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杳对上男生漆黑眼睛,心跳了一下,刻意挪开脸,躲避陈放视线,语气很淡地开口:“没…没有。”
陈放看出明杳有意避开他,轻挑了下眉,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缓缓瞭起眼皮看向一旁的谢嘉让,嗓音低淡打招呼:“你好,陈放。”
“谢嘉让。”谢嘉让微颔首,礼貌又温和地回应陈放。
陈放拉过一把椅子在明杳床前坐下玩手机,两条长腿大喇喇地敞开,上身靠着椅背,眼皮懒懒垂下,神态漫不经心,身上萦绕的气场极强,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明杳想不去看陈放,却无法自控的被吸引走所有注意力,余光直愣愣地看着他。
陈放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往你面前一站,你就会无法自拔地被他吸引,像是吸.食鸦.片,明知有毒,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
谢嘉让用勺子舀起粥递到明杳嘴边,叫她:“杳杳,喝粥。”
明杳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瞥见坐在一旁的陈放,眼神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拒绝谢嘉让:“不…不用了,我…我吃…吃饱了。”
谢嘉让轻声应了句好,把手里的粥碗放在一旁,从兜里摸出一颗薄荷糖递到明杳面前:“吃颗糖,清新口气。”
明杳低睫,谢嘉让递来的薄荷糖是她从小就喜欢吃的。
“谢…谢谢。”明杳要伸手拿过,视野里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走了谢嘉让手上那颗薄荷糖。
明杳讶异抬眸看去,陈放用牙齿咬住糖纸,利落撕开,动作透着一股痞气的随性。男生舌尖勾住薄荷糖含住,抵在左侧脸颊,黑眸看着谢嘉让,笑意懒散:“谢了。”
“……”
谢嘉让脸上的温和笑意有瞬僵硬,很快恢复如常,想再给明杳一颗糖,指尖探进口袋,兜里空空如也。
陈放舌尖抵住薄荷糖,玩味地挑眉:“没糖了?”
谢嘉让轻嗯一声,旋即抱歉看着明杳:“下次再给你买。”
“没…没关系。”明杳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陈放上身微倾,伸手捞过柜上的那罐话梅糖递给明杳,漆黑眼睛看着她,眼神带着散漫的笑:“抢你一颗糖,还你一罐糖。”
明杳发现她和陈放距离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黑睫,能清晰闻见男生身上传来的烟草味,很淡,存在感却极强,就像他这个人,令人无法忽视。
明杳一颗心砰砰地乱跳不停,看着陈放递来的那罐话梅糖,似乎看见了上帝给予她的恩赐。
“谢…谢谢。”明杳红脸道谢接过。
“真挺乖的,我抢你糖吃,你还跟我道谢。”陈放哼笑了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劲儿,配上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特别招人。
明杳能感觉到陈放说话时喷洒在她脸颊的湿热气息,酥麻痒意蔓延开,令她原本就红的一张脸,红得更加厉害,像是傍晚红霞在蓝天大面积铺开,从脸颊红到冷白耳垂,甚至还有蔓延之势。
谢嘉让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眸底掠过复杂情绪,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接了一个电话,和明杳道别,离开校医室。
明杳拧开糖罐,从里拿出一颗话梅糖,低头拆开包装纸,把糖扔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充斥整个味蕾,甜得她整颗心都像泡在蜂蜜罐里。
陈放看着小姑娘吃糖,一侧脸颊微鼓,像只偷吃零食的花栗鼠,乖得可爱。
明杳感觉陈放在看自己,抬头看向他,剔透明亮的杏眼透着迷茫:“你…你看我…干嘛?”
“看花栗鼠吃糖。”陈放挑眉,点漆似的眼眸漾着戏谑的笑看着明杳。
明杳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明白陈放在调侃自己,原本红意消退的脸,又浮上两朵红云,她避开陈放视线,扭头看向窗外。
校医室后有一排杏树,到了初夏时节,树上的杏子已经熟透,颗颗饱满,压弯了细长的枝桠,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不知怎么的,明杳突然想吃杏子了。
“你和谢嘉让认识?”陈放忽然开口。
明杳怕他误会,急忙解释道:“认…认识,他…他是我…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陈放咬重字眼重复这四个字,落在明杳脸上的眼神透着漫不经心地笑意,“青梅竹马啊?”
“不…不是……”明杳结结巴巴地解释,“就…就是…小…小学同学……”
小姑娘一张脸因为说话急切涨的通红,看他的眼神慌张又无措。
陈放微弯腰,俯身逼近明杳,语气藏着促狭的笑:“你在紧张什么?”
