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引着年淳雅进来的苏培盛忙带着殿里的奴才退下。

    沉重的朱红色殿门关上,殿里没了旁人,年淳雅顿时自在了许多:“今儿都二十六了,您怎么还没封印?”

    “你瞧瞧这一摞摞的折子,哪里能封?若是等到翻过年再去处理,有些事情压根儿来不及。”

    说话间,四爷一份折子又看完了,提笔在折子上落下长长的批复。

    鲜红的批复在折子上格外显眼。

    年淳雅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去,只觉得四爷的批复比折子本身的内容都要长。

    果然工作狂的称呼不是白叫的。

    她盯着四爷批完了这本折子,硬是把四爷从御座上拉起来:“您累了这么久,也该放松一下。妾身带了人参鸡汤和几样点心,您吃两口再忙也来得及。”

    殿里没奴才,年淳雅亲自把食盒里的汤和两样点心一一摆在炕桌上,“您尝尝,这两样点心是永寿宫小厨房的厨子新琢磨的,福惠最近很喜欢吃。”

    在府上的时候,乌拉那拉氏把持后院中馈,小厨房各院都不曾设立,年淳雅两次怀孕也不曾破例。所以即便她脑子里有些新奇的想法,也容不得她几次三番的折腾。

    入了宫,永寿宫本身就有小厨房,收拾出来,不说做菜,只说炖些汤,做些点心,却是方便的很。

    四爷是真的饿了,他忙了两个时辰,中间只喝了一盏茶。

    两样点心数量不多,每样只有四块,进养心殿前就被试菜的太监给吃了两块,最后只剩下六块。

    点心被四爷三两下给吃了干净,然后慢悠悠的喝着鸡汤:“听说郭络罗氏曾求见过皇后两次,只是皇后一次都没见过她?”

    廉亲王被收压宗人府,廉亲王福晋没少走路子,找人给廉亲王求情。

    奈何四爷不是晚年的先帝,手段强硬,再者他们也被四爷抄家给抄怕了。

    一言不合就抄家,这谁顶得住?

    再者四爷是一定不会放过和他作对多年的廉亲王的,既如此,他们就算去求情,那也是白费功夫,还容易惹得一身骚。

    于是在廉亲王福晋起先拜访了两家之后,剩下的人就像是说好了似的,闭门不见客。

    廉亲王福晋满京城给盘算了一圈儿,没一个人顶用,郭络罗氏那边问过恒亲王和九贝勒的意见,也不肯帮她。

    求助无门之下,廉亲王福晋只好低声下气的求起了自己的老对头,皇后乌拉那拉氏。

    只可惜今非昔比,皇后怎么可能会见她?

    “您不是都知道了,还问妾身做什么?”

    年淳雅在果盘里挑了个果味浓郁的新橙,拿在手中把玩。

    四爷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他问这话,单单只是问问的意思吗?

    一碗鸡汤喝完,四爷擦了擦嘴,把巾帛往旁边随意一丢,正要说些什么,苏培盛就在外轻声请示:“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四爷咽下要说的话,正襟危坐:“进来。”

    苏培盛躬身进来,打了个千儿:“启禀皇上,廉亲王福晋又入宫了。”

    身为紫禁城的主人,四爷对紫禁城的把控很是严格,廉亲王福晋人这会儿还在宫道上走着呢,消息就递了过来。

    “还是去求见皇后?”

    苏培盛摇头:“据说廉亲王福晋去的是西六宫。”

    景仁宫在东六宫,而后宫主位嫔妃中,只有年淳雅,齐妃,裕嫔三人的宫殿在西六宫。

    所以廉亲王福晋去西六宫见谁?

    几乎是心思一转,年淳雅心里就有了答案,她看向四爷:“廉亲王福晋来见妾身?”

    四爷肯定的嗯了一声,以做回应:“你是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皇后不肯见她,她只能换人求情。”

    说完,四爷问她:“你可要去见见郭络罗氏?”

    年淳雅对这些事情本就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去见?

    她狭促道:“妾身又不在宫里,如何能见的了廉亲王福晋。”

    四爷拿过年淳雅手中的新橙,取了匕首把新橙切成八瓣,“也是,见不了,那就把人打发了吧。”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总之苏培盛听完,又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

    永寿宫外,廉亲王福晋放低了姿态求见,谁知却连永寿宫的大门都没能跨进去。

    廉亲王福晋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心高气傲多年,之前从来看不上年贵妃这狐媚子,结果造化弄人,她有一天竟会求到自己看不上的人头上,并且这人还不见她。

    眼睁睁看着永寿宫那领头的气派丫鬟把她关在外面,四周贴着宫墙路过的宫女太监暗地里看笑话的眼神,廉亲王福晋只觉得自己的脸皮被气的涨红。

    多年来养成的气性一下子就上来了,厉声呵斥周围经过的宫女太监,罚他们自己打自己十个嘴巴子。

    廉亲王福晋如今再落魄,那也是主子,他们不过是奴才,廉亲王福晋有命,他们不敢违抗。

    一时间,永寿宫外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长春宫离永寿宫不远,永珅闹着要出来玩,李氏和三福晋董鄂氏不放心奴才单独带出来,就跟着一起。

    结果就看到了廉亲王福晋在永寿宫外大发威风的一面。

    李氏和廉亲王福晋也是多年不合,此刻见了这场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她走上前,先是看了眼周围早已打完巴掌,脸颊红肿的宫女太监,装模作样的蹙眉道:“你们这是做错了什么事,才惹得贵妃娘娘大发雷霆,如此惩戒你们?”

    领头的宫女忍着脸上轻微的疼痛,不忿的回话:“回齐妃娘娘,奴婢们脸上的伤,并非贵妃娘娘所罚,而是廉亲王福晋罚的。”

    “廉亲王福晋?”李氏仿佛才看到眼前的人一般,不以为意的拿眼角斜了她一眼,“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祖宗规矩,宫中宫女是不许打脸的。本宫倒是不知,这宫中何时是你一个命妇逞威风的地方了?还是这般明知故犯。”

    廉亲王福晋振振有词:“齐妃说的也太严重了些,这些宫女太监以下犯上,本福晋如何就惩治不得?”

    李氏冷哼:“就算宫女太监犯了错,那也轮不到你动用私刑,皇后娘娘才是六宫之主。从前便也罢了,如今廉亲王都已经是戴罪之身,廉亲王福晋难不成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连她这个读书不多的,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皇上登基,廉亲王落得如此下场,这郭络罗氏都已经到处低声下气的求人了,可为人的张扬跋扈还是一点没改。

    宫女太监又如何?

    如今郭络罗氏这境地,说不得还不如一个粗使宫女在皇上心中有分量。

    廉亲王福晋紧咬着牙关,强自挽尊:“就算如此,皇上也不曾废去廉亲王的爵位,本福晋依旧是亲王福晋之尊,一品诰命,齐妃你不过是个三品妃位,又无协理六宫之权,竟也来挑本福晋的错?”

    李氏眉心狠狠跳动了两下,正要说什么,一小太监忽然疾步而来,冲着李氏行了个礼:“奴才参见齐妃娘娘。”

    这小太监身上穿着御前太监的服侍,明眼人一看就知其身份。

    李氏缓声道:“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如实道:“的确是有皇上口谕,不过不是给您的,而是给廉亲王福晋的。”

    说着,小太监挺直了腰,看向一直被他忽略不曾行礼的廉亲王福晋,趾高气昂道:“皇上口谕。”

    廉亲王福晋呼吸一滞,在李氏看笑话的眼神中缓缓跪下。

    小太监扬声道:“廉亲王福晋,张扬跋扈,无故责打宫女太监,毫无恤下怜悯之心,罚掌固十下,以儆效尤。”

    几乎是这小太监话音刚落,李氏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掌固十下?

