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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痛苦, 贪其安逸。
顾绾绾的痛苦是姐姐顾蔓蔓生死未卜，所以她在怀安区的作用下逐渐淡忘了姐姐的存在。
贪其安逸，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有什么“贪”的呢？吃喝玩乐, 生活顺遂。
可是我呢？沈觉缓慢的眨了下眼。
怀安区的建筑坍塌在继续，转眼就要到面前。
“他在那里？”沈觉伸手把刀抵在应离脖子上问。
“我说不了。”泛着寒气的刀刃怼在命脉, 应离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他是创造我们，给予我们生命的人。”
沈觉径直给了他一刀, 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顾绾绾走了。
应离倒在地上, 脖颈断了大半也不生气，冲着沈觉背影笑了笑，发间开了几朵小花。
“你跑不掉的。”
整个怀安区开始崩坏, 原本祥和的氛围荡然无存。
也是，末日之下，哪里来的祥和。
“沈觉！”有一个人被掉落的坠石压住了下半身，看见沈觉的那一刻仿佛看见了希望，立马大声道：“救救我！”
指尖搭上弓弦, 一只冰箭势如破竹的男人驶去, 男人下意识惨叫了起来。
然而箭矢精准的射在了坠石上, 巨大的坠石碎裂成几块。
沈觉并没有在意他的眼神, 只是收回了长弓。
这样的景象在逃离的过程中时常上演, 沈觉已经零零散散一路救了好几个异控局的学员。
直到他遇见了秦诺和林路英为首的异控局人员。
双方人员边对骂边救人。
准确来说，是双方的头头再对骂，其它队员竖着耳朵救人。
“我怎么知道你们那么煞笔！驻扎进来那么久都没发现异常！”林路英冲秦诺她们骂道：“亏你还是全A毕业呢！整个怀安区就是个污染物，你们都没发现！”
秦诺忍了忍, 没忍住, “说我们煞笔, 你们能好到那里去？先不说，你们也没看出来！亏你还跟我一个班出来的呢？！同班五年！硬是没看出来我有问题！”
“我这不是寻思这咱俩那么多年没见，指不定你脾气好点儿了呢！”林路英反驳。
秦诺回之以呵呵，“我看就是当年揍轻了，应该手再重些，这样就能让你刻苦铭心！”
林路英憋屈的说不出话。
两人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操控着异能救助着那些被坍塌的建筑设施压倒的人。
双方队员安静的跟个鹌鹑一样，保证自己不会被战场波及。
林路英看见沈觉他们过来，问了句，“你们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见学员？”
沈觉点头，“有。”
“妈的！”林路英低骂了声，转头对队友道：“搞快点，一个个磨磨唧唧的！”
队友他委屈，但他不敢说。
沈觉上前准备帮忙，突然他脚步一顿，地面龟裂开来。
下一刻整个人怀安区目之所及，全部崩坏，沈觉眼前一黑，下一秒一股失重感传来。
蓦然的失重让沈觉来不及反应，他伸出手想寻找着力点，苍白的指间只抓住了下坠产生的寒风。
四周除了快速下坠产生的嗡鸣声外没有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沈觉的后背狠狠撞上了尖锐的乱石，身体有几处皮肤传来清晰的割裂感，骨骼断裂的声音仿佛在耳边炸开，整个人仿佛散架了一样，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很疼，沈觉想。
“滴答——”
血液浸湿衣物，在身下凝聚成一片血泊，有鲜血顺着苍白瘦长的指尖砸落在地上，溅起红色的血珠。
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愈发清晰。
发尾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沈觉的指尖轻微抽动了下，撕心裂肺的疼弥漫上心间。
沈觉缓慢的眨了下眼，将手伸向口袋。
那里空空如也。
眼皮越来越沉重，视线却还是一片黑暗，沈觉强迫自己直起身，确认口袋里没有后，朝四周仔细摸索。
嶙峋的乱石划破掌心，骨骼错乱的咯吱声在耳边响起，疼痛侵袭着脑海，沈觉还是没找到他的猫。
“咳咳咳——”他捂着嘴跪在地上咳了起来，被牵动内脏止不住的疼，大量鲜血从指间流出来，沾满了整个手掌。
沈觉力竭倒在地上，动作间锋利的乱石划伤了脸。
无机质的眼眸覆上一层微弱的水光，沈觉轻轻眨了下眼，他目之所及皆是黑暗，混沌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身体的温度在不停的流逝，沈觉愈发晕沉，他模糊间想，他会不会死在这？
也挺好的，起码没有人能看见。
——
顾绾绾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
她怔了下，才发现面前有一块木板。
怎么回事？顾绾绾想，我不是和沈先生在怀安区吗？这里是哪里？
嘈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绾绾凝神去听。
“……摔倒，胳膊上都是血……”
刚开始几句有些模糊，后来逐渐清晰起来。
“我看网上的人说感染的人都会变成吃人的怪物！万一她俩出来把我们都吃了怎么办？”
“砸门！赶快砸门！趁她们没变成怪物前把她们拖走！”
顾绾绾整个人一僵，她突然知道这是哪里了。
她脑子有些混乱，使劲儿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听见有人拿了锤子出来一下下狠狠的砸向大门，还有灭火器砸门的声音。
大门支撑不了多久，顾绾绾想。
突然一个哭泣的女声道：“我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摔倒！明明是魏阳推的我！”
姐姐！顾绾绾瞪大了眼睛，她挣扎的想要爬出去，浑身上下确实不上一点劲。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一声闷响，顾绾绾爬在床底眼睁睁看着姐姐顾蔓蔓倒在眼前，鲜血溅满了整个房子。
而她的眼睛正对床底的顾绾绾。
怎么回事！顾绾绾脑海里有个声音尖锐道：怎么会这样子，沈先生呢？
难道……
小姑娘来不及多想从床底爬了出去，跌跌撞撞跑过去，她抱住尸体，但不论她怎么做，顾蔓蔓的身体还是一点点僵硬冰冷起来。
“姐……姐姐！”顾绾绾哽咽的喊道。
怀里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杀人了……你杀人了！”
“不是我！是你拉的她！”
“明明是你砸的！现在还怪我头上来了？”
“不就是杀了个怪物吗？我们这是为小区着想……”
“是啊，我们是为了大家好。”
杂乱的声音充斥在她耳边，那一刻顾绾绾心里止不住的恶心。
