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贺初秋这场感冒反反复复, 一直拖了两周才好。

    刚恢复身体,就又被周治带出来谈生意。

    之前周治不爱带他参加商务活动,一是贺初秋本人抗拒, 另一方面, 周治也嫌他在饭局上不会表现。

    但最近贺初秋拿下了几个赞助,周治这才发现, 比起许健的一味讨好、吹捧,贺初秋这种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乙方, 反而更容易赢得客户尊敬,签下订单。

    周一早上, 贺初秋吃完饭后带了个手提包出门。

    贺光琴看得心疼:“你昨晚才回来,又要出差吗?”

    “不是, ”贺初秋摇头, “今天和老板出门谈工作,可能会打球,我带了套运动服。”

    贺光琴更心疼了, 贺初秋每次应酬回来都很难受,也没个伴侣照顾他。

    只得叮嘱:“别太拼了,少喝点儿酒啊。”

    贺初秋:“嗯, 我尽量。”

    贺初秋驱车出门,今天要见的是一个大赞助商,约的是中午, 但他们作为乙方还要提前过去准备, 贺初秋大清早就出发了。

    商业媒体都大差不差,营收超过一半来自广告。

    周治经常自嘲自己是服务业, 最大的任务是把金主爸爸伺候好。

    这是贺初秋和他最大的分歧。

    在周治眼中,所谓的商业媒体是商业为主, 媒体只是辅助他挣钱的手段。

    这些年,随着首京财经的逐步扩大,周治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商业运营上,几乎不参与内容创作了。

    贺初秋理解他的做法,公司需要资金才能运营,但他始终认为,内容才是媒体安身立命之本。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轿车驶入会所,贺初秋把车停在停车场,开始和工作人员确定今天的安排。

    商务组的同事已经抵达,没过多久,周治也抵达现场,一并在小会议室开了个短会。

    这次招待的赞助商是一家高端私行,据周治预计,如果这次合作顺利,首京财经能拿下8到9位数的大额订单。如果项目顺利,可以解决来年大部分KPI了。

    为了这一项目,商务组的人几乎全体出动,商务主管林成天不亮就过来了。

    重头戏还是商务组这边,贺初秋作为内容运营部主管,只在客户有需要时才会出面,配合周治介绍来年的重点项目。

    “这是我们第一次和星光财富合作,”周治站在小黑板前,在商业会谈时,展现出了很高的专业能力,“大约11点,星光财富的唐家睿总裁,会和他太太林静恩女士抵达会所,午饭安排在中午12点,我们有1个小时的时间做报告。”

    “网站商业生态由我负责,用户画像、三端流量数据由林成来汇报,内容方面初秋来把控,都没问题吧?”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众人依次点头,没有异议。

    周治又说:“唐总和林女士是青梅竹马,夫妻伉俪情深,那些助兴的项目就不考虑了。下午我安排了网球运动,初秋和清雅到时候陪他们玩。但要注意一点,女方是二婚,你们到时候机灵点儿,别说错话了。”

    众人领命,各自回到了自己工作岗位。

    上午十点四十分,星光财富团队抵达,贺初秋跟着周治站在门口迎接,意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葛轻舟一袭西装站在两位老总身旁,贺初秋听见有人叫他投资部总经理。

    双方重要成员一一打招呼,轮到葛轻舟时,对方微笑着说:“贺记者,好久不见。”

    贺初秋:“葛总,又见面了。”

    一旁的林静恩侧眸,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轻舟你认识贺记者?”

    葛轻舟点头:在蒋老的生日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林静恩看了贺初秋一眼,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寒暄过后就是项目推介,前面周治和林成超时了不少,最后留给贺初秋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他剔除掉那些可有可无的,只保留最核心的部分介绍。

    这些报道都是由贺初秋亲自经手,他介绍起来详略得当,深入浅出,且不喧宾夺主,给这次汇报打了一个很好的配合。

    汇报结束后,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往餐厅用餐。

    周治这次下了血本,定了一家非常高端的会所,装修经典大气,兼顾办公、餐饮、娱乐、运动等场所。

    过来时一路上环境清幽,遇到的工作人员都会主动问好。

    周治陪着两位老总走在前面,贺初秋落后一个身位,旁边的人恰好是葛轻舟。

    小径草木丰盛,一支海棠缀着红色小果挡在路间。

    他们经过时,葛轻舟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扶开树枝。

    贺初秋愣了下,正准备道谢,却透过树丛看到远处的一道身影。寒曜年穿着一件黑色运动衣,身旁跟着顾明哲和蒋奕,似乎是来参加私人运动局。

    距离上次在宴会上分别,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

    海棠树枝把贺初秋的视线分割得七零八落,他们距离本来就远,寒曜年应该没看见他,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贺记者?”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贺初秋这才回神,连忙道:“谢谢葛总。”

    “不客气。”后者收回右手,循着他的目光往前,却只看到了海棠的婆娑树影。

    贺初秋跟随大部队抵达餐厅,在门口遇到了寒曜年一行人。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倒是顾明哲主动和他打招呼,说有空一起打球。

    贺初秋礼貌点点头,跟着人群进了包间。

    隔壁包厢,顾明哲抬头看了寒曜年一眼,好奇道:“你刚才怎么都没说话?”

    寒曜年全程很沉默,闻言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说话?”

    “老寒你不对劲啊,”顾明哲纳闷道,“你们吵架了?”

    寒曜年:“没有。”

    顾明哲:“那你是对他没兴趣了?”

    寒曜年没吭声。

    顾明哲:“这都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把人追到手?”

    “顾明哲,”寒曜年抬眸看他,语气凉凉,“你觉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被前任甩了十年还要眼巴巴追上去?”

    顾明哲:???

    包厢另一边,首京财经和星光财富的团队分了两桌,贺初秋留在主桌,偶尔介绍一些重点项目,闲聊间又分享了一些行业趣事。

    没有喝酒,应酬任务还算轻松。

    只是不需要他出面的时候,贺初秋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寒曜年是单纯来吃饭吗?还是也要打球?

    可他不是腿断了?这才过去了多久,已经能运动了吗?万一又受伤怎么办?

    顾明哲和蒋奕怎么也不拦着?

    哗啦一声响,耳边传来杯子碰撞的声音,然后是林成的道歉声:“抱歉抱歉,初秋你没事吧?”

    原来是林成转桌碰倒水杯,贺初秋没来得及避让,被淋湿了大腿。

    “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林成扯下餐巾帮他擦,又问,“湿得严不严重?”

    “没事,我出去处理一下就行。”贺初秋摇头,暂离饭局去了洗手间。

    没过多久,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跟着出来的葛轻舟。

    对方看了眼他被打湿的裤腿,说:“要不要去换一套?”

    贺初秋摇头:“不用了。”

    现在还在饭局,他们又是乙方,贸然离席太不礼貌。

    葛轻舟没有强迫他,提出了第二个解决方案:“我记得这家会所洗手间有吹风机。”

    说完他在洗手间里找了起来,没找到,有些尴尬地补充:“可能是在运动馆的那个洗手间,你等我一下,我去找工作人员拿。”

    葛轻舟转身要走,被贺初秋制止:“谢谢你,但我真的没关系。下午打网球,我换成运动装就好了。”

    葛轻舟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强求,点点头:“那你有需要告诉我。”

    贺初秋点头说好,葛轻舟离开,贺初秋终于得以喘息,开始处理身上的烂摊子。

    虽然刚才做了急救处理,但他裤子湿了一大片,连袜子都有些湿了。

    现在西装裤布料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里面衬衫夹的痕迹。

    原本腿围刚刚好的衬衫夹,被打湿后变得又紧又涩,仿佛一只大手牢牢箍着他大腿,令人感觉不适。

    贺初秋对着镜子看了几眼,正犹豫要不要去隔间取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面前的镜子里多出一道身影。

    是一袭黑衣的寒曜年。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仿佛两个陌生人并肩在镜子前洗手,耳边只有哗哗水声。

    贺初秋伸手在镜子后拿擦手纸,寒曜年也恰好伸手过来,指尖在半空触碰,又不约而同地迅速躲开。

    贺初秋愣了愣,脸上出现一闪而逝的懊恼和尴尬。

    他退到一边,垂下还湿着的手。

    寒曜年看了他一眼,扯出两张纸巾擦手。

    粗糙的纸巾在男人手中变软,变湿,最后被他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贺初秋等着他离开,后者却目光看了过来,说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你戴了衬衫夹?”

    明明是很正常的配件,从寒曜年口中说出来,却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含义。

    很不合时宜的,贺初秋脑海中浮现出他试穿衬衫夹时的情景。

    那时他刚陪寒曜年过完生日,洗完澡后只穿了件衬衫,他一边替自己穿上腿环,一边幻想着寒曜年握着他大腿,用那双粗大滚烫的手,亲手替他戴上衬衫夹……

    刚才被触碰的皮肤又烫了起来,仿佛一只只蚂蚁啃咬他的掌心。

    贺初秋微微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道:“那又怎么样?”

    寒曜年收回视线,提醒他:“皮制品遇水后会变粗变硬,舒适性大幅降低,可能会导致皮肤受损,血液流通不畅。建议你取下来。”

    贺初秋没有回答,但是转身进了洗手间隔间。

    要是平时他也无所谓了,但下午要陪客户打网球,他冒不起这个险。

    贺初秋站在隔间里换衣服,马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他不敢坐,只得垫着脚褪下裤子,黑色腿环牢牢箍着他双腿,无形中带上了一些色气的意味。

    贺初秋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一门之隔就是寒曜年……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总能听见衣服的摩擦声,皮带湿哒哒碰在一起的啪嗒声音。

    想到这里,贺初秋把裤子挂在墙上,兀地生出了一丝羞赧。

    好在外面已经没有声音,应该是寒曜年离开了吧。

    他低下头取衬衫夹,皮环遇水后收缩变紧,紧紧贴着他大腿,不合时宜地勒出了一圈软肉。贺初秋花了一些时间才取下,然后重新整理好衣服,拿着手机和衬衫夹开了门。

    然后对上了寒曜年的视线。

    后者单手插兜站在洗手池前,听到动静后抬眸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等自己的伴侣。

    贺初秋有些尴尬,下意识把双手背到身后,背着寒曜年把衬衫夹塞进口袋。腿环有些粗,把西装裤撑起了一个难看的形状。贺初秋犹豫两秒,又掏了出来。

    但衬衫夹这种贴身物品,也不可能大大咧咧握在手里拿回去。

    迟疑之际,面前伸来一只大手。

    贺初秋抬头,对上了寒曜年平静的眼眸。

    他说:“给我。”

    贺初秋脸红了红:“寒曜年,这是我的贴身物品。”

    后者一脸诧异:“一个衬衫夹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贺初秋:“……”

    寒曜年垂眸看他:“不然你准备就这样回包厢,然后揣着这种贴身物品继续应酬?”

    贺初秋:“……”

    丢了他舍不得,回停车场又太远了。

    思前想后,贺初秋最终还是把衬衫夹递给寒曜年,顿了顿,又不太放心的叮嘱:“你、你别拿它做奇怪的事情。”

    回应他的是男人的轻嘲声:“贺初秋,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你最好不会。”贺初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里看了一眼。

    透过门口镜子折射,他看见寒曜年在闻他的衬衫夹。

    第32章

    饭后, 贺初秋换上运动服,参加下午的网球活动。

    他本就长得干净,穿上浅色运动服显得很年轻, 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周清雅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自带球拍,穿了一套网球裙, 衬得她身材凹凸有致,有明显的训练痕迹。

    上场前, 周治把二人聚在一旁,小声提醒:“葛总和林女士是网球爱好者, 据说水平很高,你们打球时都机灵一点儿, 别压过他们, 但也别输得太难看。”

    应酬就是这样,个人意愿并不重要,关键是哄甲方开心。

    贺初秋和周清雅交换了一个眼神, 拿着球拍进了场。

    起初是双打,但没过多久,林静恩肚子不舒服先下场, 那边只剩下唐家瑞,这边周治留下了周清雅。

    贺初秋刚热了个身就下了场,喝了口水坐在一旁休息。

    周清雅水平不错, 发球接球都在线, 和唐家瑞能打个来回。

    不远处,林静恩抱着个暖水壶, 目光时不时看向周清雅,看不出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贺初秋莫名觉得有些不对, 林静恩既然没事,那她刚才为什么要下场?单纯不想打球?

    周治倒是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清雅不愧是商务组一姐,身材好,打球水平也不错,看她把唐总哄得多么开心。”

    贺初秋猛地站了起来,他知道林静恩为什么要下场了。

    贺初秋走到计分裁判旁边,提出换人要求。

    周治纳闷:“他们打得好好儿的,换什么换?”

    周治一向精于人情世故,现在偏偏脑子不灵光。

    贺初秋解释:“林静恩下场不是肚子疼,她生气了。”

    周治也是人精,瞬间明白过来。能谈工作带着老婆来的,必定夫妻关系和睦。偏偏他们这边竟然派了个美女和人家老公对打,这能不让人生气吗?

    发球权落到周清雅这边,他们叫人过来说明因果,准备换人。

    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另一边,葛轻舟拿着球拍进场,点名要和周清雅对打。

    周清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拒绝。葛轻舟给林静恩出头,接下来这局她想必不太好过。

    她握着球拍走到球场,身旁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周清雅刚打了一局,想必体力不支。”贺初秋握着球拍走进球场,“轻舟总要是不嫌弃,我来陪您打。”

    葛轻舟目光落在他劲瘦的手腕,轻轻一笑:“那你做好准备,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用球拍挑起一个网球,轻飘飘往下一压。

    看起来没用多少力气,网球却高速旋转飞向贺初秋,砸在地面上高高弹起。

    好快的球!还是攻贺初秋反手!

    周清雅忍不住有些紧张。

    下一刻,只听“嘭”的一声响,贺初秋用力把球抽了回去。

    球场外,唐家瑞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坐到一旁哄老婆开心。

    周治深知自己闯了祸,各种吹捧夫妻两伉俪情深,甚至还不惜编纂周清雅已经订婚。

    好一阵安慰后,林静恩这才抬起头,看着球场说:“他们打得真好,网球果然还是要看年轻人玩。”

    唐家瑞:“哪有,老婆你水平比他们好多了,不信咱们上场试试看。”

    周清雅不可能再上场,最后变成了贺初秋和葛轻舟一边,对面是唐家瑞和林静恩。

    贺初秋和葛轻舟打了近二十分钟,停下时两人都有些喘气,比分葛轻舟略胜一筹,不清楚是不是放水。

    葛轻舟看了眼贺初秋,不出汗不脸红,只有轻微的喘气,他笑了笑:“你没使出全力?”

    贺初秋:“您好像也没有?”

    葛轻舟朝球网走来:“希望下次可以让你用尽全力。”

    贺初秋过去和他拍手:“彼此彼此。”

    接下来,他们由对手变成了伙伴。

    虽是初次合作,但双方水平都很高,就算有一点儿小失误也能彼此包容,配合很是默契,把唐家瑞、林静恩哄得开开心心。

    另一边,寒曜年、顾明哲、蒋奕三人穿着运动服进场。

    寒曜年运动服外罩了件黑色外套,遮住半个下巴,目光穿透铁丝网看向对面,不知在想什么。

    顾明哲感觉自己是个傻逼,他竟然一直在撮合寒曜年和他前任!

