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直到一旁的男孩儿幸灾乐祸地叫了起来:“表哥,是他弄坏你的照片的!是他……”
“吴子懿,”寒曜年冷冷打断他的话,“给我滚出去。”
男孩儿脸色白了白,却硬撑着辩解:“可姑妈说了,我可以随便来玩!”
寒曜年脸色更冷:“出去,她还做不了我的主。”
男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还想再说什么,被周成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以后没我允许,不许放他进来。”寒曜年收回视线,冷冷道,“这次是你工作失误,自己下去领罚。”
周成面不改色,点头应了声好。
办公室再次恢复寂静,无人说话,气氛越发凝重。
贺初秋默默回到自己工位,一旁寒曜年终于擦干了相框,也不怕被旁人看见了,就这么直接摆在了桌子上。
贺初秋心里又乱了起来,寒曜年为什么还留着他的照片啊?
他打开文档,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财经工作群弹出新的消息,是易思弦半导体发文斥责红芯电子恶意收购,罗列红芯电子数十条恶状,并呼吁各界“白衣骑士”支持他们反收购。
文章一出,再度把网民情绪推到高潮,一时间,评论区都是在骂红芯电子的,一连受到牵连的还有寒曜年本人。
评论区骂得太难听,贺初秋关掉网页,抬头道:“你为什么要收购易思弦?你知不知道现在网上有很多人……”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说到底,这次收购合法合规,虽然从道德层面看,强行买入手段不够光彩,但并没有任何违纪。
网友热情高涨,更主要是易思弦煽风点火的原因。
现在网上都是易思弦“大公主”的反收购视频,这位集团总经理兼公关部部长声音温温柔柔,面容可亲,发言却冷静犀利,充满感染力。
她斥责寒曜年的视频被众多网友转载,冲上热搜。
寒曜年满不在乎:“骂我?”
贺初秋没吭声。
那些评论他作为旁观者都看着难受,更别提寒曜年本人了。
“奉劝你一句,别再继续追查。”寒曜年告诫道,“这里面水太深,不是你能把控的。”
贺初秋抿唇:“那你呢?”
“我?”寒曜年挑了挑眉,张扬又恣意,“我玩得很开心。”
一个涉及金额数百亿元、关系到几万人的生计,甚至足以决定国家产业发展方向的重大项目,寒曜年却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游戏。
贺初秋垂下眼眸,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场收购与反收购的激烈对抗中,他作为旁观者都心潮澎湃,紧张不已。
寒曜年这个亲历者,却能在如此高压之下,依旧做到游刃有余。
他又想起外界对寒曜年的评价,仿佛一头雄心勃勃的狼,手段雷霆,深不可测。
没过多久,有项目组的人进来汇报工作,开始前,下意识看了贺初秋一眼。
贺初秋识趣地起身,正准备出去,就听寒曜年说:“直接说。”
对方愣了愣,然后开始了汇报。
贺初秋一脸震惊地坐下,听寒曜年和下属谈了半个小时的收购细节。
经历了数月拉扯,易思弦现在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甚至不惜煽动网民动用舆论。
寒曜年的收购就要干脆许多,频频举牌,就是买买买。
也不知寒曜年哪里来这么大一笔庞大的资金,难道真正收购易思弦的是寒雷?寒曜年只是他的代理人?
新一轮增持再度启动,寒曜年控股的红芯电子再次购入5%的股票,共计25.2%,已经成为除了易思弦董事长外的第一大股东。
外界一时间腥风血雨,红芯电子却发文称,红芯电子一直很尊重易思弦,目前正在友好协商,共同为国家半导体行业效力。
公告一出,舆论骂得更凶了。
大v、评论家争相下场,说他心狠手辣两面三刀,其中不乏易思弦半导体雇的水军。
连丰年资本楼下都有人拉横幅,p遗像,摆花圈。
看着那些人熟练地掏出喇叭,贺初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些人一个个训练有素,一看就是专业人员。
寒曜年平静路过,不忘叮嘱:“没事早点回家。”
虽然目前形势可控,但如果晚上人少了,指不定对方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贺初秋收回目光,幽幽道:“寒总不怕我外泄消息?”