“这里还有一个呢，怎么办？”有人开口道。
“她姐姐都变成怪物了，她肯定也会！”
顾绾绾抬起头，看见那些人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走向她，脸上是虚伪到恶心的面容。
顾绾绾努力站起来，将顾蔓蔓护在了身后。她的视线瞟见一旁的菜刀，冲过去拿了起来。
手臂止不住的颤抖，但这一次顾绾绾咬着牙冲向了人群。
惊慌失措在他们脸上出现，顾绾绾突然发现，曾经在刻在心底许久的东西原来那么不堪一击。
最后一个人倒下，顾绾绾茫然的眨了眨眼，跨过倒在地上的碎尸，走到顾蔓蔓面前。
顾绾绾仔细的打量着顾蔓蔓，其实，其实她很久没想过顾蔓蔓了。
愧疚，胆怯，恐惧，这些情绪交织，压的她不敢想。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想，如果当初她勇敢一点该多好，本来就该两个人面对的事，就因为顾蔓蔓是姐姐，所以她将自己藏在了床底，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她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那些人的脸了，但是他们说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心间。
也曾在辗转反侧间，担心这是一场骗局。
如果这是骗局……如果这是骗局，她又能做什么呢？顾绾绾低头，泪水砸在了地上，溅起了小片尘土。
如果沈觉没有来，顾绾绾想，她的结局会怎样？
她其实一直不敢问，不敢问沈先生顾蔓蔓的消息，就好像如果她不问，一切就不会发生一样。
就像……顾绾绾低头，就像现在，她其实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虚幻。
顾蔓蔓是不是早已经死在了那个漆黑的夜晚？一切只不过是她黄粱一梦？
顾绾绾看着尸体，脑海一片混乱，纷杂的思绪充斥着她。腕间的软肉被她抓的鲜血淋漓
“她让我告诉你，她死了。”
不带半点起伏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顾绾绾的心却逐渐静了下来。
她眼底还留着水气，却执拗道：“你骗不了我的。”
四周景象逐渐淡去，再回过神顾绾绾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空地上。
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发现空地上还站在些很眼熟的人。
“小姑娘清醒过来了？”秦诺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速度还挺快的。”
顾绾绾还有些懵，她虽然明白刚才那些是假的，但是一时间情绪还是有些抽不出来。
“没事的。”秦诺将小姑娘拢在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都过去了，都是假的，想哭就哭吧。”
顾绾绾被拢在怀里情绪瞬间就压不下去全部涌了上来。
她不说话，就只是低声的哭着。
不远处的林路英见此，没忍住来了句：“怎么她一见我出来反手就是一巴掌呢？”
站在一旁的队友想了想，说：“可能队长你刚出来时太面目狰狞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秦组长的名字，那模样，活像要生吃了人家似的，要搁我身上我也揍。”
林路英：“……”
林路英寻思着最近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一些？让他们敢这样侃调自己。
他正想骂，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秦诺带着小姑娘走了过来，她看着林路英问：“人数清点的怎样了？”
林路英面不改色的踹了一脚身旁的队员，理直气壮的说：“问你呢，人数清点的怎样了？赶快报呀！”
队员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林路英，毫不犹豫道：“哦，是吗？可是我刚刚已经报过了呀。”
被队友背刺的林路英尴尬的笑了笑。
队员：“据报上来的消息，总共431名学员，现在大概有210名学员醒来，剩下的暂时不知道什么情况，是生是死。”
一轮圆月悬挂在半空中，隐隐约约能借着月色看见不远处的建筑。
虚幻又真实。
陌生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站着人，四周环绕着树林，时不时有有鸟雀掠过。一种名为浮躁的情绪在其中蔓延，特别是对于刚从“幻境”里出来的人来说。
恐惧与胆怯交织在心头久久不退散，要不是尚不知眼下情况，估计都有人企图逃跑。
林路英正琢磨的怎么安排，一旁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问：“沈先生呢？”
“沈觉？”秦诺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人群道：“对呀，他人呢？怎么现在还没出现？不应该呀。我前几天瞧见他挺正常的，不像是会被幻境困住的样子。”
林路英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喊道：“靠！我踏马给忘了。”
“大惊小怪什么？”秦诺对着林路英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吓着人怎么办？”
林路英摸了摸后脑勺，也没计较，只是道：“叶队长专门跟我说过，千万不要让沈觉靠近精神类污染物。”
秦诺疑惑：“为什么？”
“好像是他精神状况不稳定，异变度过高。”林路英想了想道。
“异变度过高？有多高啊？”
“77%左右？”
秦诺沉默了会，没忍住又一巴掌甩林路英脑门上，骂道：“77%别说精神正不正常了，就这异变度都属于危险级别了，还让他出来完成任务，不留院观察？你们也不怕他打架打着打着一个不稳定直接成污染物了？”
“他又不是和顾絮一样，常年搁八九十之间蹦迪徘徊呢？”
林路英捂了捂脑袋，这下是真委屈了，“人员去留又不是我决定的，我只是一个无辜的随行教官。”
秦诺对着他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转身带着姑娘走向自己的队友。
凌厉的破空声传来，林路英眼神一顿，瞬间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出现在秦诺身边，拢着她提着小姑娘是瞬移消失。
地面被砸出一个坑，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狠狠插入刚才秦诺站的位置。
四周一静，随后队员反应过来，跑向显现出身形的三人。
“靠。”林路英抹了把脖子看着一手血低骂了声。