    这是要把廉亲王福晋的脸往泥里踩啊。

    廉亲王福晋的脸上早已血色全无。

    小太监传完口谕,没给廉亲王福晋反应的时间,上去就是左右开弓。

    十个巴掌打完,小太监又朝齐妃行了一礼,后退三步告退。

    四爷派去的小太监手下没有留情,廉亲王福晋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被人送出宫,成了京城贵族中的笑话。

    如此一来,旁人愈发对廉亲王府的事或人避而远之了。

    雍正三年正月二十九,四爷下旨,削允禩王爵,圈禁,改名阿其那,其子弘旺改名菩萨保。

    于康熙朝声名一时的八贤王,落得如此潦草结局。

    远在遵化守陵的恂郡王听到这个消息,怅然一笑,又拎着酒瓶仰头喝酒去了。

    成王败寇,如今他都自身难保了,自然没功夫去同情旁人。

    由于四爷只针对兄弟中跟他争夺皇位的八爷和十四爷,对其余兄弟也算是知人善用,所以四爷并未落下个冷血,残害手足的冷酷名声。

    雍正三年二月,距先帝崩逝已满二十七月,故以三年服阕,行祫祭礼。

    除服礼后,正值春日,后宫恢复了一片花团锦簇,锦衣华服的模样。

    敬事房里太监总管亲自检查做好的后宫主子们的绿头牌。

    其余人便也罢了,太监总管并未太过上心,唯独目光落在刻有永寿宫贵妃年氏字样的牌子上时,神情一紧,当即把牌子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擦去上面的一点点灰点,又郑重其事的放了回去,然后一巴掌打在一旁小太监的头上,训斥道:“你个狗东西是怎么做事的,这般不精心?”

    被打的小太监一脸委屈。

    这绿头牌本就是才做出来不久,总管要看,他们就忙里忙慌的送了过来,有灰尘那是正常的,待会儿再擦擦不就是了,没见那几个贵人答应的牌子灰尘更多嘛。

    太监总管在敬事房混了多年,哪里能看不出来这狗东西是怎么想的?

    他冷哼一声,砸吧着嘴道:“日后你的差事不用做了,换成小桂子来。”

    心中一点成算都没有,连年贵妃的牌子都敢怠慢,日后必定是个祸患,还是早点打发走的好。

    第122章

    绿头牌送去养心殿的第一天,四爷去了景仁宫。

    乌拉那拉氏准备了一桌子菜,夫妻两人安安静静的用过晚膳,四爷正要去洗漱,抬眼就见乌拉那拉氏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顿了下,重新坐回去,拨弄着手持:“皇后有话要说?”

    乌拉那拉氏抿唇一笑,温声道:“臣妾是有件事想与皇上商议。”

    四爷颔首:“你我夫妻,有话直说便是。”

    乌拉那拉氏接过奉茶宫女手中茶盏,亲自放到四爷手边,做足了皇后的贤惠姿态:“那臣妾便直言了。”

    “您一片孝心,为先帝和太后守孝,如今孝期已满,为了皇室子嗣丰茂,臣妾愚见,是时候该重开选秀了。”

    选秀一事,自除服之后,就有大臣不断上折子,乌拉那拉氏会提起,四爷也不意外。

    毕竟选秀关乎多方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四爷深思熟虑之后,暂时没这个打算。

    “选秀太过劳民伤财,眼下国库空虚,青海战事平定不久,国库哪里还能拿得出来银子去选秀?”

    没银子那是假话。

    不说别的,只说抄的那些贪官污吏的家,就填满了至少一半的国库。

    可这些银子对四爷来说,都是有大用处的,无论用在哪样政事上,都比用来选秀的用处要大的多。

    乌拉那拉氏早就知道四爷不重女色,不然给先帝守孝的这三年,养心殿里也不会一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

    但进言选秀,令皇上开枝散叶,是她作为皇后的职责。

    原本乌拉那拉氏想着劝两句,却不想被四爷以国库空虚为由给驳了回来。

    这般情况下,乌拉那拉氏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说出口,只能附和道:“皇上顾虑的是,是臣妾想的过于简单了。”

    选秀一事,就这么刚在乌拉那拉氏口中起了个苗头,就被四爷给掐断了。

    第二日四爷离开,乌拉那拉氏对镜梳妆,荼白伺候着她梳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娘娘,若是皇上不再选秀,那后宫中岂不是又像从前在潜邸时一样,任由永寿宫一枝独秀?”

    乌拉那拉氏挑着面前的耳坠,眉眼间略有燥意:“即便如此,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

    从前她只是雍亲王嫡福晋的时候,她虽也忌惮年氏,但她知道,年氏是永远也不会有取代她的那一天。

    因为在大清,只有另娶,没有侧福晋扶正的先例。

    可做了皇后就不一样了。

    远的不说,只说先帝爷的后宫,孝昭仁皇后和孝懿仁皇后,不都是由嫔妃册立为后的?

    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是怕年氏盛宠太过,会对她的后位造成威胁,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提起选秀,想着多选几个鲜嫩的嫔妃进来,以后得了宠,怀了身孕,她也能抱到自己膝下抚养。

    这样一来,也就不必寄希望于和钮祜禄氏或是年氏联姻了。

    乌拉那拉氏越想,心中就越是苦涩,眼睛一酸,落下泪来:“要是弘晖还在,本宫又何至于殚精竭虑,举步维艰。”

    见得皇后落泪,荼白也顾不得心中不平,忙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子,红着眼眶道:“都是奴婢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着,她无力的安慰道:“皇上不是那等薄情之人,您与皇上又是少年的结发夫妻,您心中所思所虑,定然不会发生的。”

    乌拉那拉氏止住眼泪,反手抹去脸上泪水,长叹道:“帝心难测,本宫不敢赌。”

    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也只有自己才会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筹谋。

    *

    四爷按照规矩,第一晚去了皇后那里,给足了皇后脸面,第二日便去了永寿宫。

    和在景仁宫与乌拉那拉氏相处不同,在年淳雅这里,四爷的身心永远都是放松的,更有温暖的感觉。

    一家四口用过了晚膳,四爷先是随口问了福宜一些功课,见福宜对答如流,并且解释深得他心,心下满意,大手一挥,便赏了福宜一匹科尔沁新贡的汗血宝马。

    男人嘛,哪怕福宜现在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那也是喜欢马的。

    当即就兴奋的谢过了四爷。

    好巧不巧的,就被福惠给听个正着,福惠不肯善罢甘休,也闹着要马。

    四爷板着脸道:“朕赏你六哥汗血宝马,是因为你六哥功课做得好,福惠也想要,总要有能说服朕赏赐你的理由吧?”

