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完结(下)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桃花灼灼,趁取春光,莫负今朝。
青罗修养了三个月,若非如此,他早就同谢之闵成亲了,不过冬日里也舍不得他受寒,又要广邀四方好友,这么一等,便等来了人间三月。
这三月里,谢家几人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
一则要解决张奎的事,得知张奎被拉去报官收押,他婆娘就一日三回的上谢家闹,后来还是村长出面,这才把人撵走。
二则成亲是大事,谢之闵虽说时间由青罗来定,可是他此去半年,就是为了小哥儿能风光的嫁与他,又怎可匆忙操办一场。
三便是青罗无父无母,本就是在谢家的,这成亲的时候难道就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因着,谢家将老屋推翻了,要造新房。
这双喜临门的大事,可让村子里的人谈论了好一阵。
二十几个壮汉,都是谢之闵出门这一年认识的兄弟,除此之外,瑾哥儿也带着丰岩过来出了一份力。
是了,青罗要成亲的事头一个便写信给了瑾哥儿,托牛叔送去的,原以为十天半月没得回应,贾瑾是不会来了,谁知才要开始修房子时,贾瑾却突然出现了。
“可不是我不来见你,实在是,”贾瑾坐在屋里同青罗说话: “你都不知道,我回去之后家里发生了些什么,说来倒像是话本子里的。”
青罗在家里养病正闲的无聊,听见贾瑾这么说,更是迫不及待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
“这说起来,便是我那倒霉的爹同我那不要脸的后娘。”贾瑾摇头晃脑的: “我就说我那后娘怎么急急慌慌的想要将我嫁出去呢,”
贾瑾被丰岩带回家以后,便被关了起来,说是这回定然要等他上了花轿才放人,贾瑾倒是不怕,左右饿不死他。
每日好吃好在的,他也懒得再反抗,只等上了花轿他便想办法脱身,这回是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因着贾瑾每日在家便是到处搜罗金银细软,只等着出嫁那天逃跑。
许是他后娘见他妥协了,自以为再无威胁,整个家产日后都是她儿子的,便放心下来,也不同贾瑾一个钉子一个眼的了。
可这回,还真是她自己找死。
贾瑾只记得那日夜里他睡正香,便听见一阵吵闹声,他是懒得管的,翻个身想继续睡,谁知听见门外“捉奸”的喊声,他一个激灵就醒了。
他后娘同管家被捉奸在床,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的,贾瑾还没怎么做呢,他爹就先将人请出去了。
那夜实在是混乱,怒吼声,哭喊声各种声音混杂吵了一夜,烦的贾瑾想打个盹也不能,他爹当场滴血认亲,膝下唯一的儿竟不是他的,给老头子气的。
贾瑾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这便是恶有恶报,活该,不过他心中也无多少痛快之意,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下定决心要走的。
只是经此一事之后,他爹好似一夜老了,将他姐姐接回来,便是好一阵嘘寒问暖,对待贾瑾也是,自己作主将他的婚事退了。
贾瑾冷笑: “我只当他不知道我要嫁的是个败类,这样看来他心里明镜似的,想让我招婿入府,把持家业,简直做梦。”
青罗听的入神,没想贾瑾回去竟发生了这样一出大戏: “那你真不回去啦?”
贾瑾: “谁知道呢,看我心情罢,等玩够了再回去败家产,你猜猜,这回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青罗摇摇头,但也知道贾瑾出手,定然不会简单。
“你且等着,等你成婚那日,我再给你送份贺礼,保管你满意。”贾瑾歪倒在青罗床上: “反正现下我是自由了,老头子么,看在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日后我还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说归说,贾瑾可不会和银子过不去,看他老爹如今这副模样,想来也是心灰意冷不再找了,那家里的宝库可不就都是他和他姐的。