秦诺扫了眼伤口，冲异控局的人喊了句：“有治疗吗？来一个。”
“没事没事，就一点小伤。”林路英摆了摆手，开玩笑道：“平时这伤口我都不带包扎的，怕手慢了伤口就恢复了。”
秦诺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林路英硬生生被她这眼神看给看怂了，立马收回了之前的话，喊道：“行行行，治疗，我要治疗。”
不远处一个学员张望了下，走过来迟疑说：“那个……我的天赋是序列97，治愈。”
秦诺转头，视线在那稍显稚嫩的脸上扫过，顿了下，让开位置说：“行，那麻烦你了。”
学员笑了笑，“不麻烦。”
脖子上的伤的确不重，只有轻微的一条血线，但这还是让那个学员有些力竭，秦诺让人扶着他去一旁休息。
林路英治疗完后，来到那个坑前，他扫了一眼匕首挑了挑眉说：“承影？”
“应该是他。”秦诺面色沉重道：“不过传闻他是武器不离手，看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危险才不得不弃武器了。”
林路英刚想点头，突然旁边框的一声巨响，又出现一个大坑。
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浓重的血腥味儿浮现在四周，众人看见坑里的那把匕首被拔起，然后消失不见。
秦诺：“……”
的确是很符合人设了，都把地面摔成这样子了，第一反应还是爬起来找武器。
林路英脸一黑，没忍住道：“承影，你踏马真的牛批。”
“信息有误。”
轻微的声音响起，带着沙哑，众人甚至没有捕捉到在哪个方向。
然后他们又听见了几声闷咳。
“的确，怀安区那个体量至少B级，不然我们不至于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感觉出来。”林路英摸了摸下巴，问：“所以他升A了？如果他不升A的话，你大抵也不会这样狼狈。”
“是。”
林路英感慨了句：“我们B市真的是人才辈出，前有污染物雪女一个月E升B，后有这位B升A。”
“总控研究院研究污染物的是几号科室来着？改明儿就申请报告让他们搬来B市吧。”
异控局正式队员还好，起码还知道些消息，那些学员就真的是一个个两眼一摸黑。
有学员慌张道：“B级？为什么会有B级污染物？那叠资料里不都是C级或者E级吗？”
林路英没理会，只是对着空气说：“你伤的很重吧？不然也不会开口说话，和你出过任务的异控局人员回来告诉我，你踏马和他们交流都是拿匕首在地上刻字给他们看，这操作直接震惊他们100年。”
承影没有说话。
林路英也不介意，继续说：“你好歹歇一歇，伤的这样重，还使用天赋，说句不好听的，你是想我带着你的尸骨回异控局吗？”
说完他就立马自我否决道：“不对，全场就你一个B级能打一点，对上A级还有点挣扎的希望，你要是在这样强撑，结局可能是我们和你一起死在这儿。”
这句话说实话，说的有些重了，但林路英就是在逼承影出来。
过了半响，不远处显现出一个人，穿着一身黑，浑身气质静谧而凌厉。
林路英没有动，站在原地笑着自我介绍道：“异控局行动二队队长林路英。”
承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承影。”
——
沈觉不知这样浑浑噩噩的躺了多久，等再有意识时视线前一片血红。
他模糊间能透过这一片红看清外面的世界。
一座座坍塌的建筑杂乱的堆砌在地上，嶙峋乱石间看不见任何生物，废墟在血色的笼罩下显得死寂，明明异常陌生，却又带着诡异的熟悉。
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见过无数次。
一股子暮气将他整个人笼罩，沈觉用手撑起上半身。
之前跌落下来那么重的伤，现在依旧在撕裂般叫嚣自己的存在感，但隐隐有好转的迹象。
简单来说，就是暂时死不了了。
沈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将身体蜷缩起来，脸埋进了臂弯中。
脊椎弯曲产生的疼让沈觉整个人在发抖，他心底却缓了口气。
他实在不想看见……
思绪嘎然而止，他不想看见什么？是这片血色，还是死寂的废墟。
沈觉闷咳几声，这里很安静，安静到仿佛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脑袋昏沉沉的，他很想很想就这样闭上眼一睡不醒，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
沈觉，你不能。
为什么，沈觉抬起头，适应黑暗的眼眸眯了眯，血色褪去视线恢复了大半，但其实跟没恢复也差不离。
黄昏，是一个很奇怪却又瑰丽的词，它介于日落西山，月亮东升之间，由大片的红渲染着。
沈觉眨了眨眼站了起来，就这样漫无边际的走着。
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身上满是尘土，衣服被锋利的乱石划破，裸露出来苍白的皮肤和深可见骨的褐色伤口，稍长的头发□□涸的血液凝结成一缕缕凌乱的垂在颈后。
他翻过一座座废墟，踏过嶙峋的乱石，也正如他之前所感觉的一样，没有任何活物。
世间一切仿佛消失不见。
这种气氛其实很压抑，沈觉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身体直观的告诉沈觉，他很累很累，却因为一句不能，他就这样独自在黄昏中走了很久。
——
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这里只有黄昏，分不清时间的流逝，所以沈觉将累了睡前的时间叫做昨日，睡醒后唤做今天。
他垂着眸站在一片废墟前，那里有着一小点绿意。
沈觉分不太清这些植物，除了极少数特殊的，其它植物小时候在他眼里看来都差不多。
可是他仍然很开心。
这是他在这漫长时间中唯一见到的活物。
沈觉想伸手扒开压在植物上的乱石，又担心这样会不会影响到它的生长？
视频上不是说，有些植物必须经历过坎坷才能茁壮成长吗？
他担心他的介入，让这唯一消失。
沈觉垂眸，坐在一旁歇了下来。
第二天，他一睁开眼，就去看那株植物。
好像和昨天没什么变化？沈觉抿了抿嘴想。
然后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植物一天。
昨天它好像长高了一点点？今天它多长了一片叶子。
在这一成不变的黄昏下，沈觉一遍又一遍的将它细微的变化记在心里。
今天……沈觉眼神一顿，今天它最顶端的叶子有些泛黄。
怎么回事？
沈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他用脑海里为数不多对于植物的资料想了想。
光照，温度，土壤，和……水。
沈觉半阖着眼站起了身，从远方取来了一捧水小心撒在它叶片下的土壤上。
看着它发黄的叶子逐渐变绿，沈觉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
