人的耳朵仿佛听到了什么刺耳的声音。大脑都受到了震动。
何玉燕更是愤怒地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能猜到当年换孩子的惨烈。但是，亲耳听到自己的丈夫，刚出生就被人丢进垃圾堆，她还是十分愤怒。
明明当年刚嫁给顾立冬的时候，她就从邻居口中，得知男人是顾老爷子从垃圾堆捡回来的孩子。当时她的心情是很感谢顾老爷子的。
但是，同样的话从顾学天口中说出。何玉燕只余下满腔的怒火。
“报公安……”
这次何玉燕不准备轻轻放过。
虽然时隔多年，报公安可能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但是，她也不想就这样放过顾明媚。这年头的人注重名声。虽然顾明媚也没什么好名声。但是，何玉燕决定把她的名声搞臭。
而且，顾明媚调任过来肯定不是正常程序。这个事情她要去举报。
她不能让顾明媚在害人后，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这对顾立冬，对顾家人都是不公平的。
换孩子的事情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牵扯到人很多。而且中间还有些人是正在被有关部门盯着的对象。事情就得到了很多领导的重视。
顾明媚很快就被抓去审问，顾学天作为知情人士也逃不掉。
两人在经历多次的问询后，顾学天被放了出来。但是，顾明媚却没法逃开。
换孩子的事情，因为多年过去了。证据着实没有。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顾立冬跟顾学天确实对调了。但是，没证据不代表没做过。
而她无法逃开的原因，则是她贿赂有关人员的证据被人找了出来。这些证据相当充分，涉及到的数额特别大。而且，顾明媚无法交代这么大笔资金的来源。
最终，她锒铛入狱了。
关于顾明媚的恶行很快就在北城传扬了开来。
而顾立冬被人调换，丢垃圾桶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让不少准妈妈担心自家孩子步上他的后尘。间接导致了许多人贩子发现医院的孩子偷不到了。
事件的另一个既得利益者顾学天，因为在北城的名声臭了。确定北城的人脉无法经营下去后。他当机立断，开着那台买来的大货车。带着妻子田心，以及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直接离开了北城。
从盯着他的人反馈，顾学天是直接南下，去跟魏老三汇合。
这些消息何玉燕是从顾立冬那听说的。
整个事情尘埃落定后，已经到了三月初。这个时候，她早已经开学。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何玉燕把自己从回想中抽离出来。认真听课记笔记。下课后，就听到卢大妞问：“燕子。我爸爸的活儿干得没问题吧？”
过年后，因为要处理顾明媚的事情。何玉燕没时间去找个合适的废品站工作人员。
好在，这个时候卢家兄妹带着父母一起过来了。卢父今年虽然五十多了，但常年劳作。身体看起来相当硬朗。
何玉燕想着能教育处卢家兄妹三人这样人品过关的。这当爹妈的人品不会差。就试着让卢父来干这个。
当时，这让卢父十分激动。本来卢家人是准备全家上阵捡破烂的。但是，卢父毕竟年纪大了。能有份不用风吹日晒的工作，那是再好不过的。
千恩万谢过后，卢父走马上任。何玉燕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人虽然不识字，但是记账用的数字还是认识的。其他废品登记的时候用记号，账目很清晰。
而且，卢父跟卢家兄弟一样实诚勤快。完全可以胜任这一份工作。
于是，大家就这样愉快地合作起来。
至于卢母，主要在家里负责给一家人做饭，顺便养身体。
“没问题，卢叔这人可勤快。康大爷都担心他把门擦得太亮堂。”
大家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候。
何玉燕抱着自己的书走到校门口。校门口人来人往，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周围的情况。不过，很快她就听到黄美莲的惊呼声。
循声望过去，何玉燕发现黄美莲正在跟一个年纪三十出头的男人拉拉扯扯。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过去。而是走到门卫那，喊了保卫科的人过去帮忙。
之后，她也没留在那，就直接回家去了。
家里，今天倒是来了稀客。
“孙姐，你们这是？”
对门的孙家孙丽敏，跟她男人金柱子，两人提着礼物上门来了。这阵仗，一看就是有事要求他们帮忙。
“这是怎么呢？坐下来说说看。”
大杂院的人上门求办事，还真是第一遭。何玉燕没啥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时不时看向自家男人。
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来得挺突然。
“是这样的。我男人这不是在家里自己做了些大酱吗？想着能不能托你们这边帮忙卖。他平时还要去酱油厂上班。这大酱也是下班后才弄得。没有精力去散卖。”
金柱子在他家小后院那做大酱，大伙儿都是知道的。金柱子这个人别看是没读过多少书。但是脑子很灵活。做酱油的手艺是偷偷学的。做大酱的手艺也是这样。而且这人手巧，做出来的酱油跟大酱味儿都很好。
之前市场没开放的时候，做的规模不大。但去年不是市场开放了吗？他在年底的时候就做了好几缸。结果发现没时间去卖。东西做了不卖，放久了肯定会坏。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顾立冬帮忙比较靠谱。毕竟去年年底，也是顾立冬帮忙把酱油厂的酱油销售出去的。
听到是这么一件小事，何玉燕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被人送礼上门，求帮忙办事的。自己这个主人家居然还会紧张。想想何玉燕就觉得有点好笑。
顾立冬也没想到孙丽敏夫妻这样郑重，原来就为了这点事情。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的东西是好的。我们这里都能收。就是这大酱缸太大了。你们要零卖的话，最好放到小缸里面。到时候卖货的人也好背着出门……”
见顾立冬直接就开始建议，孙丽敏夫妻也松了口气。
带来的礼物放下，夫妻两麻溜儿跑回家，又端了一碗大酱过来。热情地让何玉燕他们尝尝味儿。
见他们这样，何玉燕就知道他们不会把礼带回去。更加不会收回礼。她也没纠结。反正一座大杂院，总能把人情做妥当。
“怎样？怎样？”
曲大妈看到女儿、女婿跑出去，又跑回来，然后又跑出去。着急忙活就问事情的结果。
金柱子嘿嘿笑道：“妈，成了。顾兄弟那边答应帮忙卖咱家的大酱了。”
曲大妈一听，连连拍手叫好：“还是立冬这小子厚道。也不枉我这两年都收着，没说过她家的闲话。”
孙丽敏跟金柱子都是工作狂。哪听过这些事情。今天事情办妥，孙丽敏就问到底说啥闲话。
曲大妈朝朱大妈家努努嘴：“就那家子，天天在外头嘀咕，说立冬肯定从小命不好，才会被人换出来的。”
关于顾立冬出生就被人调换。最后认回爹妈这个事情，前段时间在这一片传得那叫个沸沸扬扬。
这种事情以往都是在画本出现的。第一次出现在现实生活，还是身边认识的人。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那阵子谁都恨不得从顾立冬这里，打听到事情的更多细节。好拿出去跟人聊天。
也是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顾立冬家里的两个女儿，居然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反正好些人都看不惯。
当然，这些看不惯的人，大部分是嫉妒顾立冬的亲爹是第一机床厂的厂长。亲妈是小学老师。
这样的好家世，可不就是人人羡慕。
孙家人口中聊着闲话，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收拾了一些干净的瓦缸出来分装大酱。
于是，第二天一早，何玉燕就看到孙家人送了几个小缸大酱过来。
东西顾立冬很快就叫人拉走了。
何玉燕这个时候也到了学校。
刚进教室，就听到了大家正在小声议论黄美莲的事情。
“来了来了。燕子，你可来了。”
许玲见到何玉燕，跟打鸡血一般朝她招手。等何玉燕坐下，小嘴叭叭地说道：“你昨天放学，在校门口有遇到黄美莲吗？”
何玉燕点头：“看到了。”
“那你看到她跟个男同志拉拉扯扯吗？”
何玉燕皱眉，不怎么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但许玲也没恶意，只是陈述自己听来的消息：“听说她在校门口跟男同志拉拉扯扯。然后被保卫科的人叫了进去。最后发现男同志是她的丈夫。”
何玉燕听到这里，觉得也没啥好说闲话的啊！人家跟丈夫拉拉扯扯也挺正常的。
许玲摇头：“听说那个男的，是来跟她闹离婚的。”
这有点让人惊讶，但是离婚不离婚，都是个人自由。其他人也没权利干涉。说人闲话也不好。
但是，接下来许玲的话，让何玉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94章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吗？”许玲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语气神神秘秘。
何玉燕直觉对方要说的话会超出她的想象。果然，许玲下一句就是：“顾乔跟黄美莲的男人好上了。”
何玉燕：地铁、老人、手机jpg。
这个消息一出，何玉燕是震惊的。
震惊过后, 她不由地在转头看了一眼黄美莲的座位。今天对方并没有过来，座位是空的。
“黄美莲昨晚有回去宿舍吗？”
何玉燕的问题让许玲愣了愣。接着点头：“回去了。就是看着不太好。顾乔的事情也是她亲口告诉我们的。”
顾乔，顾明媚的侄女。自从上次被学校劝退后, 何玉燕就再也没见到过顾乔。
只听说被劝退后, 顾乔的爸妈觉得她丢人。而且出了这种事情，她在北城也找不到好工作。索性就把人送回北城。顾乔家在海城还有间屋子。回去有地方住, 再给她找个好工作, 就能生活下去。
就是这么一个人, 好端端的怎么跟黄美莲的丈夫扯上关系？
昨天何玉燕看到的那个男人，年龄可比黄美莲要大好几岁。顾乔的年纪比黄美莲还要小。为啥这么想不开, 跟个老男人凑一块儿？还是当个第三者！
许玲也看出了何玉燕的震惊，耸耸肩说道：“这个事儿就我们宿舍知道。但是顾乔耶。那么骄傲的顾乔, 居然跟个有妇之夫混一块儿。可真是不要命了。”
“那男人就这么好吗？让顾乔喜欢成这个样子。完全不顾及黄美莲的感受。”
许玲的这些絮絮叨叨, 完全着眼于男女感情这方面。但是，以何玉燕对顾乔的了解, 她肯定是为了黄美莲丈夫背后代表的那些东西。
一直到中午吃完饭回到宿舍, 何玉燕才见到了黄美莲。
黄美莲平时瞧着，就是那种神采飞扬又带着点骄傲的女人。但是现在对方看起来十分憔悴。让人看了觉得唏嘘。
宿舍除了黄美莲，另外三个人都不在宿舍。
顾乔、田心跟何玉燕先后搬走, 宿舍并没有再加人进来。目前, 这里就住了五个学生。何玉燕偶尔中午会过来坐坐。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黄美莲的事情。
“你都听说了吧！”
黄美莲声音沙哑地看向何玉燕。
何玉燕不太懂对方为啥问自己，但还是点头表示听说了。
“顾乔那个贱人, 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着，黄美莲也不在乎面子什么的。直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 顾乔灰溜溜回到海城后。就在家里的安排下，进了一家郊区国营饭店当服务员。虽然是临时工，但是郊区那边比较少人去吃饭。工作起来并不忙碌。
而这家国营饭店的经理，正巧就是黄美莲的丈夫庞志强。
说起来，这个庞志强家里条件很不错。虽然大黄美莲八岁，还下过乡。但是黄美莲跟他相亲后，马上就嫁了过去。结婚几年，黄美莲就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听到这里，何玉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黄美莲跟那个庞志强的岁数。
得出的结论，就是那个庞志强今年30岁了，22岁那年就从乡下回到城里。回到城里应该过了几年才跟黄美莲相亲。因为黄美莲今年才23岁。18岁领证结婚，生的两个儿子分别是4岁跟2岁。
就这样的条件下还能考上北城大学。何玉燕之前跟黄美莲没啥交集，也没在意。现在掰着手指算了算，惊讶道：“你去年刚上学的时候，是不是才生了孩子没几个月？”
正在伤心的黄美莲，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接着点头：“对，生了孩子不到百天，就参加高考。”
天啊！
宿舍响起了一阵抽气声。这会儿听众只有何玉燕、许玲跟卢大妞。但三个人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大。
毕竟，这个时间点意味着黄美莲真是牛人。怀着孩子快要生了，知道高考重启，就麻溜儿报名考试。还能在坐月子的时候复习考试。考上的大学还是有名的北城大学。
即使她们的专业录取分数比较低。但是北城大学的录取线本来就高。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你这么厉害，干嘛还要为了这种男人伤心？”
许玲在边上表情古怪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黄美莲听到后，苦笑道：“你们觉得我的娘家是怎样的？”
何玉燕看向黄美莲。皮肤白皙丰盈，头发浓密蓬松，身材凹凸有致。这些外在的条件，再加上对方那颗聪明的脑袋。怎么看怎么觉得家里条件不会太差。
但是，黄美莲的话再度让她震惊了。
“我家是海城人。但是，也就一个城市户口值钱。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十平米的弄堂房间里。”
这年头，城市住房紧张早早已经出现。并不像后世人想的那样，说这个时候的房价几百块。要是穿越过来，一定要买上几百套，等着当房东。
以上这些都是调侃。真实情况就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商品房。老百姓要买房子，需要去房管所那边打听私人房子。但是，私房本来就不多。
城里大部分人的住房，都是靠单位分下来的福利房。
而这福利房因为排队轮候的人十分多。即使分下来，普通工人干部的房子面积也不会很大。加上这个时候的人普遍生几个孩子。
这就造成，经常会遇到一家三代人挤在一间二三十平的屋子。大杂院、弄堂隔间房都是这样出现的。
难怪对方会嫁给那个年纪大的庞志强。刚听说这男人还是个国营饭店经理。
而黄美莲也在解释：“我家的条件就那样。而且当时我还没工作，不嫁人就等着下乡。庞志强虽然比我大八岁，但是长得斯斯文文的。而且，他家条件是真的好。住的是单位分下来的小洋楼。”
这个问题太现实了。许玲家里条件好，还没多少感触。但是卢大妞家里条件特别差，感触就特别深。
紧接着，黄美莲又提了提庞家的发家史。
爷爷是旧社会饭店的跑堂。新社会后成了市里国营饭店的经理。
爸爸也跟着沾光，子承父业，当上了同一家国营饭店的经理。
庞志强作为独生子，之所以下乡是为了显示自家的觉悟高。好让他爸顺利继承爷爷的职务。
“所以，他十几岁就下乡了好几年。听说在乡下日子过得也还行。后来他爸当上了经理，就赶紧给他弄了个工作，让他回城了。经过几年，这男人也在郊区一家国营饭店，混上了经理的职务。”
这样的家庭背景，何玉燕真想喊一句好家伙。这妥妥的一家三代人，坚守国营饭店的岗位不动摇，一门三经理。
“就是我之前工作的百货大楼工作，也是婆家人安排的。考上大学后，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婆家给的。”
到了这里，大家总算了清楚黄美莲家里的情况。
同时，也知道顾乔为啥看得上这个庞志强了。
黄美莲还在继续后悔：“都怪我以前在顾乔跟前炫耀家里条件好。不然，她也不会故意勾引我男人。”
听着这话头，何玉燕感觉黄美莲好像还想争取一下这段婚姻。于是，她没有发表意见。就静静地坐在那听着对方说话。心里多少有点可惜，黄美莲有这种本事考上大学。没必要跟顾乔那些人死磕。
等傍晚放学回到家里，何玉燕把能说的事情跟自家男人一说，感慨道：“我觉得她在试图挽回婚姻。但是，总觉得顾乔既然敢下手，还能够让那个庞志强从海城跑过来闹离婚。显然不太可能成功。”
顾立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他的想法跟媳妇儿一样。觉得既然都出轨了，早点离婚脱身更好。
但他也不发表意见。就等着媳妇儿说完，才说起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
“金柱子做的那些大酱还挺受欢迎的。拉出去卖很快就卖完了。”
何玉燕一听，高兴道：“这可真是好事。”
靠自己的努力赚钱，何玉燕很喜欢看到这种桥段。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卖得那么快。看情况，估计等这个周末就能把大酱卖完了。我们这小买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货源不能固定。”
作为批发零售商，没有自己的制造工厂。特别是这个时候很多工厂都不能稳定供货给私人。所以货源十分不稳定。
最近楼解放在跑店铺挂靠的事情。等有了个国营单位挂靠后，跟国营厂子拿货这一块就能稳定点。
但农副产品要供货稳定，基本就不可能了。
“对了，舅舅那边估计六月前就能回来了。”
舅舅也就是顾明理，对方在年初四就去了港城。先是把血液检测事情办完后，又在那逗留了一周，调查当年的沉船事故。试图寻找当年的幸存者。后来，因为春假结束，暂时回M国处理工作的事情。
而当初跟他一起回来的钱家兴，也在上周因为签证到期的原因，回港城去了。走之前给钱大爷夫妻留了些钱。听说在港城的玩具厂工作。收入对于他们这边来说挺高的。已经约定好过段时间再次回来。
这两人的回归，对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大好事。何玉燕还是很期待舅舅的再次回来。这人特别通透，跟他聊天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至于跟顾家其他人的相处，没有以前那么自然。主要是从长辈变成父母。其中的一些转变，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总的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好事。
何玉燕第二天去学校上学，没想到被黄美莲给拉住了。
她以为昨天黄美莲就是发发牢骚。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单独来找自己。
“寒假那会儿我不是不回家吗？其实早在那会儿就觉得不对劲。特意把男人跟孩子叫过来在这里过年的。”
那个时候，黄美莲确实问过她找房子的事情。过后何玉燕就没再关注，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缘由在里头。
但是，今天拉着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怕如果离婚的话，孩子一个都要不回来。上大学的钱也没有。”
黄美莲现在状态，基本上可以说吃喝拉撒都是婆家人供给的。但是，何玉燕淡定地看向对方：“学校每个月不是有发补贴吗？还有，你的工作单位应该还是海城百货商店吧？单位每个月不还给你发基本工资吗？”
“但是，我怕那些钱不够？”
这话说得很迅速，没有经过任何停顿。显然是黄美莲心里最为担忧的地方。
“这个事情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好给你太多的建议。”
何玉燕不太想当知心姐姐。但还是愿意给同学一些帮助的。
“你想想离婚的日子，能不能坚持下去？如果不离婚，顾乔跟你男人会不会继续往来？你能不能接受这种关系？这些你想好后，再想想如果离婚要怎么办？争取财产，争取孩子。如果不离婚，以后又该怎么办？”
交浅言深，有些事情不能说太多。
放下这些话何玉燕就去上课了。
等到放学回到家里，对面东厢房的孙家人又上门来了。
这一次来的不是孙丽敏、金柱子夫妻，而是曲大妈。
“立冬媳妇你回来的正好。家里今天炸了不少小鱼干，就给你家送点。”
在这里住了几年，曲大妈还是第一次这样热情的。弄得何玉燕都有点想笑。
隔壁江婶子也下班回来，正准备开门。见状打趣道：“曲大妈，你这是见者有份吗？”
曲大妈心情很好地摇头：“那不成。这可是专门给立冬媳妇家送的。他家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
江婶子一听，也不介意。
隔壁家可不止帮了曲大妈家。就是她家能有现在的日子，都多亏了隔壁这小夫妻两的提点帮助。
像她现在已经调到另外一家回收站工作。工作量也没增加，反而工资还多了点。就这，已经足够这一片胡同的人羡慕。
而她这个工作，一开始就是从何玉燕这里低价买来的。人家的这个工作，可比帮孙家卖大酱恩情还要大。
这样想着，江婶子琢磨哪天放假也给顾家送点吃的。
等顾立冬带着孩子回来后，何玉燕就把曲大妈送过来的小鱼干拿了出来。
“妈妈，这个好香啊！”
圆圆一看到炸鱼干，眼睛瞪得老大。姐妹两平时吃的都是大鱼。没吃过这样手指大小的炸小鱼。这种鱼要时间收拾，收拾干净后裹上面粉下锅，炸出来香脆可口。普通人家都是自己去河里捞，收拾好后用来下酒的。
何玉燕家里没人喝酒，自然也没弄过这种吃食。
“尝尝，这鱼的刺都炸得脆了。吃进去没事的。”
见丹丹不太敢下手的样子，何玉燕耐心地跟小朋友解释起来。
等孩子们一口口吃起来，何玉燕就把今天学校发生的事情，跟对方提了提。
“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当了一回知心姐姐。”
顾立冬明白媳妇儿的意思。他笑着道：“那是你人好。才会找你说话。哎，我的眼光可真不赖，找到你这样的好媳妇儿。”
何玉燕被他这脑洞清奇的回答逗乐了。
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她确实经常会遇到找她谈心的女同志。这些人中，甚至还出现过孙筱柔。
说起孙筱柔，何玉燕就不免想到董建设。
“董建设好像过完年，就去学校住到现在都没回来过。”
顾立冬：“估计在躲着林荷香。学校那边管得严，林荷香进不去。也不知道这人图啥。现在还在闹着要跟董建设复婚？”
夫妻两人闲聊着吃过晚饭，就带着孩子出门散步。
最近胡同外头的大街上，开始零零散散有人摆摊。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农副产品到衣服鞋袜，应有尽有。
何玉燕也是有一次出来的时候发现。之后就喜欢带着家人一起来这里看看。
正好他们这一片都是工厂职工居住的家属区。人1流量特别大。所以这些摊子支起来后，过来买东西的人并不少。
何玉燕跟顾立冬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很快就逛到卖儿童玩具的摊子。
摊子上有经典的铁皮发条青蛙玩具，还有九连环、华容道这样的小玩具。
圆圆跟丹丹看到后立刻凑上去。周围胡同的孩子也是这样。看到玩具摊子就走不动道了。
何玉燕好笑地看着孩子，在那津津有味地盯着铁皮青蛙。明明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在外头看到后，还是觉得新奇想要。
“不行，家里已经有好几个了。”
圆圆抬头，一脸渴望。还没说出要玩具的话，就直接被妈妈给拒绝了。
这让小朋友不太高兴，嘴巴都有点撅起来。
丹丹见状，直接过去抱住爸爸的大腿。
顾立冬马上就准备掏钱。然后，何玉燕轻轻拧了拧他腰间的软肉。
“不买这个，家里已经有七八个铁皮青蛙了。”
顾立冬看看媳妇儿，又看看眼巴巴的闺女。忽然觉得自己好难啊！