    他愤愤不平地拿起球拍:“老寒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给你报仇。”

    “就你?”寒曜年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你打不过他。”

    “开什么玩笑,我三岁就开始挥球拍了!”顾明哲兴致勃勃走到隔壁。

    半个小时后,哭着回来骂了句脏话:“妈的,贺初秋还是人吗?打了这么久体力还这么好?专吊我对角线。”

    “早说你打不过他,”寒曜年丝毫不意外,“他大学时做过网球部的教练。”

    顾明哲:“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寒曜年:“你问我了?”

    “……”

    “哎不对啊,”顾明哲回过神来,“你和贺初秋不是高中就分了吗?为什么你还知道他大学的事情?”

    寒曜年:“……”

    “你、你甚至还请他回家里吃烛光晚餐,和他一起过生日!”顾明哲幡然醒悟,恨铁不成钢道,“老寒你完了,你彻底被这个男人拿捏了!”

    寒曜年:“想象力这么丰富,你不如去拍短剧。”

    顾明哲:“你们甚至都让我去拍短剧!”

    寒曜年:?

    他们在谈什么?和他有关吗?

    贺初秋坐在球场休息区,脚边摆着球拍,毛巾搭在头顶,目光透过缝隙频频往隔壁瞟。

    刚才打球时他没收敛。

    他确实有些生气了,顾明哲的敌意太明显。

    寒曜年什么意思?被他拒绝后,特意让顾明哲过来羞辱他?

    贺初秋闭上眼,扯过毛巾狠狠擦了把头发。

    “要喝水吗?”葛轻舟递来一瓶电解质饮料。

    “谢谢。”贺初秋接过喝了大半瓶,抬头时,跟前落下一道阴影。

    寒曜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穿着件秋冬款紧身运动服,特殊设计把他身体勾勒得块垒分明,脖子侧面的拉链拉到下巴,配上他冷峻的五官,看起来非常禁欲。

    寒曜年握着球拍,说:“不知是否有荣幸和贺先生打一场?”

    贺初秋眸色沉了沉:“你要和我打?”

    寒曜年:“不行?”

    不愧是好兄弟。

    他刚把顾明哲打回去,寒曜年就过来替他出头。

    “可以。”贺初秋放下水瓶,声音冷了下来,“只是寒总腿伤,别怪我胜之不武。”

    寒曜年:“不劳贺总监挂心,我腿伤早已痊愈。”

    贺初秋拿起球拍走进球场边,他拿起网球,目光投向寒曜年的斜对角。

    抛球前,他习惯性转了下网球拍。

    这是会所租赁的拍子,不如定制的顺手,他现在还在找手感。

    寒曜年:“贺总还在等什么?”

    “嘭!”

    贺初秋将球抛起,纵身一跃,网球飞向寒曜年的场地。

    寒曜年目光紧追球路,扬起球拍将球打回。

    二人迅速开始对抽,一时间,整个球场都是他们抽球的梆梆声。

    贺初秋起初还比较收敛,直到发现寒曜年能跟上他节奏后,动作迅速凌厉起来。

    赛场上两道身影迅速移动,目光宛如猛兽牢牢锁定对方的身影,又迅速打出致命一击。

    他们互相打着刁钻的角度,用力挥下一球震得对方手臂发麻,快速进攻打破对方防线……

    他们明明没有对打过,此刻却仿佛配合了多年,无比默契。

    球场旁,顾明哲看得热血沸腾,暗自感叹:“贺初秋水平确实不赖,竟然能和老寒打得有来有回。”

    他撞了撞蒋奕肩膀:“蒋医生,你觉得他们谁输谁赢?”

    蒋奕:“贺初秋。”

    “你胳膊肘往外拐啊,”顾明哲不赞同,“那我赌老寒,他当年可打过美国大学生网球联赛,都是职业水平了。”

    蒋奕目光落在寒曜年骨折过的那条腿上,没有说话。

    中场休息时,寒曜年以微弱的优势拿下一局。

    球童进场捡球,寒曜年握着球拍返回休息处。此时室外气温只有几度,他后背和胸膛却已被汗水打湿,饱满的胸膛随着粗重的喘息声起伏。

    在场的都是男人,哪里能听不出来不对劲?

    顾明哲斜睨了他一眼,纳闷儿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禁欲的寒总怎么突然开始喘了?”

    寒曜年拿起毛巾擦脸,淡定道:“你和贺初秋打一局试试,你喘得更凶。”

    顾明哲不服气:“我当时虽然累,可没你喘得这么骚。”

    寒曜年:“正常运动,无不良引导。”

    说完,他拉开了衣服侧领拉链,露出下面饱满圆润的胸肌。

    顾明哲:“……”

    这还不骚?

    蒋奕指了指左边,顾明哲转头一看,发现十米开外就是贺初秋,他正坐在椅子上休息,有个美女给他送水,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

    顾明哲:“……”

    突然又有些可怜老寒了呢。

    “我在这边打球没事吗?会不会耽误工作?”贺初秋放下水瓶,问一旁的周清雅。

    “没事,”周清雅摇头,“总编说合作基本谈妥了,甲方两位总裁也想和寒曜年加深关系,等会儿会安排葛轻舟过来和你一起打。”

    葛轻舟和寒曜年?

    贺初秋皱了皱眉,但以他的立场,没有拒绝的资格。

    后半局葛轻舟也加入了战局,寒曜年那边出了个蒋奕,比赛开始前,四人站在网前一一握手,态度都很客气。

    贺初秋和寒曜年握手,一触即离,寒曜年问:“这局加个赌注如何?”

    葛轻舟抬眸看了眼贺初秋。

    “可以,”贺初秋平静道,“寒总你想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寒曜年目光落在他左手,缓缓道,“我要你的护腕。”

    贺初秋今天没有戴手表,取而代之是一个黑色护腕。

    贺初秋呼吸急促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冷静,说:“可以。”

    寒曜年:“你的要求呢?”

    葛轻舟是甲方,贺初秋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葛轻舟想了想,说:“如果我们赢了,那就请寒总做东请我顿饭吧。”

    他发言一向稳妥。

    寒曜年皱了皱眉:“只请你?”

    葛轻舟笑了笑:“寒总不敢?”

    寒曜年看向默不作声的贺初秋,说可以。

    这一局是贺初秋他们的发球权,贺初秋站在网前,斜对面是蒋奕,寒曜年在他正对面防守。

    哨声响起,贺初秋左手背在身后,对葛轻舟做手势——发外球。

    “嘭”的一声响,网球越过球网,落在寒曜年防守区域外侧。

    寒曜年右跨步打回,然后贺初秋和蒋奕开始接球,球场迅速热闹了起来。

    四人水平都很高,且铆足了劲儿,这次双打观赏性极强。

    林静恩却皱起了眉:“我怎么觉得轻舟有点儿不开心?”

    “有吗?”唐家瑞和每一个中年男人一样糊涂,“他不是打得很认真?”

    “就是太认真了,”林静恩摇头,神情担忧,“他很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这个贺初秋对他来说不一般。”

    “那你撮合他们呗,”唐家瑞建议,“反正咱们儿子条件这么好,贺记者没道理不答应。”

    “到时候再说吧,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林静恩摇头。

    葛轻舟是她唯一的儿子,小时候还是个乖宝宝,只是后来越长大越神秘,有时候,连她也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球场战况逐渐焦灼,双方比分咬得很紧,经常是对方拿到一个球,另一方又迅速追了回来。

    贺初秋连续打了几场,体力消耗很大,但依旧握着球拍,集中注意力盯着对面。

    他抛起网球,打出了一个内发球。

    这是蒋奕的正手球,但是蒋奕防守失误,寒曜年左跨步把球打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贺初秋看到他左腿闪了一下。

    接下来几次抽球,寒曜年偶尔接一个反手球,动作都比正手球要慢。

    应该是腿伤留下的后遗症,每次他迈开左腿时都有些迟疑,在左后方形成了破绽。

    接下来打球时,贺初秋都尽量避开了他左侧。

    葛轻舟却完全相反,他发现寒曜年这个破绽后,开始大肆进攻,频频得分。

    明明是好现象,贺初秋却变得有些心浮气躁。

    最新一球结束,贺初秋叫了暂停,和葛轻舟换了个站位。之前葛轻舟和寒曜年是对角线,非常方便发起进攻。

    位置调换,葛轻舟回眸看了他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后半局对方比分再次追了上来,只剩下微弱差距。

    最后一球,葛轻舟打在寒曜年反手位置。比赛结束,他们以轻微的优势险胜。

    贺初秋打了一下午的球,放下球拍时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汗淋漓,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汗水顺着眉心滴进眼睛,贺初秋抓起衣服擦了把汗,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寒曜年。

    走路还算正常,肉眼看不出有没有问题。

    “你心疼他了?”耳边突然钻进一道声音。

    贺初秋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葛轻舟又问:“你们之前谈过?”

    贺初秋:“……”

    太直白了,甚至有些冒昧,不太像葛轻舟会说的话。

    贺初秋收回视线,冷静道:“葛总,这是我的私事。”

    “我知道了,”葛轻舟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温和的模样,“这场球我打得很过瘾,合作愉快。”

    寒曜年站在球网对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贺初秋他们离开,蒋奕这才走过来,面露担忧:“老寒,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寒曜年瞥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和贺初秋早分手了,他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蒋奕欲言又止:“我是问你的腿。”

    寒曜年:“……”

    第33章

    “没事, ”寒曜年活动了一下膝盖,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这简直问题大了去。

    但蒋奕不是个八卦的人, 他是寒曜年的私人医生,更关心病人的身体。

    他又问:“文琦说你很久没去做心理咨询了, 你最近还会看见他吗?”

    寒曜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很少了。”

    蒋奕松了口气:“看来你情况有所好转。”

    寒曜年垂下眼皮:“或许吧。”

    蒋奕:“可惜我不是心理医生, 不了解详细的病理构成。”

    没想到蒋奕这么担心他,寒曜年心中一暖, 感动道:“蒋奕,你……”

    “你的病例这么特殊, ”蒋奕遗憾道, “如果我是心理医生,就可以在《应用心理学杂志》发一篇论文了。”

    寒曜年:“……”

    ·

    贺初秋和大部队一起回了会所,洗完澡出来, 在餐厅门口看到了寒曜年和葛轻舟。

    他们站在一起聊天,看起来竟然相当和谐。

    贺初秋又想起之前打球时,葛轻舟询问寒曜年的恋情, 又在赌局中提出要和寒曜年单独用餐。

    他为什么这么关注寒曜年?

    听说葛轻舟向家人出柜了,难道他看上了寒曜年?

    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二人外表都非常出众, 一个是风投大佬, 一个是投行精英,连事业都这么匹配。

    贺初秋脸色沉了沉, 主动过去打了声招呼。

    寒曜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葛轻舟主动说, 他等会儿要和寒曜年吃饭,晚餐不和他们一起用了。

    贺初秋嗯了一声,垂下眼睫进了包厢。

    首京财经的同事们已经到了,因为甲方两位总裁还没来,坐在沙发上围了一圈闲聊。

    没过多久,唐家睿和林静恩抵达落座,又提及葛轻舟和寒曜年单独用餐的事情。

    唐家睿的星光财富虽然也体量不小,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寒曜年的丰年资本,且在私行也想发展风投业务,自然也想要结交寒曜年。

    只是寒曜年平日里只和两个发小玩,又几乎不参与应酬,寻常人很难进入他的社交圈。

    没想到葛轻舟竟和寒曜年玩熟了,两位家长自然乐见其成。

    周治吹捧了两句,把林静恩笑得合不拢嘴:“年轻人嘛,跟我们这种老一辈的也玩不到一起,强行把他绑过来也没用,自己去玩也好。”

    周治又忙点头说是,夸奖林静恩这个母亲开明大度。

    说完,林静恩抬眸看了眼贺初秋,后者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看着桌上的水杯出神。

    今晚贺初秋表现得相当糟糕,全程沉默寡言,轮到他敬酒时倒是喝得比谁都猛。

    唐家睿和林静恩都不是劝酒的人,饭局结束,首京财经这边竟只有贺初秋一个人喝醉了。

    送完甲方后,周清雅看了眼醉醺醺的贺初秋,主动揽下责任:“我送他回去吧。”

    周治没放在心里,很自然地应下了。

    周清雅扶着贺初秋往门口走,贺初秋看起来挺高的,但摸上去全是骨头,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肌肉。

    周清雅常年健身,卧推能到60kg,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人扶着往外走。

    刚走出大门,贺初秋却突然挣脱她,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去。

    周清雅回头,看到了刚结束饭局的寒曜年和葛轻舟。

    贺初秋走到二人面前,对寒曜年伸出右手:“还给我。”

    周清雅和葛轻舟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给我?还什么?

    寒曜年不说话,贺初秋就伸手去他口袋里掏。

    他罕见这么失态,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葛轻舟扶住他肩膀,温声道:“初秋,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贺初秋挣脱他的手,固执道:“寒曜年,东西还给我。”

    寒曜年这才说:“东西不在我身上。”

    贺初秋不吭声了,只是用那双被酒气润湿的眼睛看着他,委屈中带着三分哀怨。

    寒曜年叹了口气,向他伸出手:“过来,我带你去拿。”

    葛轻舟抓住他胳膊:“别去。”

    贺初秋皱眉,挣脱他的钳制想离开,葛轻舟却俯身在他耳边说:“不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吗?”

    贺初秋抬头看了葛轻舟一眼,又很快挪到寒曜年身上。

    最后他收回视线,后退一步站到了葛轻舟身旁。

    寒曜年垂下眼眸,掩饰眼中那几近疯狂的占有欲。

    贺初秋让葛轻舟上了车。

    葛轻舟开车风格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太一样,频繁变道,超车,相当冒进。

    贺初秋被他晃得有些晕,开了半个窗户透气。

    冷风吹散酒气,让他精神好了一下,贺初秋问:“你和寒曜年聊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前方绿灯只剩三秒,葛轻舟加速冲过斑马线,回答他,“一些感情问题。”

    又不是相亲,两个大男人约着聊什么感情问题?

    贺初秋脸色不太好,问他:“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葛轻舟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感兴趣?”

    贺初秋懒得和他打哑谜,冷淡道:“不说就算了。”

    葛轻舟却回答了他:“没特意想过,但我喜欢聪明的人。”

    聪明的人,这不就是寒曜年吗?

    寒曜年高中时成绩就很好,稳上清北,大学又申请了常春藤名校,毕业后迅速在华尔街崭露头角,投资了众多优秀企业。

    没人会觉得他不聪明。

    贺初秋垂下眼眸,后半程没再说一句话。

    酒精让他大脑昏昏欲睡,他却没有睡着,给窗户留了个缝隙保持理智。

    直到葛轻舟把车停到他小区,贺初秋这才解开安全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葛总再见。”

    葛轻舟笑了一下:“就只是口头感谢吗?”

    贺初秋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初秋,你或许对我有些误会。”葛轻舟侧身看他,目光温柔下来,“但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你也没有男朋友。”

    贺初秋:?

    葛轻舟笑了下:“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贺初秋:?

    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喜欢寒曜年吗?”

    “寒曜年?”葛轻舟一怔,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实不相瞒,我非常讨厌他。”

    “你讨厌寒曜年?”贺初秋彻底茫然了,“那你为什么会问我和他谈过没?又特意约寒曜年单独用餐?”