在这一成不变的时空里，记忆很容易错乱，时间是最不被相信的词，所以当沈觉看着都到他腰高的植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种很突兀的感觉，他一天天看着它长大，蓦然回首间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
绿叶间还坠了几个花苞，沈觉原本想等它开花，但是他实在太困了就睡了会。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黄昏废墟，沈觉眼神一顿，他歪了歪头看着在这血色的笼罩下，一丛开的热烈的白玫瑰。
苍白的指尖触碰到花瓣，意外的很软，这是沈觉第一次碰它，和之前漫长岁月中，想象过无数次的感觉并不一样。
但是意外的，他很高兴。
白玫瑰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沈觉退了几步，四周景象在逐渐消退崩坏。
在最后的最后，沈觉突然听见白玫瑰里有一声很轻很轻的嗷呜声。
轻微到他在想是不是错觉。
——
场景的转变让沈觉眼前闪过许多光怪陆离的色块，他打了个踉跄，勉强让自己站着。
耳畔传来细碎的声音，沈觉其实听不太清，他掀起眼皮，第一眼就是挂在半空的圆月。
虚假又真实。
“沈先生，沈先生！你没事吧？”顾绾绾冲过来慌乱间扶住沈觉。
沈觉缓慢的眨了眨眼，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以及顿挫感。
“绾绾？”
顾绾绾不知道沈先生这是怎么了，在她眼里沈先生虽然身上一直泅着股倦气，但不像现在，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要碎了一样。
她只能扶着他，企图抓住他。
“没事。”沈觉低声重复道：“我没事。”
对了，年年。
沈觉伸手探向口袋，小奶猫动了一下，抬起脑袋舔了舔他的指尖。
那一刻，他才有些“活”过来。
“怎么回事。”沈觉在脑海里问。
【你是指现在还是刚才？】
沈觉没有说话。
【刚才的话是怀安区的天赋，忘却痛苦，贫其安逸。】系统已经习惯了沈觉这惜字如金的习惯了，它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是所有人一踏进怀安区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无一幸免。】
【每个一个人痛苦，甚至惧怕的东西都不一样，有可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有可能是刻苦铭心的生离死别。】
【但是在怀安区的天赋下，所有人会潜意识的忘记曾经的痛苦，不管是大还是小，这有点像人类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但是痛苦并不是你忘却就消失的东西。】系统解释道【所以在怀安区崩坏的那一刻，散逸的ENERGY和那些涌上来的痛苦编织成了一个个幻境，将所有人都拉了进去。】
“可是我不记得。”沈觉慢吞吞道：“我根本没有幻境里经历过的记忆。”
【记忆这种东西会消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但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会。】
过了半响，沈觉开口问：“那现在呢。”
系统一怔，道【现在？现在你们大抵是被传送到污染物大本营了吧。】
“沈觉，你还好吧？”林路英走上前，转头对着秦诺问，“要不要给他测一下异变度？”
“我……”沈觉想了想，迟钝道：“我只是有点累。”
顾绾绾环顾一眼四周，小声说：“沈先生，那边有石板，要不我扶着你过去坐一会吧？”
说着准备搀扶沈觉过去。
“没事。”沈觉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可以。”
小姑娘的手犹豫着松开，沈觉站在原地顿了会才慢慢抬起头，扫了眼四周找到顾绾绾口中所说的石板。
他迈着步子走过去，途中嘈杂的说话声和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将沈觉笼罩，他的指尖有些发抖。
石板上还坐在一个人，穿着带兜帽的黑色大衣，将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却依旧抵挡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凌利。
沈觉没有心思探究，只是安静的在另一边坐下。
月色散在沈觉身上，顾绾绾在不远处看着却突然有一瞬间的心慌。
她将视线收了回来勉强的笑了笑，转头对着秦诺问：“秦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看，看看！人一小姑娘都比你思虑多。”秦诺嘲讽道。
林路英嘟囔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没有思虑？”
这一番话让原本带着郁气的氛围被冲淡了不少。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林路英摸了摸下巴，看着圆月的方向，借着月色能清晰看见那里屹立着一栋栋建筑。
“看见没，我觉得白痴也知道什么意思。”林路英指着不远处的建筑，说了四个字：“请君入瓮。”
说完他低笑了一声，“我们还不能不去。”
除非想熬死在这儿。
“是现在出发，还是再等等？”秦诺问。
“再等等吧。”林路英想了想，说：“到时候排除有伤的重的，或者精神状态不太好的人就留在这儿。”
他嫌弃道：“去了也是拖后腿，还要照顾他们，麻烦。”
有人幽幽问了句，“那承影呢？”
林路英一怔，视线扫过人群挑了挑眉：“他？他就是腿断了，你们把他扛也得扛过去！全场就他一个B级！他不去，我们去干嘛？给污染物送菜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有人大声问：“林队长！你就不怕承影回去报复你吗？”
“怕个屁！”林路英骂骂咧咧道：“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我杆他面前不动让他报复。”
秦诺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是报复自己还是报复承影呢？就他那自闭社恐的模样，让你杆他面前，简直不如杀了他。”
坐在石板上的承影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人群。
“沈觉，你去吗？”林路英走到沈觉面前，说：“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情况我是不建议你去的。”