男生身上凛冽气息以一种极强的侵略姿态占据明杳所有感官,她下意识往后挪动身体,哪想陈放逼得更近,两人呼吸在这一刻纠缠不休,热气烘得明杳一颗心扑通乱跳。
陈放黑眸直勾勾盯着明杳慌乱的眼,眼尾略压,嗓音透着漫不经心的笑:“难不成你喜欢他?”
“没…没有——!”明杳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明杳就后悔了,垂眼不敢看陈放的眼睛,指节抓紧身下床单,指尖都透着紧张的白。
却不想这一画面落在陈放眼里就是害羞的默认,陈放坐回椅子上,敛起刚才的散漫劲儿,慵懒靠着椅背,又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脸颊热意完全褪去,明杳才敢抬眼去看陈放,男生低头玩着手机,下颚线利落分明,长睫在眼下拓出小片阴翳。
明杳有些失落,陈放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因为她喜欢谁,都与他无关。
三个小时后,校医进来替明杳拔针,给她开了药,不忘叮嘱:“以后记得一定要好好吃饭,别再为了漂亮节食减肥,漂亮哪有健康重要?”
明杳乖巧点头,抱着那罐话梅糖和陈放一起离开校医室。
陈放送明杳回高一三班,到教室门口,明杳软声和陈放告别,陈放忽然叫住她:“学妹。”
明杳扭头看过去,下午五点,西沉太阳正对教学楼,橘色光影勾勒出陈放挺拔身形,他双手抄兜靠着走廊护栏,鸦青色碎发被染成金色,在夕阳下微微发光。
陈放走过来,抬手轻拍了一下明杳头顶:“乖乖听医生话,别再节食。”
“好。”明杳点头,乖软得惹人怜。
陈放要收回手,目光落在小姑娘瘦了一圈的脸上,鬼使神差地轻掐了下她脸颊,手感还挺好。
明杳惊愕眨眼:“你…你……”
陈放淡定收回手插进兜里,扬起懒散地笑:“胖一点儿,更可爱。”
砰。
明杳耳边像是有万束烟花炸开,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愣愣地看着陈放离开。
缓了好久,明杳心绪才恢复平静,她盯着陈放离去方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唇角酒窝浅浅。
他说。
胖一点儿,更可爱。
晚自习,鹿玫和明杳解释自己临时有事,所以才让陈放替她来看她的,然后举手发誓道:“杳杳,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不…不会的。”明杳微笑。
鹿玫又和明杳躲在堆叠如山的课本后聊了许久,问她:“杳杳,你还想减肥吗?”
明杳迟疑未言,她是想减肥的,想变得更好看,想更自信,可陈放说她胖一点儿更可爱,明杳就开始犹豫不定了。
“你要想减肥的话,我可以帮你制定减肥计划。”鹿玫语气严肃,“但是绝不允许你再用这样极端的节食方法去减肥?”
明杳考虑许久,还是点头:“我想。”
大小姐和她保证道:“放心交给我,五一放假回来一定给你一张完美的减肥计划。”
“谢…谢谢你,杪杪。”明杳真诚和鹿玫道谢。
她很开心能转来德礼,遇见鹿玫,遇见陈放,因他们,她无趣的青春变得炙热灿烂。
晚上回到家,明杳小心翼翼地把那罐话梅糖放在书桌一角,双手捧脸看着它发呆,不时轻笑出声,而后觉得自己此举太傻了,又双手捂脸,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它,笑得酒窝甜甜。
做完今晚作业后,明杳拉开带锁的抽屉,从里拿出日记本,提笔写下:
二〇一三年/四月/二十七日
-想变好,想离光更近点儿。
-
次日是明杳十六岁生日,明修远早早起床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加荷包蛋,把今年的生日礼物推到明杳面前,慈爱地看着她:“杳杳,生日快乐。”
明杳道谢接过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是她最喜欢的歌手陈奕迅专辑。
吃完早饭,明杳背上书包,戴着耳机练习英语听力,从家步行到学校。
抵达教室时间还没有七点,明杳放下书包,将各科作业拿出放在桌上,等课代表来收,又找出一张数学卷子刷题,她理科太差,只能靠这种量变引起质变的笨方法学习。
预备铃声响起,同学陆续来到教室,鹿玫总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一落座,放下书包,自来熟地拿过明杳作业抄。
明杳收完全班的语文作业交去办公室,回来教室,发现自己课桌上放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礼品盒。
鹿玫撑脸看着明杳:“宝宝,生日快乐哦。”
“谢谢。”明杳和鹿玫道谢,打开礼品盒,里面是一条孔雀石四叶草项链,绿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后桌女生看见,惊讶地啊了一声,酸溜溜地感叹道:“这是梵克雅宝今年最新限量款项链诶!阿玫,你对明杳也太好了吧。”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凑过来,看着礼盒里的项链,纷纷感叹鹿玫对明杳真是好得没话说,毕竟谁不知道鹿大小姐向来眼高于顶,自入校起就没见过她对谁这么好过。
大小姐一改对明杳的亲近,高傲扬起下巴,冷淡扫过众人:“关你们什么事?”