何玉燕是不准备让孩子们买这个。但是可以买别的玩具。
但她还没开口说话，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怎么混得这样差呢？不是说去搞小买卖吗？居然连个铁皮青蛙都舍不得给孩子买？”
说着，身后的女人走到圆圆身边。居高临下说道：“小朋友，我是你们的小姑姑。你要哪个玩具，跟小姑姑说说。小姑姑给你买。”
圆圆被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吓了一跳。想起妈妈讲过的那些坏人故事，立刻跑到妈妈的身后躲了起来。
何玉燕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顾立冬也把自己身边的丹丹给拉住。
夫妻两人直接看向来人。
“顾乔，你想怎样？”何玉燕开门见山。
来人也就是顾乔，见她这样，呵呵笑道：“不用那么戒备。我可不像有些人，喜欢背后搞小动作。把自己的亲小姨都搞进牢里。”
围观的人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到这话都用诧异的眼神看向何玉燕。
当然，这条大街上也有他们胡同的邻居。邻居们都知道顾立冬的身世，一个个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顾乔。
“再怎么样，也比不得有些人，直接跟有妇之夫在一起的。”
说着，何玉燕意有所指地看了站在顾乔身侧的男人。
那是个看着年纪三十出头的男人。眼角有着细纹，还带着个金丝边眼镜。不像个国营饭店经理，倒像个搞文化工作的。
这个男人就是黄美莲的丈夫庞志强。
对方一出现就听到何玉燕的话，还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僵住了。那种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起来各位得滑稽。
倒是顾乔，听到何玉燕的话，居然十分淡定。
“说什么呢？感情不分先后。不喜欢了就离婚。现在是新社会，不兴那些包办婚姻。强哥不喜欢他媳妇儿，要离婚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还想干涉婚姻自由不成。”
经典的小三语录，何玉燕呵呵回了她一句：“感情是没有先后，但是人得有礼义廉耻。算了，跟这人没啥好聊的。”
说着，何玉燕跟男人使了个眼色。夫妻两人各自把孩子抱起就准备离开。
孩子在身边，还是离这样三观不正的人远一点。别污了孩子的耳朵。
顾乔见状，可不允许何玉燕就这样走了。
何玉燕跟她那个刀疤男，简直把她家给害苦了。
她是在被学校劝退后，才从侧面知道是何玉燕举报自己的。
这还不算，那个刀疤男害得姑姑关进牢里才是大事。
本来顾乔就不喜欢她那个姑姑顾明媚。但是，这人进了牢里。她爸那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到处托关系想捞人。结果人没捞到，反倒是他的职位被人给降了。偏她妈之前把她弄进北城大学的事情爆发。她妈的工作也早就丢了。
这下，家里的经济情况就很严峻。更加不用说给她打钱了。
因为没钱，加上饭店临时工的工资不高。没法子，她就跟饭店的经理庞志强好上了。
当然，顾乔自问不是傻子。早提前打听清楚庞志强的情况。一家三代都是国营饭店的经理。虽然爷爷已经退下，但人脉还在。亲爹跟他都是经理。住在市区的小洋楼。这样的家庭，她还能怎么挑？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男人年纪大，而且还有妻子跟两个儿子。
但是，顾乔也不怕。她年轻漂亮，这就是她的资本。
于是，顾乔开始行动。几番操作下来，就让对方情根深种。一定要离婚跟她结婚。
这些都是她凭本事赚来的。
等嫁进庞家后，顾乔一定要报复这刀疤男跟何玉燕。
不过，在那之前。她想先教训对方一顿。
这样想着，顾乔伸手就想扒拉何玉燕怀里抱着的圆圆。
这个动作让何玉燕特别生气。她想也不想就给了对方一脚。顾立冬也在这个时候，伸手护住媳妇儿跟女儿。
只听得顾乔哎哟一声，然后就被庞志强给拉住了。
周围的人看得那叫个精彩，恨不得把这个场面拍下来，好让更多的人看到。
何玉燕看到这两人这样直接，心里琢磨着估计这两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善后。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刚刚还拉着顾乔的庞志强。冷不丁对着路口叫了声：“丽敏……”
何玉燕循声看了过去，路口处走来的人正是孙丽敏一家三口。
对方听到有人喊她，抬头一看。发现是庞志强后，吓得转头拉着金柱子跟女儿就走。动作很快，庞志强抬脚想追，但又马上停下脚步。
看到这里，何玉燕跟顾立冬都觉得这里头铁定有什么故事。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我要找公安同志，告你们打人。”
何玉燕看着顾乔捂着肚子的动作，只想翻白眼儿。
周围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哎，我怎么记得刚刚这女同志是踹了你的小腿。你这女同志咋抱着肚子喊疼。”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看了好一会儿，大概看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对顾乔这样破坏人家家庭的，十分看不上。而且，刚刚这女同志还伸手想要抓那个脸圆圆的孩子。他们可都是看了个清楚明白的。
何玉燕：“去报公安啊！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们怎么解释。”
顾乔呵呵笑道：“我们是代表单位过来出差的。有正经的介绍信，怕什么？”
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何玉燕就确定事情跟自己猜测的那样。
说不定，顾乔就是在语言上跟这个庞志强搞暧昧。还没进展到身体层面。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大庭广众下都敢冒头。
“而且你凭啥说我是破坏人家家庭？不回去问问黄美莲，她是强哥第一个喜欢的人吗？”
顾乔话还没说完，就被表情恍惚庞志强给拉走了。
但是，何玉燕从对方嘴里，大概猜出了些什么。
她看向自家男人，一脸震惊。
高高兴兴出来逛小摊，结果遇到这样讨人厌的。实在有点败坏兴致。
好在两个孩子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很快又想着买玩具了。
何玉燕见状，终于还是松口让男人掏钱。给孩子们一人买了一个他们喜欢的铁皮青蛙。
回家的路上，何玉燕把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男人听完连连点头。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里头的一些事情。
等回到大杂院，何玉燕在进屋前特意看了对面东厢的孙家一眼。发现他们家门紧闭，里头开着灯。大概能确定，孙丽敏跟庞志强肯定有什么关系。
孙家，孙丽敏拉着男人跟女儿急匆匆回来后，就让女儿跟爸妈呆在一起。然后拉着男人回到房间，紧张地问道：“大金，庞志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的孙丽敏，不是那个拼命干活的女同志。脸上露出难得的脆弱。
金柱子把人搂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放心，事情没人知道。咱只要不理他就好了。他家在海城，可能来这里办事之类的。刚不是看到对门的顾家，跟他们站一块儿说话吗？要不，我去跟他们打听一下？”
孙丽敏想了想摇头：“不行，还是不要去问。要是人家反过来找你打听，该怎么办？”
今天庞志强的出现，让孙丽敏想起年轻时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
一腔热血下乡，最终灰溜溜地回到城里。
要不是父母的努力，以及身边这个男人得包容。怕是就没有今天的自己。
现在的自己，可是人人称赞的先进劳动者。不再是曾经那个头脑简单的傻丫头。
“反正，咱就当没见到这个人。最近出门要小心点。别再遇到他了。”
夫妻这头商量好后，从屋里出来。就看到女儿乐呵呵地跟爹妈在说着学校的事情。
“你们出来正好。家里的大酱瞧着快卖完了。要不要再做点什么酱油之类的？这东西挺好卖得。咱做出来，立冬那边能帮忙销。”
自家做的东西，最怕就是没销路。
有了顾立冬的帮忙，这个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
提到赚钱，孙丽敏夫妻两立刻就跟爹妈一起商量。大家都想趁着政策好，多攒点钱。然后就去外头买个大一点的房子。让家人住得更加舒坦。
新的一天又来临。这一次何玉燕一路顺利到了学校，并没有被人给拦住。
她琢磨着顾乔昨天被教训了一顿，今天应该不会出来蹦跶。
黄美莲这边也没再来找她当知心姐姐。
这让何玉燕松了口气。心想这些人总算是不往她跟前凑了。
结果在周日这天，她骑着自行车准备去回收站看账本。路上就看到黄美莲正在跟顾乔以及庞志强对峙。
这样的场面，何玉燕一般是躲开的。她不想掺和到人家的这些事情里面。特别是感情的事情。
但是，去回收站的路就那么一条，全被这几个人给堵住了。这附近有一家招待所。何玉燕估摸着庞志强跟顾乔应该就住在那。不然，不会正好就在这条路上出现。
看到何玉燕，顾乔立刻瞪向黄美莲：“你居然还找外人帮忙。你可真不要脸。”
何玉燕：哎哟喂！谁是来帮忙的。我只是个路过的。
黄美莲：“呵呵，你自己干不要脸的事情，害怕人家知道吗？我今天叫你们出来，是决定成全你们的。”
刚刚还不耐烦的顾乔，立刻双眼放光：“真的？”
黄美莲：“真的，但是离婚的条件必须要满足我的。”
两个女人立刻就开始讨价还价起来。反倒是当事人庞志强一句话都没说。
这人瞧着一副温和的模样，两头劝说，让他们不要这样吵闹伤和气。仿佛他就是个纯洁善良的路人。
真·何玉燕·路人想要调转车头，直接回家去。结果就被庞志强给拦住了。
“同志，你认识孙丽敏吗？”
何玉燕想也不想摇头：“不认识。”
庞志强：“但是那天她看着你的样子，不像不认识啊！”
何玉燕无语望天：“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说着，不管对方。何玉燕下车，直接扛着车子调头。重新上车后就哒哒骑走车子了。
那巷子有点狭窄，二八大杠不好掉头。姓庞的又堵着路。何玉燕只能这样做了。
幸好她跑得快。因为身后的黄美莲跟顾乔后面打起来了。
回到大杂院，顾立冬看着她急哄哄的样子。立刻关心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何玉燕三言两语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无奈道：“你说他们这大庭广众就闹将起来。真的不怕名声臭掉。”
还有，看今天黄美莲的战斗力，就知道这人应该是摆脱了离婚的阴霾。才能这样坦然地跟男人提条件。
何玉燕想到她跑前，黄美莲喊着让她先走的样子，就觉得挺搞笑的。
就是孙丽敏，不知道跟庞志强什么关系。对方今天能拉着她问。哪天就能拉着别人问。一个不小心问到大杂院，也是有可能得。
她起身走到孙家门口敲门，开门的曲大妈见她过来。热情地招呼她进门。
“不用了，我找丽敏姐说点事情。”
一听这个，堂屋里正在帮忙的孙丽敏就走了出来。
“有点事情，咱到角落这里说。”
很快，何玉燕就跟对方说起庞志强的一些事情。包括对方准备离婚再娶顾乔也说了。
“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是，这人能拉着我问你的消息。就会拉着别人问。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善意提醒后，何玉燕没有继续挖人家隐私。但也确定了一些猜测。
比如，当年孙丽敏跟庞志强是在同一个生产大队下乡的。
其他的事情就是何玉燕的个人脑补了。
等到周一，何玉燕就知道黄美莲跟班长任请假回老家了。
何玉燕听到后，立刻知道对方应该是回去离婚了。
这人虽然瞧着有各种缺点，但是真的挺有魄力的。确定后就不动摇，说离婚就去办手续。干脆利落，是何玉燕喜欢的作风。
黄美莲这一请假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对方带着个孩子直接回到了北城。
宿舍里，何玉燕没想到跟着许玲她们过来坐一坐，就看到黄美莲抱着个四岁小男孩在那说话。而宿舍的其他舍友，一个个都好奇地盯着他们。
“你来得正好。给你带了海城的特产。”
黄美莲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指着桌上一个纸袋，示意何玉燕看看。
“你这是刚回来？”
何玉燕实在有点惊讶于对方的表现。
“对，刚到宿舍。离婚了，分了点钱。工作也给我卖了。儿子也要到了一个，直接就带了回来。”
何玉燕看她十分精神的样子，就知道这人的离婚应该很顺利。
“庞志强那样的，顾乔喜欢就拿去了。我是想明白了。我一个大学生，离了他以后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许玲问：“那你准备带孩子住哪里？”
有孩子是不能住在宿舍的。就是她们不介意，学校那边也抓得严。
黄美莲：“先去我去年租的那房子看看。先把房子租下来。然后给孩子找个幼儿园。”
见她这样一副准备开展新生活的样子。宿舍众人都很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建议。
还有人掏出糖来逗那个孩子的。
“我跟你说，我这趟回去，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孩子要到一个。小宝还在孩子奶奶那带着，我只能先看看情况。对了，找你是跟你说一件事情。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孙丽敏的？”
第95章
“认识, 出什么事情了吗？”
最近好像遇到的事情都跟孙丽敏有关。现在问问题的人还是黄美莲。何玉燕想着估计是那件事情。
果然，下一秒救听到黄美莲说道：“因为闹离婚的事情，我听到庞志强跟他妈在吵架。听到什么孙丽敏, 什么下乡的事情。”
黄美莲说着，表情奇怪起来：“我记得你提到过，说你们大杂院最近有人卖大酱, 那家人就叫孙丽敏对吧……”
听到这话, 何玉燕无语地看了黄美莲一眼。她记得这些话是跟许玲、卢大妞聊天的时候提到过的。但是，那是因为这两人来过大杂院做客。认识大杂院的人。大家那会儿在讨论做生意的事情。
而黄美莲所谓的听到, 不过是路过她们的时候, 捕捉到的只言片语。就这还能记得孙丽敏的名字, 果然是能耐人。
看出了何玉燕的想法，黄美莲讪笑道：“我看庞志强那个样子, 估计会再来北城找这个孙丽敏。”
何玉燕一听皱眉：“好我知道了。”
说完，何玉燕就准备走人。本来她过来也只是坐坐, 顺便拿本书的。
“等等, 还有个事情，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问问。”
何玉燕认真看向黄美莲, 很想说不行。她发现熟悉起来后, 黄美莲跟李丽丽的个性还真的有点像。都是那种有点蹭鼻子上脸的类型。但是，这两人又有些社交分寸。知道不能太过火。
这不，看出何玉燕的不满。黄美莲着急忙活地解释：“平时我得上学啊！这孩子得找个幼儿园送进去。他的户籍资料还没办完。能不能你这边帮忙, 看看给他找个靠谱的看人照顾几天。”
听到是孩子的事情, 何玉燕重新坐了下来。
才四岁的小男孩，很多事情都处于似懂非懂的阶段。何玉燕观察了一下小男孩的表情。发现他应该是知晓爸爸妈妈分开了这件事情。神色间带着惶恐不安, 看得人觉得同情。
何玉燕从兜里掏出一块牛奶饼干递了过去。这饼干是专门买给家里两娃吃的。
小男孩看了看妈妈，得到妈妈的允许后, 伸手接过，还不忘道谢。
就这点能够看出这孩子的家教很不错。
“其实，你想请我这个本地人帮忙。还不如找大妞呢！”
被提到的卢大妞一头雾水，歪着脑袋看向何玉燕。
何玉燕见状笑道：“你之前不还说你妈妈在家里，嫌弃太空闲了吗？还闹着要去帮人洗衣裳。”
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帮人洗衣服赚辛苦钱的事情。
卢大妞的妈妈在乡下习惯了干活。到了成立就负责一家人几口的饭菜。空闲的时间就特别多。偏她不敢去外头跟人打交道。不知道怎的，就说要找个洗衣裳的零工。
这工作是真的辛苦。夏天还好，冬天滴水成冰。洗衣裳手指就要受大罪。
这样的话，还不如现在接过带孩子的活儿。
当然，何玉燕也就是提供建议。具体要不要做这个活儿，就看这两家人的交流了。
给双方提了个醒儿后，何玉燕拿着东西麻溜儿就跑路了。不然，再待下去，估计黄美莲又要请她帮其他忙了。
回家的路上，何玉燕心里都在琢磨黄美莲的提醒。
结果一回到大杂院，就看到孙丽敏罕见地提前下班。正在院子跟她妈曲大妈，还有大杂院其他几个大妈凑到一起。
这些人看到何玉燕进来，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燕子，你回来得正好！”
今天下午没课，何玉燕这也算是提前回来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欢迎自己的眼神。
冯大妈还在继续：“刚有人拉着板车，走街窜巷收旧物件。你家不是有好些个旧物件吗？那人还没走，在前头胡同拐角。你要卖旧物件的话，现在可以拿着东西过去问问价格。”
何玉燕摇头：“还是算了，我那点东西都是买了摆着好看的。拿去卖也不值得几个钱。”
何玉燕说着，又看向人群中特别得意的曲大妈。心里知道对方肯定是卖东西了。她也不问，而是跟孙丽敏说道：“孙姐，有点事情跟你说说。你来我家一下？”
孙丽敏今天提前下班，是想着回来把家里刚做的酱料翻一翻。听到何玉燕喊自己，立刻想到对方之前的提醒，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何玉燕把人请到堂屋坐下，大概复述了黄美莲的话一遍。
然后，就看到对方表情难看地说道：“谢谢你的提醒。”说完，又见孙丽敏摇摇头，继续道：“其实，我以前下乡的时候，跟庞志国处过对象。他也跟我是一个生产队的。后来他要回城里就跟我分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往来。”
何玉燕知道孙丽敏这是在给自己解释。她也没觉得有啥。交往过对象很正常。于是，她十分镇定地点头，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孙丽敏见她这样淡定，总算是松了口气。道谢后就出门直接回家去了。
何玉燕跟着送出门，然后就看到前院的孔大妈抱着个咸菜缸子走了进来。
说起来，这几年老赵家还是那个老样子。
赵老头虽然摊在床上几年。但却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身体不好的情况出现。
赵家老大、老二家还是那副样子。经常吵架，但谁也没从那间屋子搬走。
再有一个就是赵老三。他这两年当司机赚了不少钱。听她家男人提到过，是想要存钱出去买个房子的。
至于孔大妈，为了孔家劳心劳力，照顾赵老头无微不至。这几年看起来老了五岁不止。
明明是冯大妈的同龄人，这会儿瞧着跟冯大妈的姨也没差多少了。
“老冯，老冯。你瞅瞅我这个咸菜缸子。我那老婆婆的嫁妆。说是前朝的什么东西。你看看这能换钱不？”
冯大妈连连摆手：“那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这东西你得搬过去给那收旧货的人看看。”
那收旧货的最爱收这些瓶瓶罐罐的。冯大妈也知道人家这是想捡漏什么宝贝。但是，他们大杂院都是穷苦人家。哪有那么多宝贝给人收。
何玉燕顺着声音去看孔大妈抱着的咸菜缸子。
他们这边腌咸菜用的都是瓦缸。眼前这个咸菜缸子倒是白瓷做的。就是那个形状瞧着不太像做咸菜的。倒是有点像那种东西。
至于是不是古董，何玉燕看不大太懂。
正好这个时候，拉板材的人从回头那头又转悠了回来。
孔大妈一听，也不跟冯大妈说了。抱着东西就朝外头跑。边跑边喊：“收旧货的，收旧货的。等等别走……”
何玉燕对这个感兴趣。直接跟着孔大妈的脚步走到大门处。
其他大妈也想凑这个热闹，纷纷跟了出来。
收旧货的是个中年汉子，看着高壮。眉眼间有种狡猾。何玉燕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这人身后拉着的板车，已经放了好几个形状各异的瓷器、陶器。都被稻草包裹着，放到一个个单独的竹编箩筐中。
这样小心的保存，让人一看真的以为这些都是宝贝。
“哎哎哎，大兄弟。我这缸子能值多少钱啊！”孔大妈急哄哄的声音响起。
收旧货的看了几眼放在地上的咸菜缸子。一脸问难地说道：“大姐，你这玩意儿一股咸菜味道，都腌入味了。这东西我要了也没用啊！”
孔大妈可不管，反正东西她搬出来了。今天一定要卖。
“大兄弟，你做人得厚道点。东西都搬出来了。你就给个十块八块收了吧！”
收旧货的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东西最多给你五块钱。多一毛钱我都不要。”
说着，就作势要离开。
孔大妈见状，马上：“哎哎哎，算了算了。五块钱就五块钱。”
何玉燕看看那个咸菜缸子。这大小去外头买一个，顶天就是两块钱。这样看起来，好像孔大妈赚到了。
但是，何玉燕看着那个收旧货的，总觉得人家没那么好心。
但她也没开口阻止，毕竟看孔大妈那副捡到便宜的样子。就知道不能多说什么。
“那咸菜缸子就这样卖了五块钱。”
傍晚顾立冬跟孩子回来后，夫妻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何玉燕就聊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像黄美莲离婚什么的，何玉燕就没跟男人细说。毕竟这是女同志的隐私。但是，孔大妈卖咸菜缸子的事情是公开的。何玉燕说出来，主要是觉得那个收旧货的有点奇怪。
“最近这样的人可能会越来越多。我们火车站那边的生意，这几天也遇到了问题。”
何玉燕立刻看向男人：“什么问题？”
“已经开始有人在那划拉地盘了。”顾立冬提起这个也有点头疼。
火车站历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之前市场没有开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偷偷卖东西。主要是火车站的职工家属是一方，他们这是一方，还有其他好几帮人。
大家之前其实都挺低调的。想要竞争也不会搞得太难看。毕竟搞得太过，官方就会出手了。
现在市场一开放，什么牛鬼蛇神都开始冒头了。
这不，昨天晚上就听说火车站那已经有两伙人互相打斗起来。
“听说是争一帮外地过来出差的。最近，这些外来的人下火车后。都会被有心人拉去住那种私人房子。吃饭也会被拉去他们认识的私人馆子。”
何玉燕还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80年代中后期社会复杂后才会出现。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出现这种拉客的事情。
“那咱家的不跟人抢的话，不就慢慢没了生意？”
何玉燕也不是说想要跟人争抢什么的。但是，这做生意的竞争对手越多，生意就越难做。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提高服务质量。但是，那些靠拳头的人显然不会这样想。
“所以，我寻思着明天放假。干脆亲自去那边一趟看看。你最近也不要去火车站那边。免得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何玉燕点头，她也准备明天去回收站看看。
“那我明天先把孩子送到我妈那。然后去回收站那看看。中午你不回来吃饭的话，我就直接去外头吃饭得了。”
顾立冬去火车站工作的话，中午基本上是不回来的。不然时间太紧张了。
“行，给爸妈带点好吃的过去。要是遇到三哥的话，跟他说说这个事情。”