沈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你来问，就证明你在犹豫。”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那么直白？”林路英在沈觉旁边坐下，嘀咕道：“唉，我这次回去一定要把信息办的人揍一顿，B级和A级那么大的差距都能搞错。”
“我建议你不要去，但是。”林路英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叹了口气，“那一叠子的污染物，可能就在那些建筑当中，并且实力可能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承影并不擅长群攻，从他一开始就离开队伍单独行动就能看出来，他擅长单独刺杀。”林路英语气沉重道：“所以我们要为他开路，给他创造机会。”
“异控局的人不多，学员占大头，但是紧要关头也不可能让那些学员顶上。”林路英嘲讽的笑了笑，“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学员他们是在异控局那种安全的摇篮下成长出来的，未经过磨炼，之前一切所需，不过纸上谈兵，让他们顶上能顶多少用？”
沈觉没答，见此林路英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还有一段时间你自己想想，选择权在你，不去其实也没什么，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林路英说完便走开了，而沈觉垂着眸。
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年年。
“嗷呜~”似乎被摸的不耐烦了，小奶猫提出了抗议，用还没长好的牙齿一口咬上了不断在他面前晃荡的手指。
轻微的酥麻感在指尖泛开，沈觉眨了眨眼，有些词不达意的小声问年年，“我应该去吗？”
小奶猫依旧啃着他的手指，没有理会。
半响后，沈觉突然低笑了声，到底是当局者迷。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已经跟林路英说过了，你来问，就证明你在犹豫。
沈觉偏了偏头，径直对上了顾绾绾的视线。
小姑娘眼睛突然瞪大，慌张的收回了视线，然后不到五秒又看了过来。
沈觉沉默了会，轻声说：“过来。”
顾绾绾迟疑了下走到沈觉身边站定。
沈觉看着低头拼命绞着衣角的小姑娘，难得有几分忍俊不禁，他问：“看什么呢？”
小姑娘支支吾吾的说不成一句话，沈觉凝神听也只听清了两个字，我怕。
“怕？”沈觉揉了揉小姑娘的头，低声道：“怕的话就多想一想，想见的人。”
顾绾绾一愣，她知道沈先生听错了，她怕的是沈先生出什么意外。
但这话太突兀了，所以顾绾绾问：“那沈先生呢？”
“沈先生如果怕的话，会做什么？也会想想见的人吗？”
“沈先生是大人了，不需要再想别人了。”
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小姑娘不说话了。
【骗子。】
——
一个小时后，林路英清点完人数，喊了声，“大家都准备一下，出发！”
石板上的承影站起了身，他没有隐匿身形，却也没靠近人群，只是远远的站着。
沈觉也站了起来，林路英和秦诺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但是视线扫到沈觉身旁站着的小姑娘时，两人绷不住了。
“绾绾过来。”秦诺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
小姑娘仰着头看了眼沈觉。
沈觉说：“去吧。”
秦诺蹲下身，解释道：“绾绾，你还小，跟我们一起去太危险了，呆在这里好不好？”
“这是任务，我要和沈先生一起完成。”小姑娘执拗道。
“任务已经作废了。”秦诺想了想道：“而且里面变故太大了，我们和沈觉可能会顾不上你。”
小姑娘倔强的摇了摇头。
秦诺没法子了，看了眼沈觉，准备迂回一下，没成想林路英拉住她低声说：“如果你想劝沈觉的话，那还是算了吧。这位可是敢孤身带着一小姑娘独闯长远区中心的人。”
“长远中心那两个E级就是他俩？”秦诺挑了挑眉，“沈觉就是那个杀了雪女的E级”
“没错。”
秦诺想了想，对着小姑娘郑重说道：“是姐姐错怪你了，绾绾很厉害。”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把蹲在一旁的秦诺给看的一愣，差点人没蹲稳一屁股坐地上去。
林路英拍了拍秦诺的肩，“走吧。”
月色穿过重重叠叠的枝叶，斑斑驳驳地洒落在满地枯枝败叶的地上。
山路并不好走，道路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枯枝烂叶，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陷下去。
四周没什么光亮，大家只能借着月色小心翼翼的走，幸好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依稀能看见屹立的建筑，以及它身后那一轮始终不变的圆月。
沈觉无意间回头，发现身后的路慢慢起了白雾，随着白雾越来越浓范围越来越大，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包括那片空地已经看不见了。
途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危险，除了有两个学员不小心互踩到对方自己吓自己的。
当建筑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这是一座相似怀安区，但是比怀安区风格更加浓烈多变的建筑。
一个穿着白衬衫长相俊秀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眨了眨眼，感慨道：“没想到一次性来了那么多人啊？”
“他是谁？”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
这一次是承影开口，“原异控局B级在编人员，现叛逃级A级污染物，物华。”
沈觉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万物有灵，名曰物华。＊】
——
作者有话说：
注：万物有灵，名曰物华。——原句出自紫禁御喵房【文物有灵，名为物华】。感谢在2022-06-21 22:00:16~2022-06-24 00:2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淼淼 20瓶；七七 3瓶；hhhh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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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华是谁？”有人问。
