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秋拿着录音笔追上去,走到门口却发现,张总正在和一个男人交谈。
“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能在这里有幸遇到顾少。”此时的张总一改在他们面前的倨傲,变得卑微谄媚起来,“顾少现在有空吗?我们刚上了一批新酒,不知是否有荣幸请您品鉴?”
是上次出现在寒曜年家的男人。
贺初秋脚步一滞,还未想好要不要上去,对方已经看到他,主动走了过来:“初秋,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过来谈工作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
贺初秋皱起了眉,寒曜年告诉他的?寒曜年连这种事都说了?
看到不远处的贺初秋,张总表情一瞬变得非常精彩,但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惊喜道:“顾总,您认识贺主编?我刚和贺主编吃了三个小时的饭。”
“对啊,”男人爽快点头,“我们是朋友。”
贺初秋:“……”
他不过和这人一面之缘,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成朋友了?
“初秋,”被称作顾少的男人主动发出邀请,“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玩玩?”
贺初秋摇头,平静道:“不了,我还有工作。”
“工作?”男人眯起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张总,“什么大项目,你和人家吃了三个小时的饭还没有解决?张启斌,你是不是故意为难人啊?”
“没有啊,这可是顾少您的朋友,我怎么敢为难?”张总满脸委屈,“就是还有些细节没有敲定,打算再对对需求。”
“那你们赶紧解决,”天生笑眼的男人沉下脸,神情倨傲地吩咐,“我还有事找他。”
“行行行,我们马上就处理。”男人一通赔笑,迅速过来和贺初秋谈起了后续。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完成了合同打印、签约,盖公章,甚至还比之前的报价多了100万预算。
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周清雅忍不住感叹:“有时候想想还真不是滋味儿,我们三个小时的陪酒卖笑,比不上人家随口一句话。”
贺初秋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次多亏有你,”周清雅把合同装好,放进贺初秋公文包,又说,“提成我们四六吧,合同放你这儿,明天记得带去公司。”
贺初秋摇头:“我没出力,照常就好。”
“别那么轴啊,出人脉也是出力,”周清雅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但这位顾少可是首京社交圈的顶级人物,我提前预祝你飞黄腾达。”
说完,周清雅起身离开。
贺初秋电量彻底耗尽,还要硬着头皮应酬寒曜年的暧昧对象。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道:“顾少,刚才多谢你了。”
“你可别叫我顾少,被老寒听到了得骂死我,”面前的男人摆摆手,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你和他一样叫我明哲就行。”
贺初秋于是改口:“明哲先生。”
“这边没什么玩儿的,”顾明哲看了一圈,提议道,“老寒在附近有个会所,咱们去那边玩儿?”
时间已过十二点,贺初秋一个打工人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但人家刚给他拿下了这么大一笔订单,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点头说好。
顾明哲掏出手机:“顺便叫上老寒一起。”
·
市中心一心理治疗室,一位带着眼镜的女医生温声道:“你现在还经常看见他吗?”
寒曜年闭着眼躺在单人沙发上,眼皮微动:“经常,现在也在。”
医生:“他通常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寒曜年:“最初只是一些模糊的轮廓,直到我开始画画,然后他从画里走了出来。”
医生:“出来后他会做什么?”
寒曜年:“什么都做,也什么都不做。譬如现在,他就只是在沙发旁安静地看着。”
医生莫名有些后背发冷,她下意识看了眼沙发,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又问:“你们会交谈吗?”
寒曜年仿佛是在回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试过,但从未成功。”
医生:“他什么时候下会消失?”
“当我……”寒曜年皱起眉头,表情痛苦起来,“当我说我不想看见他时。”
说完,他张开手指穿过左手边的空气,有些失落地说:“他走了。”
这一席话听得医生汗毛直立,她接触过不少病人,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么怪异的病例。
“我想确认一下,”她有些忐忑地开口,“你知道这是精神科疾病,而不是神鬼玄学之类的吧?”
“看来我的情况给医生带来了困扰,”沙发上的男人睁开眼,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看不出一丝罹患疾病的困扰,“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多谢宋医生愿意听我说这些。”
“寒先生,”医生站了起来,追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不会出现?”