另一头，同样下班回到家里的金柱子，迎来的是妻子孙丽敏那忧虑的声音。
“怎么办？庞志强……”
孙丽敏把何玉燕说的话，跟丈夫金柱子说了一遍。随即叹了口气：“我是真对庞志强一家子都怕了。要是他们真有人找过来乱说话，我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金柱子拍了拍媳妇儿，安慰道：“不用担心。咱都结婚了。谁还没有个过去。他们爱说就说。咱大杂院的人嘴巴还是没那么坏的。”
在这里住了几年，金柱子作为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自然知道大杂院的人是怎样的。
要说一开始他们对自己这个住在岳家的女婿有多好，那是假的。
他刚跟着媳妇儿进城的时候，多少人不看好。但是，人家说的话并不难听。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毕竟，他一个外地乡下穷小子，娶到个城里人独生女。谁不说几句闲话才奇怪。
但是后来，经过他的努力，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后。邻居们更加对他客客气气了。
反正，跟乡下比起来。金柱子觉得大杂院这些邻居算是挺好的。
听到丈夫的话，孙丽敏也只能点头。心里希望事情别闹出来。不然，有些事情怕要被人翻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何玉燕一家人都早早起来。
刚吃上早饭，圆圆就问道：“妈妈，去姥姥家可以带大鹅一起去吗？”
大鹅这只鹅也养了将近五年了。这家伙家里也没拴着。平时就在家里溜达。不然就去院子溜达。邻居们都知道她家的大鹅通人性得很。也没人去招惹它。最多就是孩子追着它玩。
“那不行。妈妈没跟着一起去。要是大鹅在姥姥家被人欺负怎么办？”
丹丹看向自己跟姐姐的小胳膊小腿儿，无奈点头。
圆圆见状，也跟着摊手。
看她们的这样搞怪的动作，弄得何玉燕有点哭笑不得。
“你们这动作是从哪里学的啊！”
顾立冬这个当爹的先绷不住笑出声音来。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孙丽敏夫妻也带着女儿金思思出来了。
“你们这是去玩啊！”
何玉燕笑着摇头：“送孩子去她们姥姥家。你们呢？”
孙丽敏：“去动物园。思思说她们学校要写一篇去动物园的日记。正好今天放假，我们就带她去了。”
双方很快就互相道别。路上，丹丹问妈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动物园？”
家里基本每个周末都会带孩子外出。但这段时间顾立冬忙着店铺的开设，以及生意的安排。还真的少了很多一家四口出门的经历。
“问你呢，爸爸。”
何玉燕身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男人回答这个问题。
“哈哈，这还不简单。下周爸爸就有空了。”
顾立冬很快发现自己这话说早了。
“他们这是要瓜分整个火车站吗？”顾立冬没想到刚来到火车站，迎面走来的楼解放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消息。
“对，看样子估计谈都不好谈。”
顾立冬皱眉：“怎么会变得那么快？有谁插手进来？”
火车站的生意前后也做了几年。大家一直都安安生生的。还真没出过什么事情。但是这两天，这里就开始乱起来。
楼解放边走边解释：“来了一家新的。说是跟站长那边关系比较铁。现在不给我们的人在这里卖货。”
说是他们这边的人，其实就是那些拿他们的货，然后在这里兜售的小年轻。
这些小年轻很多都是找不到工作的街溜子，或者回城知青。他们之前无所事事到处瞎混。多亏了这份零售工作，这才开始赚钱走上正道。要是这个工作没了，这些人怕又要变回以前那种样子。
火车站的站长顾立冬自然是认识的。但是人家不认识他。找对方谈估计挺难的。但他还是尝试了一下。去找中间人帮忙递话，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同时，跟着楼解放一起，去看了新来的那一家。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新来的，居然还是他认识的熟人。
另一头，何玉燕这边把孩子送回娘家。又给三哥传了顾立冬的话后，就直接来到了回收站。
他们这个回收站位于荷花胡同。回收站的名字也叫荷花回收站。
这条胡同基本上都是住宅区，住户是老北城人。会来他们这个回收站的，就是这些街坊邻里。
“燕子，今天那么早啊！”
康大爷刚来上班不久，何玉燕这就过来了。
“大爷，你周日休假就好了。怎么跑过来？”
回收站是个比较特殊的单位，卖废品的人不会挑时间。所以，何玉燕承包了这里后，基本上是每天都开放的。平时放假就康大爷跟卢叔两人互相商量着安排。放假的日子跟国营单位一样，一个月有四天。
平时的话，何玉燕周末是会过来的。顾立冬偶尔工作不忙，会来这边帮忙看看。
“这有啥的。回家也是坐着看报纸。我那老伴这些天上她妹妹家走亲戚去了。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听到这话，何玉燕笑着耸耸肩，进里头的小办公室。开始核对这周的出入库信息。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走了进来。
何玉燕听到声音，抬头朝外头一看。就看到个眼熟的大妈，抱着个花瓶站在门口跟卢叔说话。
“哎哟，我就让你帮忙看看。这花瓶能值几个钱？”
卢叔拼命摆手：“我们不会看，不会看。”
康大爷爷把脑袋探了出来：“不看东西，不看东西。要看自己抱着去信托商店找人看。”
听到这里，何玉燕就不准备继续理会了。
不过下一句就听到那大妈说道：“哎哟，你们怎么这样。前几年抱着个碗过给你们瞧，也说不给看。哼，我那碗最后卖给信托商店，卖了快一百呢！”
何玉燕一听，立刻想起这个大妈到底是谁呢！
不就是几年前遇上许翠萍上门收古董的那个大妈吗？没想到这才几年，这大妈还有古董要卖。
“大妈，我们这里不收古玩意儿。你要卖的话，去信托商店让人家估价。卖给我们的话，我怕你吃亏。”
大妈：“还是你这闺女会说话。但这卖东西不得先估估价吗？昨天有个收旧货的，一开口就说我这个是假货。只肯给三块钱。我气得差点把他的板车都给掀了。”
听到板车收旧货，何玉燕眼神闪了闪。然后问起了那拉板车人的特征。最终确定，应该跟昨天去丁香胡同的那个收旧货的，是同一个人。
这人还真的挺有脑子的。
这个时候得古玩市场还没真正兴盛起来。清代到近代的古玩，很多人家都有保留。这些物件看着不值钱。放个十年八年，价格也能翻好几十倍。
毕竟盛世古董这话没有假的。
一提起这个，何玉燕就想着自家小四合院的地下室，也藏了不少古董字画。这些东西找个机会，也到了重新露面的时候。
“燕子，你在这里正好。”
大妈被何玉燕劝走没多久，卢家兄弟就推着一板车的废品过来了。
这些都是他们昨天去收或者捡回来的破烂。昨天太晚，废品也没拉回来。
何玉燕看了看卢家兄弟的收获，笑道：“这可真是大丰收啊！”
卢老大嘿嘿笑道：“这还好。对了，我们回来的路上，听说前头大街要开一家店铺。不知道卖啥，好像下周末就开张了。听说挂在供销公司名下的。”
何玉燕听到这个，倒是起了点兴趣。
这挂靠的公司，说明是私人承包的。
那头，卢家兄弟已经麻溜儿把废品卸下来。帮着他们的父亲卢叔，父子三人合作。很快就把废品分门别类堆放好。顺带着钱也算了，账也记了。
“对了，你还要买那种箱子不？这次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个拉板车收旧货的。看他车上就有那种箱子。可惜那人不肯卖。”
卢家兄弟都知道何玉燕喜欢那种小小的精致木箱。
他们这些时日早把北城都逛完了。自然知道那种箱子挺难得的。何玉燕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兄弟两都想帮恩人完成愿望。
听到有官皮箱的消息，何玉燕的兴趣更加浓烈起来。
这官皮箱她现在已经收集到了7个。如果孙家人没说错的话，还差3个就能收集完毕。
“你们说的那个拉板材的，是不是个穿着蓝色劳动衣，长的高壮但眉眼让人不舒服的中年男人。”
兄弟两人齐齐点头，都觉得何玉燕不愧是读书人。啥都不用问就都知道他们的意思。
何玉燕见状，心里琢磨着这人还真会收好东西。
等盘完这边的账目后，何玉燕想了想。直接去前头大街走走。
前头的大街上有很多人在摆摊。何玉燕随意扫了几眼就没再看。她的目光主要放在沿街的商铺上。
这条街的商铺，在前几年都是关门的状态。现在看样子应该是要重新开起来。就是不知道这些商铺的产权在谁手里。
很快，何玉燕就走到了卢家兄弟口中提到的那个铺子。
确实是在装修，看那个样子。不像卖吃食的，倒是有点像卖文化类的东西。
她这会儿也没在意。随意扫了几眼就回去了。
中午，何玉燕去附近的私人饭馆，吃了一碗热腾腾的卤肉面条。
等下午见回收站没什么事情，就起身离开。
不过，当她再次走到那家正在装修的店铺前。就发现那有个认识的人站在店铺门口。正在吩咐装修工人什么。
何玉燕心里疑惑，但也没表现出来。
等傍晚接了孩子回到家里。见男人没有按时回来，先让孩子们吃晚饭。然后继续等男人回来。这一等就等到晚上九点多。
这个点对于这个时候来说，是特别晚的。
“怎么这么晚？是出是什么事情了吗？”
何玉燕看到男人，凑过去就闻到些酒味。
“今天火车站那边出了点事情。孩子怎样，都睡了吗？”
何玉燕点头，看着灯光下男人那因为酒精泛红的脸，担心道：“真没事儿？”
顾立冬笑着摇头：“真没大事儿。”
今天火车站发生的事情比较麻烦。
想要独吞火车站这一块蛋糕的人，跟站长有交情。
顾立冬那会儿想着找火车站的主任，帮忙打听站长那边的口风。这一打听，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谈下来的。
最后，顾立冬直接找了他爸顾广盛帮忙。
“哎，我都没想到他会那么激动。”
顾立冬跟媳妇儿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特别感慨。
“我想着他好像跟火车站的站长认识。就让他帮忙打个电话问问。他很快就帮我约了晚上跟站长吃饭。时间比较紧急，也没跟你说。”
“那今晚你们吃饭，是只有你跟站长？”
顾立冬摇头：“爸他也去了。”
虽然现在喊爸还有点别扭。但是顾立冬一直都很佩服顾广盛这位长辈。能当他的儿子，顾立冬其实心里很高兴的。
“我们谈了好久。最后站长说，他之所以同意一家独大，是因为对方会给火车站交一些管理费。”
顾立冬说道这里，看向何玉燕，表情带着些微震惊。
“你知道火车站这新出来的一家，到底是谁吗？”
何玉燕觉得自己可能猜不出来。她直接摇头，给男人喂了几口蜜糖水。这才听到男人的声音：“是林东，林荷香的亲爹。董建设那个前丈人。”
何玉燕这下也跟着惊讶了。
“他哪里来的钱，搞这些事情。”
顾立冬察觉出媳妇儿话中还有其他含义，立刻问道：“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何玉燕点头：“回收站那边前头不是有条大街吗？那大街上有一排店铺。最近好像有开门的。今天我听说有店铺装修，就溜达过去看了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谁？”
顾立冬：“林东。”
何玉燕：“就是他！那有间店铺挺大的。比我们市中心那一间小一点。我看他们在装修，走过去就发现这人在跟装修工人说话。”
在那看到林东，何玉燕还是觉得有点惊讶的。但回头想想林荷香这个知道未来的人。好像就不难理解了。
林荷香知道未来，告诉她亲爹。她亲爹去搞事业发财。这逻辑听起来没毛病。甚至，这靠爹发财，还比靠董建设发财要靠谱不少。
何玉燕当时就跟附近的大妈打听。知道那店铺是林东买下来的。而且，对方那店铺以后要卖的东西可不得了。
“他那店铺听说以后是卖古董字画的。”
顾立冬听到这里，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古董字画，这东西现在的价值不高。但是随着市场的发展，这东西一看就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但是，做这样的买卖，本钱可不少。
而且，那个店铺也要花不少钱。加上对方忽然想要独占火车站这个地方。
这些行为看起来，这人可不简单。
“最近我再留意看看他那个古董店的情况。火车站那边，确定不会再出事？”
何玉燕最担心的还是火车站。那里人员混杂，谁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林东既然想要染指火车站的生意。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渠道手段。
顾立冬笑了笑：“放心，小摩擦肯定会有。但是大面上不会有问题。站长都发话了，说是明天就开会弄个章程出来。火车站那边准备划拉出一排商铺，承包出去。每个月给火车站交管理费。到时候我们家弄几个门面下来……”
听到这里，何玉燕高兴起来。
火车站的门面好啊！那人1流量，那流通性，简直绝了。管理费交就交了。有了这个的话，以后要干点什么还不容易。
想到这里，何玉燕激动道：“到时候要问问这店铺能不能买下来。买下来的话，就不怕以后店铺被人顶了去。”
把店铺做熟了。然后冒出个什么亲戚来顶位置的事情，肯定会发生。所以，早点做出预防。免得到时候闹心。
夫妻两人激动地讨论起商业版图的时候。
第八机床厂的职工筒子楼里，林东也在思考着未来的商业安排。
他是在五分钟前挂断了火车站站长的电话。对方明确表示了火车站近期会出新的管理办法。
至于他之前提议的独揽整个火车站计划，就被对方打了回来。
出师不利，让林东有点恼火。好在，另一头的古董字画店铺十分顺利。
货源已经安排人在收集。下周开张后，东西就能上架买卖。到时候，就是假货也给吹成真的来卖。
想清楚这些后，林东就把女儿林荷香喊进了书房。
“你还没搞定董建设吗？”
林荷香听到这话，也一脸郁闷：“爸，他躲在学校根本不出来。他那个妈更是到处托人给他找对象。”
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林荷香就十分恼火。
现在周围人看到她，都说她痴情。但是，林荷香真不想要这样的名声。她也是人，也会累。老是热脸贴冷屁1股，她都快要受不了。
“这个事情你得抓紧。不行就用我之前说的那个计划。对了，你梦里有出现过未来火车站那些买卖做得怎样样？”
林荷香老实摇头。心想，火车站那地方脏兮兮臭烘烘的。她怎么会梦到。
她做梦梦到的，都是金碧辉煌，纸醉金迷的各种宴会。
偶尔一些日常，都是何玉燕在董家带孩子，照顾郑大妈这老虔婆的画面。
这样想着，林荷香就想到了何玉燕现在的情况。
生了两个女儿，虽然跟梦里一胎一个女儿有点不一样。但何玉燕命里就没有儿子。对方现在上学估计不生先。但等毕业后生，还是会继续生女子的。
她就不同了，以后就是享儿子福的命。就是这儿子的爹不配合，让她相当恼火。
林荷香决定再试试自己的方法。实在不行，只能用她爸那种方法了。
何玉燕还真不知道林荷香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反正跟男人讨论了很久的商业安排后。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夫妻两人又各自忙碌起来。男人自然继续忙着火车站那边的事情。何玉燕则是投入到学习中去。
直到新的一个周末到来。
这一次，何玉燕同样早起。吃过早饭后，招呼着大杂院的大妈们，一起去荷花胡同那边的大街看热闹。
没错，今天是林东那间古玩店铺开业的日子。
这家店还挺会搞噱头的。说是开业送鸡蛋，让大家过去捧捧场，增加点人气。
这种后世用烂的手段，拿到这里可不就让大家都激动起来。白送的鸡蛋，谁不要啊！
于是，周日这一大早。大家摩拳擦掌，准备一起出门……
领鸡蛋！
第96章
“不要钱不要票的鸡蛋耶。不去领就是傻子。”
“哎哟, 咱去那么多人，估计东西很快就没了。”
“甭管，先去再说……”
一路上, 何玉燕都能听到这样类似的对话。大家都对这个免费鸡蛋很感兴趣。有人觉得可能是假的。单纯就是过来看热闹。有人觉得是真的。嚷嚷着一定要把鸡蛋拿到手。
何玉燕是跟大杂院的大妈婶子小媳妇一起出动的。
江婶子跟邱向花母女两人这会儿就走在何玉燕边上。
“燕子，你说咱不买那劳什子古董字画。能过去排队领鸡蛋不？”
江婶子这略带担忧的语气，让邱向花这个当女儿的先笑起来。
“妈, 不就一个鸡蛋吗？实在不给, 咱也就当看个热闹了。”
何玉燕点点头表示赞同。因为，眼前的热闹还真的挺壮观的。
只见宽敞的大街上, 平时只有零星的路人走过, 或者骑自行车路过。反正, 这条街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是临街的两排都是商铺。而且都是没开门的。这条路平时的人1流量可想而知。
但是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挤满了兴奋的人群。每个人都在说话, 每个人的眼睛都看向那家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屋子。
这样的装修，搁在几年前那是挺扎眼的。现在大家看到后, 心里都有点犯嘀咕。观念还没转变过来。但是, 当他们看到店铺门口堆着的那一筐筐鸡蛋，立刻精神就振奋起来。
“排队, 排队。请大家排队。”
店铺门口有人敲锣打鼓, 喊着大家排好队。
何玉燕她们来得早，排在大概四五十左右的位置。前头排队的有不少是附近的住户。她甚至看到了那个抱着东西去她们回收站估价的大妈。
大妈战斗力估计提厉害的。直接就排在了队伍最前面。
“先进去瞧瞧，进去瞧瞧。出来的时候一人免费领一个鸡蛋。”
听到还有这样的套路, 有些着急领完鸡蛋就去买菜的大妈就嘟囔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真的不要这个鸡蛋就走人的。
何玉燕一直宅观察店铺外面的情况。人是真的多, 这送鸡蛋还真能吸引人。店铺的装修一看就花了功夫，应该不准备干一锤子买卖。
先进去店铺的人大部分很快就走了出来。基本上都是走个过场。只有领到鸡蛋的那一刻, 脸上的笑容才是真挚的。
很快何玉燕就顺着排队的人群进去了。
“这东西别看是个普通的白瓷罐。但是，这是清代一个大官库房, 用来装金豆子的。金豆子知道吧！就是那种一颗颗真金子打出来的金豆子。一个可是有几钱重的好东西。用来装金豆子的罐子自然也不会差……”
这样的介绍语还挺吸引人的。何玉燕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正在介绍东西的居然就是那天收旧货的中年男人。
收旧货的时候，中年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瞧着就是个落魄的。
但眼前的中年男人，换了身干净挺拔的干部装。瞧着就很像那么一回事。开口介绍的话更是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柜台外站着两个上了年纪大爷，被这些话忽悠得一愣一愣。
“哎哟喂，那白瓷罐子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忽然，江婶子就拉着何玉燕问起来。
不远处的冯大妈也看了过来，随即睁大眼睛去看那个罐子。好一会儿低声道：“我瞅着就是那个老孔家的咸菜缸子。正好那个卖罐子的人不就是收旧货的吗？好家伙，这玩意儿居然是装金豆子的！”
这装金豆子，听着就高大上档次。咸菜缸子可跟这个比不了。
何玉燕看看那个热情介绍的中年男人。又看看柜台前那两个明显已经心动的大爷。显然，这笔买卖马上就能成交。
她靠近去听了听。好家伙！这五块钱收的东西，居然要卖一百八。对方还一副你们捡到宝的样子。
何玉燕忍不住转身在人群中寻找起孔大妈。
孔大妈今天也有过来。
孔大妈两口子的日子，因为赵老三当了司机，收入提高后，他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但这一颗鸡蛋的诱惑力，还是杠杠的。
“我老伴瘫了不能过来。我怎么就不能代他领一个。你们这可不讲道理。怎么？瘫了就当人没了吗？”
孔大妈这胡搅蛮缠的性子一直都没变。何玉燕看着对方站在鸡蛋前，跟发鸡蛋的理论。就知道这大妈进来估计看都没看店里一眼就着急领鸡蛋去了。
她也觉得对方没看到那个罐子，估计心里还好受点。
没想到下一刻，就听到郑大妈窜到孔大妈身边，嘿嘿笑道：“老孔，老孔。那不是你家的咸菜缸子吗？”
孔大妈正在跟发鸡蛋的说得唾沫横飞。冷不丁听到这话，不耐烦地看了过去：“老郑，你发什么神经。没看我在忙啊！”
郑大妈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反而嘿嘿直笑，指着柜台道：“你看看那不是你前段时间卖的咸菜缸子吗？好家伙，你这五块钱卖的，人家卖一百八呢！”
本来还想嘟囔两句的郑大妈，听到这话。顺着郑大妈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老天！这不是她家那个咸菜缸子吗？
只见柜台前已经有个老头，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就朝柜台卖货的递了过去。而那卖货的人，就是之前收货的那男人。
“住手！”
孔大妈鸡蛋也不要了。拔腿就冲到柜台前嚷道：“这咸菜缸子你卖多少钱？”
中年男人被孔大妈的出现吓了一跳。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干啥呢！干啥呢！这可不不是什么咸菜缸子。不买东西就领鸡蛋去。”
“不行，这缸子是我的。这五块钱还给你，缸子还给我。”
说着，孔大妈丢下五块钱。伸手抱着那缸子就想往外头跑。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很快。中年男人都差点没反应过来。更加不用说站在边上看热闹的何玉燕了。
“孔大妈这是疯了吗？”邱向花难以置信地嘀咕起来。
何玉燕却有点佩服孔大妈了。但是，东西都卖给别人。现在要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果然，之前进门，何玉燕就注意到店铺角落蹲着几个壮汉。这会儿孔大妈这样一动作，好几个人凑了过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柜台往里面有一个房间，刚刚是关着门的。这个时候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何玉燕定睛一看，是林荷香一家三口。
本来在看孔大妈跟人闹腾的大杂院邻居们。一个个看到这一家三口出现，心里都疑惑起来。
郑大妈这个刚刚还在拱火的，直接问道：“哎哎哎，林荷香。这……这店是你家开的？”
林荷香下巴微微抬起看向郑大妈，矜持点头：“对，是我家开的。怎么？你不知道吗？”
大杂院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要不是今天有鸡蛋免费发，估计都没人会来这种店铺。
就在郑大妈跟林荷香聊天的功夫。抱着东西想要跑路的孔大妈已经被人给围住。
“这东西是我家的。我家用了几十年了。”
柜台那个中年男人呵呵冷笑：“东西已经卖了，你现在这样叫抢。你不把东西还回来，现在就叫公安来抓你。”
冯大妈一听，赶紧大声喊道：“老孔你别不要命了。东西卖了就卖了。你现在这样，公安同志来了，真能把你抓走。”
就在店里闹哄哄的时候，外头不少人也涌了进来看热闹。
当他们听说五块钱卖的咸菜缸子。被当成装金豆豆的罐子，一百八十卖出去的时候。一个个都发出了“哔哔”的惊叹声。
林东见状，暗道不好。
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估计是认出了自己卖给收旧货的东西，被放在玻璃柜台里面。立刻嚷嚷问道：“你这东西现在卖多少？”
中年男人不说话，林东更是脸色铁青起来。
看到这里，何玉燕就知道今天这店铺估计是开不下去了。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店铺直接清场。说是商品没准备好，鸡蛋也不发了。
大家热热闹闹地来，有人甚至排队大半个小时还没轮到的。现在听到清场，气得在那大声骂起来。
而引发这一场变故的孔大妈，同样因为咸菜缸子被中年男人拿了回去，边走边骂骂咧咧。