林路英言简意赅道：“你们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你们只要记得出发前的那一叠让你们仔细看，最好背下来的资料，全是他搞出来的就行了。”
想起那一叠资料的众人：“……”
“所以他怎么搞出来的？”有人思路清奇的问。
“你看我干嘛？我又不知道。”林路英摆了摆手说：“我一C级的小队队长, 之前在异控局的时候，和他几年都撞不上一回, 哪里晓得现在还要来杀他？”
听到这里异控局的学员莫名的很感慨, 第一次出任务就是去杀A级，谁有这福气？
“沈先生, 资料你背了吗？”小姑娘突然问了句。
沈觉：“没。”
别说背了, 他看都没看完，就在叶戴雪把资料给他的时候扫了两眼。
系统欢快道【你这不是有我吗？】
【创造其身，赋予其灵。】系统轻声道【这就是在物华身上的天赋赋灵。】
“所以那一叠污染物都是他“创造”出来的？”沈觉问。
【他们其实并没有污染物或者异能者这种说法。】系统解释【他们的状态天赋是由物华是什么而定的。】
【而且这种“创造”还有等级上的限制, 也就是不能超过物华所在的等级。就像物华是A级，所以他“创造”出来的最高只能是B级，除非他能升S级。】
【不过这种“创造”也是有限制的，太多其实对于物华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系统在沈觉脑海里“比划”道【如果把A级的物华比做一杯水，每次创造赋灵就像是把这杯子里的水取出, 再变成一个同等质量的东西放进去。】
【ENERGY虽然能回复, 但是他却不能逃脱杯子的束缚, 因为它的容量只有那么多。】
系统解释的过程中, 承影垂下的手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匕首。
“承影。”物华看见他的动作, 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你一定要与我为敌吗？”
“我没有与你为敌。”承影一字一顿，认真说道：“我只是来杀你的。”
物华：“……”
林路英嘀咕了句：“这两个不差不多吧？后面那个还骂的更狠。”
秦诺小声回道：“你懂什么？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打架前甭管打不打得过, 狠话必须放好。”
林路英：“……”
林路英：“万一没打过不是死定了？”
秦诺白了他一眼, “搞得我们不放狠话, 打不过就不用死一样。”
林路英：“……”你说的好有道理。
“你等着。”秦诺现场激情解说：“马上物华就要放狠话了，承影是个嘴笨的，等会你想个台词帮忙怼上去。”
“打不过好歹过个嘴瘾！”
林路英一哽，选择拒绝交流，结果一转头，他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他们俩，包括在“放狠话”的承影和物华都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两人。
林路英：“……”
他扯了扯秦诺的袖子，秦诺还在帮助他完善台词，被扯了袖子不耐烦的抬头道：“干嘛？”
然后就和一群人撞上视线。
站在不远处的物华还心情颇好的问：“需要你俩先把台词说完吗？”
秦诺沉默了会，真就怼上去问：“可以吗？”
“哈哈哈哈。”不远处的物华笑弯了腰，“我在总控局怎么没遇见你这么有趣的人？”
“可能是你没福气吧。”秦诺说完眨了眨眼，“啊，抱歉，平时怼人怼习惯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一旁的林路英叹为观止，小声道：“原来你平时你还是对我嘴下留情，你的技能点这是都点在嘲讽上了吧？”
物华笑了笑，语气莫名的说了句：“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承影看了他一眼，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金属碰撞声响起，他站在了秦诺面前，用匕首挡下了飞来的驽箭。
“靠。”秦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直接从腰间抽出枪对着物华就是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懵逼的视线里，两位C级的队长直接冲上去干A级的物华。
沈觉也是被这变故弄得一怔，随后扣尖一扣，猛的拉开了弓，绷紧的弦不慎划破指尖，他却没有在意。
一支带着凛冽寒气的箭矢在半空中化为箭雨射向物华。
架猝不及防的就打起来了，物华看着满天的箭雨笑了笑，一只金色的蝴蝶出现，下一刻化成屏障将物华笼罩在内。
所有攻击全部落到了屏障上，林路英和秦诺一直止步屏障前，再不得寸进。
【C级污染物，晏莱。】
“这东西我踏马见过！”有人一脸震惊的惊呼道。
另一人回：“废话，那一叠资料上就有！”
“不是，这种生物早已经灭绝了……”
两人的交谈声隐于金戈。
“承影，你杀不了我。”物华看着虚空挑了挑眉，“这是事实。”
“连对上我的分身都狼狈不堪的你，怎么杀我？”
虚空中传来承影的声音，“试试不就知道了。”
物华低声感慨道：“我在异空局待了几十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你承影，一点都没变。”
一把匕首狠狠撞向屏障，金色的屏障瞬间碎裂化成光点，而匕首没有停下来，一往无前的向物华刺去。
物华几乎凭借下意识用手接住了匕首，被划开的掌心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下一刻一支凛冽的箭矢射穿了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
冰霜瞬间将他大半身体覆盖，将人冻在了原地，承影的匕首也随之搭在脖颈上。
物华被制住，所有人松了口气。
小姑娘扯了下沈觉的袖子，从口袋里掏出块绣着小花的白绸递过去，“沈先生，你手受伤了。”
沈觉看了眼划出一道血口的指尖，轻声说：“没事。”
小姑娘伸着手，执拗的看着他不说话。
沈觉没法，只能接过白绸，因为受伤的手是右手，最后还是小姑娘帮他包扎的。
苍白瘦长的指间缠绕着硕大的一个白色蝴蝶结，看起来倒给他添了些人气。
沈觉沉默的看着那个蝴蝶结，想着要不要给年年准备一个？
一旁的林路英眼神莫名的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被制住的物华看着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又扫了眼冻到锁骨的冰，有几分失笑，“我又不跑，没必要如此吧？”
沈觉没有说话，倒是承影看了他一眼，说：“以防万一。”