别的也就罢了,当年他娘嫁过来的嫁妆,贾瑾可得好好收起来,若不是他娘这些嫁妆,他爹也没得本钱做生意,更别提今日盛景了。
“说起来,你家这新房到底什么时候修的好,要不要我再找几个帮手来?”贾瑾可是老早就想吃喜酒了。
青罗跟着看了一眼,院子外,谢之闵帮着扛木头,穿着单衣,汗珠滑落,看着很是有力气。
“你怎么把丰岩也带过来了,还让他跟着干活,”青罗好奇。
贾瑾眉头一挑: “他如今被我爹拨过来给我了,算是贴身侍卫,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从前他都是听命于我爹的,每日跟我爹暴露我的行踪。”
“啊?”青罗惊讶。
贾瑾得意: “所以这回我是特地将人带来的,就是要他吃点苦头,叫他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墙头草,两面派,小人……”
青罗见贾瑾骂的都不带停,便知道他有多么讨厌丰岩了。
可依他看来,那段日子,丰岩也不全为了监视他,想来更多应当是来护着他,毕竟贾瑾一个人总归是形单影只的,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正说着,外面的活停了一阵,要吃响午了。
虽是早春,却也春寒料峭,他们做一阵累了,谢爷爷怕人喝凉水受寒,便都换成温热的,既解渴也不至于伤身。
响午是村子里的婶子们帮着做的,一人一日付两文的工钱,若只是一两日定然是不用的,但是二三十人的饭,又是连做两三月,若是不付工钱,实在说不过去。
一盆菘菜肉片,一盆豆腐汤,还有两大盆白馒头,分量足足的,婶子们手艺又好,谢爷爷让她们尽管放盐放油,做重活的,定要油盐足才有力气。
“瞧瞧这菜,这回谢家只怕要费不少银钱,”
“这修新房和娶夫郎都是头等大事,还没见谁家这么挨着紧着做的,”
一般人家都是先修新房再娶夫郎,或是先娶夫郎在慢慢修新房,这两件怎么也要隔个一年半载的,但是谢家修了新房,新夫郎可就马上过门了。
“看着院子,怕是能一下摆上十几桌呢,”
“说来说去,也都是闵小子有本事,你看看喊来的人,可都是实打实的壮汉。”
“这日子总归是越过越红火的,你别说,若是别人家我还眼红,谢家我是一点不的,”
“谁不是呢,”
——
眼看着这新房一点一点建成了,虽不是青砖大瓦房,但也比从前好了不少,宽阔的院子,两排厢房,门窗房梁,无一不结实精美。
谢之闵又会木雕,家里的柜子许多都是他亲手做的,尤其是他和青罗两人的新房,一张长桌,梳妆小柜,实在齐全。
这新房好了,自然就是婚宴。
这事,牛叔已经说过了,那日他是怎么也要过来掌厨的,要知道从前他就是村里又名的能手,专接席面。
掌厨的有了,还有洗碗的,洗菜的,上菜的,这些琐碎的事情,谢之闵挨家挨户的去请人,自己不成亲不知道,要做的事竟然如此繁多且杂乱。
但是谢之闵哪里舍得青罗跟着忙,青罗只要安心在家里养着,将他一身嫁衣绣的漂漂亮亮的,到时盛装嫁与他便好了。
因着谢之闵每日在外面忙碌,青罗却闲的不行,贾瑾过来正好,几人成日里窝在陈灵远的小屋里,叽叽喳喳的,一说就是一天。
“你这朵花倒是好,就是颜色有些不大对,”陈灵远的嫁衣是做好了的,他娘成日里耳提面命的,将他一手绣活也养起来了。
青罗好歹也是做过香包的人,想着一身嫁衣应当也不算难事,谁知真做起来总是不满意。
“这花真难绣,我还是想绣个小螺,”青罗不大乐意。
陈灵远笑: “谁家好人嫁衣上绣螺,别人看不出来,那些婶子叔么们眼睛可好使,你真绣了,到时候你便是饭后茶余的闲话。”
青罗才不怕这些: “说就说罢,我就喜欢。”
将布料丢到一旁,青罗在陈灵远的床上打滚。
贾瑾和陈灵远一齐偷笑: “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稚气,我且问你,你同谢之闵成日里待在一块,都是如何相处的?”
青罗动作一顿,撑着下巴: “什么如何相处?”
“你都是他的未婚小夫郎了,又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这么成日里对着,他能不对你做什么,我从前可是看见了,那片桃花林,你俩,”贾瑾笑得暧昧。
青罗却没听懂: “桃花林?”
“还装呢,”贾瑾不信: “我的眼睛虽然被蒙住了,但你们靠的这么近,定然做了什么。”
青罗却更好奇另一件事: “谁蒙的?”
陈灵远也跟着笑: “对啊,谁蒙的,丰大哥?”