何玉燕自然也跟着一起回去。她也没拿到鸡蛋。估计今天过来的人里面，拿到鸡蛋的人不超过三十个。
一路上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时候，大多说这林家是黑心商人。学着资本主义剥削他们这些无产阶级。
上升到这个程度没必要。但是何玉燕大概知道林家这次为啥滑铁卢。
他们太超前了。
开店铺的路子是正确的。但是，一开始不能做这种利润率太高，成本又太透明的买卖。毕竟，大家知道你的进货价。售价太高的话，会有很多帽子扣下来的。
这种情况要再过几年，市场经济充分活跃后，才会得到缓解。
现在瞧瞧林家，这步子就是迈得太大了。一个不小心就扯到裤1裆。这不，开店不到半天，直接关门。
基本上回家一路上，大妈婶子们都在骂林家黑心的。
回到大杂院，孔大妈这个“受害者”就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被骗的经历。
“我以后啊，绝对不卖那些瓶瓶罐罐了。这东西谁知道居然那么值钱。”
几个大爷都没去看热闹。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一个走向。一个个都琢磨着回家找找。看看有什么瓶瓶罐罐，拿去找人估估价。说不定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当然，也有人在听到那店铺居然是林家的人开设后。疑惑道：“建设他那个前丈人，不是咱厂里的车间主任吗？都有一份那么好的正经工作，居然去开店当个体户。”
何玉燕听到这里，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好问题。
“那林家的店铺不得要关门。”
何玉燕走到廊下，就听到自家男人这样问。男人今天上午没出门在家里带孩子。圆圆跟丹丹正在院子跟小伙伴玩捉迷藏。听到妈妈回来，哒哒就跑过来抱住妈妈的大腿不撒手。
“可不是嘛！我们本来在店里头看东西的。全被轰了出来。”说着被轰出来，但是何玉燕其实还觉得今天挺好玩的。
特别是林家最近动作太多了。
又是开店，又是在火车站那边搞事情。能够让他们滑铁卢，何玉燕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想起火车站，何玉燕就问：“火车站那边不是说商量出一个章程吗？又定案了吗？”
顾立冬弯腰把两个娃儿都抱了起来。点头道：“定了。前两天给上头递交了报告。等审批下来，就能开始安排了。”
院子里，大家伙已经进展到辩论阶段。
观点主要有两方。一方说着做生意那是没工作的街溜子才干的。有正经工作，谁还去干这掉份儿的事情。
另一方则是完全相反。觉得有正经工作，做个小生意也没啥。没看人家顾立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直接把孙家那个女婿做的大酱都卖光了。
何玉燕听到这里，拍了拍男人：“瞧瞧，你这都成了一个范本了。”
顾立冬看着媳妇儿那俏皮的笑容，哈哈大笑起来。
这两个观点他也说不上哪个更加好。毕竟，现在做生意确实很多人觉得掉份儿。但是，赚到的钱又是实打实的。
靠着做生意，他家的日子才能过得这样蒸蒸日上。但一份正经的工作，赋予了他们很多保障。比如每个月的供应粮，定额票据，医疗等等方面。这些又是现在做生意所没办法弄到的。
夫妻两人正在小声聊着这个话题。冷不丁就有人朝他们嚷道：“立冬，立冬。你你过来一下。”
喊人的是孙家的孙大爷。对方面红耳赤，显然跟人辩论得十分卖力。
何玉燕索性跟着过去到底是咋回事。
“立冬，咱这几个虽然是当长辈的。但是论赚钱的能力，还是比不上你。你来给咱建议一下。干啥比较合适我们。我们这些人也想做生意赚钱。”
顾立冬惊讶地看了孙大爷一眼。对方肯定点头。
“就是，人家林主任一个车间主任都要做生意赚钱。说明这个事情有搞头。”胡大爷也跟着附和起来。
他们可不会有什么做生意丢人的想法。能有这想法的，都是胡同那些过来串门的邻居。刚他们就是跟这些邻居吵了好一会儿。
对方那样子看起来十分不屑，孙大爷他们也懒得继续跟这些人吵。
顾立冬看了看院子里的人。刚刚还在说做生意丢分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他又看了几眼其他人的表情。见他们一个个都看向自己，期待自己回答的样子。笑了笑说道：“现在外头不少人开始做生意了。就像咱胡同口那卖油条豆浆的。大家都是做惯活儿的。算算这东西的成本。”
冯大妈一拍大腿：“我就说卖馒头豆浆这活儿能赚钱。我家老头还说东西卖得便宜，赚不了几个钱。”
顾立冬已经在那帮忙他们估算起各行各业能赚到的钱。
比如，卖包子馒头豆浆油条这类型的早餐。
再比如，卖衣服鞋子这类型的，赚得更多。就是卖袜子毛巾这样的小东西，也能赚不少。
顾立冬自己就是做这个的，很容易就把大概的成本以及零售价的数据说出来。
“我也不是说让大家都去做买卖。但是，如果大家想做的话，可以想想自己的特长。像金大哥这样做酱油大酱的就很不错。不然，馒头包子大家都会做。再不然，也可以从我这边拿货去卖。”
话都说到这里，其他就不用再继续了。
想赚钱的人都低头默默思考自己想做什么。没那意思的人自然会转身回家。
等到傍晚吃完饭后，陆陆续续有邻居上门，跟顾立冬询问拿货卖的事情。
何玉燕看着这些大爷、大妈勇敢地踏出第一步。心里十分感慨。
说不定他们大杂院很快就会涌现出一批万元户。
而导致他们想法改变的林家人，间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被动做“好事”的林家，这会儿却闹哄哄的。
主要是林荷香在周末郑大妈搞事情。
没错，之前在店铺里，林家人出现后很快就把孔大妈闹事的经过弄清楚了。
这个事儿说到底，就是郑大妈先起的头。孔大妈只不过是过来占便宜，领两个鸡蛋而已。
“要是我知道这个事情，肯定给那姓孔的女人塞二十个鸡蛋。让她早点滚蛋。”
林东恶狠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今天的店铺开业，一开始时很顺利的。哪成想因为那个姓孔的，最终闹成这样。
后头好几个人跳出来，闹腾他们卖的旧货只卖了几块钱。结果他们店铺卖一两百，简直是暴力。他们的店铺是黑店。
这些个人哪里知道，他们去收货是有成本的。不是每一个陶瓷罐都是古董。那些不是古董的，他们买来不要钱啊！
偏偏那些人脑袋装的都是草。只记得东西是几块钱买的。就得几块钱卖出去。
真是……一堆粗口在林东嘴巴冒了出来。
林母这个时候抱怨：“荷香，怎么能免费送鸡蛋呢？你看看引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林荷香哪里知道事情会这样？明明梦中那些领鸡蛋的活动，最后都能忽悠不少贪小便宜的人。
这一次出现的事情，她梦里根本没有出现过！
“算了，那店铺暂时关起来。东西放着不卖，过段时间看情况再说。现在，还是把精力放在火车站那边。”
何玉燕是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忽然想起她今天去林家的店铺。领鸡蛋是顺便的，她主要是想看看那个被中年男人收走的官皮箱。到底有没有放出来卖。
心里想着这个事情。第二天何玉燕让自家男人抽空过去瞧瞧。然后傍晚回来就听说那店铺关门不开了。
这虎头蛇尾的，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东西他们不会烂在手里。过段时间再去瞧瞧，应该能买回来。”
顾立冬知道媳妇儿在收集这些官皮箱，多少也担心东西就这样没了。
“没事，要是出去路上再遇到那个收旧货的，我再问问能不能私下里直接跟他买。”
何玉燕可不觉得那个中年男人会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
与此同时，大杂院不少人家今晚的谈话都跟做小买卖有关。
冯大妈就拉着曹大爷念叨着要不要做个啥买卖。像卖包子馒头啥的，她都能行。正好家里添了小孙女，每个月喝奶粉都得花不少钱。老大的工资养他们夫妻两都够呛的。
小儿子这些年工作攒下来的钱在她这里收着。但是冯大妈拎得清，不会把小儿子的钱拿出来贴补大儿子。
至于他们老两口，积蓄在两年前因为跟小女儿分家的缘故，就已经全部耗尽。这两年赚的钱，除了生活费，其他都拿去还当初邻居们借给他们的分家钱。
好不容易有些积累，也在小孙女出生后贴补了过去。
所以说，他们老两口手头上是没多少活钱的。
曹大爷不是什么老顽固，一听也觉得这个可行。就是担心老伴会因为这个受累。
“哎，有钱赚谁还觉得累啊！就是老大媳妇瞧着好像看不上这样的小买卖。”
今天院子的邻居们都在讨论搞个啥小买卖。偏生老大媳妇那会儿抱着孙女站在廊下，表情带着些不屑。这让冯大妈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曹大爷一听叹了口气：“算了，赶明儿咱家商量看看。要是老大媳妇不乐意干这个。那咱赚到的钱也不贴补给他们家了。老是贴补老大家，对老二也不公平。”
除了曹家，胡家也在讨论这个事情。
胡家前些年因为蔡招娣伤筋动骨了好久。现在缓过来了，日子好过了。但是，胡大爷听到这做小买卖那么有赚头，也心动了。
特别是跟儿子分家后，感情虽然没有生疏。但是儿子一个人要养两个孩子也不容易。胡大爷自己有工作，但今年就要退休了。老伴正好没工作，也不用带孩子。倒不如现在也搞个啥小买卖。赚些钱存着养老，好减轻儿子的压力。
孙家早就因为女婿卖大酱而赚了上百块。有好的买卖一定会再次下手。
就连一向不怎么跟顾家往来的郑大妈，这会儿躺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木板床上。盯着已经上了初中的小儿子，心里多少也有些惶恐。
大儿子这眼瞧着婚事还没个着落。孙子更是连影儿都没有。现在上大学，虽然不往家里要钱。但也没怎么往家里拿钱。小儿子还是那副结巴样儿。估摸着以后也就这样了。
结巴要娶媳妇不容易。郑大妈想着自己要开始攒钱。不然光靠她那死鬼老头的抚恤金跟每个月的补贴。实在有够呛的。
除了这些人家，其他人多少心里都有了些想法。
反正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要上班的点儿。就有不少老爷们跟着顾立冬一起去厂里。这些人边走边问拿货的事情。
何玉燕看了几眼，就上学去了。
学校最近没什么事情，就是学业特别紧张。另外，偶尔能听到黄美莲在聊她家儿子的事情。
“我家大宝……”黄美莲念了几句，然后又说道：“对了，燕子。我昨天收到海城朋友寄过来的信。她家跟庞家住得不远。听说庞志强跟我离婚后，还没跟顾乔结婚。反而经常跟他妈在吵架。”
何玉燕一听，不怎么感兴趣。反正顾乔这样的人，只要不来招惹她家。何玉燕基本上是把人当透明的。
就是之前一副山盟海誓的模样。现在又闹这么一出，着实有点好笑。
卢大妞这个时候也开口了。不过她说的是火车站那边的事情。
“我大哥、二哥最近在火车站那边捡破烂。经常看到有人在那吵架。还有，现在捡破烂也开始有人划拉地盘了。”
何玉燕听到这话瞪大眼睛。这个捡破烂，后世是听说不同区域，会划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至于怎么划拉，靠拳头。要是去别人的地盘捡破烂，那就叫“捞过界”。
但现在才79年上旬，居然就出现这种事情。可真是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冲突。
“那你大哥二哥他们没事吧！”
卢大妞摇头：“没事，他们看着就吓人。谁敢欺负他们。”
这倒是真的。卢家兄弟长得十分高壮。真的是胳膊都比人大腿粗的那种类型。而且皮肤黑，瞧着就不好惹。
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何玉燕希望尽快有人出来管一管。
也就是在这当口，火车站那边终于发出了通知。
这种通知只在小范围内流传，涉及到火车站出站口一排临时加盖的店铺有关。店铺是用最简单的木头搭建的。说是店铺，更加像是临时小摊。这样的小摊，火车站一口气搞了30个。
30个小摊一半留给火车站的职工瓜分，一半放了出来。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顾立冬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拿走了。
其他人是连消息都听不到的那种。
何玉燕等男人签好合同交钱后，回来跟她说才知道的。
“怎么这么着急？”
上周日才说要等上级领导审批。今天才周四，居然连摊位都搭建好了。名额也全都分配了出去。
“还是财帛动人心。之前火车站那些职工，好些人瞧不上我们这样搞小买卖的。结果，这段时间他们那边有人试水。发现这一买一卖，中间的差价着实好赚。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当然，火车站的职工干这个买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们能在部分有联系的货车上，直接把需要的话货装运。运费这一块约等于零。
顾立冬认识的人，就有一个专门从广市那边拿衣服。通过铁路职工家属身份的便利，直接把货运到北城来卖的。而他这样卖衣服，中间的运费简直就跟没有一样。每次运货给交接的乘务员塞点东西就成了。
何玉燕以前都没接触过这些。现在听这些有种长见识的感觉。
摊位一共到手五个。顾立冬他们几个经过商量，索性一个卖生活用品，一个卖衣服布料，一个卖生鲜蔬菜肉类，两个用来卖早点、面条这些熟食。
在里面工作的人，都是从之前在火车站上到处跑的人里面挑选的。就连做早点、面条的师傅，这些人里面也有这方面才能的。
摊位的整理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周日就立刻开门营业。
周日一早，大杂院不少人就跟何玉燕一起，准备到火车站的摊位上去看看。
顾立冬因为是主家，早上四点多就出门。
好在，大杂院不少邻居都会帮忙。于是，何玉燕就干脆带上两个娃儿。
“真的好多人。”
火车站本来就是人员往来频繁的地方。加上这里出站口开设的30个摊位。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别看现在才早上八点左右，这些摊位基本上都挤满了人。
特别是卖早点的那两个摊位，甚至有人在排队。
冯大妈对这个做早点摊位最感兴趣。吆喝着大伙儿一起先去吃个早饭。
何玉燕是没吃早饭就过来的。她家男人提前说了，直接来摊位吃早饭就行。
“嫂子，早啊！”
夏自强大老远地就朝何玉燕他们打招呼。然后让大伙儿走到摊位跟前。
“这里没地方做。一般的人来吃早饭，都是点了后就在边上蹲着吃的。”
夏自强介绍起摊位的情况。然后让摊子上干活的人，给何玉燕他们拿肉包子吃。
其他人一个个连连摆手，表示她们自己点。他们那么多人，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有些已经在家里吃过早饭的，更是打了个招呼，就散开去其他摊位看看。
何玉燕领着孩子，跟冯大妈、江婶子他们一起，坐在夏自强找出来的条凳上。拿着肉包子就吃起来。
听说这做包子的，以前在厂子的大食堂工作过。后来得罪厂领导被人找了借口开除。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毁了的。结果，在顾立冬他们这里找到了新工作。
冯大妈尝了几口包子，感叹道：“这包子好吃。你们说我那手艺，比这差点儿。卖包子馒头有赚头不？”
何玉燕点头：“那肯定有。冯大妈你那手艺多好啊！不信你问问圆圆跟丹丹。”
圆圆跟丹丹一人正捧着个大肉包子啃得正欢。听到这话嘿嘿笑道：“好吃。冯奶奶做的馒头好吃。”
冯大妈一听，眼睛一亮。纠结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在这会儿下定决心。
吃完肉包子后，跟夏自强道别。带着孩子她们就逛了起来。
何玉燕注意到，好些人的摊位卖的东西都大同小异。之前没有小摊，流动性跑来跑去还不明显。这一下子大家都固定摊位了，才发现商品同质化有点严重。
但是，顾立冬的摊位显然要好不少。
也不是他的摊位卖的东西有多特别。但是过来拿货的人特别多。
没错，就是拿货。
何玉燕发现自家男人真的很聪明。居然现在就想到在火车站搞批发。
“爸爸，爸爸……”
圆圆跟丹丹忽然朝人群中那个特别高大英俊地男人挥手。何玉燕看过去，发现是自家男人。笑着跟对方挥手。
顾立冬拨开人群走了过去，伸手就把两个女儿直接抱了起来。
“人有点多，小心点。”
江婶子他们几个看到顾立冬来了。一个个乐呵呵地表示要去闲逛就先离开了。
何玉燕好笑地摇头。跟男人小声说道：“你这摊位这样发展下午，保不齐就成了个批发档口了。”
顾立冬嘿嘿直笑：“还是大家给面子。东西都差不多，但都往我这里拿货。”
说着，顾立冬就带着媳妇儿，把自家的摊位都逛了遍。然后，带着她来到林家的摊位。
林家也弄到了两个摊位。卖的东西中规中矩没啥特别的。
估计是最近事情不顺利，摊位里站着的林荷香一家人，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林荷香在发现何玉燕他们一家四口，表情更加难看几分。
何玉燕并没有理会对方。扫视了他们家的摊位几眼，就又顺着人1流往前走。
但是何玉燕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开口。
这不，何玉燕前脚刚走。后脚孔大妈就拉着朱大妈来到林家的摊位跟前。
孔大妈也是听说搞小买卖能赚到钱。特意过来这里凑热闹的。为了这，家里老头还喊了老三回来照看。
当她看到林家一家子居然在这有摊位后，心里的火气又冒了起来。
这一家子就是黑心肝烂肺的。能卖一百八的东西，居然五块钱就收走了。
“老朱，我家那咸菜缸子，就是被这家黑心肝的骗走的。你卖的那个碗，说不定值个几百块钱呢！哼，他们就是欺负我们老实，不懂得看好东西。就这样的黑心人，也好意思在这卖东西。说不定就是骗人的……”
朱大妈在听说那个咸菜缸子的价值后，心里就一直不得劲。她卖给那收旧货的，是一个从她男人的姥姥那辈传下来的鸡公碗。这种碗外面有很多。她也不懂得什么年份古董啥的。
收旧货的出五块钱，她就卖了。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孔大妈的事情一出，朱大妈就觉得自己肯定吃亏了。
但是，事后找补也没用。毕竟孔大妈已经试过了。
现在，看到林家人没事一样搞了摊位，她心里也很生气。甚至想，这林家搞摊位的钱，是不是卖了她那个祖传的鸡公碗，才能搞起来的。
这样一想，朱大妈的心里就如同烧了一把火一般，越烧越旺。
“大伙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一家子是黑心肝的。五块钱收了我家祖传宝物，大几百块钱卖了出去。这样的黑心资本家，现在居然在这摆摊。他们那的东西肯定又贵又不好，别买，别买……”
朱大妈跟孔大妈就如同事先商量好一般。就连说出来的台词都大差不差。
本来今天这里一下子有30个摊位卖东西，吸引的人就不少。
两位大妈这一吆喝就不得了。
看热闹是人们的天性。
很快林家摊位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不少来自天南海北的人。
他们就跟听故事一般，听着大妈们讲述那夸张的宝贝被骗故事。
搁在刚刚，林家人看到这样热闹的阵仗，铁定要乐得发疯。然而现在，他们是着急得要发疯了。
林家一家三口，还有他们带过来的帮手。一个个试图去解释。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实。
最后没法子，这一家三口狼狈地从自家摊位先离开。
“这些个老娘们，简直跟疯狗一样。”
虽然很多起哄的人，估计转头就忘了。但是林东知道，最近几天摊位上的生意怕是要泡汤了。
林荷香认识朱大妈跟孔大妈，更是恨得牙痒痒。那座大杂院的出来的，就没有好东西。
一家三口边走边骂，好不容易走到火车站的大门处。就被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给拦住。
“同志，同志。那个丁香胡同二号大杂院怎么走？”
林荷香本来想骂这些乡巴佬别挡路的。听到这个问题，抬头看了看这些人。瞧着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而且要去的地方，居然还是二号大杂院。这大杂院的老娘们刚刚给他们家添乱了。这不，现在正好报复回去的机会。
这样想着，林荷香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直接开口问起这些人的来历。
第97章
“别说, 火车站这样一搞，更加热闹了。”
“可不是嘛！那的东西好多，又没比供销社贵多少。就是太远不方便。还是路边的小摊比较方便。”
“要不说人家那边的摊位, 主要卖给拿货的人。听说拿货多的话，价钱能少上一些。”
……
何玉燕带着孩子走进大杂院，就听到里面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上午在火车站的经历。
“燕子, 你回来啦！吃了没？”
江婶子看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 还朝她身后看了几眼。
“立冬呢？”
何玉燕笑笑：“在火车站那边忙着呢！估计要晚点才回来。我们也是跟他吃了饭才回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对面东厢房的孙大爷, 忽然嘿嘿笑道：“看你们这些人还在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我前两天就已经跟立冬拿了些肥皂毛巾。到我以前几个老朋友那走了一圈, 全卖完了。”
至于这一趟赚了三块五, 孙大爷才不会告诉他们。
三块五听着不多。但是如果天天都有这样的生意可以做。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块。现在的高级技工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百呢！想想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有盼头。
看着平时低调的孙大爷，那满脸你们亏大发的样子, 何玉燕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胡家的胡春梅牵着孙家的金思思, 两个小朋友哈哈笑着跑了过来。
“婶婶, 我们想跟圆圆丹丹一起玩。”
四个女娃娃平时经常一起玩。何玉燕也没在意。点头：“只能在院子玩，不能出去哦！”
“好……”
四道小孩子的声音齐齐响起。紧接着就看到她们手拉手走到廊下, 互相在那跳来跳去。
何玉燕见状, 转头又看了院子一眼。
发现孙大爷这话说出，其他人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有人已经偷偷凑到孙大爷跟前，问起怎么卖货的事情。
看到这里, 何玉燕笑了笑。走进家门, 把手里带回来的东西放到堂屋的柜子上。
“圆圆丹丹，你们的妈妈好漂亮哦！”
胡春梅一直看着何玉燕, 直到她进了屋里。这才羡慕地说道。她是知道自己有妈妈的。但是，也知道妈妈已经跑了。
听到春梅姐姐夸自己的妈妈, 姐妹两骄傲地拍着胸脯。
这个时候金思思也凑了过去：“我妈妈也很好看。是最好看的妈妈。”
“不对，我妈妈才是最好看的。”
“不是，是我妈妈……”
刚刚还是好朋友的几个小朋友，开始吵吵闹闹起来。何玉燕在堂屋就能听到她们的声音。自然知道为啥吵起来。她并没有干涉。反正小朋友吵几句会马上和好的。
孩子们的吵闹声，院子里邻居们那激动的说话声。交织到一起，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相反，何玉燕能从这些声音中，体会到欢乐的元素。
但是很快，有一种不和谐的声音掺杂了进来。
何玉燕的感觉很灵敏。她立刻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几个穿着破旧脏污的人，出现在院子里。
但是大伙儿都在讨论着赚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这几人。
这些人进来先四处张望。随即一窝蜂冲到何玉燕家里。不等何玉燕开口，就已经掀翻了堂屋的四方桌。四方桌上门摆了一套陶瓷茶壶茶杯。