“好吧，既然你们选择困住我，而不是杀了我，那就证明你们有疑惑，需要我来解答。”物华视线扫过众人，道：“问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听到这句话沈觉心间一悸。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散在晨间的雾，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但你一伸手，却依旧拢不着。
“你的真身在哪里？”秦诺走上前直接进入正题。
物华表情为难道：“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我了。”
秦诺才不管他为难不为难，直接把枪口怼他脑门上，“说不说？”
物华叹了口气，“行吧。”
“他啊？他可能就在这身后的建筑里，也可能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物华眨了眨眼，“承影应该知道，他这种人见过太多，洞察人心，却又因为懂人心而多疑敏感。”
承影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所以你这不等于说了句废话？”秦诺可不管什么多疑敏感，直截了当道：“我手上的枪可不长眼。”
“靠。”有异控局的人感慨道：“那么牛批的吗？直接在人污染物大门口就审上了？”
“调查组的。”林路英回了嘴，“惯性行为，见着信息就想调查，发现可疑人员就想上去问问，特别是这种把我有大问题写在脸上的。”
秦诺这边听着了，还有心情回话，“特别是这种骨头硬的，越硬我越喜欢！”
不过这次秦诺可能遇上了她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物华不是骨头硬，他单纯就是不怕死而已。
最后是承影抬手制止了她想一枪崩了这个物华的念头。
“为什么。”承影只说了三个字。
“为什么？”物华低笑了声，反问：“你是在问我为什么要成为污染物？还是在问我为什么要叛逃？”
“沈先生，这两个不是一个意思吗？”小姑娘有些纳闷。
在她的思维里，异控局是管理，领导异能者的地方，成了污染物自然不能再呆在异控局了。
物华显然也听见了顾绾绾说的话，看了眼小姑娘耐心解释了一句：“那是对于失去自主思维的污染物而言。”
不过物华显然没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聊，他直直的看着承影。
兜帽遮掩住了他大半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半响后，承影开口：“为什么成污染物。”
“承影。”物华认真道：“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你派过来。”
承影拿匕首的手颤抖了下，在物华纤长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白线。
“为什么成为污染物，大概是执念吧。”物华没在意，淡声说了下去：“或者换个说法，能保持自主思维的污染物大多都有强烈的执念。”
“我只是在证明，实践我的想法。”
“承影，你不想看看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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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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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 你不想看看吗？”
承影抬眸，视线扫过物华身后高低错落的建筑。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建筑前立着个木牌，仔细看上面写着“二区”两个字。
林路英显然也看见了, 问了句：“怎么搞？我们进不进去？”
“到都到这儿了，还能怎么着？”秦诺将枪别回腰间, 拍了拍手道：“要不你去问问物华能不能放我们出去？”
林路英闻言瞥了眼物华, 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你们看我也没用。”物华笑了笑，“想困住你们又不是我这个分.身。”
“你们真身和分.身也会意见不同吵架吗？”小姑娘好奇问：“就跟我和姐姐一样。”
物华看着小姑娘轻声说：“不会。”
“为什么？”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我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 关系很好，但是我们也会吵架。”
物华笑了笑，“不一样。”
而后他就止住了话, 没细说到底为什么不一样。
林路英张罗道：“准备准备进去吧。”
秦诺叉着腰看着冻成冰坨子的物华，转头问：“那这个怎么办？放在这儿？”
“你放心放这儿？要我说直接找几个人抬进去得了。”说着林路英朝身后招了招手，“来几个人帮忙！力气要大点的，别把人磕着就不好了。”
他身后的异控局人员震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物华提出建议，“其实我可以自己走。”
说着他动了动, 冰面上出现一道道裂缝。
然后承影就把手上的匕首往上物华脖子上又送了送。
物华：“……”
“我真的不跑。”物华忍俊不禁道：“我要是想跑, 就不会给你们困住我的机会。”
承影没说话。
林路英瞅了瞅他俩有些不敢开口, 他总感觉这气氛不太对劲。
过了半响, 承影动了动嘴唇, 蹦出一个字，“抬。”
“抬抬抬！”林路英自觉要帮着自家人，连忙喊：“人呢？还不快上来！平时饭没少干，现在让你们抬个东西倒是扭扭捏捏的。”
物华, A级污染物, 东西。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众人再次感慨, 人的下限总是会不断刷新的。
就像前几天，要是来个人告诉他们过几天你们会怼在A级污染物家门口审问他，指不定手快的一巴掌就呼过去了。
最后是几个异控的学员走上前，他们刚进入异控局不久，对于等级阶级什么的印象不深，没什么畏惧感。
几人将物华平放，然后一人抓着一个角，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走向了建筑。
沈觉瞧了几眼，总觉得像是在抬棺。
后面还洋洋散散跟着一百多脸如丧考妣的人，看起来更像了。
物华倒是好脾气，被这样抬着也没发火。
只不过承影的匕首一直抵着喉间，时不时撞上几下，虽然他不怎么疼，但到底有些不舒服。
物华瞟了一眼面如霜冰的承影，小声问：“承影，能收一点点吗？那匕首老戳着我。”
承影看了眼，稍微抬起抬手腕。
等真正走进二区，所有人才发现这里面的风格是真的诡异多变。