寒曜年侧身,硬朗的轮廓在灯光下勾勒出一道锋利的阴影。
停顿两秒,他回答:“当我真正看见他时。”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治疗室。
“感觉怎么样?”蒋奕从沙发上起身,“宋文琦是我在国外的学姐,天赋很高,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治愈过许多病人。”
寒曜年想了想,说:“不令人讨厌。”
他并不认为心理医生能解决他的问题,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一个出口。而心理医生的严格保密机制,恰好符合他的需求。
说完,他手机震了一下,是顾明哲发来的消息。
【顾明哲:我现在在你会所里,就等你了。】
【寒曜年:好好玩,我给你免单。】
【顾明哲:你真不来?大美人也在哦。[视频]】
视频一晃而过,露出一道清隽高挑的身影。寒曜年骂了句脏话,收起手机去了会所。
他手下不动产不多,开这个会所也是为了方便谈工作,平日里几乎不会过来。
今天贸然来访,店长还以为他是来突击检查的,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忙道:“寒总,我马上把这季度的报表送来。”
“不用,”寒曜年沉声道,“带我去顾明哲的包厢。”
推开门的一瞬间,音浪霎时倾泻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酒气。
寒曜年沉着脸踏进包厢,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贺初秋。
他侧身坐在靠门的位置,只穿了一件白衬衫,俯身拿酒时,一把窄腰细细的收进臀部。
哪怕在这种环境里,也有一种不可亵玩的清冷。
“寒哥到了?”顾明哲扬了扬手,“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给寒哥让个座啊!哎呀,怎么只剩下门口那儿有位置了,寒哥你挨着贺初秋坐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音乐刚好结束。
贺初秋在极致的安静中愣在原地,他低着头,手里这杯酒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们过来后,顾明哲又叫了不少人过来,贺初秋一个不认识。
但从彼此交谈中,他隐约意识到这些人非富即贵,不是他这个圈子能接触的。
这些人以顾明哲为首坐了一圈,只剩下他旁边还有个座位。
寒曜年要坐在这里?
贺初秋呼吸微滞,正准备起身让开,头顶落下一道沉沉的声音:“顾明哲,你出来。”
男人语气低沉,带着三分怒意。包厢里那些想要搭讪的人,此时全都被吓得噤了声。
短暂的安静后,音乐声再次响起,却没人敢拿起话筒唱歌。顾明哲叹了口气,对着一群莺莺燕燕挥手说:“大家先散了吧。”
贺初秋混入人群也想离开,被顾明哲一把按住肩膀:“初秋你别走,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贺初秋没有细究这番话的含义,沉默地点了头。
顾明哲和寒曜年在外面说话,闹哄哄的包厢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地狼藉。
贺初秋躺在皮沙发上,疲倦和酒气一同袭来,让他渐渐合上了眼睛。
“下次别擅作主张,”包厢外,寒曜年皱眉看向顾明哲,语气带着明显的护短,“他不喜欢和陌生人社交。”
“谁说初秋不喜欢社交?”顾明哲反驳道,“他刚才和我们聊得可好了,你没看见他笑得多开心。”
寒曜年脸色更沉:“他那是喝醉了。”
贺初秋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喝醉后就会变得异常活泼,情绪高涨。
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喝,就会一改平日的冷淡,变得粘人可爱起来,让做什么做什么,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寒曜年闭上眼,那种可悲的幻象又出来了。
“说你不开窍,你偏偏在我面前又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顾明哲吐槽打断他的思绪,“真那么放不下,你倒是进去对贺初秋说啊!”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寒曜年摇头,“下次别插手他的事情。”
“我插手?”说到这个顾明哲就是一肚子的气,冷冷道,“你个追求者怎么当的?要不是我不插手,他还在饭局上被老男人欺负呢。7位数的单子,也好意思这么为难人。”
寒曜年默了默,语气和缓了几分:“……多谢。”
顾明哲双手环胸:“呵,现在知道道谢了?”
“……”
寒曜年头疼,补充:“还有,我没有在追他。”
“那行,既然你们没关系,那我把他介绍给别人了。”顾明哲淡淡道,“正好我堂弟也出柜了,一米八几的黑皮体育生,初秋绝对是他喜欢的类型。”
“顾明哲,”寒曜年沉下脸,声音霎时严肃起来,“我没和你开玩笑,贺初秋不是你我可以随意玩弄的人。”
顾明哲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寒曜年这么生气。
“多谢你替他出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以后,”寒曜年单手放在门把手,侧眸补充,“请别再随意干预他的生活,也别把他和我强行绑定。”
“他不喜欢被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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