    葛轻舟好笑:“那都是因为你。”

    因为他?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贺初秋大脑有些转不过来,茫然道:“可你说你喜欢聪明的人。”

    葛轻舟:“你的文章很有才华,在商业谈判中也表现优秀,聪明二字,当之无愧。”

    贺初秋:“……”

    他这才知道自己乌龙了,平心而论,葛轻舟职业、外形、性格都无可挑剔,他甚至已经向家人出柜了,是一个非常高质量的追求者。

    但是……

    贺初秋垂下眼眸,有些愧疚:“抱歉,我现在以工作为主,没有恋爱的打算。”

    葛轻舟往前一步,目光带上了几分压迫感:“是不想谈,还是不想和我谈?”

    这话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贺初秋正想说不关他的事,葛轻舟已经改口说:“抱歉,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你想不想谈恋爱、你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进退有度,给人留足了体面。

    贺初秋:“谢谢你的理解。”

    离开前,葛轻舟问他:“可以抱你一下吗?”

    贺初秋:“你的拥抱值得更好的人。”

    葛轻舟坚持:“你可以用这个拥抱断了我的念想,我们以后以朋友身份相处。”

    贺初秋拒绝告白一向果断,冷静道:“既然要断念想,直接离开才是最好的方式。”

    葛轻舟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贺初秋以为他就此放弃,没有防备地转身离开。擦肩而过时,对方却突然拉住他手腕,顺势抱了他一下。

    一股陌生的味道伴随着男人的体温入侵他鼻息,贺初秋下意识反感起来,他刚挣扎起来,葛轻舟已经松开手,缓声道:“我走了,晚安。”

    贺初秋:“……”

    他这才发现,葛轻舟的性格似乎并非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葛轻舟离开后,贺初秋转身往电梯方向走。

    他们这个小区有些年限了,庭院草木茂盛,在昏暗的灯光形成一团团阴影。

    贺初秋绕过一丛灌木,正准备打开单元门,黑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把他拉进了阴影中。

    “谁?!”

    刚才还经历了这样一件事,贺初秋现在防备心非常强,霎时浑身肌肉紧绷,曲起手肘往后打去。

    身后传来一阵闷哼,贺初秋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了寒曜年乌云密布的脸。

    “寒曜年?你怎么在这里……唔……”话还没说完,一双滚烫的唇落了下来。

    漆黑的小巷里,贺初秋被寒曜年抱在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舌头舔过他上颚,留下一串战栗的火种。

    黑夜加深了感官,让他几乎能从这个吻中感到愤怒,绝望,甚至是委屈的情绪。

    贺初秋太过震惊,一时竟然忘了反抗。

    直到身体产生某种私密的反应,他终于如梦初清,心中涌起一股羞愤和难堪,猛地挣扎起来。

    寒曜年承受了他的所有动作,唇上的动作越发凶狠。

    情急之下,贺初秋一口咬住寒曜年嘴唇,寒曜年吃痛发出粗重的喘息,终于松了口。

    贺初秋这才得以脱身,嘴都被亲肿了,眼底泛着生理性湿润。

    他愤怒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一巴掌甩了过去:“寒曜年,你疯了?!”

    寒曜年脑袋被打得偏向一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片薄红。

    目光却又狠又凶。

    “是,我确实是疯了,”他一把抓住贺初秋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然我也不会大半夜像条疯狗跟到你家楼下,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他怎么可以这么污蔑他?!

    贺初秋被气得浑身发抖,冷言回击:“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我们早已分手,我认识谁,我做什么,都和你没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戴着我送你的衬衫夹?”寒曜年冷冷看着他,“以后你和葛轻舟在一起,也打算戴着我送你的衬衫夹和他亲热吗?”

    贺初秋心脏发疼,双眼通红道:“寒曜年,你是特意过来羞辱我的吗?”

    “是你在羞辱我,看我为你吃醋愤怒,很可笑吧?”寒曜年冰冷、而又残酷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从来都不曾忘记你。”

    贺初秋被这一番话定在原地。

    身体被一种汹涌澎湃的感情填满,霎时眼眶发烫,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叫嚣。

    寒曜年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哪怕他们已经分手十年,期间没再有任何联系……

    “寒曜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带着不可抑制地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寒曜年拇指轻柔他红肿的下唇,温柔又偏执地说,“初秋,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第34章

    高中时, 贺初秋就是一个冷淡酷哥,冷、瘦、白,表情冷倦, 看起来非常禁欲。

    私下里, 班上的男生偶尔会看些颜色视频,但没人会邀请贺初秋一起看。

    因为大家都打心眼儿里认为, 贺初秋和这种东西毫不沾边。

    起初,寒曜年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在一起后他才发现, 这人切开是黄的,贺初秋其实非常好色。

    他尤其喜欢接吻。

    表白成功那天, 贺初秋就和他躲在小巷子里亲了半小时。

    两个毫无经验的高中生,刚开始那会儿都是毫无章法, 只得凭借本能行动。

    牙齿磕碰, 咬到舌头,刺破嘴唇是常事。

    贺初秋技术差,但偏偏瘾大, 而且他还喜欢咬人。

    跟个小猫似的,本来亲得好好儿的,结果他亲着亲着就要咬你一口。

    有点儿疼,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偶尔他下口实在重,寒曜年就捏着后颈把人往后提了提,哑声制止:“贺初秋, 你轻一点。”

    后者抬眸看他, 一双猫眼大而明亮,说:“寒曜年, 你是不是不行?”

    寒曜年低头,狠狠吻了他。

    只有被吻得非常用力、毫无反抗余地时, 贺初秋才会乖巧下来,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嘴唇又软又甜,仿佛一块儿可爱的小蛋糕。

    第二次接吻,是在圣诞节的下午。

    那天刚好是周六,大考考完下午两节课连堂,英语老师讲完卷子后还剩一个小时,给大家放了部英语圣诞电影。

    靠窗的同学主动拉上窗帘,教室瞬间昏暗下来,只有投影幕上的画面逐渐清晰。

    开头是一段机场独白,无数人在机场分别、重逢,拥抱、接吻。

    一句贯穿影片的台词响起:“爱,其实无处不在。”

    这是一部群像爱情喜剧,全明星阵容,由十对不同的情侣组成,全班同学都看得很认真,黑暗中亮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当影片中小男孩儿陷入苦恋,一脸认真地问“有比坠入爱河更痛苦的事情吗?”时,贺初秋的眼睛也跟着亮起,颇为赞同地点了头。

    寒曜年眸色暗了暗,他强行拉过贺初秋左手,在书桌下方和人十指紧扣。

    外面似乎下课了,又好像是放学了,但没有人在意,随着音乐层层递进,观众的注意力被吸引至最高潮。

    当小男孩儿突破重重阻碍奔赴到心仪的女生面前,收获一个甜蜜的吻;当英语作家在葡萄牙邂逅真爱,磕磕绊绊用对方的母语求婚,言语不通的女服务员,却用英语回答他“我愿意”。

    所有人都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这时候,贺初秋碰了下他胳膊,说:“我笔掉了,能帮我捡一下吗?”

    寒曜年低头帮他捡笔,桌下一片昏暗,他没发现地上有东西,抬起头说:“掉哪里了?我没看到……唔……”

    话未说完,他嘴唇突然一软。

    在影片高昂的音乐声中,贺初秋低下头,在书桌下给了他一个吻。

    ·

    贺初秋从床上醒来,又在梦中想起了当年的旧事。他在床上呆了十几秒,这才下床慢吞吞走向洗手间。

    咬着牙刷时,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晚那一幕……

    寒曜年是认真的吗?

    按理说,寒曜年应该恨惨了他才对。难道是昨晚被葛轻舟刺激,所以一时冲动口不择言?

    贺初秋摇头,打住继续扩散的思维,擦干嘴巴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就这样过了一周,寒曜年都没有什么动静,贺初秋这才松了口气,放下防备专心工作。

    年底,一个大规模、高规格的全球经济论坛将在南方海岛举行,往年他们都是派人前往报道,但今年周治决定蹭一波论坛热度,直接在当地举办年度经济人物评选。

    项目落地由商务同事负责,机酒、会场预定、物料制作都要提前落实,贺初秋作为内容负责人,虽不用去那么早,但也要提前准备专题、人物采访。

    差前一天是贺晨希爸爸的生日,贺初秋抽空回了一趟老家。

    现在两家小辈都不住胡同了,外公在贺初秋大学时去世,老房子只有外婆、舅舅舅妈三人居住,前几年又做了一番适老化改造,屋内干净宽敞,居住体验早已今非昔比。

    只是老人单独住这边难免寂寞,所以他们小辈有什么活动都会尽量安排在这里。

    贺初秋抵达时,门口已经停了辆黑色轿车,穿过院门,贺晨希趴在桌上写作业,旁边是下厨的寿星贺铸。

    当年他和母亲走投无路时,是这一大家人接纳了他们,贺初秋一直心怀感激。

    他递上礼物:“哥,生日快乐。”

    “初秋来啦,”贺铸抱了他一下,有些感慨,“又是一年生日,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又老一岁啰。”

    一旁嫂子拆台:“你前几天不是才炫耀,说自己靠加班卷走了好几个年轻人?”

    “那我能怎么办?”贺铸摇头,“现在房地产不景气,到处都在烂尾裁员,别人不走走的就是我。”

    贺初秋坐下,说:“寒山地产应该还行?”

    贺铸摇头:“集团这边还行,但听说下游合作方基本都收不到尾款,我们都在猜,今年老板会跌出首富的位置。”

    贺初秋并不意外,点头道:“房地产已经完成了它的阶段性使命,新兴产业早晚会取代房地产,成为新的增长点。”

    “还得感谢光琴和初秋母子俩,”贺初秋舅妈笑道,“要不是当年他们搬过来,你们也不会那么早就买房,刚好赶上了上涨期。”

    “可不是,”贺铸嘿嘿一笑,“现在我们房贷还完,再把晨希养大就任务完成了。倒是初秋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还单着?”

    “爸,”贺晨希脆生生打断了他的话,“你有心思管叔叔结不结婚,你怎么不关心自己能不能买大别墅?”

    “臭小子,你老爸要是能在首京买大别墅,你现在也不会连上600分都困难了。”贺铸迅速被转移了话题,“好好念你的书吧,别光顾着谈恋爱。”

    贺晨希挨了一通骂也不生气,笑嘻嘻冲贺初秋做了个鬼脸。

    贺初秋这才想起来,之前贺晨希说过,以后有人催婚会站他这边,没想到小姑娘还挺讲义气。

    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午饭。

    贺初秋还有工作,饭后说要离开。

    离开前,他问贺晨希:“你爸妈知道你和寒彦的事了?”

    贺晨希点头:“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也没有强烈反对,只说不影响学习就好。”

    贺初秋顿了顿,又问:“寒彦那边呢?”

    贺晨希:“他说他父母也不管他,自由恋爱。”

    贺初秋愣了愣,由衷道:“你很幸运,不管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都是一段值得珍惜的缘分。”

    “也谢谢小叔之前帮我,”贺晨希掏出一枚书签递来,“这是我之前和寒彦找到的四叶草,祝你也能好运。”

    如果他当初也能这么好运……

    但现在假设这些也没用了,贺初秋摇摇头,把这些无用的念头甩出脑海。

    第二天,贺初秋带上幸运四叶草去了海岛。

    论坛主会场建在一个半岛上,因为有世界政要出席,半岛整个片区都进行了严格的管控,贺初秋他们这种商业媒体只能住在岛外,且只有少量媒体证可以进入主会场活动。

    论坛期间周围酒店爆满,他们提前2个月就预定了住所,现在住在一栋度假区的别墅里。

    贺初秋住在二楼主卧,和一个男摄像同住。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去注册中心报道。刚走到门口,小雯哭丧着脸过来问:“初秋哥,还有别的房间吗?”

    “你没房间?”贺初秋往楼上看了眼,“商务说这套别墅可以住10人。”

    小雯有些尴尬:“是可以,但我是和男生合住。”

    另一个男生从楼上下来,也是一脸懵逼。

    这都是办的什么事,贺初秋叹了口气:“我问问商务那边还有没有房间。”

    贺初秋很快就得到了反馈。

    不仅是房间,现在周围酒店紧张得连一张多余的床位也没有。

    小雯拎着行李坐在沙发上,委屈得红了眼眶:“不然我睡沙发好了。”

    这个别墅住了这么多男人,怎么好让一个女生睡客厅。

    贺初秋对另一个男同事说:“你下来睡我的床吧。”

    “那初秋哥你……”

    贺初秋:“小雯自己住,我睡沙发。”

    小雯嗯了声,高兴又愧疚地点了头。

    处理完住宿问题,贺初秋开车去了媒体注册中心。

    普通活动是企业求着媒体报道,甚至还要给记者车马费,但这种大型论坛,各家媒体都是赶着来,他们提前半年就注册,也只能拿到少量名额。

    大型会议有庞大的媒体报道团,其中不乏国内外记者,首京财经这样的网络媒体只拿到5张媒体证,且只有贺初秋这张能进入主会场。

    这也就意味着,大部分报导任务都压在了他身上。

    贺初秋领完媒体证,扫码加入媒体群,根据最新日程划分了报道任务,发到工作群。

    过了一会儿,小雯私聊他:【初秋哥,今晚有一场可持续发展的主题,我们不去吗?QAQ】

    论坛邀请了一些当红艺人,小雯想去追星。

    【贺初秋:我们不报道,你可以自己去看。】

    【小雯!啊啊啊啊好的!初秋哥你人真好!!】

    【贺初秋:但你的媒体证进不去现场,只能在媒体中心看直播。】

    【小雯:QAQ】

    明星?贺初秋返回最新议程,对着纪安安这个名字看了好几秒。

    “初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律茜穿着一套白西装走来,“今年是你带团队过来?”

    贺初秋:“年年都是我。”

    律茜:“那我们明晚的夜话活动是你来吗?”

    “我去,”贺初秋点头,“你们这次的嘉宾含量很高。”

    “也是托了大会的福,”律茜笑笑,“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请到寒雷总。”

    听到这里,贺初秋脸上的笑意浅了浅。

    律茜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又问:“你们第三天晚上也有活动吧?”

    贺初秋点头:“经济人物评选。”

    律茜:“行,那到时候我让人过来。”

    评选是纯粹的商业活动,律茜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自己过来,能派个下属来发篇稿子,已经很给贺初秋面子了。

    二人简单寒暄,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论坛持续整整五天,不管从时间还是体量上来说,任务都非常繁重。

    因为主旨演讲在第四天上午,第一天任务不算太重,只有几场直播,和一些提前约好的采访。

    送走一个采访嘉宾后,贺初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和摄像一起从采访间离开。

    他昨晚没睡好,有点儿落枕,脖子很轻微地往一边偏。

    落枕不算大毛病,过几天自己就能好。但采访时总不可能歪着脖子采访嘉宾,贺初秋强行直起脖子,出来时就疼得有点儿受不了了。

    小雯很是愧疚,建议道:“初秋哥,不然晚上我睡沙发吧。”

    贺初秋撑着额头转过来看他,身型瘦长,肤色白皙,颇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

    他问小雯:“度假别墅一楼玻璃全透明,你不怕有变态在外面偷窥,或者半夜管家擅自闯进来?”