    他并没有用什 么福宜年纪大,福惠年纪小,不能骑马的理由去敷衍。

    而是在很认真的告诉福惠,任何想要的东西,都是要自己凭借本事去争取的。

    不劳而获得来的东西,不可取。

    福惠愣了下,抱着四爷的腿道:“那福惠又没有进上书房,没有功课可以让阿玛考问……”

    四爷忍着笑意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福惠时候入了上书房,读了书,再来向朕讨赏吧。”

    福惠心愿没有达成,耷拉着眉眼跑到年淳雅身边,把头埋在年淳雅怀里,浑身透着低落的情绪。

    疼爱弟弟的福宜见不得福惠不高兴,张口便想说把自己的马给福惠。

    可对上四爷不赞成的目光,福宜到底没把话说出口。

    福宜福惠离开后,年淳雅伺候着四爷褪去衣衫洗漱,免不得提起刚刚的事:“福惠没有马,说不得要难过好几日了。”

    四爷轻笑:“福惠这孩子,有朕和你疼着,还有福宜护着,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如今只是一点不如意就要闹性子,若是这般下去,明年入了上书房,岂不是要在上书房称王称霸了?”

    弘昼的性子混不吝,在上书房不好好读书,净领着几个富贵纨绔子弟招猫逗狗,捉弄师傅。

    为此他没少训斥责罚弘昼,可弘昼依旧屡教不改。

    弘昼没人宠着都这般德行,他怕福惠日后和弘昼不相上下的让他头疼,就想着先提前教导一番。

    听着四爷又仅凭自己的臆想去猜测,年淳雅满心无语,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丢下伺候四爷洗漱的帕子,自个儿转身出了浴间。

    四爷无奈的拿起帕子,也没喊人进来,自己洗漱好才出去。

    四爷憋了好几年,这一晚格外勇猛,哪怕年淳雅最后止不住的求饶,也没换来四爷的半分良心,最后直把人给折腾的晕了过去。

    敬事房的奴才在外提醒了三次是时候了,可次次都没得到回应,最后只能在苏培盛暗中威胁下闭了嘴,然后在彤史上记下了个四的字样。

    且不提乌拉那拉氏在彤史上用印时是何心情,只说年淳雅起身时,再次感受到久违的酸胀,心中不免暗骂四爷不做人。

    都快五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敬事房的人接连在永寿宫外守了五日,直到五日后,彤史上侍寝嫔妃的名字才终于空了下来。

    之后几日,四爷分别去有孩子的齐妃,裕嫔和熹嫔宫里坐了坐,也没有留宿,就回了养心殿。

    等到再翻牌子时,依旧是永寿宫贵妃年氏。

    年贵妃独宠之势力压后宫,把其余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前朝好事的大臣得知后,自然是少不了弹劾劝诫的折子。

    而面对这些折子,四爷要么当做没看见,要是内容写的实在是过分,四爷就会对上折子的人下旨进行申饬。

    久而久之,大臣们看清了四爷的态度,也不敢再去劝诫了。

    这些事情波及不到在上书房读书的几位阿哥,他们该读书时读书,该学习骑射时学习骑射。

    这日,皇宫御苑,骑射师傅教导阿哥们骑射时,阿哥们纷纷让奴才把自己的马牵出来。

    汗血宝马都是有脾性的,福宜之前才得到汗血宝马时,没把这汗血宝马给驯服,上骑射课就没把这匹马给牵出来,省的丢人现眼。

    好不容易在年羹尧的帮助下,驯服了这匹马,福宜也难忍炫耀的心情,迫不及待的把汗血宝马给牵出来,想着今天上骑射课就骑这匹马,也好让上书房的一些人见识见识他的骑术。

    马刚一牵出来,这匹不同于其他马的汗血宝马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道前段日子皇上赏赐了六阿哥一匹好马,如今一见,纷纷开口奉承,也不去管一旁的四阿哥弘历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等那些奉承告一段落,弘历才哑着嗓音开口:“今日是骑射比试,六弟用这么好的汗血宝马与我们比试,就是赢了,怕也是胜之不武吧?”

    青春期的弘历正值变声期,一句话说的呕哑嘲哳,刺耳至极。

    好在众人都是少年,弘历的变声期也有一段时间了,众人即便觉得难听,也听习惯了。

    只是弘历说的话,虽扯着公平公正,但其中妒意难掩。

    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弘历的意思,个个儿都沉默着不吱声。

    就连骑射师傅也不曾掺和进这件事中,全神贯注的检查马匹有无异样,佯装不知道这边的纠纷。

    福宜先是笑了下,然后看着弘历,一字一句道:“不知四哥究竟是觉得我用汗血宝马比试,胜之不武,还是四哥没有汗血宝马,自己觉得不公呢?”

    话落,众人哗然。

    六阿哥这话说的,可以说是一丁点面子都没给四阿哥留。

    弘历眼底神色阴郁,“看来上书房里师傅教导的尊敬兄长,六弟是一点都没有记在心上。”

    福宜皮笑肉不笑道:“四哥这话说的可是折煞弟弟了,弟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自他知事起,就知道弘历是他的强劲对手,他入上书房两年,也未曾有一次小瞧过他。

    可惜他这位四哥就想苍蝇一样,太惹人厌烦,私底下小动作不断。

    他虽不惧,却也觉得麻烦,便想着寻个法子让他安静些日子,他的耳根子也能清净许多。

    今日便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第123章

    养心殿,御苑的事情很快被报到四爷面前。

    “……四阿哥与六阿哥要比试骑射功夫,敢问皇上可否准许?”

    来通报请示的奴才把御苑的事情一口气儿给说完,又问完教授几位阿哥们的骑射师傅要问的问题,便跪在原地低着头,静静等着圣意。

    四爷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让人仔细检查好所用的马匹弓箭,务必保证好两位阿哥的安全。”

    御苑,骑射师傅得到口谕,心中愈发紧张了。

    他让人去请示皇上,就是不想让皇上答应,谁知皇上偏偏就答应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要比试骑射,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要是六阿哥出了什么意外,年大将军估计会拆了他的家……

    骑射师傅心中摇头叹气的亲自去准备了两匹马,“四阿哥,六阿哥,这两匹马虽比不得科尔沁的汗血宝马,但也是宫中一等一的好马了,性子也不是太烈,两位阿哥不若先熟悉熟悉,待会儿再比?”

    弘历上前摸了摸其中一匹马,那马低头打了个腔息,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福宜见弘历选了其中一匹,就径自走向剩下那匹。

    一刻钟后,两人动作利索的上马,在一群人的围观和骑射师傅的见证下,两人骑马绕马场两圈,并需要在跑马过程中射中五支箭矢在靶子上。

    不远处的一处阁楼,四爷凭栏而立,年淳雅和钮祜禄氏同样站在四爷身侧,三人眺望着御苑里的情形。

    只见一开始,福宜的马落后弘历半个马身,然后两人先后射箭。

    福宜分别射中了两个靶心,还有三支箭矢设中了九环,而弘历同样是两个靶心,但他只射中了两个九环,第一支箭矢没有瞄准就射了出去,有些太偏。

    射箭上没比过,弘历瞳孔骤然一缩,愣怔了一下。

    就这一下的功夫,福宜就反超了弘历,跑在了弘历前面。

    结果自然是毫无疑问的,福宜胜出。

    弘历下了马,脸色犹如那冬日里燃烧的黑炭。

    福宜把缰绳丢给奴才,走到弘历面前,故意道:“这次比试,四哥可觉得公平了?”