贾瑾开始装傻: “什么谁蒙的,我们不是再说青罗么,”
谁知两人都不好骗,没被他糊弄过去,反而追着他问,于是三个小哥儿便在床上打闹起来,等玩的满头大汗时,贾瑾还是不死心。
“说起来,青哥儿一人,谢爷爷跟谢之闵又都是汉子,有些事情肯定不好说,”贾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就让我,来带你们见见世面。”
“这是什么?”陈灵远看着这画册封面还挺好看的,一个女子翩然于纸上,面若桃花,眼若含春。
“不知道,我一个表姐给的,说是日后出嫁用得到,我便拿过来了。”贾瑾还没翻过,但总觉得是好东西。
于是,三个小哥儿怀着好奇翻开了书。
“这是……”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面红耳赤的合上了册子。
“今日的时,谁也不准说出去,”贾瑾咬牙。
青罗同陈灵远齐齐点头。
——
出嫁前一晚,青罗是在陈灵远家住的。
本来是商量着去牛家的,但是觉着太远,路上颠簸也难受,便到了陈家来,三个小哥儿一齐睡在陈灵远的屋子,因着喜事,陈灵远的屋子可是好生收拾了一番。
大红的喜字贴在了门和窗上,烛光下,映出一片红。
三人趴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只愿明日是个好晴天。”陈灵远感叹。
“是了,嫁衣这么好看,要是下雨,淋湿了就不好了,”
“左右谢之闵都是要将人背着去的,让他护好了,就是下雨也不能让我们青哥儿淋湿一点半点,”
陈灵远同贾瑾正说的起劲,谁知一转头,青罗已经闭上眼了,睡颜安详的,倒显得陈灵远同贾瑾才是嫁人的。
“听成过亲的人说,前一夜是怎么也睡不着的,”陈灵远撑着下巴看着睡着的青罗。
贾瑾点点头,也同样看过去: “就他睡的最香,显得我们还心急些,”
“青哥儿真白,等明日穿上火红的嫁衣定然是全村最好看的小夫郎。”陈灵远忍不住道: “他的眉也是,不画而黑,”
“我一眼见他便觉得好看,可一双眼睛又似泉水似的,”贾瑾摇摇头: “我还未见过这么爱笑的人。”
两个小哥儿越说越觉得青罗千好万好,真真是一颗怜爱之心如慈母,两眼泪汪汪都舍不得人嫁人了。
“小哥儿们,快些睡罢,仔细明日起不来,”正在这时,陈婶子忽然敲了敲门道。
陈灵远同贾瑾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虚,连忙吹了蜡烛睡了。
本以为是个不眠之夜,谁知三人一睡,便差点睡过了头。
胡乱被婶子们摇醒,三人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陈婶子好气又好笑: “三番两次的叮嘱要早起,你们三却抱作一团睡得香,真是,快些起来梳妆。”
青罗迷迷糊糊的被推着去洗漱了,其他两个小哥儿还坐在床上晕乎,好不容易醒了点神,眯着眼睛一眼,天才蒙蒙亮。
“怎得那么早,”
“不早啦,等洗漱完,穿衣挽发,各样的杂事加起来,这太阳就出来了,难道还要新郎官在外等着梳妆,”帮着梳妆的婶子笑回。
到底是年纪小,他们没跟着计较,这事人人都会有,头一回不清楚,自己嫁一回便清楚了。
洗漱过后,三日都清醒了,这回才算是提起了精神。
“这发带用什么,还是红的么,”
“用这块罢,这块看着更好,”
“好似有些松,再挽的紧些,太紧了,太紧了,勒着了,”
几人忙的团团转,又说要怎样堵人不让进,又说要说些什么好话才放过,那些婶子也帮着出主意,几人越说越觉着有趣。
这么一折腾,天便亮了。
只听院子里一阵嘈杂声,有人高喊——
新郎官到了!
敲锣打鼓的进了院子,爆竹霹雳啪啦的炸响,人群一窝蜂的跟着,还有许多娃娃吵着要见新夫郎。
谢之闵一身红袍走在前面,清俊的脸上都是笑意,挺拔的个头在人群中也是极为出众,真是意气风发。
“都吵着要见新夫郎,”陈灵远看了一回热闹过来笑: “我从前也是这般,这回新夫郎我倒是第一个看上了。”
青罗抿着唇笑,一双眼睛亮亮的: “谢之闵呢?”
“被人堵在门口呢,我哥还有瑾哥儿,哪里就能让他轻易把你接去,定然要受七七四十九道考验,通过重重关卡,等验明真心了,才让进来。”
陈灵远捂着嘴偷笑,进来时他还看见谢之闵被人抱着腰。
青罗一边起身一边道: “别太为难他,”
“欸,今日你可不许心疼啊,”陈灵远压着人的肩膀坐下: “等他们闹一闹再说,今日大喜,人人都得高兴才是,总不能只让闵哥哥一人高兴啊。”
青罗只得坐下,听着院子里的笑闹声,他也想跟着去看看。
好不容易听得一声欢呼,下一刻,门就被撞开,谢之闵被人拥着闯进来,就连一向庄重的丰岩都衣裳不整,一看就知进来之路有多艰难。
两人相视的一瞬,便都顿住了。
“欸欸,胜之不武啊,这铜钱一撒,谁还堵门,”陈灵山还在嚷嚷,可谢之闵已经不想与他周旋了。
大步一跨,谢之闵上前将青罗拦腰抱起,惹得众人起哄拍掌。
“新郎官心急了,”
“再稳重的汉子这一刻怕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接新夫郎喽!”
伴着众人的笑闹声,谢之闵抱着新夫郎回新房了。
青罗窝在谢之闵怀里反常的安静,谢之闵怕颠着人,走的极为小心,忍不住开口: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青罗抬头,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人。
谢之闵狼狈躲开,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忍不住了,怕是喜宴也不想待了。
青罗却不放过他: “你这里,”
细白的食指点点谢之闵的胸口: “像是雷声。”
谢之闵身形一顿,咬牙: “别招我。”
青罗乖乖的靠着他的肩膀: “谢之闵,”
“嗯?”
“我的心里也有雷声。”
谢之闵轻笑,这是只有青罗才会说出的话。
春光明媚,轻风将春水吹皱,杨柳依依,鸟儿清啼,开满花的田埂上长长的队伍护送着着新人,锣鼓喧天。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朝朝暮暮,此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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