他们这样的动作，直接就把茶具全部扫到了地上。
随着哗啦啦的脆响，整套茶具变成碎片。
这还不算，已经有人动手，想把柜子上放着的东西也给砸下来。甚至有人已经掀开里屋的门帘子，准备闯进去。
这个时候，何玉燕已经反应过来。
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她坐的地方距离门帘子比较近。看到这人的动作，直接抄起坐着的板凳就朝对方砸了过去。
随即，在其他人想要扑过来的时候。朝着门外大喊：“来人啊！抢东西啊！”
这一声何玉燕是用尽了力气的。热闹的院子因为这一声立刻安静了下来。
随即，几个没有出门的小伙子已经直接冲了过来。大妈们经验比较丰富。转头先去家里拿了各种武器，这才冲到何玉燕家里。大爷们也不甘示弱，菜刀、柴刀统统都派上了用场。
何玉燕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这里是大杂院。院子那么多邻居，不会放任事情的发展。但是，孩子们正好在廊下那玩耍。她担心孩子会被吓到。
探头朝外头看了一眼。发现孩子们已经被邱向花给拉走，立刻松了口气。随即，也有精力看向这几个已经被制服的歹徒。
一共是六个人，两女四男。看衣服都是脏兮兮的。被大杂院几个男人压在地上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听就是外地来的。
因为这六个人的捣乱，何玉燕家的堂屋一片狼藉。这几个歹徒被压在地上的时候，直接把碎瓷片也压到身上。哇哇惨叫起来。
要不是怕这些人的血弄脏家里，何玉燕是巴不得让他们都痛过一回的。
“嫂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一马当先冲进来的曹德学，这会儿正一脚踩在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人背上。
何玉燕点头，看向曹大爷：“大爷，麻烦你找人把这些人都捆起来。另外，喊人去叫公安。”
处理得干脆利落。曹大爷赞赏地点头。准备喊大儿子去请公安同志过来。
刚刚还在哇哇惨叫的六个人，听到要叫公安过来，立刻吓得脸都白了。
“叫公安？为啥要叫公安？我们这是跟亲戚闹矛盾。过来闹一闹而已。”
“谁家跟你是亲戚？”
冯大妈直接把手里拎着的洗衣锤砸了这人的胳膊一下。见他老实了才看向何玉燕。显然，是想问何玉燕她家是不是真有这样一门亲戚。
何玉燕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六个人的长相。没有一个眼熟的。
“不认识，去叫公安。就是我的亲戚，这样上门捣乱，也的让公安同志过来。”
何玉燕这会儿心里正窝火。好端端的，家里忽然就被人冲进来打砸。愣是谁都不会原谅。
“不行，不能叫公安。我们真是这家的亲戚。”
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忽然大喊大叫起来：“我家亲戚就住这儿啊！他叫金柱子，是大河子生产大队的。”
听到金柱子的名字，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就有人仔细又看了看这几个人的长相。发现其中两个中年男人，模样真的跟金柱子有点像。就是脸上脏兮兮的，乍一眼瞧过去还真的认不出来。
“这……这个事儿……”
金柱子的岳家孙大爷跟曲大妈都在。听到这话，两人都愣住了。
金柱子自从跟着闺女到了他们家，就没回去过老家。更加没有听到过老家的事情。对方都已经在酱油厂工作，户口什么的早就迁了过来。
“对对对，我们都是金柱子的亲戚。我是他大嫂。这是我男人。这是他二哥、二嫂。那两个是他的大侄子、二侄子。我们都是他的亲戚。今天都是误会，误会。”
自称金柱子大嫂的女人，见到这些人松动了下来。着急忙活就解释了起来。
“我们真的是闹着玩的。听说柱子在他丈人家过得不好。我们想着给个下马威……”
“对对对，我们还特意问人了。说柱子他丈人家就住在这靠北的那间西厢房。”
“呵呵，是告诉你们的？”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我们问路，她给我们指路的。”
孙家的房子跟她家正好是对门。听着搞错了好像还挺有可能的。但是，何玉燕却不相信这些人没有发现。
刚刚邻居们帮忙制服这些人的时候，何玉燕已经发现堂屋的柜子都被这些人翻了出来。
要真的是单纯找亲戚晦气，也不会去翻动人家的柜子。
所以，她不准备放过这些人。打砸她家里就得赔偿。偷东西就得坐牢。至于那个所谓的指路人，估计是有。而且不怀好意。
地上被压着的金家人以为何玉燕会放过他们。一个个都放松了起来。就连帮忙的邻居，也一个个开始松动。觉得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好像不该多管闲事。
与此同时，本来准备在火车站忙活一天的顾立冬。因为事情做完了，索性就拎了块摊位上的猪肉就回家。
走到自家所在的胡同，就看到林荷香鬼鬼祟祟在胡同到处晃悠。
对方看到自己吓了一跳。很快就消失在胡同。
这么一个插曲顾立冬并没有忽略，反而觉得林荷香肯定又搞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没想到林荷香不搞事就不搞事。一搞事起来，那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送公安，我已经决定了。”
何玉燕注意到几个过来窜门的胡同邻居，在听完这些人的话后，脸上居然出现了同情。
“别劝，我不会听你们的。”
不等这几个人开口，何玉燕直接把他们的路给堵死了。
“什么听他们的？”
顾立冬一进垂花门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就暗叫不好。
何玉燕看到自家男人回来，刚刚紧绷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你回来得正好。”何玉燕迎了上去，三言两语就事情说完。
顾立冬的脸色瞬间变得特别难看。
“叫公安。这些人不是我们家的亲戚。是入室抢劫的劫匪。”
说着看向过来帮忙抓人的赵老三。
对方是顾立冬手底下的司机，立刻就明白了老大的意思。麻溜儿就跑了出去。
金家人见状，一个个趴在地上求绕。
顾立冬不为所动，小声问媳妇儿孩子的情况。
“在隔壁呆着，很安全。”
公安同志来得特别快。大白天出现这样入室打砸的，那情节可是很严重的。
“大兄弟，大兄弟。这真的是误会，误会。我们以为你家是我弟弟家……”
见顾立冬不为所动，这几个人又抱着公安同志的大腿求饶：“同志，同志。都是误会。我们是亲戚，是亲戚啊！在村里谁家惹了亲戚，不得上门闹一闹啊！我们就是闹一闹啊！”
何玉燕听罢冷哼一声：“那他兜里为什么装着我家的东西。”
众人顺着何玉燕的手指看了过去。就看到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衣服鼓囊囊的。
有人去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好家伙，居然在裤腰带那塞了两条腊肉。
众人看到这个情形，一个个表情都十分古怪。
顾立冬已经在跟公安同志讲述事情的经过，还有家里的损失情况。
对方听完后点点头，喊人就准备把他们给押走。
六个人依次被押着往外头走。但是还没走几步路，孙丽敏正好跟金柱子说说笑笑进来了。
这两人今天放假，也去了火车站那边看人怎么卖东西。拖到这个时候，是想看看外头什么酱料比较好卖。
哪成想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这样的阵仗。
“柱子，柱子。我是你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啊！”
四个人的声音如同四重奏一般响彻整座大杂院。
“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金柱子的反应很冷淡，显然跟家里的人关系不太好。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搞错了你家跟邻居家。这不，他们不听解释。一定要公安把我们关起来。”
几个人穿着破旧，加上这哭嚎的架势。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估计觉得他们很可怜。
但是，金柱子却知道大哥他们的德性。
“你们有没有做错事情，公安同志自然会有决断。”
不远处的何玉燕听到这里，跟自家男人点点头。看来，这人还可以。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求情。不然，以后他们家怕是会跟金柱子他们夫妻远离。
公安同志也不想这六个人继续在这里闹腾。押着他们就朝外头走。年轻的那两个已经哭爹喊娘起来。显然很怕被抓进去关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金柱子的二嫂忽然大声嚷嚷：“金柱子，你不救我们是吗？既然你这样不顾情分，那也别怪我们。”
金大嫂显然明白了妯娌的打算。本来准备拿出来威胁要好处的话。现在她就要大声嚷出来。
“乡亲们，乡亲们。金柱子当了个便宜爹。他那个女儿不是他的种。孙丽敏这个女人……”
话还没说完，金柱子已经冲上去直接甩了她几巴掌。
公安同志见状，立刻加快脚步把人给带了出去。但是，人是被带走了。说出来的话却收不回去。
众人看向金柱子、孙丽敏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探究。
孙大爷跟曲大妈两人更是震惊地看向女儿。
孙丽敏这个当事人，已经整个人僵立在当场。
“妈妈，你怎么呢？”
察觉到外头已经安全的孩子，一个个从邱向花家走了出来。金思思第一眼就看到妈妈表情很难看。担忧地问了起来。
大人们听到孩子的声音，顿时不敢多想。打哈哈地拉着身边的人继续聊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看这个事情闹的……”
何玉燕跟顾立冬一起清理着被打砸过的堂屋。心里想的却是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半个小时前，孩子们从邱家出来后。各找各妈，各回各家。
何玉燕家里堂屋地面都是碎瓷片。她干脆把孩子抱进了里屋。庆幸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进堂屋捣乱。也庆幸大鹅被他们放在小后院那溜达。不然就之前那个阵仗。战斗力再强的鹅，怕也是要遭殃。
“金柱子的那些亲戚，应该是林荷香弄过来的。”
顾立冬说着，把回来时遇到林荷香的情况说了出来。
“孔大妈跟朱大妈不是在火车站的小摊那，说了不少他们家黑心的事情吗？估计就为了这个，故意弄出来膈应人的。”
具体到底是不是林荷香做的。公安同志那边应该很快就能确定。之前他在提供线索的时候，已经把林荷香的情况说了一遍。
何玉燕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瞪大双眼看向男人：“但得罪她的不是我们，也不是孙丽敏啊！”
林荷香这样做，简直就是乱咬人了。
顾立冬：“这种人用常理没法儿判断。”
他家还好，损失不大。但孙家的日子估计要不好过了。
何玉燕也跟男人有同样的想法。
这年头，任何关于男女关系的谣言，总是传播得最凶猛的。像这种带着其他男人的孩子，嫁给另外一个男人的事情，铁定会传得到处都是。偏偏今天金家人闹腾的动静很大。胡同不少邻居都过来看热闹。
这样一来，大杂院的邻居就算想帮忙遮掩，那也没有用。
下午四点多，顾立冬出门去了派出所一趟。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夫妻两人的猜测。
“金家人已经指认，是林荷香怂恿他们来闹事的。林荷香故意把我们家说成是孙家。金家人这次从老家来北城。打着的旗号就是给弟弟撑腰。”
在派出所的时候，顾立冬亲眼看到林荷香那怂怂的样子。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哪里来的胆子敢在背后搞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何玉燕听完后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这些人会有惩罚吗？”
家里的损失已经估价出来。大概就损失了十二块钱左右的物品。其中最贵的还是那两条被塞裤腰带的腊肉。那肉何玉燕可不会要回来。她怕会有臭味，没得恶心死人。
“林荷香应该会没事。因为表面上看，她也只是“好心”给外乡人指路。虽然指的是错误的路。”
何玉燕一听果然是这样，就觉得很失望。
“金家人的话，公安同志已经要求他们赔偿我们家的损失。再有就是这一大家子会被关进去一个月作为惩罚。”
当然，顾立冬不是个被人欺负还忍气吞声的。他在离开前，已经把林荷香的地址，“不小心”透露给了金家那最会说话的大嫂。就看对方在出来后，会不会去找林荷香的麻烦了。
很快，关于金家的一些情况，渐渐大家都听到了。
时间来到傍晚。吃过晚饭，何玉燕一出门就发现孙家家门紧闭。
大杂院的邻居一个个经过他们家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看两眼。随即又觉得不妥当，把脑袋拧了回来。但是，他们眼神中的好奇是藏不住的。
出去外头走一圈，那些个谣言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事情发生的当口，孩子们的出现打断了孙家人的解释。但是，孙家人确实解释过，那些话都是假的。是金家人故意编造出来，想要害他们的。
这种事情越是辩解越是说不清楚。何玉燕觉得最好还是要有新的谣言出来。才能迅速把这个事情给掩盖过去。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那是人家的私事，不去探究才是正确的。
何玉燕这样想着，带着孩子跟男人一起，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就准备回去。
没想到，居然在距离大杂院不远的一片荒草地边上，看到孙丽敏一个人在绕弯。
何玉燕看她的情绪不太对头，示意男人带着孩子跟在后面。她自己则是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
孙丽敏看着荒地那些茂盛的狗尾巴草，觉得自己应该振作起来。冷不丁听到何玉燕的声音，她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认清说话的人是何玉燕，孙丽敏立刻放松了下来。
何玉燕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如果那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孙丽敏的女儿金思思，就是庞志强的女儿。跟她的同学黄美莲的儿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这关系何玉燕想想都觉得头疼。
孙丽敏显然看出了何玉燕的一些想法，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好傻？当年我就是一腔热血下乡。然后遇到了庞志强那个没担当的软蛋。”
意识到孙丽敏想要给自己讲些过去。何玉燕其实有点为难起来。
孙丽敏不管不顾，已经开始讲述起自己的过去。
原来，当年身为独生女儿的孙丽敏其实不用下乡的。但是，很多关系好的朋友都下乡。大家一怂恿，她头脑一热就跟着报名了。
下乡后的日子就不好说了。反正种地对于一个城里姑娘确实难度很大。
后来，她跟同样独生的庞志强谈起了对象。两个相似的年轻人有说不完的话。孙丽敏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过得很幸福。
当他们商量着要在大队上结婚的时候。庞家人来信，说给庞志强安排好回城的路子。让他马上递交回城申请。
庞志强当时跟孙丽敏保证。他先回城，然后让父母牵线，再把孙丽敏也带回城里。
但事实是，孙丽敏一直在乡下等庞志强等了三个月。只等到庞母的一封信。
信里说庞志强已经跟一个条件很好的女同志结婚了。让她不要纠缠庞志强。
当时的孙丽敏很倔强。没想过找家里帮忙。就在那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肚子已经三个月，年轻的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
金柱子是她下乡所在地的普通村民。
父母没了，家里哥嫂都已经结婚成家。他也成了个没人管的。但是，这人特别能干勤快。所以日子过得还可以。
孙丽敏在下乡的时候，就认识金柱子了。
当她怀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金柱子出现。说要娶她当妻子，给孩子一个家。
“就这样，我们两人结婚了。因为担心孩子的事情，我开始给家里写信。让我爸妈帮忙，把我弄回城里。之后你也知道了。孩子快要生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生产大队。在县里把孩子生了。然后直接启程回来北城，接了我爸的工作。”
事情跟何玉燕猜的差不离。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一段婚姻，金柱子还是主动的。
孙丽敏提到金柱子表情都好看了不少。
“他就是傻子。知道我怀的是庞志强的孩子，还想跟我结婚。生完孩子可能没养好，这些年我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但是他一点都不介意。还说是我给了他一个家。”
说到这里，孙丽敏的眼眶红了起来。
“但是金家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这个事情应该没人知道才对。我不怕人家说闲话。我怕人家笑话他当现成的爹……”
何玉燕听到这里，心里有了些计较。她怀疑金家人会过来北城。跟庞家有关系。不然，好端端的村里人，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就是北城的城门往哪里开，估计都不知道。
来北城一趟的火车票，六个人也要一百多。就是扒火车皮，六个人也不太可能。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有人在中间搞事情。
林荷香只不过是在最后的一段路，给他们下了个绊子而已。
“你也别伤心了。这些事情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做好自己，不要管其他人想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看叫你男人这两天有空，去找立冬聊聊？”
孙丽敏以为何玉燕是想让顾立冬开解金柱子，连连点头道谢。
然而，何玉燕这里早在事情发生后，就跟顾立冬商量，要给林家回送一份大礼。不然，也对不起林荷香今天的这一番举动。
让金柱子过来，是跟他商量。问他要不要也在这份大礼上，下点功夫。
“这家啊！这家不行，他家的东西收来价格便宜，卖得忒贵。来来，来这边。其他摊位价格便宜。买得多还能更加便宜。”
这是火车站出口处的小摊，最近经常能听到的话。
从上周开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那么多的大妈。一个个都站在林家的摊位跟前，对着每一个过来想要买东西的人，说出了以上类似的话术。
基本上听到后的人，就没有不调转头去其他摊位的。大妈们也不给他们带去特定哪家摊位。只要人不去林家的摊子就好。
这样一来，其他摊主对这些大妈的行为，就没有任何意见。
林家不是没找过人对付这些大妈。从利诱再到武力，统统是无用功。
利诱？大妈们表示她们不稀罕这点小钱。
武力？大妈们看到拳头还没过来，人已经躺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不赔她们医药费，她们就在地上打滚不起来。
林家也试过找其他大妈如法炮制，去对方其他摊子。但是这些大妈干了没一个小时，一个个都会不干。反而跑去其他摊子拿货，然后跑外头卖东西去。
反正，闹腾了一个星期左右，林家的摊子已经没人光顾。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手？”
林东在这种情形下，气得在家里直骂娘。偏偏火车站的摊子一共有30个。30个摊子，背景各有不同。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渠道。根本不可能完全查出来。
“会不会是顾立冬？”
刚得罪人没多久的林荷香，担忧地把猜测说了出来。
“不可能，顾立冬就是再认识人，也不可能认识那么多老娘们。”
提起那些老娘们，林东就更加气愤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老娘们，一个个油盐不进。
“老林，要不你多加点钱让她们走？”林母的话还没说完，林东已经冷哼一声：
“你以为这些老娘们是几块钱就能打发的吗？”
林东算过了，这些老娘们来来回回一共有快五十个人。五十个人，一个给她们十块钱，就是五百。而且，这五百给出去，这些老娘们也会再回来的。
砸个一两百一个人，他又舍不得。
就是再有钱，也没有这样浪费的道理。
“别让我知道这些老娘们是谁弄过来的。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弄死。”
“那我们的生意怎么办？”当初货进了不少，就想着在摊子上卖完。现在好了，没卖出去过多少。林荷香都担心家里的钱要支撑不住。
林东恨得牙痒痒：“怎么办？低价批出去。还能怎么办？”
前头的古董店黄了。这个摊子眼瞧着也要黄了。林东忽然发现，原来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看来，抓紧董建设才是正理。
与此同时，那些被林东咒骂的老娘们，一个个正在楼解放位于市中心的小院里集合。
“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帮助。没有大家的努力，咱也不能那么快就把林家挤兑得快要干不下去。”
楼解放站在台阶上，对着在院子里站着的大妈们道谢起来。
顾立冬跟何玉燕也在台阶上站着，两人的表情都十分愉快。
随着楼解放的话说出口，大妈们七嘴八舌地喊道:
“客气啥呢！那家子不当人，咱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就是，我们都没谢谢你们几位。给家里的孩子找了这么一个赚钱的路子。”
“多亏了你们的帮忙。不然，我家那臭小子，怕是早去学着那些个街溜子偷鸡摸狗，最后被人逮去坐牢了。”
“哎，别说，我家隔壁那小子。觉得摆小摊儿丢份。现在瞅瞅他人在哪里？早被逮去坐牢了。”
何玉燕听着大妈们的议论纷纷，心里很欣慰。
这些大妈不是别人，她们全都是那些经常拿货去卖的小伙子的家人。
有他们的妈妈、奶奶、伯娘、婶婶、舅妈。
这些长辈以前很担心小辈们会走上歪路。
但是她们没有能力改变现状。工作岗位比金子还难找。孩子们没有工作，就在外头瞎晃成为街溜子。街溜子的下一步就是流氓。
那些日子，她们是有多担忧。现在看到孩子有了出路，心里就有多高兴。
当她们听说了林家的所做作为，想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她们一个个都过来帮忙。
而且，不像林家以为的那样。她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没拿过一分钱。
台阶上站着的人，都是带领孩子们走上正道的恩人。她们怎么可能要一分钱。
“……之后大家先歇着，等看看林家那边的动作。再来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楼解放说完后，就让大妈们先排队。接着，就看到金柱子挑着一个担子走了进来。里面放了满满的，一共50瓶大酱。全是孙家一家子灌装的。里面的大酱是金柱子做的。