    因着弘历一句不公平,福宜就算提出了要比试,也没有用汗血宝马,而是应承了弘历所谓的公平,两人用一样的马。

    可即便如此,福宜年纪要比弘历小,学习骑射也比弘历晚,这次赢了弘历,可谓是把弘历的脸当着众人的面按在了地上。

    弘历说不出来一个字,就像失语了一样。

    福宜见好就收,弘历不答,他也不再逼问,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今儿这份没脸,希望他这位好四哥能记一辈子。

    至于说会不会被自己给逼急了,狗急跳墙什么的,他一点儿不带怕的,不怕人不出手,就怕人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盯着你。

    阁楼之上,结果已出,钮祜禄氏扬着笑道:“六阿哥天纵奇才,不愧是年大将军的外甥。”

    她轻飘飘一句话,把福宜在练习骑射上吃的苦说成了天赋。

    既抹平了福宜的辛苦,又把福宜高高捧起。

    年淳雅对钮祜禄氏的话中深意明白的很,但她同样笑着道:“熹嫔过誉了,本宫瞧着,倒像是四阿哥故意在让着福宜,到底是做哥哥的,会爱护弟弟。”

    她不接钮祜禄氏的话,反而从四阿哥的年纪入手,坑钮祜禄氏一把。

    不久前弘历还在说福宜不懂得尊重兄长,这会儿年淳雅又这么说,明摆着是在讽刺熹嫔母子。

    毕竟若是弘历真的爱护弟弟,有做兄长的风范,又如何会有今日的这场比试?

    钮祜禄氏唇边笑意微僵,厚着脸皮应承道:“贵妃娘娘过誉了。”

    年淳雅轻轻哼笑,低头理了理袖口,没再搭理钮祜禄氏。

    未曾转身的四爷抬了抬手:“熹嫔,既然看过了比试,就跪安吧。”

    本来同意福宜和弘历二人比试后,四爷就让人请了年淳雅来,钮祜禄氏是属于得知了消息后不请自来。

    因为只是一件小事,所以即便四爷不待见钮祜禄氏,也没有立即把人撵走。

    这下,钮祜禄氏脸上的笑是彻底没了。

    她忍着心中一口气退下,刚走出阁楼,就重重的哼了一声:“皇上这心是偏的没边儿了。”

    虽说她早就知道,但每每这个时候,还是容易心气儿不顺。

    抱怨完四爷偏心,钮祜禄氏又开始抱怨弘历:“元寿也真是的,明明还比六阿哥大几岁,却连六阿哥都比不过,真是给本宫丢人……”

    泽兰低声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她说着,眼睛还看了看四周路过的宫女太监。

    钮祜禄氏话被噎住,也怕自己说的话传了出去,只好悻悻的闭嘴。

    苏培盛倒了两杯茶,四爷喝了两口就把玩着杯子,漫不经心的交代苏培盛:“你去太医院,让孙太医配些治外伤的药膏来……”

    没等四爷说完,年淳雅就惊道:“是谁受伤了吗?”

    四爷笑道:“别看方才福宜那小子威风凛凛的,实则怕是受伤不轻。”

    他经常骑马,怎会不知福宜骑马时为了赢过弘历,可是拼尽了全力,受伤也是自然的。

    年淳雅一听,当即就坐不住了,跟着四爷一起去了阿哥所。

    刚到阿哥所,就听见福宜屋子里传来龇牙咧嘴的喊疼声:“……轻点儿,这么用力做什么……”

    给福宜上药的奴才委屈道:“奴才已经很轻了。”

    破了皮,上药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不疼的。

    正巧这个时候苏培盛从太医院拿了药回来,四爷给苏培盛递了个眼神,苏培盛忙敲开了门进去。

    在正堂坐了一刻多钟,福宜才收拾好出来,眼神避开四爷和年淳雅的视线,别别扭扭的行了礼:“阿玛,额娘,你们怎么来了?”

    不同于一开始得知福宜受伤时的紧张,这会儿看见了人,知道福宜的伤一点儿都不严重,年淳雅甚至有了心情调侃福宜:“来看看天纵奇才的六阿哥是如何赢了比赛的。”

    福宜被臊的脸颊通红:“什么天纵奇才,不过是侥幸而已。”

    年淳雅郑重其事的点头:“看出来了。”

    福宜:“………”

    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爷适时的出来打圆场:“伤的严重吗?”

    福宜连连摇头:“只是皮外伤而已,几日便好了。”

    “既然不严重,那明日就照常去上书房读书吧。”

    福宜耷拉下脑袋:“……是。”

    福惠知道福宜受伤,硬是在黏在福宜身边,在阿哥所里住了四日,直到福宜身上的伤好了,才肯搬回永寿宫住。

    耿氏羡慕道:“七阿哥与六阿哥感情可真好。”

    她说起福宜福惠,心里不由得后悔,当初自己太知足了些,以至于有了弘昼后不肯去争宠,若是当初争宠了,再给弘昼添一个弟弟,或许如今弘昼也会像福宜和福惠一样,兄弟两人相互扶持。

    年淳雅不知耿氏在想什么,她不太喜欢在别人面前谈论福宜福惠,所以转了话题:“近两日,内务府往钟粹宫送了许多宫女,熹嫔是想着给四阿哥选格格了?”

    如今后宫还是五日一请安,除了请安的日子,年淳雅等闲不涉足东六宫。

    对于钟粹宫的动静,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有太了解。

    但耿氏常往东六宫寻宋氏说话,对于钮祜禄氏的事,会比她清楚。

    耿氏点头:“四阿哥今年十四岁,选格格也不奇怪。不过依嫔妾看,熹嫔这是想效仿当年齐妃娘娘给三阿哥选侍妾呢,这阵仗,大的跟什么似的,她都快把内务府里适龄的宫女都看过来了。”

    也不知钮祜禄氏在发什么神经,四阿哥输了比试,她不去催促四阿哥勤加练习骑射,反而给四阿哥选侍妾。

    本来她也有给弘昼选格格的打算,可一看钮祜禄氏这般做派,她瞬间就没了心情,凭什么她钮祜禄氏挑挑拣拣,挑好的,她儿子就得挑弘历剩下的?

    耿氏气儿不顺,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内务府里的宫女和潜邸的侍女可大不相同,宫里伺候的宫女都出自上三旗包衣,有不少家中父兄是在朝为官的,熹嫔这么做,莫不是想着给四阿哥挑两个家世好的?”

    相比起耿氏的气愤,年淳雅的情绪就平淡了许多:“有时候,格格的家世太好,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耿氏正生气呢,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弯儿,没明白年淳雅的意思。

    年淳雅不急不忙道:“你身边的宫女伺候你许多年了吧?”

    耿氏愣了下,下意识道:“是啊,自打嫔妾进府,紫苑就一直在嫔妾身边伺候了。”

    “那紫苑可有想过出宫?”年淳雅说完,也不等耿氏回答,自顾自道:“本宫身边的金风玉露自小伺候本宫,眼看着年纪都过了二十五了,本宫也不忍心一直把她们留在身边,正好马上就到了五年一次的放阴,本宫也不必去求皇上皇后恩典,就想着趁此机会放她们出宫,再给她们一些嫁妆,好让她们出宫嫁人。”

    一旁的金风听见这话,忙道:“娘娘,奴婢可不想出宫嫁人,奴婢想一辈子都在您身边伺候,玉露也是一样的。”

    耿氏捂着嘴笑道:“娘娘身边的两位姑娘这么得用,您也舍得?”

    金风也跟着点头。

    本来就是想提醒耿氏些什么,年淳雅才提起的,金风不愿,她就没继续说下去,打算私底下再问问。

    耿氏得了放阴的消息,心情极好的离开。

    金风担忧道:“放阴对咱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

    放阴的消息,她伺候在娘娘身边,也是第一次听到,但她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假,所以只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永寿宫的势力。

    年淳雅笑道:“如若不然,皇上又怎会提早告知本宫?”