碍于鹿玫向来不好惹,众人嘁了一声,悻悻地回到各自座位,第一排的李书影看着明杳,眼底闪过嫉妒。
明杳把礼盒推给鹿玫,摇头拒绝:“这…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送你的,你就拿着。”鹿玫把礼盒放到明杳手里,语气不容拒绝:“我希望我们杳杳戴上这条项链,会获得好运,在新的一岁里,变得更加自信。”
明杳捏紧手里礼盒,鼻腔微酸,声音涩然:“谢谢。”
鹿玫发现明杳今天从早到晚就一直盯着手机,有时连上课也会偷偷看眼手机,发现没有新消息进来,又失落垂下眼睫。
“宝宝,你今天可是寿星诶,怎么可以不开心?”鹿玫捏了捏明杳脸,发现她瘦了后,手感没以前软了。
明杳不想鹿玫为自己担心,摇头:“没,什么。”
今天是她生日,可是李萝妃连通电话都没给她打。
明杳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大排练,排练两次结束后,班级同学三五成群从礼堂回到教室,留下鹿玫和明杳一起去音乐教室练习。
去音乐教室的途中,鹿玫接到一通电话,和明杳说待会回来,背上大提琴飞快跑走。
明杳和跟她把古筝搬来音乐教室的两个男同学道谢,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点开李萝妃的号码,犹豫许久,还是没有拨通。
初夏的晚风从没有关掩的窗户溜进教室,丝丝热意吹得明杳后颈一阵发热,低落情绪在这一刻愈发浓郁,
明杳从兜里摸出一颗话梅糖,撕开包装纸吃下,舌尖尝到酸酸甜甜的味道,所有不开心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明杳戴上古筝义甲,手指垂直弦身,食指、中指交换轻抹琴弦,筝身发出泠泠动听的乐声。
基本“勾、抹、托”指法练完,明杳打算弹几遍这次五四晚会节目《保卫黄河》,她正要拿出五线谱时,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音从隔壁教室传来。
陈放和赵嘉懿每晚都会在隔壁音乐教室排练,但这段时间,明杳来时,陈放已经排练完离开,她从没见过拉小提琴的陈放。
明杳起身,站在虚掩的教室门外,借着明亮光线看着那个挺拔身影。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陈放。
明杳印象中的陈放,痞坏不羁,散漫且随性,能游刃有余处理一切事,身上有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但多数时间身上都透着一股懒散的坏劲儿。
此时的陈放身上那股桀骜的散漫劲儿消失不见,站姿笔直,线条流畅的脸庞神态认真,他握住红色琴身的手腕骨节清晰,右手持弓拉响琴弦,小提琴轻扬好听的声音在安静夏夜响起。
只短短几十秒的演奏,明杳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先辈奋勇杀敌的振奋人心,有马革裹尸还的催人泪下,也有和平到来的欢欣鼓舞。
陈放拉小提琴时专注又认真,用音乐讲述一段历史往事,令人身临其境,被他高超技艺折服。
一曲拉完,坐在一旁的赵嘉懿鼓掌,看向陈放的眼神毫不遮掩惊艳,笑着调侃:“阿放,你这水平让我有点害怕了,要是到时怯场,演砸了怎么办?”
陈放把小提琴和琴弓放到就近桌上,双手插兜,又恢复平日随性散漫的姿态,瞭起眼皮看着赵嘉懿:“那是你的事。”
语气很傲,符合陈放向来不羁的性格。
赵嘉懿笑意一僵,迅速恢复如常,佯装不经意开口:“我听说你昨天去看明杳学妹了。”
陈放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赵嘉懿又问:“是因为杪杪吗?”
门口的明杳闻言,一颗心忽地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和赵嘉懿一样,都在忐忑不安地等陈放的答案。
陈放眼睛在灯光流转间显得更加深邃,眼神懒洋洋的,神态透着漫不经心的痞意,轻笑了声:“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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