    小雯瑟瑟发抖:“您别吓我啊。”

    贺初秋摆了摆手:“真想替我分忧,下午的采访你去吧。”

    小雯不太熟练地应下了,她入职不到一年,虽然人勤奋,但业务还有些不熟练。

    贺初秋在媒体中心写了一下午的稿子,他没睡午觉,熬到三四点实在困得不行,去门口领了杯咖啡。

    论坛有星巴克入驻,免费提供各种咖啡。

    福利不错,就是人多,贺初秋排了一会儿才点到单,他要了杯冰美式,退到旁边等号取餐。

    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哄闹声,人群朝着一个方向围了过去。

    中间是一袭正装的寒曜年,纪安安跟在旁边和他说话。

    贺初秋愣了下,缩回脑袋转身就走。

    “贺先生,”星巴克员工却在此时大喊,“贺先生,您的冰美式好了!”

    寒曜年越过人群,目光准确地落在了他身上。

    贺初秋:“……”

    取咖啡的这几秒里,寒曜年已经走了过来。纪安安好歹是个大明星,不少人在用手机拍她。

    她似乎早已习惯,没有回避,只是扬起脸对寒曜年说:“曜年,你爸爸很担心你,你有空尽量回家一趟吧。”

    纪安安语气亲密,仿佛和寒曜年相识多年。

    贺初秋握着咖啡杯的右手紧了紧,不知是不是缺乏睡眠,他莫名有些烦躁。

    寒曜年没回答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是不想引起骚动,纪安安戴上口罩离开了。

    贺初秋端着咖啡也要走,被寒曜年一把攥住胳膊。

    “放手——”贺初秋伸手推他,身体却突然一僵。

    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站在原地,声音颤抖:“寒、寒曜年……”

    “你怎么了?”

    寒曜年拿走他掌心的咖啡,连忙把人扶到一旁。

    贺初秋不敢动弹,指了指自己后颈:“脖子,扭到了。”

    “这里?”

    温热的大手覆上他后颈,轻轻往下一压,疼痛减轻,贺初秋舒服得哼了一声。

    “别动,我检查一下。”男人宽大的掌心按压着他后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说,“目前来看,没有骨折或关节紊乱。”

    “我只是扭了一下。”贺初秋说完,转身想走,被寒曜年一把按住肩膀。

    “你也不想耽误工作吧?”

    贺初秋:“……”

    寒曜年说要帮他按摩,贺初秋歪着脖子跟人去了休息室。

    寒曜年扫了眼房间,说:“坐下。”

    贺初秋坐在椅子上,寒曜年过来左手抵着他额头,拇指和食指捏住后颈,然后开始按摩。

    刚开始还只是轻柔的抚弄,贺初秋习惯力道后,甚至觉得有些舒服,然而下一刻,寒曜年突然猛地用力。

    后颈霎时一阵酸痛,贺初秋顿时就受不了了,忍不住握紧了手。

    而且寒曜年的手好热,抵在他额头的掌心热乎乎的,后面按摩的那只手却异常灵活,一会儿轻柔一会儿凶猛。

    反复几次后,贺初秋疼得有点儿受不了了:“寒曜年,你究竟会不会按摩?”

    “需要给你看我的运动康复治疗证件吗?”寒曜年右手按着他后颈,边按边说,“先试试能不能治好,如果不行我联系论坛医疗组。”

    因为落枕叫医疗组,那也太丢脸了。

    贺初秋紧咬牙关,强行忍了下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寒曜年的按摩下,他后颈似乎能活动了一些。

    贺初秋刚放松警惕,寒曜年突然又开始使力。

    “啊……”

    那感觉又酸又爽,贺初秋没忍住叫出了声。

    意识到那一声有多奇怪后,贺初秋忍不住红了脸。

    还好房间没别人,不会误会他们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门口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贺初秋浑身僵硬抬起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周成抱着平板电脑站在门口。

    “对不起,”周成迅速低下头,像每一个看到不该看到画面的秘书那样说,“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

    贺初秋:“……”

    第35章

    周成说完转身离开, 还贴心地带上了休息室大门,仿佛他们真的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贺初秋咬牙:“……寒曜年,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寒曜年:“周成嘴很严, 不会乱说。”

    贺初秋恼羞成怒, 伸手把人推开,寒曜年却抓住他的手, 脑袋跟着低了下来。

    太近了,仿佛要接吻一般。

    贺初秋本能地往旁边闪避, 寒曜年却换了个方向,又把脑袋埋进了他左边脖颈。

    贺初秋喉结滚动, 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寒曜年,你干什么?”

    “贺初秋, ”寒曜年俯身在他耳边说, “你落枕好了。”

    贺初秋:“……”

    虽然很生气,但脖子确实不疼了。

    结束下午的工作后,贺初秋吃完晚饭, 去了总台的财经夜话。

    他在活动现场看见了寒雷,却没想到纪安安也在。寒雷在台上发言,纪安安坐在台下笑容亲切, 时不时伸手将长发别到耳后,一副国民女神的优雅表情。

    媒体席位在观众区域侧方,贺初秋恰好坐在纪安安左侧, 能清晰地看见她的手表, 在灯光下晃得刺眼。

    贺初秋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工作。

    却不料在茶歇时间, 纪安安竟主动过来找他。

    “贺记者,”纪安安穿着一袭白裙, 笑容优雅,“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见面了。”

    贺初秋:“你有事找我?”

    纪安安微微俯下身,贺初秋闻到了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他有点儿晕这款香,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能不能替我劝劝曜年?”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我和他家人都很担心他。”

    贺初秋没什么表情:“这种话你自己跟他说。”

    似乎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纪安安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改口:“抱歉,我也是急昏了头,竟然拜托你这个外人帮忙。仔细想想,曜年连他父母的话都不听,我就算让你出面又有什么用?”

    贺初秋磨牙:“说完了吗?”

    纪安安:“说完了呢。”

    “那请别再打扰我工作。”贺初秋戴上耳机,拒绝一切交流。

    因为纪安安这一打岔,活动结束贺初秋稿子都没写完,回别墅还有一段距离,而且现在不一定有车,他决定回媒体中心写完稿再回去。

    编辑和摄像都跟着他过来了,通勤车被调走接明天的活动客户,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接他们。

    半个小时后,贺初秋写完稿抬头:“车来了吗?”

    小雯有些尴尬地摇头:“还没呢,商务组那边一直没回复。”

    贺初秋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对小雯说:“那我先睡会儿,车来了叫我。”

    他太困了,下午本来要喝的咖啡也没喝上,脑袋刚挨着桌子就睡了过去。

    寒曜年参加了论坛的闭门晚宴,出来时又和企业家聊了一会儿,本以为贺初秋已经回去,没想到来新闻中心碰运气,竟看到贺初秋趴在桌上睡觉。

    旁边一个大包小包的男摄像,还有一个女生低着头玩手机。

    寒曜年走到旁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小雯立刻站了起来,很紧张地说:“寒总。”

    寒曜年抬手让她坐下,又道:“还有工作?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

    小雯:“我们等车来接。”

    寒曜年看了眼时间,问:“还要多久?”

    小雯支支吾吾:“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应该快到了吧。”

    这么久?

    等得贺初秋都睡着了。

    天天这么睡,脖子能好才怪了。

    寒曜年:“带上东西跟我走,我送你们回去。”

    “真的吗?”小雯眼睛亮了起来,“太谢谢您了,初秋哥最近好辛苦,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说完,她喊了声贺初秋名字,毫无反应。

    小雯伸手准备叫人,寒曜年抬手制止了她。

    小雯讪讪收回手。

    寒曜年又问:“他最近很忙?”

    小雯点头:“来这边后初秋哥就一直很忙,他不仅要自己写稿子,还要盯我们的直播,剪辑的视频,也休息不好,只能睡沙发……”

    “睡沙发?”寒曜年皱起了眉。

    偌大一个公司,连一个房间都订不到吗?

    小雯一脸愧疚地说:“公司订房间时没算好男女,我和一个男生同房了,初秋哥好心把房间让给我,自己去睡了沙发。”

    寒曜年垂眸看向贺初秋,他穿着西装趴在桌上,脸埋进臂弯,露出半截干净瘦削的后颈。

    想必是累极了,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有把人吵醒。

    很快秘书过来禀报,说司机已经在外面。

    寒曜年让小雯和摄像先走。

    小雯愣了愣:“那初秋哥……”

    寒曜年:“他今晚住我那儿。”

    ·

    贺初秋在轻微的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汽车后座里。

    “小雯,”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怎么不叫醒我,我怎么上车的?”

    “醒了?”小雯不在,只有寒曜年在他旁边,黑着张脸对着他。

    “寒曜年?”贺初秋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寒曜年纠正:“是你在我车上。”

    贺初秋:?

    他往周围看了一眼,又问:“我同事呢?”

    寒曜年:“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贺初秋顿了顿,试着问:“那你送我回去?”

    寒曜年:“嗯,回酒店。”

    贺初秋猜到了他的打算,飞快拒绝:“请你把我送回别墅。”

    寒曜年不做回答,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驶向酒店,停在了岛内一家高端酒店门口。

    这是组委会官方酒店之一,规格非常高,只有世界政要、著名企业家才能入住,安保极为严格,附近有大量巡逻特警和便衣警察。

    贺初秋不想和寒曜年在这里产生冲突,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

    酒店大门内外各有一道安检,还有人脸识别系统。贺初秋停在门口,对寒曜年说:“我的媒体证进不去。”

    寒曜年:“可以进。”

    贺初秋:“进不去。”

    他上午刚来过,当时约了一个企业家做采访,对方想直接在酒店进行,贺初秋过来却被拦在门口。

    寒曜年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推了下贺初秋后背,贺初秋往前一步,走到人脸识别机器前。

    “滴——”

    显示器上出现一个绿色的“√”,拦在面前的防护门自动打开。

    贺初秋:?

    他难以置信地进去,又回头看寒曜年:“我怎么又能进来了?”

    寒曜年跟着他进来,说:“给你加了权限。”

    贺初秋突然变得有些沉默。

    一方面,他鄙视有钱人可以行使特权,上午他在门口守了这么久,哪怕对方秘书亲自下来接也进不去,只得变更采访地点。

    但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也卑劣地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特殊待遇。

    贺初秋心情复杂地上了楼,一路上见到了许多只能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大人物。还有之前在医院看到的央电集团领导,也非常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电梯层层往上,最后停在了中间楼层。穿过长长的走廊,寒曜年拿出门卡刷开房门。

    贺初秋本以为寒曜年是和秘书住的套间,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个大床房。

    贺初秋脸色白了白:“你让我今晚睡这儿?”

    寒曜年关上门,淡淡道:“我回来拿东西,今晚不住这儿。”

    贺初秋:“那你住哪儿?”

    寒曜年:“你不用管。”

    贺初秋哪里不知道他住哪儿,最多就是找周成凑合一宿。但周成没有岛内住宿名额,只能住岛外的酒店,一来一回又要半个小时,现在都十二点了。

    贺初秋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寒曜年,我无法接受你这样的好意。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的行为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想的,寒曜年动作一滞,过了两秒后抬起头说:“抱歉,是我没考虑到这点,但我只想让你睡个好觉,并非让你因此就接受我的追求。”

    “可你没必要这样做,”贺初秋皱眉,“我又不能给你什么。”

    寒曜年:“你今晚睡个好觉,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不、不然你今晚留下?”似乎想补偿什么,贺初秋有些拘谨地开口,“已经这么晚了,你去岛外也要很久。反正床这么大,完全可以互不打扰。”

    “初秋,你高看我了,”寒曜年摇头,“我们不可能互不打扰。”

    贺初秋没反应过来:“什么?”

    寒曜年垂眸看他,目光隐忍而克制:“我喜欢你,不可能和你共处一室还无动于衷。我绝对会对你做点儿什么。”

    绝对会对他做点儿什么……

    贺初秋一怔,霎时烧红了脸。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你怎么能……”

    “晚安,祝你好梦。”寒曜年说完,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房间。

    脚步声逐渐远去,贺初秋跌落在沙发上,懊恼地捂住脸颊,耳朵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贺初秋耳朵终于消了热度,他收拾心情走进了卫生间。

    基础用品酒店都换了,刮胡刀用的寒曜年的,睡衣用酒店的浴袍将就,勉强也能对付一晚。

    贺初秋关了灯,躺在寒曜年睡过的床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酒店已经换了寝具,但他还能闻到寒曜年的味道。

    熟悉的苦涩木香包裹着他,仿佛男人厚实宽阔的胸膛。

    困意袭来,贺初秋沉沉陷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寒曜年?”贺初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寒曜年去而复返。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困倦的软绵:“你怎么回来了?东西忘拿了……唔……”

    话音未落,他嘴唇被人狠狠封住。

    寒曜年一言不发,仿佛一团安静燃烧的火,在黑暗中无声地亲吻他,沉默而炽热。

    贺初秋被大火裹挟,好不容易才伸出双手想要挣扎,又被人握住手腕拉倒头顶。

    寒曜年的手好热,拂过皮肤时在他身上留下一片火种,再迅速剥掉他身上的浴袍。

    微凉的空气吹过皮肤,贺初秋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粒新鲜的荔枝,经过一整个冬天的奔跑,终于被寒曜年握在手里。

    12月的北国还是一片冰霜,岭南却已经可以吃到新鲜脆嫩的荔枝了。

    荔枝外壳又红又脆,轻轻一捏皮就破开了,果肉白嫩,浸着水珠,是一场时隔数十年的久别重逢。

    ……

    “叮——叮——”

    贺初秋被一阵刺耳的闹铃吵醒,他在床上愣了好几秒,这才关掉闹钟,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心。

    他疯了吗?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贺初秋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光滑的触感让他为之一惊。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下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的睡袍去哪里了?!

    抬头找了一圈,睡袍正可怜兮兮地挂在床尾,要掉不掉。

    贺初秋:“……”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拉过被子盖住脑袋,默默红了脸。

    昨晚做这种梦就算了,竟然连睡袍都脱了!

    好在这里只有他自己,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昨晚是个变态。

    贺初秋自我安慰。

    “咚咚咚——”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三道敲门声。

    贺初秋睁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是“滴”的一声响,寒曜年开门走了进来。

    “贺初秋,你醒了吗?”男人走到床边,微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不起床要来不及了。”

    贺初秋:“…………”

    他死死埋在被子里,恨不得当场变成一具尸体。

    第36章

    “贺初秋?”一直没得到反应, 寒曜年开始拉他被子。

    吓得贺初秋连忙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双手死死抓住被子:“我醒了。”

    寒曜年松手,说:“会议快开始了。”

    贺初秋:“不想起。”

    青年语气黏黏糊糊, 眼神也有些闪躲, 仿佛是在撒娇。

    寒曜年笑着坐到床边,揉了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还赖床?”

    贺初秋:“……”

    虽然很想反驳他不是在赖床, 可他身下光溜溜的,也不可能当着寒曜年的面掀被子。人家好心把床借给他睡, 结果他竟然在人家床上裸睡,还做那种梦, 一听就好变态!

    绝对不能让寒曜年知道了!

    贺初秋急中生智,装出一副虚弱的语气:“寒曜年, 我好像感冒了, 你能帮我去买点儿药吗?”