    就是想着让她早做准备。

    不过就算四爷没有提早告诉她,放阴对她在宫里这几年发展的势力,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放阴这件事,早晚都会走露风声,她提前卖耿氏个好也不亏。

    第124章

    耿氏回宫后,细细思索了年淳雅说的话,心里有了计较。

    她在紫苑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紫苑出去办事,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

    又说钮祜禄氏陆陆续续的见了许多宫女,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乌拉那拉氏并没有出言斥责钮祜禄氏不规矩的行为,但也没有帮她。

    所以内务府记录了宫女详尽信息的册子,乌拉那拉氏也没有让内务府交给钮祜禄氏,只是冷眼看着钮祜禄氏折腾。

    这日,钮祜禄氏看完又一批的十个宫女后,拿过泽兰仔细登记下来的信息,一一对比琢磨着。

    其中有一个姓金的宫女和姓高的宫女,家中父兄的官职让钮祜禄氏还算满意。

    她指了指这两个人的姓名,问泽兰:“这两人,你还有什么印象吗?”

    因为她见的人太多,脑子里有些混乱,不太记得请这两个人的模样了。

    泽兰细细回忆了一下,“这位金姓宫女,模样不过是秀丽了些,不过身段丰腴,瞧着倒是好生养的。至于这位高姓宫女,样貌极好,只是身子弱了些。”

    钮祜禄氏听罢,沉吟了片刻,道:“明日命人把她们二人叫来,让本宫再见一见。”

    “是。”泽兰刚顺从的应下,钮祜禄氏又交代道:“明日使人去上书房候着,叫弘历来用晚膳。”

    翌日,泽兰亲自去请上书房外候着,请弘历去钟粹宫用膳,而金氏和高氏那边,自有旁人去请。

    钟粹宫的宫女领着金氏和高氏从御花园经过,年淳雅和耿氏在花圃隐蔽处瞧的一清二楚。

    她们一行人过去后,耿氏出声:“嫔妾猜的果然没错,熹嫔到底是看中了高氏。”

    那日她吩咐紫苑去探查了许久,加上自己猜了许久,才约摸着猜出了个高氏,不为其他,只因为高氏的家世。

    至于金氏,想来就是看中了金氏好生养。

    年淳雅微微摇了两下宫扇,“高氏的父亲擅长治水,极得皇上看重,熹嫔能看中高氏,不足为奇。”

    “是吗?”

    耿氏垂了垂眼睫,“熹嫔还真是深谋远虑呢。”

    在御花园与耿氏分开,年淳雅坐在肩撵上,一手手肘支着头,另一只手握着宫扇搭在腿上,闭目养神着。

    跟在肩撵旁的金风正要挥手让抬肩撵的太监动作轻点,不要太颠簸,就见四阿哥弘历迎面而来,身旁跟着泽兰。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

    弘历微微侧身,躬身行了一礼。

    年淳雅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慵懒:“是四阿哥啊。”

    她扫了眼弘历身边的泽兰,“四阿哥这是要去钟粹宫用膳?”

    弘历笑意温润:“是,贵妃娘娘这是才赏花回来么?儿臣方才路过永寿宫,见六弟已经回去了。”

    “那本宫便先行一步了。”

    弘历看着扬长而去的贵妃仪仗,温润的笑意变得淡了不少。

    回到永寿宫不久,晚膳就已经备好。

    用过晚膳,年淳雅照常会和福宜聊一聊天,偶尔有些重要的事情,她也会用自己未来的眼光去提醒福宜一些必要的事情,能避免福宜少走错路。

    因为今日钮祜禄氏的动作没有瞒着,福宜自然也知道了:“额娘,听说熹嫔娘娘给四哥选了两个家世好的格格?”

    年淳雅歪在榻上,捧着话本看的津津有味,听见福宜问话,她头也不抬:“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福宜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好奇吗?”

    他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子,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额娘,这事儿能成吗?”

    年淳雅闻言,丢下话本,似笑非笑的看他:“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福宜大喊冤枉:“儿子能打什么鬼主意,不过是关心四哥罢了。”

    年淳雅朝福宜丢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在本宫面前,你都不肯说实话了?”

    孩子大了,尤其福宜还是个男孩,有自己的心思很正常,年淳雅也没太在意,只是随意一句话罢了。

    但福宜听在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上前两步,蹲在年淳雅面前,仰着头,神色认真道:“您是儿子的额娘,儿子与您说的都是实话,有些话不想同您说,只是不愿您跟着忧心。况且在这宫里,只有您是全心全意的为儿子着想,儿子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您。”

    四爷是他阿玛不错,可他阿玛不止他一个儿子。

    福惠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没错,可福惠同样也是皇子,是他兄弟,他现如今和福惠感情甚深,但未来如何,谁都说不好。

    年淳雅心神触动,她握了握福宜的手,感叹道:“你长大了。”

    这种长大,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既欣慰,又心酸。

    福宜顺势将脸贴在年淳雅手心,又变的嘻嘻哈哈起来:“您还没告诉我,四哥选格格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呢。”

    年淳雅模棱两可道:“你不想要成,自然是成不了的。”

    且不说耿氏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就算耿氏做的那些小动作还差些火候,她背地里也会让人帮趁着的,哪里会眼睁睁看着钮祜禄氏如愿以偿?

    弘历和福宜比试,福宜因此受伤的事儿,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是记得的,这账,钮祜禄氏得还。

    只是事情总有意外发生。

    不过一日,钮祜禄氏看中的高氏就在御花园里,大庭广众之下被弘昼抱在了怀里。

    年淳雅甫一得到这消息,手中的茶盏差点没打翻了去:“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侧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亮堂堂的天,皱眉道:“这个时辰,弘昼不是应该在上书房读书吗?”

    小六子道:“五阿哥今日又逃课了,高氏姑娘正好从钟粹宫出来,在御花园碰上了五阿哥,也不知怎么的,就滑了脚,被五阿哥碰了,如今熹嫔娘娘得了消息,已经气势汹汹的往御花园去了。”

    可不就是气势汹汹的嘛,她精心给自己儿子挑选的格格,自己儿子也中意,就差在皇后面前过了明路,谁知最后被裕嫔母子摘了桃子。

    这一巴掌打在钮祜禄氏脸上,火辣辣的疼,钮祜禄氏恨不得生吃耿氏的心都有了。

    听到这儿,年淳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她是告知耿氏放阴的消息,想让耿氏想法子搅黄了钮祜禄氏的好事,让那些家世好的格格在这次放阴中都榜上有名。

    而钮祜禄氏看过的那些宫女,年淳雅这里也有册子,私底下年淳雅已经交代过了,到时候定是会放出大半,那些宫女的家里也是同意的,高氏家中自然也是同意。

    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日说了高氏的身世,耿氏动了念头,这才把高氏给截胡了。

    年淳雅头疼的厉害,出了今日这事儿,不管过程如何,高氏成为弘昼的格格是必然的了。

    只是高家未必就会满意他们的女儿成为五阿哥的格格。

    如何安抚高家,看来还得过后细细思量。

    御花园,耿氏和钮祜禄氏差点都要打起来了,还是关键时候乌拉那拉氏到了,止住了这场争端。

    乌拉那拉氏坐在凤撵上不曾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她脚下的钮祜禄氏和耿氏,看着她们衣着稍显凌乱,脸色铁青:“来人,给熹嫔和裕嫔收拾一番,把她们带去景仁宫。”

    御花园到底人多嘴杂,嫔妃丢了颜面,她和皇上脸上也不光彩。

    乌拉那拉氏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景仁宫,直接就让钮祜禄氏和耿氏跪在一旁,也没问她们话,径自问跟过来的弘昼:“今日之事,你可有话要说?”