顾立冬找他聊天的时候，金柱子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最后就提供了这么一批大酱。也不是酬劳，更多是谢礼。感谢这些大妈站出来揭穿林家的真面目。
这家人他没有能力打倒他们。但是，能给他们添堵，金柱子就很满足了。
而且，有了这么一遭。林家的名声是彻底烂大街了。谁都知道这家子做买卖不厚道。拿的货来源不明，质量参差不齐。
能让这样的黑心商家没有机会坑人，就是他的最大胜利。
大妈们看到这些大酱也很高兴。一个个乐呵呵地领了东西。还特意走过来跟何玉燕他们道别。
“何同志，真是谢谢你们。我家栓子这样的臭小子，也多亏了你们的教育。才让他现在这样上进。”
拉着何玉燕说话的人，就是曾经在火车站帮忙引路的栓子的奶奶。
栓子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奶奶。这小子十二三岁就开始在外头瞎晃。弄到钱就买吃的回去养老太太。反正身世很可怜。要不是遇上顾立冬他们，怕真的会走上歪路。
像这样的身世可怜的人，在他们拿货的团队里面不在少数。
何玉燕没想到自家无意中的动作，最后居然能影响那么多的人命运。这让她在感慨之余，更加明白了自己穿越过来的意义。
“栓子奶奶，你别客气。栓子现在可出息了。”
随后几个跟他们道别的人，也是一口一句感谢。说到最后，何玉燕自己都觉得眼眶湿漉漉的。
等人都离开后，何玉燕问男人：“林家那边还会继续吗？”
顾立冬摇头：“这次不止我们，摊子那边好多人都看不惯林家。之前他们想一家独大，把我们都挤兑走。现在这些大妈一起出动，大家都知道有人要对付林家。墙倒众人推。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林家的摊子也开不下去。”
果然，接下来几天，大妈们没再出现。但是林家的摊子也开不下去。
货源品类都差不多，商品没有竞争力。加上林家得罪的人多。就连他们降价让人拿货都没多少人。
没法子，最后林家剩下的库存，折价卖给了附近摊位的人。
等时间来到四月中旬的时候，林家在火车站的摊子彻底关门了。取代他们重新开摊子的，是火车站职工家属。
至此，火车站这一批30个摊子算是进入一个稳定的发展时期。
而接连失败两次的林家，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弃。
但是，他们也没有继续投资搞什么店铺之类的。
这让盯着他们的何玉燕有点失望。
当然，这次事情最大的收获，还是外面关于孙丽敏的传言彻底没了。大家的日子总算是恢复到了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回去M国将近三个月的顾明理，终于带着自己的家当回国了。
第98章
“火车应该能准点到。刚跟调度那边问过了,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站。”
“那就好，那就好。”
何玉燕听着顾立冬跟顾明霞的对话，见他们两人说完后。就开口提议：“妈, 先去摊子那边坐一坐。这里太多人了，站这里也累人。”
顾明霞也知道站在这里等没啥用。点头：“好，走。你舅舅这次不知道回来还走不走。对了, 圆圆跟丹丹的东西带了没？你大姐在家里看着她们。也不知道这会儿咋样。”
何玉燕听着顾明霞的絮絮叨叨, 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这会儿顾明霞也只是紧张而已。
年头顾明理初四就离开了北城。现在再次回到北城，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留在北城。
顾明理第一次回来的时候, 因为儿子被人调换这种大事发生。顾明霞也没有其他想法。
现在哥哥再次回来, 顾明霞这才开始激动。
跟上次一样, 顾明理回来的路径是从M国坐飞机到港城。再从港城申请入境到北城。对方打电话回来的时候，说会带一批行李回来。所以, 他们几个方便请假的，都特意请假过来帮忙。
何玉燕其实还挺希望对方能定居在北城的。这位长辈学识渊博, 人又通透。跟他聊天让人很愉快。
“嫂子, 你们就坐着。立冬去开车了。估计很快会过来。”
今天接人是特意跟厂里借了车的。之前顾广盛那边说开他们厂子的吉普车过来。但在打听到顾广盛这次带了不少东西，顾立冬就觉得直接从单位开货车过来比较方便。
“解放, 你忙你的工作去。我们两坐在这里等就可以。”
火车站这边的摊子最近生意一直都很好。楼解放作为其中的之一的老板, 要协调的事情可多着呢！
“没事，重要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对了，过两天会有一车南方的玩具过来。嫂子记得到时候带圆圆跟丹丹过来看看。”
听到这个, 何玉燕就想笑。楼解放这人别看二十多了, 但是跟小孩子的关系真不错。家里两个娃最喜欢的叔叔，就是楼解放了。就连平时经常给孩子送肉的老罗, 也比不上送玩具的楼解放。
顾明霞听到这个话题，感兴趣地问他们有没有进些文具。
“有, 文具也进了不少……”
何玉燕听着两人的对话，灵机一动。想到后世很多文具店、精品店开设在学校周边，销售那叫个火爆。
等过段时间有空问问顾明霞，一厂小学那边有没有好的地方。等个体工商管理登记这项政策明年出台后，他们也可以搞个卖文具精品的连锁店。
三人聊天时间就过得很快。等顾立冬的大货车到位没多久。一列从广省到北城的火车缓缓到站。
“哥，哥。”
何玉燕跟顾立冬站在一起，笑眯眯看着顾明霞跟顾明理兄妹两对话。
“家里那边安排好了吗？”
“门窗都关好了。灶口的火也灭了。大鹅的话，送到隔壁。向勇这小子帮忙照顾几天。这臭小子可高兴得不行。”
何玉燕听到这里，也跟着笑起来。邱向勇是邱向花的弟弟，眼馋她家的大鹅很久了
这一次顾明理回来，大家说好在老顾家一起住几天。算是联络联络感情。主要之前的身世揭开后，顾立冬他们虽然偶尔会上门。但因为工作学习忙碌，去的次数并不多。
那边的老邻居就有说闲话的。
虽然长辈不介意，但是他们过去住几天也不是难事。就是上班上学通勤的时间会长一点。但这个问题，顾广盛那边也帮忙解决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一家四口会住在第一机床厂的家属区。来回通勤就顾广盛借过来的吉普车。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那头顾明理兄妹已经走了过来。
“舅，你的行李单呢？我去帮你取行李去。”
顾明理伸手拍了拍顾立冬的肩膀：“行李在最后一节车厢。这一次我是把M国的家当都搬了过来。那边就剩一套房子没有卖。”
何玉燕是知道顾明理在M国过得很不错的。所以听到对方在那边有房子不奇怪。
但是，当她看到顾明理带回来的那一车皮行李时。忽然觉得很佩服对方。
眼前的这一节火车车厢，位于火车的最后一节。上面已经整整齐齐叠放着不少打包好的行李。
因为是开顶车厢，卸货的时候比较轻松。
东西是用各种木架、纸箱、塑料皮包好的。但何玉燕大概能看出里面放了啥。
好家伙，除了好些书籍外，居然还有各种瓷器、木雕等艺术品。当然，更加让卸货的人惊讶的，是那一水儿的电器。有些他们甚至都认不出来。
“这是冰箱、大彩电、空调、电磁炉、微波炉、洗衣机。我看你们两家都没有这东西。这次在港城停留的时候，就托人弄了这些一起送过来。”
听到东西是从港城买的，何玉燕终于不那么惊讶了。毕竟，这东西要是从M国带回来，那运费怕是要吓死人了。
“本来我M国那边有两台车，但运回来手续太麻烦了。索性在那边折价卖了……”
何玉燕：……突然发现，这舅舅真的很有钱。
而负责卸货的人已经在这一件件大电器中，无法缓过神来。
好容易把东西都装上货车，他们就启程前往第一机床厂。
完全不知道他们离开后，火车站这边就开始有人在嘀咕顾立冬这个小老板，到底是个啥背景。
第一机床厂是货真价实的万人大厂，职工加上职工家属，一共有三万多人。
这样规模的大厂，道路十分宽阔。就连家属区，大货车也很容易开进去。
这一次卸货的时候，又引起了一番轰动。
东西很多，会在这里把属于顾家的电器卸下来。顾明理的东西，则是会暂时送到何玉燕他们位于市中心的小院。也就是顾明理曾经的家。至于何玉燕他们家的电器，则是直接拉回大杂院。
毕竟是借厂子的车，事儿最好一步到位做好。
这些事儿顾立冬带着人去忙活。何玉燕则是跟着长辈一起走进家门。
家里，圆圆跟丹丹正搬了小板凳坐在顾学芳身边，跟她一起播豆子。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两娃激动地坐在那喊妈妈。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看到这里，何玉燕很是高兴。两个孩子都知道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虽然想跑过来，也知道要把手里的豆荚剥好。
“舅，你回来可太好了。”
顾学芳也开口打招呼。圆圆跟丹丹则是已经在妈妈的教导下，喊起了舅爷爷。
有孩子在总是比较热闹的。
东西还在卸货，圆圆跟丹丹已经剥完手里的豆荚。正凑到顾明理跟前，抬头看着这个很眼熟的舅爷爷。
何玉燕看着他们瞪大双眼，歪着脑袋好奇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顾立冬跟顾明理长得像。两个娃儿看到自然也觉得有点迷糊。
不过，不到几分钟。两个孩子已经跟这个面熟的舅爷爷凑到一起聊天了。
“妈，你去跟舅说话。饭菜我跟大姐准备。”
何玉燕话音刚落，顾明霞就摇头：“不用不用。你大姐剥的豆荚，是用来做水煮豆子零嘴儿的。中午咱吃的饭菜，直接去食堂打就好。你舅不会介意的。”
何玉燕听完也不反驳。索性坐下来。看顾明理带着孩子一起，开始拆行李的包装。
留在这里的日常用品不多，顾明理拆开的这个纸箱，瞧着应该是特意给他们带的礼物。
给孩子的是国内目前少见的迪妮妮毛绒玩具。何玉燕一个大人看了都很喜欢。更加不用说小朋友了。两个孩子抱着玩具顿时就不撒手了。看着舅爷爷的目光都是星星眼。
给顾明霞的礼物是一套红宝石首饰。设计得特别漂亮。何玉燕觉得很适合对方。
然后就是给顾学芳的礼物，同样是一套首饰。不过是一套很好看珍珠首饰。
轮到何玉燕的时候。何玉燕估摸着应该也是首饰。
哪成想对方居然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箱子。
“妈妈，箱子。”
圆圆跟丹丹经常在家里看到妈妈摆弄这些箱子。见到顾明理手上的箱子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这东西不是燕子你家那些箱子吗？”顾明霞也惊讶地开口。
何玉燕连连点头，激动地看向顾明理。
“立冬说你在收集这些箱子。我想到当年带走的东西里面，就有这箱子。这不，这次回来就带回来送给你。打开看看，里面还有惊喜。”
官皮箱在古代一开始是用来放在书房装笔墨砚台的。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渐渐成为了女眷的首饰盒。
何玉燕把箱子放到堂屋的桌上，缓缓打开这个熟悉的箱子。里面放着一个盒子。盒子再打开，里面是几颗被绒布包裹的黑珍珠。
珍珠的个头有龙眼大小，放在白色的绒布上，有种温润奢华的质感。
“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这几颗珍珠一看就是海珍珠。跟淡水珍珠不同，海水珍珠的价格更加昂贵。这个时候得物价何玉燕并不清楚。但这珍珠瞧着不便宜。
“哈哈，这东西没花几个钱。就是我在外头考察地质的时候，跟当地人买的。”
何玉燕听罢也不推辞了。高兴地跟顾明理道谢。
随即，提出了一个自己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按道理，顾明理当年出事后，随身的行李不可能还在的。为啥对方还有这个箱子？
还有一个问题。何玉燕的第一个官皮箱，里面就放了顾明理家里的地下室钥匙，还有一张金箔纸。说明那个官皮箱是顾明理的。
那么，现在对方给她的箱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听完何玉燕讲述箱子的疑问后，顾明霞跟顾学芳母女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她们两都没想到，看着普通的木箱子，居然还有这样一番缘由。
而顾明理应该从顾立冬那听说过箱子的事情。这个时候倒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笑了笑，然后开始讲述起箱子的事情。
“当年孙大发还在北城的时候，他得了一批这个官皮箱。正好那会儿有事找我帮忙，就送了我一个。那会儿我在整理地下室。想着看过的一本游记，就把地下室的钥匙跟金箔纸藏在里头。”
当年这样做，更多的是一种好玩的心态。而且那个时候，他想着自己天南地北到处跑。哪天出意外也又可能，觉得把一些重要信息留下来比较好。
又因为箱子不大，他随身是带着行李包的。箱子就放在行李包里面。
在前往南方的时候，他在津市停留了一段时间。借住在一户姓曲的人家。
“那曲大叔家里正好有一个祖传的官皮箱。跟我这个就是图案有点不一样。当时离开得着急，我们两手上的箱子应该是在无意中对调了。”
之后，他没有去打开过箱子。因为在去南方的列车上，他遇上了孙大发。对方当时带着两个儿子南下，说是出差。
两人买的票是同一个车厢，对方经常会过来找他说话。询问各种关于地质方面的知识。甚至，还包括了各种玉石翡翠原石的相关知识。
作为一个地质学家，顾明理自然懂得很多这方面的道理。基本上在下火车前，两人都在聊这些话题。
因为在火车上，已经确定两人的目的地一样。所以，他们甚至还一起登上了那艘改变半生的渡轮。
何玉燕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当年的一些真相。
关于当年的沉船事故，她跟顾立冬已经拼凑出个七七八八。就是不知道姓孙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可以把船弄到港城。
“当年的沉船事故，对外说是沉船。实际上船只并没有沉没。只是乘客里面有港城那边的颜色帮派人物。他们动了手脚，最后船只关闭雷达系统。偏离航道，直接到了这些人在港城的地盘上。当时不少人因为这个变故受伤。我也是其中之一。”
说起当年的事情，顾明理很感慨。
这些话他回来的时候跟顾明霞、顾广盛夫妻提到过。但当时因为很多事情，这些细节并没有跟小辈提到过。
所以，这会儿看到何玉燕跟顾学芳这两个小辈的表情。顾明理就知道她们应该好奇了很久。
“当年我受伤的时候，还有意识在。行李是随身的一个包，自然带在身上。”
当时下船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被那个颜色帮的人搜了一遍身。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当然，这些人要说赶尽杀绝也没有。
像他这种受伤的人，直接抬去教会医院一扔就完事了。
那一次出行，顾明理的任务是考察一个海岛的地质情况。出行的时候根本就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唯一像样的也是个木头箱子。在那些人眼中，根本没有金银贵重。
就这样，这个木头箱子留在了他身边。作为从家乡带过来的唯一信物，陪伴着他在港城养伤。之后漂洋过海到了M国。
何玉燕没想到一个个小小的官皮箱，居然还有这样的历程。
当初的箱子对换意外，她拿到的是顾明理的箱子。而顾明理手里头的那个，则是津市曲大爷祖传的箱子。对方当年卖了箱子，对这个并不执着。
反倒是顾明理，这么一个陪伴多年的箱子，就这样送给自己，好像不合适。
何玉燕是想收集这一套官皮箱，但绝对不想夺人所好。
顾明理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
“当年带着这个箱子，更多的是提醒我自己。提醒我家乡还有亲人在等着我回去。现在我回来了，箱子的作用也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顾明理微笑着扫视整个屋里。
在场的都是他的亲人，还有亲人在外面上班没有回来。这么多的人，都是跟他有血脉维系的亲人。亲人在身边，这些年漂泊在外的空荡荡，总算是落在实处。
而害得他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顾明理也已经找到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开车送东西的顾立冬回来了。对方手里提着个热腾腾的烤鸭。
顾立冬回来没多久，第一机床厂下班的铃声响起。
不到半个小时，顾广盛带着大儿子顾学荣。两人手里拎着不少饭盒回来。
“今天食堂可是有红烧肉。我打了好几个饭盒，明理你小子有福气喽。”
顾广盛的语气是少有的轻快。显然对于这个当做弟弟的舅子回国十分高兴。
“那可不，我运气一向好得很。大哥，我带了几瓶葡萄酒回来。待会儿我们几个好好喝上一杯。”
气氛在饭桌上渐渐热闹了起来。何玉燕还沉浸在上午顾文理说的那些话里面。照顾孩子吃饭的担子就放在顾立冬身上。
等这一顿热闹的饭吃完后，何玉燕就准备带着孩子回房间收拾东西。
为了去火车站接人，何玉燕今天请假没有去上课。准备住在这里几天，要用的日用品跟衣服都带了过来。她需要去收拾一下。
顾文理这个舟车劳顿的人，喝了酒后也回房间休息了。
直到这个时候，顾立冬才问媳妇儿：“上午我开车的时候，你们在家聊了什么？”
何玉燕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觉得舅舅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估计等他酒醒后会继续说完。”
顾立冬也对当年的事情有很多想法。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意外，可能他跟顾家人的相认会提前。但是，很多可能也只是假设。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现在先弄明白真相更加重要。
到了傍晚，顾学荣跟顾学芳都带着各自的另一半，以及孩子过来吃了一顿团圆饭。
等孩子们吃饱去楼上玩的时候，属于大人的真正对话终于开始。
“年头的时候，我在港城托人帮忙查孙家的事情，然后才回M国的。这次回来，特意在港城逗留了几天，拿到了些孙家的消息。”
何玉燕坐在男人身边，双手紧握着等待接下来的消息。
“当年轮渡上的那些颜色帮派，确实跟孙大发有着联系。当时我受伤没有注意孙大发。但是同船有人看到了孙大发带着他的两个儿子，顺顺当当就下了船。并没人去搜他们的行李。”
这个结果众人早就有了猜测。但听到后依然觉得让人震惊。
“不是，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世世代代都住在北城，怎么认识港城那边的人？”
顾明霞是认识孙大发的。两家关系虽然不密切，但从父辈起就互相认识。孙家的底细她知道得很清楚。
“可能在他家开典当行的那些年，认识了很多鱼龙混杂的人。帮派那边托了几个中间人，已经确认当年他跟那些人有勾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帮派早就更迭了很多话事人。现在只能确认到这些旧事。孙家目前到底在哪里，暂时没人能给个确定的答案。”
何玉燕听着这些，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粤语残片。这孙大发的本事还真大。居然能认识那个年代的帮派人物。
而其他人在听到孙家找不到后，一个个都觉得很失望。
顾明理见状，把最后查到的事情也说完：“孙大发当时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下船时，行李没有被搜查。加上之前发生过的信托商店黄金失窃案。基本可以确定孙大发身上还有不少金条。”
这个案件到现在，失窃的金条还有一部分没有寻回。霍队长那边追查好几年，目前依然没有放弃。
“港城数得上的有钱人里，其中一家姓孙的。跟孙大发的情况比较符合。这人在港城开设了多家珠宝行。主要从事玉石开发加工、黄金首饰等等这些高档饰品。这个孙家是在十几年前发家的。家里有两个成年儿子，跟一个后来娶的年轻妻子。这妻子还给他生了两个女儿。”
听到这里，何玉燕相信顾明理应该已经见过，这个姓孙的珠宝商行老板。
果然，下一句对方就说道：“这一家人在港城很低调，名声听起来很干净。我托了中间人在一个宴会见到过对方。跟孙大发长得有点像。但是又有不同的地方。”
何玉燕想到后世的很多桥段，忍不住说道：“会不会做过整形手术？”
听到这么一个名词，顾明理一拍手掌，终于笑了起来：“燕子，你也听说过整形手术啊！”
其他人除了顾广盛，都没听过什么叫整形手术。一个个好奇地盯着何玉燕。
顾广盛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军区那边有这样的手术，主要是帮助修复面部创伤。”
也就是说，这些手术不会跟后世那样，随随便便一个五官端正的人，就能去做的手术。
“M国那边已经有不少洲搞这些整形手术。我也怀疑过这个。但是，没有证据，那里又是港城。我们没办法证实这一点。”
改了名字，脸又整形过，人又在港城。以目前的各种现实条件，确实没有办法对他们做什么。
就连霍队长，之前也只是安排返还孙家的一套院子。借以试探孙家人的态度。如果对方发现北城不危险的话，有可能会有回来的一天。
因为这个，这两年霍队长他们已经完全蛰伏了下来。并没有再次因为孙家的事情冒头。
“暂时咱也拿孙家没有办法。”最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顾明理也是只能叹气。
“不过，这一次在港城，我们已经联系了好些当初在同一艘轮渡的人。他们应该会在近期，安排回乡看看。”
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消息。虽然轮渡事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人回乡可能也是物色人非。但总算给了家里的亲人朋友一个交代。
证明自己没有死去，而是活得好好的。
最后，顾明理提到了钱家兴。
“还记得你们大杂院那位钱家兴吗？这一次我去港城，特意跟他聚了聚。他答应会联合一些幸存者，对孙氏珠宝行进行一些关注。有新的消息会马上通知我们这里。”
钱家兴是前院钱大爷的儿子。对方前段时间就回了港城。有了对方的提醒，他们也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晚上，睡在陌生的房间里，何玉燕跟顾立冬都有点不习惯。倒是圆圆跟丹丹，来到新地方兴奋得不行。一晚上在跟堂哥、表哥玩。玩累了现在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咱住几天就回去。妈老是热情地让我们多住几天。我有时候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在还没相认的时候，顾明霞就是个很好沟通的长辈。相认以后，对方也没摆婆婆的架子。依然跟以前那样对待他们。这让何玉燕夫妻两都觉得适应良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顾家过夜，多少有点不习惯。
“没事，妈能体谅的。这里去上班跟上学都不方便。以后看看，咱周末可以回来住一天。”
何玉燕也觉得偶尔周末过来陪陪老人很不错。
“那舅舅那边，让他一个人住在四合院姓吗？”
市中心的那座四合院，以前是顾明理的房子。后来何玉燕他们从房管所那买了下来。这一次对方回来，会跟他们在顾广盛家里住几天。之后就去四合院住。
四合院那边虽然只有一进院。但是有十间屋子，就住顾明理一个人，瞧着就特别冷清。
顾立冬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等下半年我们就搬到四合院来住。”
不过，当第二天顾立冬私下里问顾明理的时候，却被他拒绝了。
“我这几天休息一下，就要去上班了。到时候工作日就住在单位的宿舍。放假就去四合院或者你妈家。”
顾立冬一听惊讶道：“舅，你这是去哪里上班？”
顾明理神秘一笑：“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第99章
“综上所述, 地理环境造就……”