寒曜年:“就算你爆料,也要有人信才行。”
更何况,能摆在明面上谈论的,根本算不上什么机密。
贺初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电脑回了家。
微信群里都是媒体打探的消息,贺初秋全当没看见。
傍晚时分,寒曜年坐在轿车后座,一脸淡定地路过了自己的遗像。
旁边有各种恶毒的咒骂,寒曜年眉头也不眨,仿佛照片里面的人不是他。
司机看得心惊胆颤,默不作声地把车开回老宅。
寒曜年平日里不住这边,如非必要,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一次。
市中心的老别墅占地宽广,华丽威严,死气沉沉。
寒曜年独自穿过前厅,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厉。
屏风背后走出一位管家,他身体有些佝偻,混浊的眼睛仿佛死鱼眼一样盯着他:“少爷您回来了。”
这是寒家爷爷辈就留下的老人,掌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
小时候寒曜年穿着单衣在雪地里罚站,这位管家就用这种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警告他必须要站满1个小时。
在寒曜年心里,管家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爷爷和父亲的爪牙,长辈们控制欲的延伸,是一种权力繁衍出来的怪物。
随着年岁增长,管家脸上皱纹越来越多,却并没有变得和善,反而越发精明,阴鸷。
有一种在棺材里诈尸的死气沉沉。
“苟叔,”寒曜年问他,“我妈在哪儿?”
“太太在房间里,”管家耷拉下眼皮,语气如绵羊一般的温驯,“纪小姐来过后就一直砸东西,前不久刚安静下来。”
寒曜年来到主楼,穿过长长的过道来到吴俐君的房间。
“母亲,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他拧下门把手,门从里面反锁了。
吴妈听到声音过来,叹了口气:“太太哭了一下午了,现在估计是哭累睡着了。”
寒曜年侧眸:“纪安安来过?”
吴妈面露尴尬,说:“老爷带她去了祠堂。”
屋内霎时传来“砰”的一声响,然后是女人的恸哭声:“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吴妈瞬间面色煞白,忙不迭拍门:“太太,您开门啊,少爷回来了!”
“滚,你们都是一伙的!”
“这可怎么办啊!”吴妈急得团团转,“要是太太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
“嘭——”寒曜年浑身肌肉爆发,竟一脚踢开了房门。
满室狼藉,吴俐君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柄水果刀就要往手腕上划。
寒曜年迅速冲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刀,吴俐君挣扎起来,指甲在寒曜年脖子上划出长长一条血痕。
寒曜年冷着脸摁住她手脚,吩咐吴妈:“叫医生过来。”
半个小时后,医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吴俐君打完镇定剂,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她身体陷入柔软的被窝,只露出一张漂亮的脸,仿佛一个无害的孩子。
寒曜年垂眸看她,颈侧有两道明显的抓伤,脖子上的血珠早已凝固,仿佛一粒粒绯色的珠子。
医生要帮他处理,被寒曜年拒绝。
吴妈面露尴尬,道歉道:“少爷,太太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等她醒来后知道自己伤了您,她肯定也要心疼了。”
寒曜年:“照顾好她。”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离开了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邸。
回程路上,寒曜年坐在轿车后座,一言不发。
司机从未见过他这么低沉的样子,他本想说些安慰一番,对上寒曜年阴沉的双眼,又被吓得瞬间闭了嘴。
一路无话,直到劳斯莱斯驶入小区,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寒曜年死气沉沉的眼睛再次有了焦距。
然而还未等他上前打招呼,贺初秋就已经转身离开。
寒曜年过去,问刚才和贺初秋说话的保安:“他刚才说了什么?”
“寒先生,”保安一惊,忙不迭道,“那位先生说近期可能会有人骚扰住户,让我们加强排查。”
贺初秋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叮嘱这件事?
他害怕自己被媒体围堵?
寒曜年愣愣站在原地,冰冷的心脏再次血液流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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