    弘昼哭丧着脸:“皇额娘,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件事就是个意外。”

    他逃学去御花园转悠,正好一个宫女从他身边经过,眼见就要摔了,而她摔的地方旁边是带刺的玫瑰丛,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毁容吧?

    不过是伸手扶了一把,他也不知道扶的这个宫女是熹嫔娘娘给四哥选的格格啊。

    弘昼是有苦说不出。

    乌拉那拉氏听完弘昼的叙述,铁青的脸色缓和不少:“如此说来,确实是个意外。”

    “不过既然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乌拉那拉氏话一停顿,看向钮祜禄氏,“那这宫女,就由本宫做主,指给弘昼做格格,至于弘历那里,熹嫔你再另选便是。”

    钮祜禄氏恨的眼底红血丝浮现,她辛辛苦苦多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她自然心有不甘,刚想张口辩驳,就被乌拉那拉氏凌厉的一眼扫了过来,语气微重:“熹嫔,不过是个格格,哪里值当弘历与弘昼兄弟二人闹了不快?”

    若是再闹下去,不论是谁,在皇上那儿都讨不了好。

    钮祜禄氏不情不愿的吃下了这个哑巴亏,离开景仁宫时,还恶狠狠的瞪了缩在弘昼身后的高氏一眼。

    要不是这个贱蹄子,她怎会受此奇耻大辱?

    且等着吧。

    耿氏朝钮祜禄氏的背影啐了一下,扭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正要交代弘昼几句,就见养心殿来人,当着她的面儿把弘昼给叫走了。

    耿氏叹息了一声,只好先领着高氏回去。

    弘昼心知肚明,四爷这次召见他,肯定是要责罚他,所以他一路上跟着养心殿的太监走的极慢,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加快速度,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领路的太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五阿哥,您快着点儿吧,要是让皇上久等,奴才可没好果子吃。”

    要不是跟那几个狗东西打赌打输了,这没好处,又担惊受怕的差事,他才不愿意来呢。

    第125章

    景仁宫到养心殿的路虽然远,但终究有走到的时候。

    弘昼甫一到养心殿外,就被命令跪在外面反思。

    殿内,四爷与怡亲王对弈,怡亲王毫不客气的吃了四爷三个子。

    在对弈之道上,年羹尧不及四爷,四爷不及怡亲王,自然当今世上,能与四爷对弈,并一点都不放水,敢赢过四爷的,也就只有怡亲王了。

    四爷继续落子:“十三弟如今棋艺见长许多。”

    怡亲王微微笑道:“那些年没少研习。”

    怡亲王的口吻云淡风轻,可四爷心中却难免愧疚。

    一个人最好年华的十年,在幽禁中度过,只要一想起怡亲王被放出来时颓废的模样,四爷就恨设计这一切的老八恨的牙痒。

    见四爷捏着棋子的指尖泛白,怡亲王道:“皇兄,都过去了。”

    四爷动作骤然一松,佯装轻松道:“是啊,都过去了,以后咱们兄弟二人一起把这大清治理的海晏河清。”

    “皇兄但有吩咐,臣弟莫敢不从。”

    一局棋下罢,怡亲王隔着窗子看了眼外面依旧在跪着的弘昼,“皇兄,时辰差不多了吧。”

    四爷颔首,叫来苏培盛:“去问问弘昼,知道朕为什么让他跪着吗?”

    苏培盛领命而去,把话转述给弘昼,弘昼低着头想了半晌,犹犹豫豫的试探道:“儿臣不该碰高氏?”

    四爷得了答案,脸色一黑:“不长脑子的蠢材。”

    高氏这件事,原委他都清楚,严格来说,弘昼并没有错处,就算有错,那也是耿氏的心思。

    他之所以让弘昼罚跪在殿外,不过是罚他逃课,不学无术还惹祸罢了。

    结果他自己竟没一点意识到错那儿了。

    怡亲王沉默不语,四爷说自己儿子不好,他听听便罢了,不会去附和。

    苏培盛一个奴才,更是连听都不想听。

    四爷恨铁不成钢的吐槽了弘昼一句,心里到底不解气,大手一挥:“去赏弘昼十个板子,告诉他,若是再有逃学,每逃一次,朕都赏他十个板子。”

    “嗻。”

    十个板子打在弘昼身上,疼的弘昼嗷嗷大叫。

    行刑的奴才手下有分寸,弘昼受伤,会疼是一定的,但也只是皮肉伤,内里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弘昼被抬回耿氏宫中,耿氏看着弘昼的惨状,心疼的眼泪直掉,一叠声儿的吩咐人去叫太医。

    太医来看过,上过药后,耿氏把人都撵了出去,坐在弘昼榻边抹着泪:“你皇阿玛怎么会动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因为高氏的事儿……”

    耿氏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后悔,早知会牵连弘昼挨板子,她压根儿就不会这么干……

    没等耿氏后悔完,弘昼就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不是,额娘,皇阿玛打我,是因为我逃课。”

    说着,弘昼因为疼的略显苍白脸色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羞赧的红。

    耿氏听罢,抽噎声骤停,抬手就朝着弘昼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气道:“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是要气死本宫吗?”

    弘昼逃学她不是不知道,从前也管过,但是没什么用,四爷训斥,弘昼也不痛不痒的。

    次数多了,耿氏也不愿去管。

    可这几位阿哥中,被四爷亲自下令打板子的殊荣,弘昼是头一份儿。

    这一通板子打下去,满宫都在看他们母子的笑话,尤其是钮祜禄氏那个贱人,怕不是以为皇上在为了她出气。

    还别说,耿氏足够了解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心里真 就这么想的。

    钮祜禄氏得知弘昼被打了板子,高兴的大笑:“看来皇上还是看重弘历的。”

    不然怎么从前弘昼逃学,四爷只是训斥,从没打过板子,唯独这次没有轻易饶过弘昼?

    钮祜禄氏坚信,弘历却没这么乐观:“若是皇阿玛真的在意这些小事,怎会连问也不问一句?”