何玉燕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站着讲述地质知识的顾明理，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顾明理是在一周前回来的。回来后, 对方在老顾家住了好几天。他们一家四口当时也在那住了几天。下班后一大家子聚到一起。有很多话题可以聊。闲暇时她还跟顾明霞一起去厂子下辖的供销社逛了好几次。
听着顾明霞跟往来的邻居介绍自己。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不过因为上班上学确实很不方便。住了几天后，他们家就在昨天先搬回了大杂院。
昨天下午拎着东西回大杂院的时候，她家两个小不点儿还舍不得爷爷、奶奶、大伯、大姑、舅爷爷……
当时何玉燕还安慰她们, 等周末放假就能见到了。没想到孩子们还没见到她们的舅爷爷。自己就先遇到了顾明理。
“顾教授听说是刚从M国回来的华侨。”
“听他口音像咱北城人。怎么有人说他是港城人啊！”
“甭管其他, 顾教授这个讲座真不错。幸好我过来听了。”
“可不是嘛！我以为只有地理专业的人才有兴趣这这些……”
身边的人都在聊着顾明理的基本情况。坐在她身边的许玲更是伸手拍了拍何玉燕：“这些什么玉石，我们老家那边就有人专门做玉雕。”
何玉燕诧异地看了许玲一眼。她是知道许玲家里住在广市。现在听她的意思, 老家估计不是广市的。
许玲看出了何玉燕的表情, 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我们老家就在广市隔壁。一个镇的人在几十年前就做玉雕的。后来玉石店铺收归国有后, 我爷奶他们那一辈，很多人都进了国营的玉石厂, 专门做玉石雕刻加工。”
这是何玉燕所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她准备多问几句。不过台上的顾明理已经继续讲述起今天的课题。她就暂时结束了这个交谈。
讲座刚宣布结束，就有不少人凑过去, 找顾明理打听国外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对外开放政策施行还不到一年。人们对于国外还带着很多不同的想法。何玉燕看着舅舅游刃有余地回答了各种善意或恶意的问题。就没有凑过去, 而是先跟朋友去食堂吃饭。
等吃完饭，她们几个一起朝宿舍走的时候, 就遇上了刚从礼堂走出来的顾明理。
“吃了没？”
何玉燕点头：“舅舅, 你这一手可真出其不意。立冬都在家里琢磨了好几天你的新工作。没想到你居然来我们学校当老师。”
顾明理嘿嘿直笑：“立冬这小子估计多少也猜着了。我这可是老本行呢！”
两人就站在学校的大道上寒暄几句。也没有说刻意隐瞒跟对方的关系。
等跟对方告别后，等在边上的许玲跟卢大妞都是一脸惊讶。
“怪不得我说着顾教授跟姐夫长得有点像。”
许玲嘴巴一秃噜，意思很明显。就是觉得顾立冬跟顾明理长得像。
“我也是。我都不好意思开口。怕自己看错了。”
何玉燕也不隐瞒, 稍微解释了一下：“他是我家立冬的亲舅舅。外甥肖舅, 可不就长得有点像吗？我们都没想到他会来北城大学当老师。”
“哎哎，燕子。M国是怎样的啊？我有好些亲戚在港城。他们经常给家里寄东西。但我都没去过港城, 更加不用说M国了。”
这两个地方何玉燕在穿越前都去过。但这会儿的M国跟港城到底是长啥样儿？她也不清楚。如果有机会的话，铁定要去看一看的。
“听说我们学校正在筹备毕业生留学申请项目……”
何玉燕刚上大二, 对于未来的规划暂时是毕业后，按照分配进入一所大型的国有图书馆。至于留学，并不在她的计划中。
“你跟大妞的成绩都很好。等你们大四的时候，就申请出国看看呗。”
何玉燕直接摇头：“不去，有家有口的。”嘴上这样说，对于后世穿越过来的何玉燕，对国外没有向往。
再说，这个时候的国内经济正在腾飞阶段。她可不想自己以后活成网络上流行的那个段子。
八十年代卖了北城的一套四合院，去国外打拼几十年。回国养老发现赚到的钱，只能买回当初的半套四合院。
何玉燕都不想出国，更加不用说社恐卢大妞了。
这会儿这姑娘正在拼命摇头。对于她来说，一家人能够在北城扎根已经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至于出国啥的，她可不习惯没有爸妈哥哥的日子。
许玲见她们两人这样坚决，对于自己心里头的那点念想，有了点动摇。
这点内心的小波动，在回到宿舍后就消失了。
不为别的，而是黄美莲正在宿舍看信，边看边吐槽。看到她们进来，立刻朝她们扬了扬手里的信。
何玉燕离得近，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后只觉得相当无语。
信是黄美莲的海城朋友写的。内容是在说庞家最近的闹剧。
没错，就是黄美莲那个离了婚的前夫家。
信里写着庞志强跟顾乔纠缠了一段时间依然没结婚。但上周顾乔说肚子怀了，直接找上庞志强的亲妈。庞志强这才不情不愿地跟对方领证了。
“他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没结婚前，愣是要妻子答应离婚，好娶顾乔。等离婚后，顾乔还是那个顾乔。但庞志强忽然就没了结婚的想法。
这种人让何玉燕忽然想起了一种人。
黄美莲听到这话，十分赞同地点头。
“可不就是脑子有毛病吗？我那朋友说，庞志强在外头都说他们的爱情还需要考验。还爱情，我呸！就这样的渣渣，还有脸谈什么爱情？”
何玉燕听到“考验”这个单词，瞬间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世界上有一种人，当他们的感情被许多人阻拦的时候，他会对自己的伴侣特别好，爱得难分难舍，恨不得生死相依。
但是，只要那些阻力都消失，这样的感情马上就会被对方视如草芥。
显然，庞志强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许玲也看了信，正在跟黄美莲吐槽这个人。
何玉燕这边却想起了孙丽敏的事情。
算算时间，金家应该快放出来了。这一家子当初从乡下跑到北城来找茬。一路上肯定是有人指点过的。而且，金家人这些年都不知道孙丽敏的事情。怎么忽然就知道呢？
事儿是谁透露的，除了庞家就没有其他人。但是，到底是庞家的哪个人干的？何玉燕不认识庞家人，暂时无法知晓。
金家人在被抓走后，曾经被询问过这一块的信息。可惜对方也不是什么特别精明的人。只说是有人给他们大队部打电话。喊他们一家过去接电话。然后就把这个事情说了出来。
他们当时没想来北城找麻烦的。但对方都给钱给路费了，他们有好处铁定不会错过。
这个事情对于孙丽敏来说，就跟吃了个哑巴亏一般。
现阶段，孙家还真的拿庞家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现在孙家的日子是恢复正常了。
下午下课后，何玉燕直接坐车回大杂院。将近一周没有回来，家里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一进大杂院，好些个大妈就跟何玉燕打招呼。
“燕子，昨天你们那么晚回来，我们也不好意思问。立冬上周带人抬回来的那些电器，真的是从港城买回来的啊！”
何玉燕点头：“是啊！舅舅送的。搁我们家肯定是买不起的。”
这个时候的电器价格十分昂贵，动不动就是以千作为单位。而且还很有可能买不着。在国内目前平均月工资不超过五十的情况下。这些电器可谓是奢侈品。
听到何玉燕的回答，众人都十分羡慕。
“那什么时候拆箱子？我家那老头子，整天说想看看彩电到底是啥样儿的？”
市面上现在也有彩电，但是产量很少，价格特别贵。黑白电视很多人还没买上，更加不用说彩色电视机了。
冯大妈这话引起很多大妈婶子的共鸣。她们纷纷点头，表示家里那口子整天琢磨着那个老大的电视机，到底会有怎样的效果。
何玉燕微笑着跟大家寒暄。发现那么多电器里面，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电视机。
“那可不！电冰箱这个我看过，就是能冷冻东西。但是咱北城天气也不热啊！冬天冷的时候，外头的气温可比冰箱要顶用。”
“就是就是。那空调也是。听说是吹冷风出来的。咱有电风扇就够用了。没电扇的时候，用蒲葵扇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电磁炉、微波炉，听都没听过。但是炉子吗？咱这烧煤的可比用电的要便宜。”
“哈哈，我就说那洗衣机才费钱。这东西听说要一千多。我寻思着衣服也能手洗啊！”
大杂院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说到最后，大家一致脱口而出：
“还是大彩电实惠！”
何玉燕被大妈们的话给逗乐了！
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这个时候很多工作都是靠人力完成的。而且没有体会过电器的便利，大妈们肯定不觉得那些家电有多好。除了电视机，这东西用人力无法取代。
这个时候，何玉燕开始期待当大家发现家电的方便后，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会儿说的话有点不够全面。
顾立冬一回来，就听到媳妇儿提起这件事情。他忍不住乐呵了一顿。
怪不得他刚进大杂院的时候，大伙儿看向自己的目光会那么热切。
“我跟他们说了，等你下班回来。咱吃完晚饭后，就开始开箱。先把电视机折腾出来。其他东西明天再弄。”
这些电器因为要运输的缘故，在外包装的外面再打了木框架固定。当时顾立冬拉回来的时候，木框架也没拆，直接堆放在客厅。
她下午提前回来，已经把其他行李都收拾好了。就是这些电器没法儿下手。
顾立冬听着这些，觉得挺乐呵的。
“行，咱今晚正好吃面条。这个吃得快。不然大妈大爷们可得等着急喽！”
何玉燕听到这逗趣的话，也跟着笑起来。
圆圆跟丹丹不知道爸爸妈妈笑什么。听到他们的笑声，也跟着傻乎乎地嘿嘿直笑。
大杂院的邻居们听到这些笑声，总算觉得大杂院好像又热闹了起来。
立冬一家子去爹妈家住了好几天，大杂院都没那么热闹了。
明明这夫妻两也不是那种爱窜门的闹腾性格。生的那两个可爱娃娃，虽然爱笑。但一点儿也不捣蛋。
就这样一家人，平时在大杂院瞅着也不热闹。不知道为啥，出门几天大家都觉得不适应。
何玉燕要是知道大杂院的邻居，居然还想念自家，估计会觉得挺高兴的。
这会儿他们家吃完面条，把锅碗瓢盆一刷。
顾立冬就直接走出来，站在廊下喊道：“哪个小伙子有空过来帮忙起钉子？”
这话一出，离得最近的邱向勇先跑了过来。
顾立冬嘿嘿笑道：“你小子还太小了。你哥我要找的是小伙子。”
已经13岁的邱向勇，被顾立冬这话气得直跳脚。
小少年都希望别人把自己当大人。偏顾立冬这话，立刻把他当成小孩。
曹德才、曹德学兄弟两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乐呵呵地附和：“就是，就是。你个小孩子还是回家多吃几碗饭。等长大后，这些活儿铁定少不了你的份儿。”
何玉燕把小少年真被这几个人给气坏。赶忙把人喊了过来。
“小勇，你先在边上看看。我还没感谢你这几天把大鹅照顾得很好。”
听到是何玉燕喊自己。邱向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头，曹家兄弟过来后，顾立冬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从家里拿了把起子过来。让这兄弟两人按着木箱子，他来起钉子。
在这当口，其他听到动静的大爷大妈也围了过来。大家都很期待看看传说中的大彩电。
先是木架子，然后是纸箱，最后一层是泡沫。
这些东西被弄开后，一台黑灰色的大肚子电视机出现在众人眼前。这个时候的电视机后头都是大大的，因为用的显像管跟后世的液晶电视机不一样。
电视机一出来，大伙儿先是哇哦一声。
这是一台18英寸的彩色电视机。比现在流行的16英寸黑白电视机要大一圈。
等整个彩电被抬起来后，顾立冬正想放在地上，让大家一次看个够。
结果曹大爷已经屁颠颠地跟胡大爷一起，抬了张八仙桌过来。
何玉燕见状，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立冬看到后，就招呼曹家兄弟一起，把手里的电视机抬到八仙桌上。
“要不，现在插电试试？”
“但是没有信号放大器哦！”
顾立冬这话一出，又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朝顾立冬手里塞了个信号放大器。也就是后世那种有线电视接收的圆锅。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看来这电视今天是非看不可。
顾立冬也不在意，回屋里拿了个自制的排插出来。其实，就是简陋的木头订出来的排插。里面有正负两极，能接上电就行。这个时候的排插大部分都是这样自制的。
一起准备就绪后，顾立冬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院子已经挤满了人。
自家门前的空地上，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已经插好电，信号放大器也被架设到屋顶。
“好了，好了。刚进打开。”
大家催着顾立冬开电视，但没有一个人敢上手。
顾立冬见状，招呼媳妇儿去开电视。
何玉燕还没开过这种电视机。老顾家的电视机是黑白的。一拧开关就能打开。这种电视机的按钮是用来摁的。
何玉燕走过去，刚想动手。发现已经有二三十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仿佛待会儿自己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些目光看得何玉燕都有点紧张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找到开关一摁。
哗啦啦的雪花声音出现，显示没有信号。
电视机屁1股后头是有接收信号的可伸缩接收器。何玉燕把那两个银色的接收器转动了好几个方向。电视终于传来了声音。
与此同时，大伙儿齐齐发出一声惊叹：“哇……”
何玉燕赶紧把脑袋往电视前瞧了一眼，是彩色的。
虽然像素很差，差到她都能看到成像的雪花粒子。但是，这确实是彩色电视机。
她莫名得跟着激动起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一出科教片，叫《敦煌艺术》。
大杂院没有人家里有电视，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这个节目，而且还是彩色的。每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何玉燕见状，索性从家里搬了椅子出来。跟顾立冬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跟着大伙儿一起看电视。
这里的阵仗很大，不多时。听到风声的胡同邻居，陆陆续续也过来了不少人。把整座大杂院都围得水泄不通。
到最后，就是前院跟后院之间的围墙上，都坐了不少看电视的人。
虽然，何玉燕很怀疑这些人能不能看到电视的屏幕。
但无论坐着还是站着，每个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电视这一播就从六点多播到八点多将近九点。期间何玉燕起身带着孩子去洗漱，哄了孩子睡觉。出来后发现看电视人没少几个。
但是，这电视也不能继续看了。大家明天都得上班。他们家这电视继续放下去，就是吵人了。
“好了，好了。今天的电视就播到这里。大家赶紧回家洗洗睡。”
一听到顾立冬的话，大杂院的邻居很自觉起身，搬着凳子回家。曹家兄弟跟赵老三，则是热切地走过来，要帮顾立冬收拾东西。
胡同不少邻居都不太乐意走。这彩色的电视机，真的让他们觉得很稀罕。恨不得多看几眼。
但是，顾立冬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最终这些人一个个也慢慢离开了。就是有些闹脾气的熊孩子，不乐意就这样走。直接在大杂院的地上就打起滚来。
这样的场面是何玉燕早就预想过的。
毕竟她看过不少年代文小说。知道这个时候谁家有电视机，放电视的时候，附近的邻居都会过来一起看电视。
这个何玉燕不反对。但是前提是她家正好要看电视。而且，不能人来看电视，磕了一地的瓜子皮。然后拍拍屁1股就走人。更加不能因为看电视就道德绑架他家。
显然，大杂院的邻居都很有分寸感。胡同的邻居远了一层，就没那么好说话。
不过，总的来说，这电视机买得挺好的。最起码大杂院的邻居们跟自家一样，都高兴了一晚上。
这就值得了。
等收拾完东西，又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何玉燕这才跟男人感叹这件事情。
“实在不行，之后看看情况。咱家这电视机也可以摆在公厕前头那片空地。那里宽敞，不容易发生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公厕因为前些年的黄金案件，早都是用水冲就能干净的厕所。加上他们这边家家都有独立卫生间。公厕就比较少人过去了。所以那边并没有多少异味。
公厕边上则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摆放了些石桌石椅。平时很多胡同的邻居会在那聊天、下棋休闲。
何玉燕听到这个地点，不知道为啥脑海中立刻跳出来一个想法。
不过，很快她就按捺下来。准备看看接下来的情况怎样。实在没法改善，就要考虑这个了。
接下来两天，来大杂院看电视的人是越来越多。甚至，其他胡同的人也大老远走路十几分钟，就为了看看这彩色电视机到底是咋样的。
这就弄得大杂院的人员往来复杂。而且人太多了，挤在一起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由此，何玉燕终于把自己的提议说了出来。
“你们是想在丁香胡同公厕前边的空地上，搭建一个铁皮屋。然后在里面卖些杂货，熟食。顺便给大家免费用大彩电放电视？”
街道办的会议室里，胡主任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何玉燕刚刚的话。
随即，被林大爷直接打断：
“小胡，你说错了一点。主要目的是为了方便大家的精神文明建设。所以给他们播放电视节目。卖杂货熟食是顺带的。去那卖东西的人，都是我们大杂院的居民。胡同其他邻居想卖东西，也可以在附近摆摊儿。”
因为彩电带来的人1流量过于巨大。何玉燕在昨晚看清了情况后，终于跟男人提了这么一个想法。
夫妻两人连夜商量过后，今天一早就去找林大爷。请他帮忙跟街道办那边的胡主任协商。不说其他，牵线搭桥，让大家有个沟通平台就够了。
下午何玉燕为了这个事情，特意不上自习课先回来的。
之后，就跟林大爷一起过来街道办。找到胡主任说清楚他们的计划。
这才有了上面胡主任说出的那些话。
但对方显然对于这个提议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下意识就拒绝：“不行。这不成了投机倒把？”
林大爷黑着脸反驳：“这小打小闹卖些杂货，咋就叫投机倒把？现在上头定义的投机倒把是大宗货物来回倒腾。我们小老百姓卖点针头脑线，咋在你嘴里就成了投机倒把？外头路上一大堆摆摊儿的，都不够你说的了。”
被林大爷一通说下来，胡主任的表情都讪讪起来。
但他家跟林大爷是老一辈的关系。而且他的工作还是托林大爷的福才跑下来的。这么些年下来，早把对方当成自家长辈。所以，这些个话虽然不好听，但胡主任还真没生气。
只是觉得这个事儿他们街道办真的答应。回头有什么事儿，他也顶不住啊！
“放心，这个事儿你要是觉得不妥当。我们这边的铁皮屋可以先不搭。就让大伙儿直接去那摆摊，卖点杂货、熟食啥的。这个事儿总不会出错。”
听到何玉燕退一步，胡主任这才点头。
外面现在一大堆摆摊儿的，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别说，他一个街道办主任都知道摆摊儿赚钱。要不是这活儿确实不体面，他都想去拿货卖东西呢！
见胡主任这边松口，何玉燕这边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其实他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把之后空地上发生的一些改变。先在街道办这里过了明路。目前没有任何政策去规范摆摊这一块。大家都是想摆就摆的。只要不占据交通要道就可以。
其他胡同还好，像他们丁香胡同。估计是看他们大杂院的人能靠卖东西赚外快。他们丁香胡同的商业氛围比较浓郁。
家里这大彩电买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藏在家里不给人看。
堵不如疏。
干脆把大彩电搬到空地上。那里宽敞通风，能容纳更多的人。在看电视之余，边上摆些小摊卖点杂货吃食，那是最好不过了。
何玉燕计划把这个地方弄成个类似便利店的地方。
当然，她是不会一个人把好处都占据的。
从街道办出来后，何玉燕就跟林大爷先回大杂院。
“大爷，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林大爷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有啥。事情真成了，收益的可是咱大杂院的邻居。”
说起来，林大爷都没想到顾立冬夫妻会那么大气。直接把到手的好处分给其他人。
不过，就是这样的大气，才不愧是老顾头养大的孩子。老顾头真是命好又不好。
说他命好，是因为捡到顾立冬这么一个孝顺又大气的孙子。说他命不好，是因为这孙子又给他娶了个十分大气聪明的孙媳妇。还生了一对玉雪可爱的女娃娃。
这些老顾头都看不到喽。
想到老朋友，林大爷心里有点点伤感。
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心里琢磨着要去找谁。给电视机打一张结实，而且比较高的桌子来。
把林大爷送回家里后，何玉燕抬脚就来到林大爷家的隔壁，也就是老曹家。
“曹大嫂子，冯大妈在家吗？”
何玉燕站在曹家门口，看到郭萍萍正在给不到一岁的女儿喂水。耐心地等在门口一会儿，见孩子喝完水这才问出来。
郭萍萍见来人是何玉燕，表情说不上好。但还是回答：“上供销社买火柴去了。怎么，你找她有啥事吗？”
何玉燕摇头。本来想让对方帮忙带话。让冯大妈回来后，过来自家一趟。
但接触到郭萍萍的眼神，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起来，这郭萍萍嫁过来也有两三年了。但是，何玉燕跟她并不熟悉。
相较于自己这个年轻的小媳妇，郭萍萍比较喜欢跟上了年纪的大妈往来。不止她们大杂院。胡同的大妈，郭萍萍也能聊得上。
目送着何玉燕离开的背影，郭萍萍脑海中停留的，还是对方上半身穿的那件浅棕色夹克衫。
这种衣服她在百货大楼看到过，一件就要快三十。
对方穿着的小皮鞋也很贵，百货大楼一双要卖二十五。
不算裤子，这人光是外套跟鞋子，加起来就是五十五。顶得上她男人一个月的工资。
这样大手大脚的女人，就是会读大学也没用。
郭萍萍心里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觉就重了几分。随即，孩子被痛得哇哇哭了起来。
这让郭萍萍马上就清醒了过来，麻溜儿把孩子抱起来哄。
冯大妈拎着大盒火柴回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一幕。
心想这儿媳妇瞧着还是可以的。看看她对孩子多好，哄起来十分细心。嘴上却在那抱怨：“供销社这东西咋现在看着那么贵呢！这一大盒火柴，去火车站那边买，能便宜两分钱呢！”
隔壁沈家的范婶子听到这一声抱怨，也从家里探出了脑袋附和。
“可不是嘛！我去过那火车站一次，那里的东西如果算批发的话，价格能比供销社还便宜。可惜咱也不能一下子卖个几十大盒的火柴回来。不然，没用完就得潮了。要是附近能有火车站这样的摊儿就好了。”
范婶子家里没啥负担，男人沈铁生是保卫科主任，一个月工资就有一百多。根本不缺钱花。所以也没想过去做拿货摆摊这种苦差事。
但是，能便宜几分钱买东西，她还是很乐意的。
“对了，冯大妈。刚燕子过来找你，估计是有什么事情。”
听到何玉燕找自己，冯大妈把手里那一大盒没拆包的火柴放下。甩甩手就朝何玉燕家里走去。
这样的反应，让郭萍萍觉得自己的婆婆好像何玉燕家的长工。
