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许柏夏一定猜不到,八年后,贺随会问她,要不要和他结婚。
是结婚。
许柏夏不见天光的暗恋里,也只敢想,和贺随谈恋爱是什么样的感受。
所以,这个问题。
她现在回答不出来。
许柏夏怀揣着紊乱的心跳,进入春胜大厦,她按下电梯后,邹春景的电话打了进来。许柏夏一边接一边看下降的电梯,“许老师,你到了?先别——嘟嘟”激动的话语在她走进电梯后随着信号消失而戛然。
眼看就要到八楼了,许柏夏也不急。
这个时间段的电梯很少人用,她畅通无阻的上了八楼,步出电梯向左转就是她的工作室,名字叫至夏。许柏夏惦记着邹春景刚才的话,走得挺快,眨眼到了门口,边推门边喊,“小景,你刚才让我先别——”
许柏夏将余话咽了回去。
在看清眼前人是谁后,她终于知道邹春景让她先别什么了,先别上来。
“夏夏!”赵俞青等到了人,眼睛一亮,捧着手里那束鲜艳的玫瑰迎向她,“我终于等到你了,你昨晚不接我电话,婚礼也爽约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总之,你先听我解释,夏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该说得话昨晚已经说了。”许柏夏推开门,冷脸,“没什么好说的。”
邹春景赶紧溜到了后方。
赵俞青:“夏夏,我承认,是我一时色迷心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若有,我净身出户!”
“死缠烂打一直是你的看家本领。”许柏夏忽而笑了,她当时也是被他的穷追不舍才心软答应。”我们到此为止,婚礼的事我跟我爸说了,后续事宜他会找你谈,别来烦我。”她之所以这么笃定许成军会去退婚,是因为沈老夫人和贺随,许成军是生意人,一切都以利益为主。
“夏夏,你太绝情了。”赵俞青脸色阴沉。
“我不及你。”许柏夏冷笑道:“婚礼前夜还有闲情雅致去酒店约炮。”
“之前骗我说送给妹妹的毕业礼物也是给她的吧,都在外面养小情儿了,在我这装什么情深。”许柏夏看起来脾气软,嘴起人来也挺利的。
被戳穿后,赵俞青面露不虞道,“你不仅昨晚跟踪我,还暗地调查我。”
跟踪是真,调查是假。
许柏夏也没想到会在南大交流会上碰到他的情,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
不过,他脸皮真厚。
竟毫不理亏。
许柏夏不想再浪费时间,指向门外,意思不言而喻,赵俞青今天舔着脸来求和,和没成,还差点被她扒掉“底裤”,他面子挂不住,指骨捏紧了花,愤懑道:“许柏夏,这事你也得担点责任,你皮薄,只给亲亲抱抱,其余的只要稍微越界就推开我。她不同,她玩得开,我随喊随到,不像你,永远是我说一句应一句,连恋爱都是我求着你谈的。”
“……说完了吗?”许柏夏胸口微起伏。
赵俞青冷哼声,扔了花,踩了几脚,转而向门走去,就在这时,他突然扑向许柏夏。右手直接捂住许柏夏的嘴,她张嘴想喊邹春景,却只能呜呜出声。赵俞青捂着她的嘴托着她朝一侧的空办公室去,手劲大得吓人,恶狠狠道,“老子谈了这么久,不睡浪费,今儿怎么着我都得睡了你,看以后谁还敢要你!到时候还不是乖乖求着要嫁给我。”
许柏夏眼底怒目蹬他。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加上事发突然,许柏夏压根来不及反抗,她惊慌过后,迅速冷静。赵俞青使劲将她望空办公室拉,她就反向使力,接着腿部蓄力气,一脚蹬过去,直踹他下盘。赵俞青嗷得声面色铁青的捂着下面跌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许柏夏大喘着气,眼前身影一晃。
赵俞青是真气着了,捂着痛处艰难起身,蓄了全身的劲,拳头砸想许柏夏。她一晃深的功夫,手臂上突然多了拽力,鼻间闻到了一阵淡香。
许柏夏偏眸。
本该早就离开的贺随突然出现,拽着她到自己身后,抬起一脚踹向赵俞青。
许柏夏红唇微张,“贺……”
赵俞青的惨叫响彻工作室,邹春景惊慌的跑出来,许柏夏距离贺随不过两拳距离,看着他收回踢出的长腿。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段旧事。
事情发生在她高一下学期,放学回家的路上,许柏夏约着同学去吃巷子对面的一家香锅米线,却撞见职高的几个混混堵着一位女生。许柏夏和同学身为女生,对恶势力也害怕,两相对视,决定去帮那位女生。