    “你皇阿玛日理万机,肯给你出气,就已经是偏向咱们了。”钮祜禄氏难得见好就收,“再说了,皇后说的对,这件事的理由到底不好说出口,否则也会连累了你的名声,与你无益。”

    弘历垂下眸子,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十日后,高氏进了弘昼后院,乌拉那拉氏也宣布了宫中放阴一事。

    关于放阴的名单,四爷那里给了一部分,乌拉那拉氏私底下也拟定了一点,不出三日,钮祜禄氏还未曾来得及给弘历再选两个合心意的格格,名单上的宫女已经全数出宫,其中也包括金氏。

    这下,钮祜禄氏没得选,只能随意给弘历选了两个格格。

    放阴过后,宫里鱼龙混杂的人少了许多,先帝太妃在宫中经营的人手也被砍去大半,宁寿宫的那些太妃都快成了聋子瞎子。

    就在这个时候,四爷施恩自己兄弟,暗示凡有子嗣的太妃,皆可由自己儿子上折子请旨,接自己额娘回府上奉养。

    宜太妃和荣太妃分别被恒亲王和诚亲王接回府中,而惠太妃的儿子大阿哥被先帝圈禁,至今未曾解禁,养子老八被削了王爵,无人奉养,于是只能继续住在宁寿宫中。

    眼看着宁寿宫一日日的空了下来,惠太妃心中恨意愈演愈烈。

    当今对兄弟凉薄,使得她老来孤苦无依,就是不知当今的儿子若是手足相残,当今心中会是何滋味儿。

    *

    夏日炎炎,福宜上完骑射课回到永寿宫,接连灌了两碗镇过的酸梅汤才缓了暑气。

    福宜一身的臭汗味儿,年淳雅嫌弃的扇了扇,连声叫人给福宜打水擦洗。

    福宜讪讪的笑了笑,自去偏殿收拾妥当,才过来陪年淳雅说话。

    “这段日子天儿热的厉害,皇阿玛也不说何时去圆明园避暑。”

    前两年因为未出孝期,加之圆明园还在扩建中,就不曾去过,今年圆明园已经竣工,四爷却迟迟未有旨意,福宜又是随了四爷,最怕热的,难怪忍不住要问。

    福惠对圆明园没有印象,听福宜提起,一个劲儿的问:“圆明园好玩吗?”

    福宜给福惠讲了圆明园的一些趣事,引的福惠愈发心动向往,竟跑到养心殿去了。

    趁着年淳雅午休的功夫,福惠带着两个奴才,一路沿着宫墙往养心殿去。

    走到半路一处拐角,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福惠皱了皱小眉头,把跟在他身后的奴才赶远了些,自个儿扒着墙探出小脑袋偷窥。

    被偷窥的弘历和弘时弘昼三人正站在一处,无一人察觉身后有耳朵。

    只听弘历面带犹豫道:“三哥,五弟,咱们就这么去养心殿,怕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弘时皱了皱眉,长兄做派的拍了拍弘历的肩,“如今宜太妃和荣太妃都有了皇伯皇叔奉养,唯独惠太妃膝下有子,却仍旧居于宁寿宫,未免于理不合,叫人说嘴。”

    “咱们做儿子的,为皇阿玛分忧,向皇阿玛秉忠直谏,本就是咱们的本分。”

    弘时说的大义凛然,弘历心里的鄙夷都快藏不住了。

    他引诱道:“三哥说的有理,可三哥要如何秉忠直谏?弟弟愚钝,请三哥教导一二。”

    弘昼不学无术,对这些事压根儿不感兴趣,要不是弘历硬拉着他来,他又在高氏的事情上觉得对弘历有愧,今儿个他定是不会掺和进去的。

    所以他只是在旁听着,并不插言。

    弘时端着架子,一副教导弟弟的模样:“自然是求皇阿玛释放八叔,让惠太妃老有所依。”

    至于弘时为什么不说释放大阿哥,那是因为大阿哥是被先帝下旨圈禁的,就算皇阿玛如今是皇上,轻易也不能改先帝的旨意,否则视为不孝。

    而他八叔是皇阿玛下旨圈禁的,让皇阿玛把八叔给放出来,再简单不过了。

    弘历低着头,掩饰着不停抽搐的嘴角,低声道:“三哥,弟弟嘴笨,不太会说话,届时面见皇阿玛,一切还要仰仗三哥您了。”

    弘时丝毫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和弘历弘昼谈妥之后,就带着二人一起去养心殿求见。

    躲在墙后的福惠见人走了,低头想了想,转身回了永寿宫东偏殿,把正在偏殿午休的福宜给喊了起来。

    福宜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福惠就趴在福宜身上,凑在福宜耳边把刚刚听见的事儿嘀咕给福宜听。

    福宜听着听着眼睛就亮了:“当真?”

    福惠重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福惠指了指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两个小太监:“还有他们。”

    福宜一道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吓的那二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道:“奴才什么都没听见。”

    福宜满意的收回视线,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把他们二人给看管起来,避免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做完这一切,就到了下午上学的时候,福宜若无其事的去上书房,看着他旁边空出来的两张桌案,闲闲的磨墨写了张大字,丝毫不受影响。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一道旨意从养心殿传出,震惊前朝后宫。

    皇三子弘时,年少放纵,行事不羁,着过继允禩,从玉碟除名。

    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受人蒙蔽,不辨忠奸,禁足三月。

    旨意一出,李氏再也坐不住,疯了一般跑到养心殿给弘时求情,却连四爷的面都不曾见到。

    甚至被火气正盛的四爷狠狠责骂了一通,禁足长春宫。

    四爷心情极差,路过的狗都要踹两脚,更别提苏培盛了,短短一个时辰下来,苏培盛的屁股都肿了。

    实在没了法子,只好一瘸一拐地去了永寿宫,请年淳雅来劝慰。

    第126章

    “来了怎么不说话?”

    养心殿里被大发雷霆的四爷给弄的乱七八糟,宫女太监们却不敢进来收拾。

    年淳雅进来后,先是蹲下捡起那些被四爷扔在地上的折子搁在御案上,然后才抬眸看向四爷:“妾身知道爷不高兴,所以只是想像从前一样,静静地陪在您身边。”

    四爷心情极差,即便是听了这话,内心深处有些触动,但心情也未曾好多少。

    他的目光来回来打扮简单家常的年淳雅身上扫了几圈,倏地问:“你觉得,朕对弘时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这种问题,年淳雅自然不会正面回答:“您心中自有计较,此事妾身怎好随意评价。”

    四爷听了,意味深长的道:“雅儿这些年来,成长了不少。”

    不知为何,年淳雅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阴阳怪气的,像是话里有话,而且还不是好话。

    维持着表面的淡定,年淳雅脑子里转的飞快,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四爷就直白的说:“弘时和弘历弘昼因为惠太妃无人奉养之事,来求朕释放允禩,福宜怎么没来?”

    因为这件事,弘时被盛怒之下的他过继,弘历弘昼受到牵连,只有福宜和尚未入学的福惠安然无恙,不曾被波及分毫,成了既得利益者。

    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难免多想,又何况是向来多疑的四爷?

    但四爷既然肯问出口,就说明四爷心里不是很怀疑永寿宫,只是他需要个答案,需要一个出自年淳雅口中的答案。

    年淳雅轻轻摇头,淡声道:“臣妾不知,福宜的事情,只要他不说,臣妾轻易不会过问,皇上若是想知道,不如把福宜叫来,您亲自问。”

    四爷默然片刻,颔首允准。

    在苏培盛去叫福宜的这段时间,年淳雅没再开口说话,脸上的神情淡淡,四爷知晓年淳雅是生气了,只是他也没出声缓和安慰,就这么僵持着。

    直到福宜过来,甫一进来的瞬间,原本就警惕的心更加提了起来。

    老老实实的问过安后,四爷又问了福宜一边刚才的问题,然后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福宜,等着他回话。

    只见福宜面露无奈:“阿玛,儿子若说儿子压根儿就不知这件事,您可愿意相信?”

    四爷掀了掀唇:“说说看。”

    福宜道:“儿子与四哥关系向来不睦,上次与四哥比试后,两人之间除了在上书房能见到面,私底下是没什么交集的,若是四哥有什么事,不告诉儿子也是有的。”

    “那弘昼呢?”