    为了增强真实性,他甚至用力挤出几声咳嗽。

    “感冒了?”寒曜年摸了摸他额头,说, “似乎没有发烧。”

    贺初秋:“头晕,嗓子不舒服……”

    寒曜年:“行,我让秘书带过来。”

    说完, 他给周成打了个电话,半分钟就交代完了所有事情。

    贺初秋:“……”

    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可是……”

    寒曜年低头:“可是什么?”

    “可是我想吃你买的药, ”贺初秋咬牙, 红着脸补充,“没、没有那么苦。”

    寒曜年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愣怔, 又很快笑着说道:“好好,我这就去给你买, 你好好休息。”

    贺初秋臊得满脸通红,还要硬着头皮演戏:“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寒曜年揉了揉他头发,“我很高兴你这么依赖我。”

    贺初秋:“……”

    寒曜年的目光太过深情,贺初秋莫名有些心虚起来,他默默缩回被窝,整张脸都红透了。

    脚步声逐渐走远,然后是关门声,贺初秋迅速掀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睡袍披上。

    寒曜年没骗他,真的快来不及了。而且据他所知,寒曜年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主题演讲。

    按照正常来看,现在他们已经该去会场了,他却指使寒曜年出去买药,他该不会害人迟到了吧?

    贺初秋一边收拾东西出门,一边给寒曜年打电话:“我快迟到了,我先去会场了。”

    寒曜年:“你感冒没问题吗?”

    贺初秋:“睡了一会儿好多了,我们会场见。”

    贺初秋抵达会场时,刚好赶上第一个主旨演讲。

    他松了口气,在后排媒体席找了个空位坐下。

    旁边是认识的记者,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还夸他领带好看。

    贺初秋低头一看,靠,领带是寒曜年的!

    “还、还行。”他有些心虚地把领带放进衣服里,祈祷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第一个演讲嘉宾结束,周成从后门进入,偷偷摸摸递了个纸袋过来:“贺先生,寒总准备上台抽不出身,让我把药交给您。但您放心,药是他亲自买的。”

    贺初秋:“……”

    见贺初秋不接,周成继续说:“总裁让你先将就一下,等他演讲结束亲自喂您吃。”

    旁边同行投来好奇的目光,贺初秋一怔,疯狂咳嗽起来。

    寒曜年还要不要脸了?谁要他亲自喂药吃了?!

    贺初秋满脸通红接过袋子,把东西狠狠塞进了电脑包。

    五秒钟后,他又重新拿出纸袋,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贺初秋舌尖抵着硬糖,酸甜的果味儿在口腔里爆开,空荡荡的肚子终于好受了一些。

    前面两个嘉宾是国外的研究型学者,空而泛,大多来自曾经发表过的论文。贺初秋安排给下属出稿,他自己抽空写寒曜年的稿子。

    主持人介绍完毕,寒曜年在观众的掌声中上台,随后开始演讲。

    贺初秋的位置偏后排,看不清台上的身影,只顾埋头写稿。

    没过多久,摄影把照片发群里,惊讶道:“初秋哥,寒总领带和你一样诶。”

    贺初秋:“……?”

    他小心翼翼地糊弄过去,打算找个时间把领带换回来。正好演讲结束时周成过来找他,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休息室。

    贺初秋一口答应,他正好把领带换回来。

    休息室就在会议厅旁边,有专门的安保人员把守,专供演讲嘉宾休憩。

    贺初秋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个头,见只有寒曜年一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扯下领带递过去:“早上走太急戴错了,换一下。”

    寒曜年挑了挑眉:“有人看出来了?”

    贺初秋:“那倒没有。”

    寒曜年:“既然没有,我们现在更换领带,反而更容易让人误会吧。”

    贺初秋:?

    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贺初秋还没想好要不要换,寒曜年已经从他手中抽出领带,往前一步给他系上。

    从没有人给他这样系过领带,贺初秋下意识躲了下:“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男人粗大的手捏住他下颌,确认他不会再闪躲后,这才松手翻起他衬衫衣领,认认真真地给他打领带。

    寒曜年拇指压着领带,问他:“你喜欢什么结?”

    贺初秋没那么多讲究,答道:“最普通的那种就行。”

    一分钟后,寒曜年松开手,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给他当镜子。

    贺初秋看了眼:“这是什么?”

    “半温莎结,”寒曜年说,“比较正式,但不会太隆重。”

    贺初秋又看了看,和他平时红领结打法有些不一样,但还挺好看的。

    寒曜年:“这条领带很适合你。”

    贺初秋也觉得。

    寒曜年:“就是衬衫有些皱了。”

    他昨天都没换衣服,能不皱吗?

    贺初秋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曜年说:“我这里有衬衫夹。”

    贺初秋抬眼瞪他:“寒曜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后者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贺初秋:?

    “我只是看你衬衫有些皱,想要给出解决办法。”寒曜年倒打一耙,“胡思乱想的人是你吧?”

    贺初秋咬牙:“寒曜年,你就是这样追人的吗?”

    “抱歉,第一次追人不太熟练,”寒曜年抬眸看他,“不然你教教我?”

    贺初秋:“……”

    “你做梦。”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

    寒曜年:“你还没吃药。”

    贺初秋:“我宁愿死了。”

    贺初秋离开休息室,又很快投入了下一场报道。

    一直忙到中午,午餐时,他在餐厅里遇到了小雯。

    贺初秋端着餐盘过去,问:“你第一年跟大型活动,感觉怎么样?”

    小雯入职时间要短一些,前几年这个会议都是葛佩珊来。

    “挺好的,”小雯眼睛亮了亮,“很有趣,看到了很多电视上的人,岛上气候也很好,就是有点儿累。”

    岂止是有点累,漫长的航线加繁复的工作,除了贺初秋,公司已经没人愿意带团队外出报道了。

    如果不离职,贺初秋也打算减少跑一线的时间。

    不过他很快就要走了,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大型项目。贺初秋有点儿强迫症,想在结束前画个完美的句号。

    贺初秋不是个话多的人,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小雯在说,很自然地谈起了昨晚的事情。

    小雯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初秋哥,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贺初秋:“还行。”

    小雯:“需要我帮你带衣服过来吗?”

    连小雯都看出了他没换衣服?贺初秋低头看了眼,难道他衣服真的很皱吗?

    “不用。”贺初秋摇头,说,“今晚还有评选活动,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吃完饭后,贺初秋去了趟洗手间,对着镜子认认真真看了好久。

    衬衫能看到明显的褶皱,西装也不再挺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社畜的狼狈。

    他下午还有一个采访,晚上又还要支持公司的活动,这幅样子确实有些太敷衍了,又没时间回去换衣服。

    早知道上午就接受那个衬衫夹了,贺初秋整理衣服离开,回到新闻中心打开公文包时,突然发现电脑下方有两条柔软的皮制品。

    是衬衫夹。

    寒曜年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贺初秋拿起来看了眼又迅速塞了进去,他咬了咬牙,去洗手间给自己穿上了衬衫夹。

    细腻的皮带贴着大腿,走动时带来很轻的摩擦感。

    贺初秋耳朵红了红,默默扣上了西服纽扣。

    傍晚,首京财经的员工集体去支持公司活动。贺初秋也早早坐在了工作台,准备专题和视频直播。

    突然手机发出“嗡”的一声响,微信里跳出一条消息。

    【寒曜年:我需要几点到?】

    【贺初秋:小秘书没跟你对时间?】

    【寒曜年:我忘了。】

    贺初秋:“……”

    他不负责接待嘉宾,但还是在工作群里找出流程,转发给了寒曜年。

    贺初秋放下手机工作,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起来。

    【寒曜年:今晚是你给我颁奖吗?】

    【贺初秋:应该是我们总编。】

    【寒曜年:可以换成你颁奖吗?】

    【贺初秋:你是总裁,我只是个总监,就算我愿意给你颁奖,我也没有这个资格。】

    寒曜年不吭声了。

    贺初秋放下手机,微信又震了起来。

    【寒曜年:那你努力,争取早日当上总编。】

    【贺初秋:……滚】

    晚上7点,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摄影师穿梭其间,共享相册里陆续更新了许多照片。

    在一众获奖的中老年男人中,寒曜年显得尤为英俊,挺拔。贺初秋默默保存照片,顺手裁剪掉旁边那些不相干的人。

    颁奖流程很简单,分为单人奖、团队奖,寒曜年是单人奖项,在前30分钟就会出场。

    主持人在台上cue流程,然后是总编周治揭晓奖项,至于颁奖,除了他们公司的高管以外,通常也会邀请一些行业名人出面。

    之前的颁奖嘉宾都有名字和title,轮到寒曜年时却是空白。

    贺初秋以为周治没找到人,打算亲自上阵。

    寒曜年在音乐声中登台,礼仪小姐端上奖杯,周治走到台前,却没有颁奖,而是拿过话筒说:“今天的颁奖典礼,我们有幸邀请到了一位重量级嘉宾——欢迎寒山房地产集团董事长寒雷,来给寒曜年总裁颁奖。”

    怎么会邀请寒雷?

    贺初秋猛地抬起头,看到寒曜年脸色白了白。

    音乐声响起,寒雷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台中央,拿过奖杯递给寒曜年。

    寒曜年没接,他和寒雷对视了将近十秒钟,这才伸手接过奖杯,在周治的安排下合影留恋。

    照片里,寒曜年握着奖杯站在舞台中间,旁边寒雷握着他的肩,笑容骄傲灿烂,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父慈子孝。

    寒曜年领完奖后就消失了,最后大合影时都没有出现。

    贺初秋有些不放心,但工作还没结束,他被迫坐在原地,制造出一堆电子垃圾。

    而且,他们什么时候请寒雷了?

    周治能请来寒雷?

    贺初秋问商务组同事,对方告诉他,他们没有邀请寒雷,是寒雷下午临时起意要来颁奖,太过突然,连日程都没来得及更新。

    贺初秋突然想起昨天纪安安说的那番话,寒曜年明显和家人有矛盾,难道寒雷是来堵人的?

    讨厌的人突然出现,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育你,那得多恶心啊?

    贺初秋带入自己那个渣爹,被恶心透了。

    说不定媒体还会大肆宣传父子同框,说什么父慈子孝,虎父无犬子。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好不容易挨到活动结束,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给寒曜年打电话,关机。

    他联系周成,周成也不知道人在哪儿。

    贺初秋跑遍整个会议中心,还是没有看到寒曜年。他停在大门口,气喘吁吁地趁着膝盖,清秀的脸上满是焦急。

    寒曜年去哪里了?

    他不会想不开吧?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玻璃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寒曜年?”贺初秋悬到半空的心终于落下,眼睛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

    寒曜年:“你去哪儿?我送你。”

    贺初秋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你没事吧?”

    寒曜年似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语气平静地说:“没事。”

    贺初秋不太放心:“那你怎么手机关机?”

    寒曜年:“没电了。”

    太明显的借口,但贺初秋没有戳破。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捏成拳头:“对不起,我不知道周治请了寒雷。”

    寒曜年:“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贺初秋没吭声,但觉得有自己的责任。

    寒曜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去哪儿?”

    贺初秋摇头:“不知道。”

    寒曜年:“那我做主了?”

    轿车在夜色中疾驰,城市喧嚣声逐渐远去,咸湿的海风拂过面庞,周围只剩下哗哗的海浪声。

    贺初秋报道这个会议整整6年,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片海湾。

    脚下的沙滩洁白细腻,微弱的月光照亮海面,海浪平静温柔,非常浪漫。

    贺初秋眼睛亮了亮:“寒曜年,这里好漂亮……”

    话音未落,他身体突然一软,寒曜年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最初只是试探性的一个拥抱,见贺初秋没有反抗,这才逐渐收紧双臂。

    男人强壮有力的胳膊紧箍着他,力气大得贺初秋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挣扎了一下,迎来的是更强烈的禁锢。

    “别动,”头顶的声音低沉压抑,“让我抱会儿。”

    虽然表面装作无所谓,但果然还是会伤心吧。父母本应是最亲近的人,结果却把人伤得最深。

    贺初秋拍了拍他后背,抬起头给了寒曜年一个安抚的吻。

    第37章

    这一吻一触即离, 松开人时,贺初秋已经耳朵都红了,表情却很镇定:“寒曜年, 你还好吗?”

    后者沉沉地看着他, 眼中透着震惊和诧异。

    贺初秋被他看得有些发憷,下意识张嘴:“你要是不喜欢, 我……”

    下一秒,寒曜年用力封住了他嘴唇。

    这一吻凶猛又强势, 带着难以言喻的压抑和苦闷。

    贺初秋双手抵着寒曜年胸膛,然而在推开对方前一刻, 又不由得心软下来。

    最后他无力地松开手,放任了寒曜年的所有动作。

    一吻结束, 月亮已经从树梢升到半空, 贺初秋靠在寒曜年怀里,脸有些红。

    “再让我抱一会儿,”寒曜年脑袋埋在他侧颈, 声音低沉压抑,“乖,一会儿就行。”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寒曜年, 贺初秋认命,闭上了眼。

    好再拥抱没有持续太久,寒曜年就松开他一起回了车里。

    贺初秋坐在副驾驶, 感觉气氛有点儿尴尬, 故作镇定地拿起了手机。不过半个小时没看,他微信上已经有许多工作消息, 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贺初秋一一处理完毕,又在朋友圈刷到了一个小视频。

    一位负面缠身的基金经理刘旺康发视频称, 自己正在和投资机构接触,暗示或将迎来新一轮融资。

    视频中是他和寒曜年交谈的画面,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谁都能看出来,这所谓的机构是指寒曜年。

    刘旺康执掌了一支指数型基金,基金规模接近10位数,过去这三年里,不管股市如何波动,他的基金都连年亏损。

    网民肯定不乐意了,相关人士举报他内幕操作,现在已经被证监会启动调查。

    刘旺康曾经找过贺初秋合作评选活动,被他拒绝了。

    没想到竟然找到了寒曜年这个人脉。

    按理说风投机构不会投基金,但万一寒曜年钱多得花不出去,想进入股市呢?

    贺初秋皱眉,问正在开车的寒曜年:“你在接触刘旺康?”

    寒曜年:“谁?”

    贺初秋把视频给他看。

    寒曜年:“这不是你们的工作人员吗?”

    贺初秋:?

    “就是今晚活动的事,”寒曜年回答,“活动开始前我在休息室,他和周治一起进来,我以为是你们工作人员,和他交谈了几句。”

    贺初秋骂了句脏话。

    估计又是周治在背后搞小手段,妄图用寒曜年误导股民。

    贺初秋被恶心到了,但也终于放心下来:“我收到内幕,监管机构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你别碰他。”

    就算贺初秋不说,以寒曜年的水准也不会投资这种项目。

    但他享受被贺初秋管教的感觉,很配合地说:“嗯,我都听你的。”

    聪明的人都是点到为止,贺初秋没再多言,让寒曜年把自己送回别墅。

    周治之前就做过不少令人恶心的事情,只要不涉及犯法,贺初秋都能捏着鼻子当做没看见。

    可这次,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寒曜年身上。

    贺初秋心里憋了股恶气,这次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回来时员工们刚好结束聚餐,办完了这么大一个项目,大家都明显松了口气。

    周治走在前头,笑着和他打招呼:“初秋,你可是这次活动的大功臣,怎么没来参加庆功宴?”