这时,混混开始拉扯女生。
许柏夏的脚步加快,却见一阵风从身旁吹过,少年的衣摆白净到发光。
贺随也是这样一脚踢了过去。
许柏夏后来知道,那个女生和贺随认识,暧昧点说,他们是青梅竹马。
“嘶——”赵俞青抽气声将许柏夏的神思拉回,她的目光从贺随身上抽离。
赵俞青疼得脸色发白。
他扬起头看贺随,对方比他还高,看着就不好惹,赵俞青捂着肚子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闷头朝门的方向跑,忽然听到冷厉的男声,“等等。”
赵俞青心里一咯噔。
贺随语气依旧:“把你的脏花拿走。”
赵俞青里子面子丢尽了,弯腰抱起花麻溜的滚了,没了碍眼的花和人后,许柏夏才舒口气。她缓过来后,意识到胳膊上的疼,来自贺随。
“那个,可以放开了。”许柏夏看到自己的胳膊都快被抓变形了,提醒。
贺随意识到,松开,“抱歉。”
许柏夏摇了摇头,“刚才谢谢你了。”
她揉了揉被抓得地方,贺随的目光随之被牵引,低垂着眼,没有开口。
“许老师,怎么回事!”邹春景插话。
“以后他来别开门,逗留就直接报警。”许柏夏朝她笑了笑,邹春景不明所以,想问他不是你未婚夫吗?今天还是婚礼,怎么闹成了这样。
考虑到贺随在场,她憋住了。
许柏夏让她泡壶茶,引着贺随去了招待客人的茶室,“这里比较简陋。”
茶室有池子,贺随先净手。
许柏夏也洗了手,邹春景泡好茶端来时,他们一左一右座着,像两尊大佛,也不说话。邹春景偷偷瞅了贺随几眼,第一次见这么帅的客户。
温热的茶盏,氤氲淡淡的雾绕。
许柏夏悄然打量着对面的贺随,谁能想到,他们还能坐在一起喝茶。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毕业后的同学会,许柏夏记得,贺随那天晚上喝了酒。
最后一眼。
他的眼睛是红的。
思绪又飘远了,许柏夏将这归咎于许久没见,但因彼此毫无关系,能想起来的,也就是过往里,她的回忆。仿佛这样才能和他更熟悉一些。
“想看直接看。”
贺随指腹摩挲着茶盏。
被抓包了。
许柏夏骤然收回视线,端起茶盏抿了口,出声问道,“你怎么上来了?”
“想起一件事。”
许柏夏立刻紧张道,“我还没想好!”
贺随淡笑,“不是催你。”
许柏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来的,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清楚,毕竟都和赵俞青打过照面了。抬头,贺随看着茶盏上的山水画,“很有意境。”
“是我外婆制得。”许柏夏说。
“难怪这两只茶盏的花纹不同。”贺随点头,“看得出,手艺很精湛。”
许柏夏与有荣焉:“嗯!”
贺随似是很满意这两只茶盏,“我奶奶、就是替我去你家求亲的那位。”
求、求亲。
许柏夏脑子嗡得声,面色微红,说了憋了很久的话,“其实今天原本是我的婚礼。”
贺随摩挲茶盏的指腹顿住。
他望向对面的许柏夏,极短的笑了声,快得没让许柏夏察觉,静看着。
“所以刚才那个畜生是你的前未婚夫。”
“……”
骂得难听,但是对。
许柏夏极不想承认,但不得不点头,“因为一些原因,我取消了婚约。”
“既然你、嗯,让奶奶到我家求亲,这件事你应当知道。”许柏夏微垂着眸,眼睫轻闪,瓷白的小脸上透着点点红晕,她是觉得挺尴尬的。
婚礼,取消。
再然后,是遭遇求亲。
在这不超过24小时的极短时间里,许柏夏还算理智,只是在面对贺随时,显得无措。蔓延的沉默里,贺随向后靠去,双腿交叠,置于桌面的手垂落,轻碾指腹,他不动声色的看着许柏夏,眼睛像一张蛛网。
许柏夏皮肤白净,说话时语气柔。
她的眼神时常是软和有亲和力,但其实是外柔内刚。
许柏夏觉得口特别渴,她喝完茶盏里的茶,又添了杯,温的,可直饮。
“贺随。”许柏夏咽了咽嗓。
被喊的人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嗯?”
许柏夏直望进他眼里,不自然地转了目光,不巧地是,落到了他唇。
是很健康的红。
茶水还残留了些在他唇瓣上,许柏夏避开了这突如其来对贺随的冒犯。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许柏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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