顾家，何玉燕正在堂屋坐着写计划书。主要是关于空地杂货店的建设计划，以及将会面临的风险，对应的解决预案等等。
明明穿越过来后，何玉燕是打算当一条咸鱼。买房坐等躺赢的。但是当她融入到这里的生活后，总会不自觉地做出很多不在计划中的事情。
但是，她不觉得不高兴。反而有种小意外带来的新奇成就感。
人生处处有惊喜。
看到冯大妈过来，何玉燕高兴地让对方坐下。然后就把自己大概的计划说了出来。
自然收到对方惊讶、佩服、难以置信等等复杂的眼神。
等对方平息后，何玉燕这才继续：“这个杂货铺呢，我们家不准备自己做。就想着问问到时候大妈你要不要过去帮忙看着电视机。毕竟这彩电值个几千块钱。真被人碰坏了或者偷了，我们也心疼。”
按照昨晚他们夫妻商量后的计划，这个杂货铺主打卖各种杂货、零嘴、早饭。
吸引顾客的一个方式，就是放彩电。彩电到时候要接驳的线路，就跟附近的大杂院协商。
等确定了电视机安放的位置后，在电视机边上用一块大木板。底下用几张条凳支起来。木板上面摆放各种待售的杂货零嘴就可以。
这样的摆摊方式，就跟九十年代很多学校边上的小卖部一样。
到时候，杂货可以卖火柴、针线、纽扣、酱油、盐巴这些个家常小东西。零嘴就更多可以卖了。现在市面上畅销的零嘴都可以拿到这里卖。
当然，无论是电视机还是摊子上的东西。每天收摊后，都要全部搬回家里。放外头那是等着让人薅完。
这个就会增加一些工作量。好在，胡同口的空地距离二号大杂院并不远。到时候看完电视，大伙儿一起忙碌，应该很快就能把东西都搬回去。
临时的摊位就这样确定。以后要是有了铁皮屋，就能在雨雪天也这样摆。
听完何玉燕的话后，冯大妈立刻明白对方是在照顾自己。
“燕子，你跟立冬……”
“冯大妈，你也别着急就答应我们。这个活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干起来的话，就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到时候，你要负责早上摆摊跟晚上收摊。晚上我们可以帮忙，但早上确实帮不了多少。”
何玉燕说得特别实在：“我知道你最近跟曹大爷有空，都会背着自家做的馒头出去外头卖。这样卖还是比较累人的。要是这个摊子做起来的话，你这些包子馒头直接在摊子就能卖了。”
曹家的难处何玉燕当然是很清楚的。他们家虽然就一个孩子，但确实是比照着她家的双胞胎来养的。孩子养得精细，自然费钱。
把摊子交给冯大妈，是他们夫妻都觉得很妥当的一个决定。但是，还需要对方的家人同意。免得以后带来什么纠纷就不美了。
“这个摊子到时候供货是我们家来供。利润对半分。电视机你要负责。摆摊收摊也要负责。工作量会比较大。我们夫妻是希望你跟家人商量好。如果同意的话，咱私下里先签个合作协议。把责任义务分成都确定下来。”
话说到这里，冯大妈心里只有一百个感谢。
她也不多说，只点头表示今晚就跟老头子商量，明天就给何玉燕答复。
见对方这样的态度，何玉燕心里也很欣慰。
总算冯大妈是位值得帮助的长辈。
傍晚顾立冬回来后，何玉燕就把杂货铺的进度说了一遍。
“林大爷那边说帮忙找木匠打桌子那些。到时候冯大妈那边过来签了协议。桌椅板凳到位后就可以开始营业了。就是这段时间，咱家估计得劳累着照看这台彩电了。”
说到这里，何玉燕跟顾立冬都觉得好笑。
厌烦谈不上，就是觉得有时候事情真的具有两面性。不是说一件东西是好的，就全都是优点。
与此同时，冯大妈也在跟刚下班的曹大爷，商量起这件事情来。
结果，曹大爷还没开口发表意见。倒是郭萍萍直接跳出来，说她不答应。
第100章
“摆摊什么的, 多丢人！家里又不是穷得掀不开锅。你们背着馒头去外头卖就算了。遇不到熟人还好。现在去摆摊，那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到时候，被人笑话都不够的。”
郭萍萍边说边气哼哼地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一副今天绝对不妥协的模样。
傍晚这个时候, 正好是大家吃饭的点儿。郭萍萍直接在饭桌上发难，弄出来的动静让大杂院不少人都端着碗筷出来看热闹。
冯大妈被对方的一番话给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啥叫丢人？外面摆摊的人海了去了。难不成那些人都是丢人的吗？
“可不就是丢人现眼。妈，你去外头问问。现在摆摊的哪个不是街溜子。谁家有正经工人的, 还跑外头去摆摊。”
郭萍萍说到这里, 自己都觉得很委屈。
搁前些年，这甭管是不是摆摊。私人买卖统统都是投机倒把。这种人赚的都是黑心钱。
她郭萍萍才不想跟这种事情沾边。
如果她想的话, 早嫁给同一座大杂院的玩伴。对方就是没有正经工作, 平时靠在黑市买卖东西赚钱的。当年, 这玩伴还拿了一百多彩礼想娶自己。
郭萍萍当时虽然动心，但是想到对方做的事情, 她就退缩了。最后，才退而求其次, 嫁个了全家有三个工人的曹德才。
现在, 对方家里好好的工人不干。学着人家搞投机倒把，就是现在不抓了, 也是丢死人的。
曹家这样做, 可不就是赤果果的骗婚吗？如果她当年知道对方家里会这样。早就拒绝嫁进来。
曹德学今天在学校住没有回来。曹家就曹大爷、冯大妈、曹德才、郭萍萍以及他们那个不满一周岁的孩子在场。
当听到郭萍萍说出那句丢人现眼的时候，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是一脸震惊。
好一会儿过后，冯大妈直接问道：“说什么丢人现眼？你现在吃的穿的, 也有用摆摊赚的钱买的啊！”
冯大妈不能理解, 平时看着还似模似样的儿媳妇。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她知道郭萍萍不喜欢他们做生意。之前因为要摆摊的事情, 对方就闹了一场。最后她跟老头子妥协。决定做馒头包子卖。背着去远一点的地方，没让她瞧见就是了。
但是这一次, 明摆着是何玉燕跟顾立冬夫妻对他们家的照顾。他们要是再拒绝，那真的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了。
曹德才同样用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平时温婉的妻子。好一会过后，他喃喃说道：“这是爸妈做的决定，他们只是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不能帮忙，但也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郭萍萍听到男人这样说，这才回过神来。
男人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郭萍萍深知不能让对方寒心。于是，勉强笑笑，试图用另外一个借口说服公婆。
“就是你们想摆摊也没时间啊！我们家就大丫头一个孩子。得趁着年轻赶紧生个男娃。我要是怀上了男娃，妈你忙着去摆摊。爸跟德才都去上班。到时候谁来照顾我？”
这话说得过于理直气壮，就是冯大妈都被咽住了。
“不是，咱什么时候说要生儿子？”
冯大妈还没反应过来，曹德才先不干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女儿满三岁上了幼儿园，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在曹德才的心目中，大杂院几家生孩子的。哪个不是等前头孩子长大些，才会考虑生第二个孩子。哪家都是这样，人家顾立冬那么有钱，不还没考虑生二胎吗？
加上生了一个孩子，当妈的身体不得要休息吗？
因为这样，他跟郭萍萍早就提出过三年后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当时对方也同意来了。而且还说很感动。感动自己能够为她的身体着想。
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对方怎么忽然说要生第二个孩子？他这个当男人的，怎么不知道呢？
郭萍萍不知道曹德才的复杂心理活动。她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说道：“三年你都要三十了。人家早结婚的，三十岁都要当爷爷了。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都没个儿子，会被人笑话绝户头的。”
这话一出，曹家人的想法大伙儿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们这些站在外头围观的人，却被对方的话给惊呆了。
天啊！
曹家的两隔壁沈家、林家，都是家里只生了一个闺女的。还不算东厢房的孙家、何玉燕家。就这，居然在郭萍萍这个新媳妇的眼中，就是绝户头。
这可真是……让大伙儿觉得小刀拉屁1股——开眼了！
“哎，不是。她嫁进来前，没跟胡同的邻居打听过咱大杂院吗？”
基本不掺和大杂院八卦的范婶子，忍不住开口跟身边站着的曲大妈嘀咕起来。天知道，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孙大妈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孙丽敏。而孙丽敏，同样只生了个小闺女。
就这样，他们这些人瞬间就被郭萍萍说成是绝户头了。这简直是……
何玉燕也是围观群众之一。她可没想到，自己一个提议，居然会让曹家发生这样的争吵。
她忍不住看向自家男人：“你说，他们不会闹翻吧！”
这种害人家里吵架的锅，她可不背。别她好心，最后还背上这样的大黑锅。
顾立冬也被郭萍萍的言论给弄得无语了。他们这些大杂院的男人，根本不会去注意人家的媳妇儿。平时聊天的时候，也不会聊媳妇儿的话题。自然，他只知道有郭萍萍这么一个人。完全不知道对方居然是那样的。
外头因为郭萍萍的话而议论纷纷。
曹家的堂屋里，已经反应过来的曹德才难以置信地提高音量：“生儿子？我有说过一定要生儿子吗？男娃女娃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啊!”
从小生活的环境，就让曹德才形成了这样的观念。这让他无法理解郭萍萍的想法。
明明，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幸福了啊！
“怎么能一样？不生儿子的话，以后谁给我们养老？”
曹德才：“我有退休金，不用孩子养老。”
“孩子不给我们养老，养他们来做什么？”
郭萍萍吼出这句话后，顿时发现气氛更加紧张了。她想不通为啥会这样？养儿防老，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她家她是老大，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是她负责养大的。
结婚后，她打零工赚到的钱依然会送一部分回娘家。这都是曹家人同意的。他们都同意自己给父母养老钱。为什么现在要这样看自己？
这样想着，郭萍萍也这样问了出来。
曹德才：“让你送养老钱，那是孝敬父母。但是……”
曹德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里面的区别。他求助一般地看向边上震惊的爹妈。
屋外，何玉燕听到这里，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这种观念上的冲突，显然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
冯大妈跟曹大爷两个做长辈的，更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两人快刀斩乱麻：“其他事情先不说，反正去摆摊的事情，是我们老两口的事情。你们当小辈的，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或者嫌弃的话，那咱就分家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分家了。”
两年前，小女儿曹德美为了一个男人，最后逼得家里分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那段时候过得简直让冯大妈觉得人生无望。
但是，她缓过来了。
现在，她是没人能击垮的冯大妈。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郭萍萍，听到分家两个字，瞬间就蔫吧下来。
她自个人知道自己事。家里这个孩子的奶粉钱，实际上是靠公婆补贴的。就是平时的家务活，婆婆一个人也干了大半。要是分家的话，补贴没了。这些活儿自己就要全干完。
这个时候，郭萍萍还不知道。冯大妈跟曹大爷已经商量决定，以后都不补贴大儿子一家了。不然，就对小儿子不公平。
现在的郭萍萍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听到婆婆说出分家后，纵然心里有万般的不爽。也不再敢吭一声。
眼瞧着一场激烈的争端，以这种方式戛然而止。
外头围观的年轻人觉得事情解决了。但只有经验丰富的长辈明白。曹家以后怕有得闹腾。
无论曹家怎样，第二天一早，趁着还没上班的功夫，冯大妈就拉着曹大爷过来，直接把协议给签了。
协议一式两份，写清楚了双方之间的权利义务。
“昨儿个好些人都来问我到底是咋回事？我没多说，就说想要摆摊儿，我那不省心的儿媳妇不同意。”
冯大妈说起这个的时候，还有点紧张。主要是怕这个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会不会就把他们想要摆摊的地儿给占了。
“这到不用紧张，咱暂时还是很有优势的。”
毕竟整个北城的彩色电视机找不出几台。除了他家这样拿出来的，其他人家估计大部分都是领导家庭。面对这种家庭，很多人不会想去看这个电视。
而他们这个杂货铺的卖点，就是让大家可以免费看大彩电。
事情接下来就很顺利。
林大爷那边的木头桌子，三天的时间就赶了出来。刷的普通桐油，原木的颜色十分古朴大气。除了放电视的高脚桌子，就是摆摊要用的条凳跟木板。这两个满大街都是，随便就能凑齐。
其他人看着何玉燕家跟冯大妈家，这几天经常凑一块儿商量事情。一个个都十分好奇。
而这些个好奇在周末这天，彻底得到了解答。
一大早，何玉燕跟顾立冬吃完早饭后。就跟冯大妈、曹大爷还有曹家兄弟一起，扛着桌椅板凳朝胡同口的公厕走去。
“这是去摆摊儿？”
大家看出了这些家伙什，一个个好奇起来。
何玉燕笑眯眯点头：“对，大家待会儿就知道了。”
等东西直接在空地摆放好后，大家这才惊叫出声：“这是要在这摆摊儿？有人买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何玉燕嘿嘿直笑：“先摆着呗。待会儿东西摆完，欢迎大家过来瞧啊！”
其他人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卖得出去。毕竟这边很多人家里都有在顾立冬那边拿过货。家里很多东西现在都不缺。哪可能专门跑着小摊儿去买东西？这不是给人送钱吗？
不过，很快他们就被打脸了。
半个小时后。
只见那块被条凳支撑起来的木板上，整整齐齐摆放了不少零嘴儿。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家里常用的针头脑线。都是很小的东西，平时不会觉得。但是缺了的话，会很不方便。
零嘴儿更加不用说了，刚摆上就有孩子嚷嚷着要吃。而且，零嘴儿边上还放了些小玩具。价格不贵，一个就几分钱。但都很吸引孩子。
如果说小摊儿比较吸引孩子的话。那么，小摊边上那张怪异的高脚桌子，就十分吸引大人了。
无他，上面摆放了那台他们熟悉的大彩电。现在上面正在播放着电视节目。彩色的画面他们看了几天已经很熟悉的。但是依然觉得十分惊喜。
“这……这电视是要放在这里。以后从早到晚都放给咱看吗？”
自觉自己已经是电视守护者的冯大妈笑眯眯点头。
“没错。只要天气好，我们这电视都会放的。”
摆摊的地儿选在空地跟一号大杂院的围墙边上。刚好这头有一颗大树可以遮阳。东西可以靠墙摆放。地理环境十分优越。
看到有电视看，好些人都走不动道。住得近的人麻溜儿跑家里拿小板凳了。
因为起得早，东西准备好才早上八点多一点。好些人因为今天放假，睡晚了些。刚起床听说了这个消息，都跑过来凑热闹。
凑热闹的时候，不免就觉得肚子饿。
于是，冯大妈带过来的那些馒头包子，很快就卖光了。
后头那些看到其他人吃，自己也想吃的人。发现东西卖完后，还抱怨为啥不多准备一些。
没有馒头包子，电视的节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精彩起来。
于是，瓜子、花生开始畅销起来。
何玉燕跟顾立冬并没有参与进里面。两人都在边上看着冯大妈、曹大爷跟曹家兄弟干得热火朝天样子。心里感慨，这一家人团结一致，果然力量就是远大。
“看样子，这摊儿是成了。”
胡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过来。看着眼前这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免感慨了好几句。
“哈哈，这哪能不成了。现在去外头卖东西，卖啥都能卖得出去。”
顾立冬笑眯眯地跟胡主任聊了几句。那头，电视又传出节目的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的，则是大家的纷纷叫好声。
阳光下，热闹的人群，热闹的电视节目，组成了春日最美好的一幅画面。
当天晚上九点钟，电视节目播放完毕。关上电，从一号大杂院那收回排插。大家有说有笑地一起收拾着东西。
何玉燕在家里带着孩子睡觉。也能听到胡同口那热闹的声音。
院子时不时能听到邻居从外头回来的声音。他们边走边聊着电视剧的剧情。大人孩子都很激动。这种声音十分鲜活，让人听了跟着乐呵起来。
家里的门在十分钟后被打开。顾立冬招呼着曹家兄弟进来。直接把电视机放在空出来的柜子上。
“明天早上七点就过来拿电视机。以后这电视机都要辛苦你们兄弟帮忙抬了。”
曹家兄弟听着顾立冬的话，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你不用担心。这东西以后我们兄弟两都会上心的。你给了我们家这个机会，我们都领这个情分。”
“说情分就太过客气了。咱一起努力赚钱过好日子，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
何玉燕在里屋听着这如同教科书一般的对话，直接喷笑出声。然后赶紧捂住嘴巴，又低头看了看孩子。见没被自己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屋外，顾立冬听到媳妇儿的笑声，嘴角含笑地摇摇头。送走了曹家兄弟后，直接掀开门帘。靠在门框上看着媳妇儿：“真这么好笑？”
男人那带着调笑的眼神，让何玉燕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随即又转头瞪了男人一眼。
夫妻两人心有灵犀。很快就关灯盖上被子……
第二天一早，电视被搬回了原来的地方。新的一天热闹再次开启。
就这样，不到两天的功夫。大家都习惯了胡同口有这么一个小摊儿。
在这里能买到馒头包子这些早点。也能买到各种零嘴儿跟玩具。还有些生活必需品也能在这里买得到。而且价格都不贵，不要票不说，价格也没比供销社贵多少。
每天闲暇时，大家渐渐习惯走到这里来看电视。
早上出门，会来这里买个包子馒头。
中午吃饭，会端着碗过来吃饭看电视。
晚上吃饭，更加不会错过精彩的连续剧。
就这样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小摊儿的生意彻底稳定了下来。
开业一周的第一次盘点也在这个时候开始。
说是盘点也没多少东西要盘。这个小摊压货数量不多，走货又快。所以很快就把库存盘点清楚。
盘点的另外一个重点，是这一周的收益。
因为大家都忙碌，每天的收益是由冯大妈那边整理记账。一周何玉燕他们这里对一次账。然后直接就把钱给分了。
对账就比较繁琐了。好在，顾立冬能做这个，何玉燕不用多操心。
但是对完账之后，饶是何玉燕早有预料，都没想到。短短一周的时间，刨除成本跟电费。这么一个简陋的小摊儿，收益居然高达三百多。这意味着每天的收益有五十块上下。
这简直是出乎何玉燕的预料。
冯大妈在边上看出了何玉燕的表情，乐呵呵地说道：“主要是这瓜子花生零嘴儿销得快。来我们这里看电视的，可不止咱胡同的人。不少人听说了这个小摊儿，还专门骑着自行车过来看电视。人一过来，不得吃零嘴儿喝水。”
水是免费供应开水，不值钱。附近就有公厕可以上。
有水供应，吃零嘴儿的人就更多了。
反正七天过后，人1流量趋于稳定。同时，营业额、纯利润这些也进入了稳步发展的阶段。
冯大妈乐呵呵地说着这几天摊位的变化。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
“咱小摊附近开始有人摆摊。这个要阻止吗？”
说这话的时候，冯大妈自己都很纠结。因为空地是公家的，他们在那也没交钱。阻止其他人过来摆摊，这道理是站不住脚的。
“不用。”
何玉燕开口回答：“咱这小摊儿也不指望能大富大贵。大家过来这里卖东西。能够吸引更多的人过来买东西。说不定哪天，咱这里还能成为一个集市呢！”
这是何玉燕他们夫妻两在搞这个小摊的时候，一开始就想好的。他们不会阻止其他人摆摊。甚至希望大家都加入进来，把这个蛋糕越做越大。钱是赚不完的。大家一起赚钱。有钱了大家才会更加舍得花钱。
这就是一个金钱循环的道理。
当然，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何玉燕，更加明白这之中蕴含着一种叫做“集聚效应”的现象。
用简单的话来解释，就是她家这里先摆个摊儿，吸引了很多顾客。其他人看到有那么多顾客，也跟着过来摆摊卖不同的东西。这些新来的卖家，又能吸引新的一批顾客。
这样循环往复，互相增加买卖双方。到最后他们这里会形成一个卖东西的集市。
当集市固定下来后，他们这些居民的房产价值将会飙升。
这不是一个空想，而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实。
他们胡同的空地往前就是主干道。主干道连通着这附近的几个大型工厂。这些工厂又有各自的职工家属区。
这些地方的人1流量加起来是十分庞大的。
如果能够在这个市场经济蓬勃发展的当下，抓住机会。说不定他们这条平平无奇的胡同，将会有一个华丽的转变。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他们现在做的就是播下一颗种子。丁香胡同以后会发展成怎样，就要看大家的努力了。
有了顾立冬他们的准话。
很快，小摊边上渐渐多了不少其他摊子。大家好像说好了一般，卖的东西绝对不跟对方重复。大家都客客气气，互相谦让。这些摊子的货物就五花八门起来。
这种现象何玉燕看到后，觉得很欣慰。
没有人去搞恶意的价格竞争，就是一个健康营商环境的开端。
小商品本身利润就偏低，没人搞价格战，她们也不用花时间在里头处理。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是再好不过了。
这天，何玉燕从学校回来。走到胡同口，看着井然有序的各种摊位，以及自觉坐在电视底下看电视的人。不由感慨这个年代的人，很有秩序感。
当然也有那种倚老卖老的。但都被比他们辈分、资历更高的人收拾了。
这话和谐的环境，大家都在付出努力来维护。容不得有人搞破坏。
就是路面，都有人自觉清扫起来。
这是何玉燕最没有料想到的地方。
她走到人群外围，站在那看着电视机播放的广告。发现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心里觉得这个时候的人还挺可爱的。
然后就看到有人急匆匆地从主干道那边跑了过来。
何玉燕定睛一看，是曹德才。对方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下班，但表情十分着急。
他在看电视的人群中搜寻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要找的人。
“郑大妈，郑大妈，赶紧过来。董建设在厂里被人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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