    贺初秋走到他面前,脸色沉沉:“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见他脸色不好,其他人不敢插话,一窝蜂散开了。

    周治喝了不少酒,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走到阳台:“怎么了?”

    贺初秋:“刘旺康是你介绍给寒曜年的?”

    周治打了个酒嗝,说:“我可都听了你的,没让他们上赞助名单。”

    贺初秋:“我也没让你用他们算计寒曜年!”

    “利用一下寒曜年又怎么了?”周治目光变得奇怪起来,“我不过是让他们见一面,现在自媒体这么发达,他们要那么写,我有什么办法?”

    贺初秋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怒火:“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

    周治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贺初秋冷冷道:“钱退回去,然后发公告澄清,说寒曜年从来没有投资他们的意愿。”

    周治表情霎时冷了下来:“贺初秋,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周治,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贺初秋厉声说道,彻底沉下了脸,“刘旺康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利益输送造成数亿元亏空,银保监会都已经介入调查。你收他钱给他背书就算了,竟然还妄图拉寒曜年下水?要是真追究起来,你也会落个操纵股价的罪名!”

    “我又没想那么多,”周治有些心虚,目光闪躲起来,“人家都那么求我了,就想和寒曜年见一面,我引荐一下怎么了?”

    贺初秋不想听他狡辩,扔了个平板电脑过去:“今晚就写公告,你亲自发。”

    “都是谣言而已,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周治面露难色,“要是我们真澄清了,反而会落人口舌。”

    贺初秋怔了怔:“你就是这样想的?”

    周治:“我只是实话实说。”

    贺初秋目光一瞬变得非常失望:“我只是以为你爱钱,但没想到你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周治,你对得起当初学新闻时立下的誓言吗?”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周治被戳到痛处,愤怒地叫了起来,“是,你是清高,你尽管看不起我,但你以为你的工资是哪里来的?!我养着这么大一个公司,要是没我赚这些脏钱、烂钱,你们全都得去喝西北风!”

    贺初秋冷笑一声,表情很冷:“别再自欺欺人了,分明是公司的员工在养你。”

    这次对话不欢而散,贺初秋也没有想到,离职前竟然会和周治闹得这么难堪。

    好在寒曜年随后公开表示,丰年资本注重价值投资,不会进入股市,这才没有掀起什么风波。

    次日,周治飞回首京市,贺初秋留在当地继续报道会议。

    两天后论坛结束,贺初秋请了一周的年假。

    来首京财经工作这三年来,贺初秋没休过一天年假。

    他们工作确实忙,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儿。

    之前他提过一次,周治就一脸为难地说:“我也想给你批假,但公司没了你真的不行。这样,你等没那么忙的时候再休假吧。”

    再后来,贺初秋再也没有过闲暇。

    但现在,公司乱成什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了。

    贺初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住进了岛上的五星酒店。

    大会后酒店重新恢复淡季,物料撤走,各种安检流程也全部取消,拥挤的道路变得宽敞,有一种繁华落尽的平静。

    贺初秋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他定了一间海景房,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去酒店的私人沙滩散步。下午通常是看书,游泳,沿海骑行,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躺在沙滩椅上发呆。

    生活慢下来,他紧绷的弦也渐渐放松,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只是呆久了还是有些无聊,两天过后,贺初秋准备找点活动来做。

    酒店有合作的冲浪潜水俱乐部,贺初秋游泳水平很好,但还没玩过冲浪和潜水,权衡之后,他先报了个冲浪活动。

    第二天上午,贺初秋乘坐俱乐部的车去了潜店。

    还没靠近海边,街上已经能看到许多肤色黝黑、身材紧致、穿着比基尼的年轻女性,她们笑容明朗又自信,散发着一种打工人没有的松弛美。

    三轮车穿过闹市,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家靠海的潜店旁。

    店铺外面放着五颜六色的冲浪板,招牌上印了一只苏格兰牧羊犬,似乎有养狗。店内空间宽阔,有不少浪人和教练,生意很好的样子。

    “赵哥,”接他过来的人朝屋里喊了句,“这里有一位合作酒店的顾客。”

    “知道了。”话音落下,柜台后面抬起一个脑袋,留着长发,肤色黝黑,像是一个卤蛋。

    虽然海边紫外线很强,但贺初秋还是第一次见黑成非洲人的人,一看就非常专业。

    他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被叫做赵哥的男人问他:“有冲浪基础吗?”

    贺初秋:“没有。”

    赵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你是请的1V1私教?”

    贺初秋说是,在度假期间,他不想过分苛待自己。

    “行,那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你安排教练。”离开前,赵哥又问,“对了忘记问你,有指定的教练吗?”

    贺初秋说没有,老板比了个OK,朝店外的沙滩走去了。

    贺初秋换好衣服出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裤脚。

    裤子太短了,站立时到大腿中间,坐下就快缩到腿根了。

    他极少穿这么宽松的裤子,相当不自在。但他一看周围的人一个穿得比一个少,有些男生甚至直接光着上半身,又瞬间释然了。

    没过多久,老板领着人回来,介绍说是他教练。

    贺初秋抬起头:“教练你好……”

    下一刻,他人呆在了那里。

    一身休闲服的寒曜年站在在面前,手里抱着个冲浪板,他单手插进裤兜,神情松弛闲适。

    谁能告诉他,寒曜年为什么在这里?还当起了冲浪教练?

    寒曜年看了他一眼,仿佛没认出他一样,径直对老板说:“就是他要学冲浪?”

    老板点头:“我们这边人手不够,辛苦你了。”

    “行吧,”寒曜年推开更衣间,似乎有些不情愿,“我去换下衣服。”

    贺初秋这才回神:“老板,刚才那人……”

    “你别看他不是驻店教练,但他冲浪贼厉害。”老板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这次也是你运气好,竟然被你碰着了。”

    贺初秋:“不是,我是想知道他怎么会……”

    老板:“你放心,我们收费还是不变,10节课包学会。”

    贺初秋:“……”

    毫无意义的一场对话。

    然后更衣间门打开,寒曜年换好衣服出来了。

    刚才还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现在出来却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健壮饱满的上身,充满了男性力量感。胸前有两粒淡粉,在浅色皮肤上无端显得有些暧昧。

    该说不愧是在国外呆过吗?平时看寒曜年挺正经的,但没想到现在竟然如此开放。

    虽然身材确实很好,胸大腰细,腹肌斜斜收进裤腰,前“凸”后翘。

    贺初秋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男人一脸坦然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温热的掌心拍他肩膀:“走了。”

    贺初秋跟上去,终于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

    “来冲浪。”寒曜年回答,递给他一管巴掌大的物体。

    贺初秋:“什么?”

    寒曜年:“防晒霜。”

    贺初秋:“我不涂。”

    寒曜年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却也没多说,只是收回手,往自己身上挤了一大坨。

    白色防晒霜在身上涂开,黏黏糊糊的,还滋滋作响,在炎热潮湿的空气中,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贺初秋:“……”

    是他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寒曜年是故意这么涂的?仿佛是在勾引谁一样。

    贺初秋移开视线,不想踩他这个陷阱。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对男女,男人哭丧着脸冲了进来:“我靠,老板,我好像晒伤了!”

    “太阳也不大啊,怎么把我皮都晒掉一层了?”他后颈、胳膊上一片赤红,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

    “让你不涂防晒?”旁边女人奚落道,“还说什么是女人才涂的东西,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男人委屈起来,哼哼唧唧:“老婆你都不心疼我。”

    “海边就是这样,看起来是阴天,其实紫外线超强,”老板丢了罐芦荟胶过来,“你先涂个芦荟胶,实在不行去医院。”

    男人让老婆帮他涂药,被痛得哇哇大叫。

    贺初秋:“……”

    不涂防晒竟然这么惨吗?

    寒曜年扬了扬防晒霜:“要吗?”

    贺初秋默默伸出右手。

    寒曜年挤了一大坨防晒霜在他掌心,贺初秋先是往脸上抹,然后是耳朵,脖子,他穿的是长袖,衣服遮住的地方不用抹,继续往下……

    腿也要涂吗?

    感觉有点儿尴尬,而且腿一直泡在水里,应该不太容易被晒伤。

    贺初秋把防晒霜还回去,寒曜年看了他一眼,问:“你好了?”

    贺初秋淡定道:“好了。”

    寒曜年没说什么,又打开防晒霜挤了一大坨出来,然后蹲下。

    屋内人多有点儿挤,贺初秋准备去外面,刚迈出一只脚,然后大腿突然一凉……

    寒曜年正蹲在他面前,给他大腿涂防晒霜。

    “不能偷懒,大腿也要涂。”

    寒曜年说着,掌心涂满液体往他腿上抹,黏滋滋,滑腻腻,在皮肤的摩擦下,防晒霜逐渐升温,变得滚烫起来。

    贺初秋浑身紧绷站在原地,耳朵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旁边美女笑着吹了个口哨:“老板,服务这么好,我可以点他吗?晚点儿再学也行。”

    老板笑着说:“他可不归我管,你自己问他。”

    美女又问寒曜年:“帅哥,怎么买你的课啊?”

    寒曜年起身,一脸淡定地说:“抱歉,我只卖给他。”

    美女“哦”了一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贺初秋:“……”

    就非得这么说吗?

    “涂完了,”寒曜年仿佛个没事人一般,把防晒霜递给贺初秋,“可以帮我涂一下背吗?”

    贺初秋正在气头上,毫不犹豫:“不可以。”

    美女笑了笑:“我不介意代劳。”

    她穿着比基尼,笑容火辣又热情。

    贺初秋瞪了寒曜年,挤出一大坨防晒霜往他后背一拍。

    本来是报复,但掌心结实而弹性的手感让他惊了一瞬,寒曜年的背肌又软又韧,带着温热的体温,诱人靠近。

    贺初秋很确定自己没有皮肤饥渴症,但当他抚摸寒曜年温暖的皮肤时,却难以自制地感到了一股愉悦和满足。

    这是大脑在释放催产素,会减轻压力,同时向大脑反馈奖励机制。

    只是人类大脑被设计成具有这种机制,并不是他真的很想摸。

    但手感真的好好,不软不硬,温温热热,后背就已经有这种手感了,要是他能摸到前胸……

    贺初秋双手抚上寒曜年肩膀,这个角度已经能看到他的胸肌,如果顺着往下,就能够摸到……

    打住,这也太变态了。

    贺初秋脸颊红了红,正准备收回手,身后突然传来“汪”的一声,一只苏格兰牧羊犬从沙滩上跑进来,猛地往他背上一扑。

    五十多斤的大型犬像小钢炮似的冲过来,贺初秋毫无防备,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往前滑,掌心被一堵温热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他本能地捏了起来,又Q又软,弹弹的,手感非常好。

    贺初秋:???

    等等,他在捏什么???

    贺初秋浑身僵硬的低下头,看到自己双手正牢牢抓着寒曜年的胸,因为太过用力,连手指都陷了进去。

    贺初秋:“…………”

    他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寒曜年会相信吗?

    第38章

    胸肌, 一个男人最好的嫁妆。

    非常不合时宜的,贺初秋脑中突然蹦出这句话。

    “还要摸到什么时候?”一道凉凉的声音响起。

    贺初秋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收回自己犯罪的双手, 倒打一耙:“好端端的,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你要是穿着衣服,我也不会摸到你的胸了。”

    寒曜年好笑:“倒成我的不是了。”

    贺初秋板着张脸往外走, 生硬转移话题:“我要上课。”

    寒曜年没再追究,他走到冲浪板面前, 问:“你想学长板还是短板?”

    贺初秋:“有什么区别?”

    寒曜年回答:“长板优雅,短板更激进一些。”

    贺初秋单手抵着下巴, 目光在两种板子中间逡巡,似乎有些纠结。

    寒曜年:“初学者长板入手更适合, 操作简单, 相对比较好入门。”

    贺初秋:“那我学短板。”

    寒曜年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拿着冲浪板到海边沙滩上,先学习陆上动作。

    冲浪动作并不复杂, 初学者学会划水、起乘就算入门,关键是平衡和时机。

    寒曜年给他讲解注意事项,贺初秋趴在冲浪板上跟着练习。

    海风徐徐吹拂身体, 贺初秋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惬意,这才是生活啊!

    这是南岛著名的冲浪圣地,近岸处是低矮、缓缓崩溃的浪花, 只有一米多高, 非常适合初学者,稍远处会出现两三米高的管浪, 也能满足冲浪爱好者的需求。

    放眼望去,海面上漂浮着花花绿绿的板子, 沙滩上也有许多准备下海的游客和浪人。

    “你好,请问你是教练吗?”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生过来搭讪,“哪家俱乐部啊,可以找你学冲浪不?”

    寒曜年:“我不是教练,只教朋友。”

    贺初秋双手撑起身体,从冲浪板上站了起来。

    女生看了眼贺初秋,眼睛亮了亮,又说:“你们来旅游?要不要一起玩?”

    寒曜年没吭声,看了贺初秋一眼。

    贺初秋:“教练,我练好了。”

    寒曜年:“……”

    女生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不是说朋友吗?

    原来现在的教练还挑选客人?

    贺初秋走到海边,把冲浪板扔进海里。

    寒曜年提醒他:“安全绳别忘了。”

    贺初秋从冲浪板上找到安全绳,正准备绑上,寒曜年很自然地接过,蹲在脚边帮他系上了。

    贺初秋愣了一下,脚指陷入沙滩,抓紧,又松开。

    他眼睫轻颤,没有道谢。

    寒曜年又拿了副耳机过来,让他连接运动手表,等会儿在运动过程中实时通话。

    贺初秋不想要,寒曜年直接把耳机扣在他耳朵前,说:“戴上,离太远你听不到我的指令。”

    说完,寒曜年抬起他左手,操作运动手表连接蓝牙。

    贺初秋今天戴的是运动手表,表盘不算大,隐约可见手腕内侧的图案。

    他捂住手腕:“我自己来。”

    寒曜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关你的事。”

    说完,贺初秋推着冲浪板走进大海。

    当海水淹没胸膛时,他抓着冲浪板翻了上去。贺初秋运动神经好,几乎没费什么力就保持了平衡。

    “抬头,找浪。”寒曜年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骨传导耳机和入耳耳机体验不太一样,环境音清晰,但说话声音也非常清楚,就仿佛寒曜年正在他耳边低语。

    “我知道。”贺初秋掩去心里的异样,随着波浪漂浮在海面,寻找可以起乘的浪花。

    左边有人,右边也有人,身后的海水开始波动,他后面有一道浪!

    “划水,追上去。”

    “找到波浪从后方抬起你的感觉,浪板下倾……就是现在,站起来!”

    贺初秋迅速撑起身体,脚下波涛汹涌,在晃动的海面保持平衡不是件易事,但贺初秋做到了,他重心放在□□,抬头看向逐渐崩溃的波浪,在晃动中找到了自己的节奏,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转向。

    短板在他脚下转向,沿着崩溃的浪花一路飞驰,海风夹杂着水汽扑向他脸颊,脚下轻飘飘的,仿佛飞起来一般。

    贺初秋心跳得很快,眼神透过海浪寻找身后的身影。

    “寒曜年,”他兴奋地喊了起来,“看,我做到了!”