    “这儿子也不清楚了。”

    福宜支支吾吾道:“或许是四哥也不让五哥告诉儿子也未可知呢。”

    语气里不乏委屈和小心思,四爷的脸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行了,回去读书吧。”

    福宜暗地里看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年淳雅一眼,躬身行礼:“儿子告退。”

    待殿里没了旁人,四爷叹了口气,“朕只是……”

    只是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头疼的捏了捏额角,年淳雅却在内心补全了他想说的话。

    他只是习惯了怀疑,习惯了多想。

    尤其是他儿子不多,一下子有三个受了罚,还过继了其中一个,而另外两个一母同胞的儿子安然无恙,他更是控制不住多想。

    年淳雅能理解四爷的心情和做法,但心中难掩失望。

    从这日起,两人之间默契的陷入了冷战,四爷不曾去永寿宫,年淳雅也再未踏足养心殿。

    两人之间的异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到。

    福宜每每问起,年淳雅总是不让福宜多问,而在四爷面前,福宜也会时常提起年淳雅的心情不虞。

    年淳雅心情不好,福惠也不敢调皮捣蛋,乖巧的不行。

    母子三人用完晚膳,年淳雅起身进了内室,福惠望着年淳雅消失的背影,拉着福宜去了他住的偏殿:“哥哥,怎么才能让额娘高兴?”

    福宜抿着唇,保证道:“快了。”

    只要弘时的事情彻底解决,阿玛和额娘之间一定会和好的。

    翌日,福宜和尚书房的师傅请了一天的假,先去旁边的两个院子里分别看了尚在禁足中的弘历和弘昼,又拿了年淳雅的令牌出宫,去了履亲王允裪府上看了弘时。

    福宜一出宫,四爷就知道了。

    四爷握笔的手指微微摩挲着笔杆,偏头对一旁桌案后的怡亲王道:“弘时的事情,查出眉目了吗?”

    怡亲王摇头:“宫中即便放出了不少宫女,但人数依旧不少,细细排查下来,需要不少时间。”

    知子莫若父,怒意过后,四爷自然知道弘时是被人设计了,凭弘时的脑子,他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只是这背后设计弘时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不知道是这幕后之人藏的太深,还是……灯下黑。

    怡亲王说完,顿了下道:“若是皇兄着急,不若让臣弟去问问弘时,或许消息来的更准确些。”

    四爷冷笑了声:“去问弘时?恐怕就弘时那脑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怡亲王一梗:“总比什么都不问的好。”

    “那也不必去问了,想必一会儿会有人告诉朕的。”

    福宜回宫后,直奔养心殿。

    四爷听到六阿哥求见的消息,看了怡亲王一眼,让苏培盛把人给叫进来。

    看着底下跪着请安的福宜,四爷叫了起:“听说你今日在上书房请了假,做什么去了?”

    福宜知道四爷明知故问,但还是如实道:“儿子出宫去看三哥了。”

    四爷面无表情道:“弘时已经被朕过继出去,从礼法上来说,他已经不是朕的儿子,你的三哥了。”

    福宜神色认真:“话虽如此,但在儿子心中,三哥永远是三哥。”

    怡亲王眼中闪过赞许,四爷心中自是满意的:“说罢,来见朕,所为何事?”

    福宜行了个礼,郑重道:“儿子今日出宫见了三哥,从三哥口中得知一事,自觉事关重大,特来回禀。”

    *

    一日后,怡亲王带着侍卫,在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里的一口枯井里,打捞出了两具宫女的尸体。

    因为天气太热,尸体早就臭了,面容被尸斑遮盖,但依稀还能看清容貌。

    顺着这个线索,怡亲王查到了钟粹宫。

    倒也没有查到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查到了这死的这两个宫女生前曾和钟粹宫有过联系,隐隐约约的,背后好似还有惠太妃的影子。

    只这一点,便足够了。

    四爷阴沉着脸,一阵头脑风暴后,冷着声音道:“十三弟,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他已经为此废了一个儿子了,哪怕如今知道了这件事并不简单,可他也不能为此再废了另一个儿子,更不可能朝令夕改,再把弘时认回来。

    身为四爷的知心兄弟,怡亲王自然明白四爷的意思,但他同时也知道,弘历在四爷心里,怕是也和弘时一样了。

    如此一来,四爷的一众儿子里,就只有年贵妃所出的六阿哥和七阿哥可堪大用。

    怡亲王垂下眼帘,或许,等弘晓入上书房后,他也该让弘晓多和六阿哥走动走动,好在他百年后,延续他和四哥的兄弟情谊。

    雍正三年七月初二,惠太妃薨。

    乌拉那拉氏简单的以太嫔的规制操办了惠太妃的丧仪后,前朝就有大臣上折子,请四爷立太子。

    接二连三的事情,没个消停的时候,再加上事情解决后,四爷有心想找年淳雅求和,奈何年淳雅不接招,直接称病。

    所以四爷心中更是烦躁,一看到请立太子的折子,就火冒三丈,把上折子的大臣叫到了养心殿,把那一众大臣骂的狗血喷头,骂人的词句连带着半个时辰不重样。

    可那些大臣们都是犟种,尤其是以张廷玉为首的几个,哪怕被骂,但只要一天没有让四爷立太子,他们就能源源不断的上折子。

    不就是被骂嘛,又不会丢了命,怕什么?

    于是四爷上朝时不清静,下了朝也没个清净的时候。

    终于又一次骂走了大臣,四爷身心俱疲道:“朕这个皇帝做的可真是窝囊,被一群奴才逼成这样。”

    怡亲王含笑道:“是皇兄仁慈才对,若非您仁慈,对他们容忍,早就找个借口贬了那些人的官了,哪里还用听他们成日喋喋不休。”

    四爷哼道:“那是因为他们也没做错什么,骂一通也就罢了。”

    话落,怡亲王惊讶的挑眉:“听皇兄这话的意思,心中是有打算了?”

    否则四爷断然不会这么说。

    四爷一口饮完手边早已放凉的茶,“太子迟早要立,只是朕始终觉得,现下立太子,时候不对。”

    他并不吝啬于和怡亲王谈论自己的心思,在他看来,这个世上,在没有比他们兄弟二人还能说真心话的人了。

    四爷拣了手边的几份折子给怡亲王,示意他打开来看:“这些折子上,有些是请立弘历为太子,有些是请立福宜的,你觉得,他们二人谁更合适?”

    怡亲王每日也都是上朝的,不必翻看,就知大概。

    支持弘历的,大多都是满洲贵族的大臣,以其生母钮祜禄氏尊贵的血统为由。

    支持福宜的,大多是汉臣,他们以满汉一家,不分彼此为由,拥立福宜。

    朝中为此两两对峙,互不相让。只有年家保持中立,一副都听四爷决策的模样。

    怡亲王心思百转,笑着开口:“事关储君,臣弟怎好随意议论,况且皇兄的儿子,个个都是好的。”

    对于怡亲王的回答,四爷是很是无奈:“十三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朕既然问了,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的。”

    怡亲王这才抿唇道:“依臣弟看,皇兄如今正值壮年,几位阿哥年纪又小,尚未成亲参政,立储一事,不该如此着急才是。”

    若要选储君,出身什么的,虽也占一部分缘由,可最重要的,是能力。

    储君之位,能者居之,倘若没有能力,却被人硬扶上位,于大清,于天下百姓都是不利的。

    四爷很是认同怡亲王的话,他辛辛苦苦夺来的江山,总要交到有能力的人手中。

    但眼下的立储风波,也要平定,否则于朝堂安稳无益。

    这般想着,四爷决定秘密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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