    “嗯,我看得很清楚,”男人低沉的嗓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令人酥麻的笑意,“你做得很棒。”

    贺初秋心脏莫名跳漏了一拍,霎时分了神。

    “噗通——”

    他被浪掀翻在海里,咕噜咕噜地冒泡。

    绑在脚踝的安全绳拉住了他,贺初秋往上划水,像是灵活的鱼钻出水面。

    寒曜年已经到了他面前,笑着问:“好玩吗?”

    “好玩,”贺初秋抱着冲浪板,他身体都湿透了,表情却很兴奋,“我还要来。”

    贺初秋一直玩到傍晚,学会了浪底转向,甚至钻了十几秒的浪管。

    当他穿过剔透的海水在海面飞翔时,贺初秋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没有被摧毁,淹没,击倒。

    他站在海浪之上,生来自由。

    当贺初秋划水再次追逐一道新浪时,寒曜年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停下,你不能玩了。”

    “我可以。”贺初秋注视着那道海浪,感受海水托起他身体,起乘,然后“啪”一下被拍进海底。

    他太累了,持续不断的肾上腺素让他心情高昂,但身体早已变成一台过度损耗的机器。

    贺初秋张开双臂,任由身体坠入海底,又被冲浪板上的安全绳拽了回来。

    夕阳散落海面,随着海水波动,散发出阵阵梦幻的光影。

    好美。

    贺初秋盯着眼前的光晕,一时间晃了神。

    水面被人破开,一道矫健的身躯如游鱼般靠近,又拉着他腋下飞快往上浮去。

    “哗啦”一声响,贺初秋钻出水面,看到了寒曜年焦急的脸:“贺初秋,你没事吧?”

    没得到回应,寒曜年有些慌张的低下头。

    却发现贺初秋在笑。

    阳光把他的脸染成金色,温暖的海水如子宫将他们包裹,贺初秋笑着说:“寒曜年,好好玩哦。”

    寒曜年一把捏住贺初秋脸颊,恶狠狠道:“明天得听我的话。”

    贺初秋没有回答,他趴在寒曜年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周围很安静,他躺在床上,几乎感受不到身体的重量。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浅浅的木香,和海洋咸湿的味道混合,让他想起昨天在海面飞翔的感觉。

    不上班真好啊。

    贺初秋转头,看见寒曜年坐在电脑桌前,他穿了套黑色滚边丝绸家居服,戴着眼镜,似乎在工作。

    贺初秋喉咙有些干,张嘴问:“现在几点了?”

    “醒了?”寒曜年从电脑背后抬起头,“上午10点,你也就睡了15个小时。”

    贺初秋倒吸一口气,这也太奢侈了,放在工作日,这是他三天的睡眠时长。

    他掀开被子起床,这才注意到自己换了衣服,身体也干干净净的,似乎还洗了澡。

    贺初秋抬头看了眼寒曜年。

    后者推了推眼镜,试图镇定:“结束时你身上都是盐,我帮你洗了澡,希望你不会觉得冒犯。”

    “现在才征求我意见,会不会太晚了?”贺初秋掀开被子下床,身体干净清爽,没有多余的痕迹。手表也好好戴在手腕,应该没被人取下来。

    他故意问:“你没有趁机对我做些什么吧?”

    “我是那种人吗?”寒曜年耳廓有些红,语气却很镇定,“我要做也是在你清醒的时候做。”

    贺初秋:?

    他带上手机离开:“谢谢你的招待,我回去了。”

    寒曜年:“一起吃午饭?”

    贺初秋:“吃完去冲浪?”

    寒曜年:“我可以陪你去海边,但我有工作,不能下海。”

    问题不大,他本来也不是非要人陪着的类型。

    贺初秋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问:“那你还穿成昨天那样?”

    寒曜年斟酌片刻,取下眼镜放在桌上,说:“原来你不喜欢?”

    贺初秋:“……”

    下午冲浪,寒曜年穿了一整套商务西装。

    寒曜年很适合穿正装,板正严肃的西装强化了他的禁欲感,但贴身的裁剪又让他布料下的肌肉无所遁形,有一种禁欲和□□的矛盾感,非常勾人。

    让贺初秋没想到的是,寒曜年这副打扮,来搭讪的人竟然更多了!

    这导致贺初秋冲浪时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天气热,海上经常有人磕碰抢浪,他抹了把脸,草草结束了冲浪。

    回来时,寒曜年正在和一个男生说话。男生背着个双肩包,清纯又干净,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憧憬。

    贺初秋走进咖啡馆,没有吭声。

    寒曜年抬起头:“怎么结束这么早?”

    “太热了。”贺初秋说完,端起寒曜年的水杯喝水。

    搭讪的男生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他们关系不一般,见寒曜年不再搭理人,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

    寒曜年递了张毛巾给他:“等会儿去吃饭?”

    “不去。”贺初秋莫名有些烦躁,放下水杯,抱着冲浪板转身离开。

    他现在状态有点儿不对劲,刚才的行为也非常没有礼貌。

    都怪寒曜年!

    再和寒曜年相处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贺初秋回酒店洗澡,换了身衣服去当地小吃街,赶在天黑之前回了酒店。

    酒店庭院宽阔曲折,贺初秋走到一半时,突然遇到外卖员向他问路,对方说他还有2分钟就要超时,可他偏偏又迷了路,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贺初秋给他指明方向,对方一脸感激地离开,阴影中有个小孩儿跟了上去,贺初秋这才发现,对方竟然还带着孩子。

    酒店高层,总统套房,寒曜年刚洗完澡出来,接到了一通电话。

    贺初秋:“你傍晚说的话还算数吗?”

    寒曜年:“你还没吃饭?”

    不等贺初秋回答,寒曜年又说:“那我们去餐厅?”

    说完,他解开浴袍,走向衣帽间挑选出门要穿的衣服。

    短暂的沉默后,贺初秋说:“我来你房间。”

    寒曜年动作一滞,衬衫从衣架上滑落。

    没过多久,门铃声响起,贺初秋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酒:“喝酒吗?”

    寒曜年侧身让人进来,他接过酒瓶,熟练地开酒,醒酒,又递了一杯给贺初秋:“怎么突然找我喝酒?”

    贺初秋一口喝完,只是说:“没什么,突然想喝了。”

    寒曜年又问:“吃晚饭了吗?”

    贺初秋:“吃了。”

    寒曜年没有叫餐,只让餐厅送了一点儿小吃当下酒菜。

    等他端着东西过来,贺初秋已经抱着酒瓶喝了一大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

    当他准备倒第二杯时,寒曜年从他面前抢走了酒瓶。

    贺初秋抬眸瞪他:“还给我。”

    青年冷淡的双眼染上酒气,水润又明亮,仿佛在撒娇。

    寒曜年把酒放在贺初秋拿不到的地方,语气沉了沉:“贺初秋,发生了什么事了?”

    贺初秋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

    寒曜年看了他两秒,没再深究,只是说:“可以,但是你得按我的节奏来喝。”

    说完,他朝贺初秋伸出右手,贺初秋反应了两秒,慢吞吞的递过酒杯。

    寒曜年给他倒了个底儿,量少得像是在品酒。

    贺初秋一口喝完,又把酒杯递过来。

    寒曜年掀起眼皮:“等着。”

    贺初秋骂了句脏话,起身就要过来抢酒瓶。

    拖拽过程中,又不小心把红酒撒在了寒曜年身上,挺括的白衬衫变湿变软,露出下面轮廓分明的肌肉。

    贺初秋定定地看着这一幕,喉结滑了一下。

    寒曜年呼吸轻了轻,伸手拍了下贺初秋胳膊:“起来。”

    贺初秋却顺势抓过领带,把他双手绑了起来。

    寒曜年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初秋,你醉了,先松开我。”

    贺初秋不仅不松,反而在他手腕上牢牢绑了个的死结。

    寒曜年呼吸急促起来:“贺初秋,松手。”

    “我不。”贺初秋冷峻又固执,竟低头开始解寒曜年的衬衫。

    一粒粒纽扣在他手中散开,露出男人大而粗的喉结、高高隆起的胸肌、块垒分明的腹肌……

    灯光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红酒蜿蜒而下,一直隐没至西裤下方,打湿了茂盛的毛发。

    十年足以改变许多事情,也早已让曾经的少年长成大人。

    各方面都很大。

    寒曜年坐在沙发上,狼狈不堪,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当贺初秋碰到他皮带时,寒曜年呼吸霎时急促起来。

    “贺初秋,”他粗而大的喉结滚动,声音又低又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贺初秋跨坐在他身上,一字一句,“寒曜年,我在玷污你。”

    第39章

    寒曜年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 这样的煎熬。

    他被捆住双手,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动着。

    喝醉后的贺初秋又软又热, 手指仿佛融化的蜜糖一样包裹他。寒曜年被操控所有感官, 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不真切得仿佛一场虚幻的梦, 寒曜年一度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视。

    直到他在贺初秋身上洒下一片乳白,寒曜年大脑空白了一瞬, 突然想起自己在土耳其棉花堡的那个下午。

    那时他还未走出被贺初秋分手的阴影,开学前一个月, 在发小的劝说下,孤身进行了一次环球旅行。

    毫无目的, 随走随停, 意图用新鲜的刺激弥补内心遭受的创伤。

    那是他抵达土耳其后发生的事情,一个炎热的午后,寒曜年孤身抵达了棉花堡。

    很难形容他第一次看见棉花堡时的冲击, 荒芜的大地上,竟然有那样一个洁白湿润的地方。

    山坡上分布着层层叠叠的钙化堤,仿佛一朵朵洁白的云。清澈碧蓝的温泉水从高处落下, 像是流淌的牛奶。

    棉花堡的水可以饮用。

    彼时,寒曜年刚经过一场漫长的跋涉,焦渴难耐, 他捧起一汪清泉, 大喝一口。清澈甘甜的水滋润他的喉咙,包裹他的身体。

    “贺初秋。”

    寒曜年咽下喉中的乳白, 声音克制而沙哑:“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刚才发泄过一次,贺初秋酒气散了大半。

    他从寒曜年身上下来, 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问:“有烟吗?”

    寒曜年给他找来烟和火柴,大部分时间里,寒曜年没有有钱人那种明显的阶级感,但在细节上还是带着富豪的老派做法。

    烟是手卷烟,火柴是定制款,连烟盒都镶了钻。

    贺初秋单手抽出一只烟咬住滤嘴,划开火柴点燃,用食指中指夹住烟蒂深深一吸,随后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白雾。

    他身上的衣服全皱了,头发乱糟糟搭在额前,身体还带着未散去的潮红,眼神却透着一股宁静与忧郁,矛盾,却又性感至极。

    贺初秋抽了半支烟,这才说:“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外卖员,他外卖快超时找不到酒店大堂,哭着问我知不知道路,我给他指了方向。”

    寒曜年坐在他旁边,安静的聆听。

    贺初秋:“回到酒店时,我又在前台看到了他,取餐的客人说,海鲜烧烤冷了腥,他不要了。外卖员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请求他务必不要退货,别给差评。”

    贺初秋讲述的语气很平静,寒曜年却能感到他平静下的暗潮汹涌。

    他问:“后来呢?”

    “或许是看见外卖员带着孩子,客人没有给他差评,还把烧烤给了他。”贺初秋说,“我经过时,对方又向我道谢,说今晚可以吃一顿大餐了。”

    寒曜年:“结局似乎还不错。”

    “你真的觉得结局不错吗?”贺初秋侧眸看他,语气冰冷严肃起来,“就在几天前,全世界的富豪学者还聚在这里,讨论世界经济形势。他们动辄谈论九位数的大生意,也非常关注社会福利。可不过短短几天,就有外卖员为了一个超时订单,尊严全无,嚎啕大哭。”

    寒曜年理解了他生气的点,说:“不是你的错。”

    贺初秋摇头:“我最近几年经常想,我是不是太过于关注宏观,而忽视了对个体的关怀。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摆摊时,那个卖红薯的老太太吗?”

    寒曜年:“记得。”

    贺初秋:“我学新闻的初衷明明是想为这类人发声,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报道些什么。”

    “不要妄自菲薄,你写的文章很有价值,”寒曜年摸了摸他脑袋,缓声道,“还记得你写易思弦的文章吗?帮央电度过了一个大危机,这次会议我见到了高总,他至今还在夸你。”

    “我当然也认可我工作的价值,也知道宏观层面的决策有更大的影响力。”贺初秋摇头,神情苦恼,“重大经济动向固然重要,但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媒体报道。可在欣欣向荣之外,还有许多不被看见的人。他们生活在最底层,可能我一天的酒店费用,就是他们一个月的收入。”

    寒曜年:“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外卖员创造的经济价值也不如你高。”

    “可是真有那么大的区别吗?”贺初秋抬起头,“寒曜年,我大学时也送过外卖。”

    他也曾遭遇过类似这个外卖员的窘境,因为暴雨快要超时,他在最后一分钟赶到客人家里。

    当时他被秋冬的冷雨浇得浑身湿透,手脚冰凉,头发一缕缕往下滴水。

    他护着外卖袋,小心翼翼地按下别墅门铃,神情狼狈。

    大门打开,里面温馨得仿佛童话世界里的屋子,主人穿着轻薄的睡袍站在门口,抬眼轻轻撇了眼外卖盒,露出了明显的嫌弃。

    那人没有为难他,甚至同样把外卖给了他。

    一个出于善意的举动,贺初秋却只感到了屈辱和难堪。

    因为对方预设了他的弱者立场进行“帮助”,这是高位者自上而下的施舍。

    大门在身后关闭,贺初秋拿着外卖离开。

    这份外卖一直在他的保温箱里呆到傍晚,直到贺初秋结束送餐,他把外卖扔进垃圾桶,回学校门口买了个10块钱的煎饼果腹。

    自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把自己置于这样的窘境。

    这些年来,他一步步往上爬,疯狂内卷的背后是强烈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挣扎在最底层。

    他想要彻底掌握自己的人生。

    他想要如愿以偿地做出选择。

    他想让自己活得不是那么紧绷,至少不会因为一单外卖超时,就绝望得嚎啕大哭。

    话音落下,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寒曜年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贺初秋抬起头,声音低哑:“你说。”

    寒曜年:“你刚才说,那个外卖员出来时向你道谢,还说今晚可以吃大餐,那他应该是高兴的。”

    贺初秋疲惫地吐出一口烟:“或许吧。”

    寒曜年:“你觉得他很惨,只是站在你的预设上。但就那个外卖员的表现来看,他不觉得客人把不吃的外卖给他是屈辱,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幸运。”

    贺初秋沉默许久,吸了口烟狠狠道:“你说得对,是我欲壑难平,把自己的评判准则加在了别人身上。”

    “不,”寒曜年摇头,称赞道,“渴望改变是好事,而且我知道你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你是真的在关心他们,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但说到底,这也不是我能改变的,”贺初秋把烟在烟灰缸捻灭,总结道,“都怪你们这些可恶的有钱人。”

    寒曜年失笑:“你这可冤枉我了。”

    贺初秋:“但金钱能解决大部分普通人的困难,这是客观事实。”

    寒曜年没有说话,他从烟盒里拿出支烟点上,递到贺初秋唇边。

    贺初秋吸了一口,正准备接过,寒曜年却收回手,把烟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轻含着湿润的滤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赞同你的大部分说法,但出生在富裕家庭,也不是全都幸福快乐。至少就我个人而言,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家庭。”

    贺初秋:“普通家庭也有人渣。”

    “但你们认知水平相差不大,你能很快就知道对方是人渣。”寒曜年说,“而有钱人的人渣会粉饰自己,他们比普通人掌握更多的权利,也拥有更高明的手段,被压迫的人,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看清。”

    贺初秋想起了寒曜年的爷爷,呼吸不由得轻了轻。

    寒曜年垂眸看他:“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喜欢吃甜食,却假装不喜欢吗?”

    贺初秋抬眸看他。

    寒曜年:“因为我不敢。”

    “不敢?”贺初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寒曜年点头,说:“寒家从我爷爷辈起,就一直信奉铁血教育。他们有一套家族规训,从我三岁起,我就有一个漫长而详尽的日程表,每天规定我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凡没有完成就会被惩罚。”

    寒曜年语气平静,仿佛陈述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至于生活方面的限制就更多了,小到不让男孩儿玩毛绒玩具,觉得这会影响男子气概。大到让我在冬天穿着短裤站在雪地里,美其名曰锻炼我的坚强意志。”

    “甜食自然也是不允许的,因为这太女孩子了。而在他们眼里,一个合格的企业继承人,不能有弱点,甚至不能表现出特别喜欢什么东西。很可笑吧,理由是这样会更容易被人投毒。”

    贺初秋心头一紧。

    “我尝试过戒掉甜食,但没有成功。”那样的生活太苦了,需要些什么东西作为支撑。

    他表面装作不吃,但私下里,偷偷在两个发小家里吃得天昏地暗。

    “直到有一年生日,我家人给我准备了一个蛋糕,破天荒让我吃了甜食。那个蛋糕又甜又软,我一个人全都吃完了。结果当晚父亲告诉我,我的小狗死了。”

    起初,贺初秋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寒曜年垂下眼眸说:“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吃任何甜食。”

    寒曜年吃了甜食。

    他的小狗去世了。

    贺初秋这才意识到二者之间的恐怖联系,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现在听起来或许很荒唐,但当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寒曜年说,“在我小时候,家长的权威是绝对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我拼了命的表现,想要满足他们的期待。”

    “但我发现他们永不满足,不管我多优秀,我都得不到一句表扬。他们确实给了我很多,但我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贺初秋心里酸酸涨涨的,忍不住问:“所以你高中时离家出走了?”

    寒曜年点头,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是你给了我改变的勇气。”

    “我没有,”贺初秋摇头,声音闷闷的,“我还说你娇气,叫你大小姐。”

    “可初秋,”寒曜年抬起他的脸,温声道,“和你恋爱时,我真的很快乐。”

    贺初秋闭上眼,喉头哽咽起来。

    “对不起……”

    他从不知道寒曜年过得这么艰难,不,其实他也知道,但他当时沉浸在自己的困境中,擅自把自己置于受害者地位,轻飘飘地说了分手。

    “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想让你可怜我,”寒曜年摸了摸他脑袋,平静道,“我只想表达我们都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

    每个人都处在自己的困境中,但与另一人短暂的相逢,却足以让人忘记痛苦,享受这短暂的快乐。

    贺初秋伸手环住寒曜年脖子,仰头吻上了他嘴唇。

    沉默的,漫长的,奉献而治愈的一吻。

    他言不达意,只能像动物一般,用身体温暖同类。

    漫长而激烈的一吻结束,寒曜年抵着贺初秋额头,他身体烫得要命,目光却隐忍而克制:“贺初秋,别可怜我。”

    “嘘,别说话。”

    贺初秋食指抵住他嘴唇,低声说:“你只需要好好感受。”

    第40章

    12岁生日那年, 寒曜年害死了自己的狗。

    那是一只叫球球的边牧,可爱又活泼,能做算术、能取快递, 比他舅舅家的孩子还要聪明。

    在长辈眼中, 狗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他们不介意适当地给孩子一些奖励。

    直到寒雷发现, 寒曜年在球球身上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对球球倾注了越来越多的关爱。

    爷爷和父亲坐不住了。

    “你这是玩物丧志。”

    “处理掉它, 我们寒家的人不能有软肋。”

    “你现在都敢为了一只畜生反抗我,以后是不是连你的爸爸妈妈也不要了?”

    他们开始打压他的感情, 并强迫寒曜年收回对球球的关爱。

    但爱是一种无比顽强的东西,越刻意掩饰就浓烈, 越被打压就越强劲。不管寒曜年如何装作不喜欢, 还是会在无形中透露出对球球的偏爱。

    直到他生日那天,他高高兴兴地吃了个蛋糕,另一边, 球球正在被人投毒。

    寒曜年飞快冲到狗舍,原本会迎接他的球球虚弱地躺在狗笼里,身体痛苦地蜷缩, 胸膛急促起伏着。

    见他过来,小狗抬起头想笑,又痛苦地抽搐起来。

    球球想起来和主人玩, 想舔他的手, 想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奔跑,可它再也做不到了。

    那是寒曜年第一次见到狗哭, 寒曜年钻进狗窝,他抱着球球蜷缩在狭窄的狗笼里, 送了它最后一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会梦见那只狗。梦见球球冲他笑,又梦见球球凶他,但更多时候,他梦见球球哭着问他,为什么非要吃甜食?

    偶尔他也会梦见自己变成球球,被人抛弃,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寒曜年心中生出恨意,可年幼的他无能为力,只能把愤怒掩藏起来,变成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试图用数不清的日程让自己麻木。

    他变得越来越优秀,爷爷和父亲也逐渐对他宽容大度,仿佛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曾经谋杀了他的狗。

    直到有一天,球球在梦中问他: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你是否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法则?决心要成为他们的同类?

    寒曜年惊得吓出一身冷汗,在高二那个暑假,策划逃离了家里。

    那是一场被球球推动的出走,当时的他还没有对未来的规划,只是本能地想要离开。

    直到那个盛夏,他遇见了贺初秋。

    一丝一缕,寒曜年勾勒出了理想中的未来。

    球球也离开了他的梦境。

    寒曜年从未向别人说过这件事,包括他心理医生、甚至是一起长大的发小都没有。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私密、也最不堪的记忆,是他脆弱过往的具象化。

    寒曜年曾一度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对他人提起。

    直到现在,他从贺初秋身上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以及前所未有的包容与支持。

    贺初秋看着他,目光中透着深深的怜悯。

    他不希望被贺初秋可怜,却又切实地沉溺于这种温情。

    这让他甘愿剖开心脏,交出身心。

    在被分手的漫长时间里,寒曜年曾不止一次思考过,自己为何始终无法忘记贺初秋。

    到后来他终于察觉,贺初秋最吸引他的,是冰冷外表下透出的悲悯。他被原生家庭扎得体无完肤,贺初秋温柔地帮他填补了窟窿。

    他想要被贺初秋看见,想要贺初秋完全属于他,且只属于他一人。

    “初秋,初秋……”寒曜年用力地抱住怀中的青年,细而密的亲吻源源不断地落下。

    他心中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沛感情,让他急不可耐地想要传递,要贺初秋也感受到他的炽热。

    思想和理智都在此刻涣散,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当下。

    寒曜年把自己能给予的一切都交付殆尽,他与贺初秋分享他汹涌的灵魂,澎湃的感情,他们在深夜抵死缠绵,连灵魂都在颤栗。

    强烈的震撼夹杂毁灭的冲击一同侵袭来,寒曜年闭上眼跌在贺初秋身上,抵达了从未见过的壮丽。

    “初秋,”他低头亲吻爱人嘴唇,十指紧扣,沉沉低喃,“我爱你……”

    ·

    次日清晨,贺初秋被刺眼的阳光唤醒。

    昨晚睡觉没拉窗帘,整个房间都沐浴在阳光中,宛如童话世界般透亮。

    贺初秋伸手挡住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清醒。

    好疼,身体仿佛被车压过一样,浑身上下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连大腿根都有一排牙印。

    贺初秋身体僵了僵,直到现在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昨晚和寒曜年做了什么。

    喝太多酒了,偏偏又得知了寒曜年那样的往事。

    很自然就失控了。

    倒也不后悔,但也确实踏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

    贺初秋揉了揉额角,已经开始头疼,要怎么处理这一堆烂摊子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一只大手从身后过来环住他的腰。

    “醒了?”寒曜年闭着眼睛抱着他,前所未有的放松与亲昵,“怎么不多睡会儿?”

    贺初秋顿了顿,试图开口:“寒曜年。”

    “嗓子怎么这么哑?”寒曜年睁开眼清醒过来,“是不是叫太久了,还是吃太多……”

    贺初秋头疼:“你还是闭嘴吧。”

    “抱歉,昨晚我应该收敛一点。”寒曜年说完,起床给他倒了杯温水。

    热水过喉,贺初秋终于舒服了一些,他放下水杯,再次开口:“寒曜年,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寒曜年站在药箱前,对着一大堆说明书头晕眼花,“什么事?”

    贺初秋赤脚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寒曜年:“看有没有你能用的药。”

    “用什么药?”贺初秋摇头,“我又没感冒。”

    寒曜年低头看了眼,说:“那里,肿了。”

    贺初秋:“……”

    寒曜年找到了一管消肿止痛膏,仔细看过说明书后,拿着药膏向他走来。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贺初秋移开目光:“忘了。”

    寒曜年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道:“那过来,我给你上药。”

    贺初秋没答应,绕过他径直进了卫生间。

    寒曜年追进来把药膏放在他掌心:“那你自己上,别想糊弄,我会检查。”

    贺初秋:“……”

    10分钟后,贺初秋握着药膏走出卫生间,脸有些红。

    “好了?”

    寒曜年过来想要检查,被贺初秋一巴掌拍开。

    “滚。”

    吃完早餐,贺初秋换好衣服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寒曜年从身后抱住。

    太粘人了。

    贺初秋伸手推人,寒曜年却趁机把他翻了个面,轻啄一口,然后说:“把房退了,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贺初秋:“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你呆多久我就呆多久。”

    “你不工作?”

    “我远程办公。”

    “再说吧,”贺初秋懒洋洋道,“我不想动。”

    寒曜年:“那我搬过去和你住一起。”

    贺初秋:“……”

    最终,贺初秋还是搬到了寒曜年的套间里。

    行李还没收拾完,又是一阵腻歪。

    度假这些天里,贺初秋本来给自己安排了冲浪,潜水,环岛骑行,不料现在全都化为泡影。

    第三天,贺初秋实在受不了了,换了衣服出门躲避寒曜年。

    他躺在酒店的私人沙滩上,曾经他可以在这里坐一整天,但现在才呆了半小时,就觉得无聊起来。

    贺初秋又回了酒店。

    寒曜年换了套正装坐在书桌前,面前摆了台电脑,似乎在开会。

    贺初秋走到他对面,用眼神询问:开会?

    寒曜年关闭话筒,说:“有一个国际会议,最多半小时就能结束。”

    贺初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问:“你要发言吗?”

    寒曜年说要:“他们把项目报给我,我做最后的决断和分析。”

    贺初秋在他对面坐下,没再挪窝。

    直到下属汇报完毕,寒曜年开始反馈,他刚说了一句话,身下突然一软。

    低头一看,贺初秋莹白圆润的脚指,正踩着他的【——】

    寒曜年脸色变了变,停下了发言。

    “寒总,是我的项目有问题吗?”视频那头的下属很紧张。

    “不是,”寒曜年轻咳一声,努力平复情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你们继续。”

    秘书:“我们都说完了。”

    寒曜年:“……”

    他工作一向严谨,极少出现这种不在状态的时候。寒曜年警告地扫了眼贺初秋,提醒他不要太放肆。

    贺初秋挑了挑眉,脚下持续用力。

    寒曜年深吸一口气,认命地闭上眼,合上电脑。然后他抬眸看向贺初秋,语气沉沉:“很好玩吗?”

    贺初秋被他看懵了:“你不继续?”

    “当然要继续。”寒曜年冷笑一声,抓着他的脚按了下去,“给我弄出来。”

    贺初秋:“……”

    寒曜年几乎是粗暴地抓着他脚踝,嫌一只脚不够,还把他左脚也拽了过来。

    贺初秋双脚贴着【——】,被弄得又痒又麻,整张脸都红透了。

    过了许久,寒曜年身体紧绷又放松,终于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贺初秋忙不迭收回潮湿的脚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寒曜年,你这个衣冠禽兽。”

    寒曜年正在收拾后续,眼中带着尚未散尽的凶狠。他笑了一下,俯身在贺初秋耳边说:“不是你想这么玩吗?”

    寒曜年站了起来,贺初秋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东西。

    寒曜年的东西很凶。

    比他本人更凶。

    光天化日之下,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像是一只肉色的异形。

    贺初秋别过脸,骂了句丑东西。

    当晚,丑东西就抵着他欺负个不停。

    还和异形一样记仇。

    贺初秋推开寒曜年凶狠的脸:“别咬我脖子,我明天要回去上班。”

    寒曜年哼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嗅闻他侧颈:“上班又怎么了?”

    贺初秋皱眉,声音断断续续:“会被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了?”寒曜年不乐意,“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贺初秋:“谁说你见得?”

    寒曜年支起身体,目光沉了沉:“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贺初秋默不作声。

    寒曜年皱眉,抬手捏起他下巴:“贺初秋,你什么意思?”

    贺初秋顺势抱住寒曜年脑袋,抬头封住了他嘴唇。

    言语被剥夺,寒曜年的动作就越发凶猛,贺初秋被迫挤出一声声求饶,却没能得到怜悯,反而迎来了更加凶猛的侵占。

    他们互相撕咬,抵死缠绵,仿佛两只争夺地盘的野兽。

    直到其中一方缴械投降,贺初秋彻底认输,疲倦不堪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贺初秋被手表闹钟震醒,被迫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接近一周的休假,让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现在更是累得连胳膊都不想动一下。

    但他定了中午的航班,现在已经9点多,该起床准备去机场了。

    贺初秋掀开被子,撑着破破烂烂的身体起来。还没坐起来,就被一股剧烈的力道扯了回去。

    男人双臂禁锢着他,脸色很差:“你去哪儿?”

    贺初秋头疼:“我中午的飞机。”

    寒曜年呼吸沉了沉,耐着性子问:“哪个航班?”

    贺初秋把手机扔过去:“你自己看。”

    寒曜年看了眼,给自己定了同班次航班,又给贺初秋升了舱。

    做完这一切,他发现贺初秋又要离开!

    寒曜年抓住贺初秋的手,语气有些不好:“你去哪儿?”

    “上厕所,”贺初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要一起吗?”

    挑衅的结果,就是寒曜年跟进来要帮他。

    被握住的一瞬间,贺初秋人都麻了:“寒曜年,你松手……”

    “嘘,别说话,”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怒气全消,仿佛哄孩子一般温柔,“放松。”

    贺初秋:“……”

    妈的。

    贺初秋在屈辱中结束嘘嘘,又被寒曜年安置在浴缸旁,要给他洗脸。

    水蒸气扑了贺初秋一脸,他伸手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别动。”男人按着他后脑,有些强硬地把毛巾盖在他脸上。

    热毛巾覆面,让人感到舒适,也带来了很轻微的窒息感。

    贺初秋思绪有些飘远,如果他没记错,昨晚他也几度感到了这样的窒息……

    “在想什么?”

    后颈被人用力捏住,毛巾落下,他看到了寒曜年深邃的眼。

    “寒曜年,”贺初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好奇,“你是不是很想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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