前一家可能是江南烟雨的茶楼，后一家就是马卡龙甜品店，左边屹立着一座教堂，右边等门匾上写着怀林寺。
就，古往今来，东西南北，全部都掺杂在这座二区里面。
二区的街上也零零散散有几个行人，沈觉甚至看见穿着长衫的剑客在带着斗篷的魔法少女店铺里为一根魔杖砍价，穿着礼服的贵族小姐在小摊前啃葱油饼。
所有人瞬间受到了冲击，一部分人欲言又止，还有几个表情痛苦的闭上眼。
而街上的行人看着他们，眼睛都红了。
准确来说是看着被他们抬着的物华。
抬着物华的几个人手抖了抖，问：“他们这眼神……不会冲上来揍我们吧？”
林路英还没来得及安慰，其中一人可能是抖的太猛了，手一滑没握住冰块，导致物华吧唧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连锁反应直接导致其他人也抓不住松开了手。
物华都摔懵了，承影的匕首更是因为来不及收回，直接在他脸上划开一大道口子。
他摸了摸脸上口子，看见承影那恨不得藏在兜帽下的脸，想了想道：“这么多年不见悬寂，还是那么锋利。”
承影低着头，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行了，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又不疼。”物华轻声道：“喏，倒是这冰全碎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问：“还要再冰上吗？”
这下沈觉都觉得不对劲了。
还没等承影说话，突然从不远处的小巷陆陆续续跑出来十几个个人。
“教官你们也来了！”
林路英皱了皱眉，看着跑过来，全部都换了一身衣裳的异控局学员。
“小风！？”一个中年男人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人。
声音之洪亮，让沈觉都侧目看了眼，却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或者说这群人都有些奇怪。
“老陈你也在这！”小风兴奋的挥了挥手，小跑过来问：“良哥他们呢？”
老陈上前一把抱住小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害我们担心半天。”
“你放心，良子他们没事，就是受伤了，在空地上休息。”
“那就好。”小风松了口气。
“你还没说你呢。”老陈锤了一下他的脊背，“你都不知道良子他们急成什么样，就担心你出什么意外，那怎么跟你姐交代啊？”
“出来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看着你些，结果这一眨眼，别说人了，怀安区直接没了。”
小风：“行了，你看看，我这不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老陈松开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嘴里止不住的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两人续了会儿旧，老陈忽然想起又把话题拐了回来，“唉！你还没说你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呢？”
“我？”小风眼神闪过几丝茫然，他卡了好一会才道：“我啊，我一睁开眼就在这儿了。”
“啧啧啧。”老陈神经大条的说：“那你们可真是惨，一传送就传送到污染物大本营里了，我们好歹还是在门口。”
他拍了拍小风的肩膀，说：“回来了就好，别担心，有教官和承影在，一定能把我们带回去的。”
“你知道承影吧？就是那个B级，我跟你说可厉害了……”
“老陈！”小风突然挣开了他的手，“我不回去。”
“不回去？！”老陈一怔，大着嗓门问：“你不回去你能去哪儿？”
“我不回去。”小风重复道：“我就待在这。”
“呆在哪里？”老陈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指了指地面说：“这里？”
“是啊。”小风笑了笑，说：“这里挺好的，没有外面的是是非非，老陈你要不也留在这儿吧。”
老陈一怔，说：“小风你别胡话吓叔啊，你姐还在异控局等你呢，你不是说要做出番事业来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顿了顿，老陈继续苦口婆心道：“而且这是污染区，怎么能住人？你可别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小风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四周环境有些嘈杂，而顾绾绾的脸上却是煞白的一片，她懦懦道：““沈先生，我看见他们……他们其中有人浑身是血的躺在酒店走廊上，已经……”
顾绾绾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觉回想起之前小姑娘冲出酒店时说的话，伸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林路英正巧和沈觉撞上视线，他不动声色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沈觉低头对着小姑娘说：“等会可能会有些乱，你后退些躲起来。”
顾绾绾知道自己对上这些大人并落不着好处，这是体型和年龄上的差距。她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点头。
沈觉记性其实不太好，刚才一下跑过来十几个说实话他压根没记清长什么样。
但是那股子怪异还压在心间。沈觉想了想，和应离给他的感觉有些相似，但更突兀。
就像徒有其表的傀儡一样。
不远处的老陈被小风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还想再劝，视线突然扫过人群，人群三三两两的围着，他仔细看，发现那些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奇怪的顿挫感，有时候问话要想好一会儿才能回答。
浑身上下透露着股突兀的错乱感，老陈猛的回头看着面前小风，脑海里突过了什么，脊背瞬间一凉。
原本被喜悦冲昏了的大脑也恢复了清醒，为什么所有人，或者说大部分人都传送到空地，而他们却是直接传到污染物大本营？
“小风。”老陈的视线有些飘忽，他咽了口唾沫问：“你传送过来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小风摇了摇头，“没呀，我就一闭眼一睁眼就到这了。”
老陈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老陈，怎么了？”小风看着他问。
“你到底是谁！”老陈后退几步，一脸紧张问。
说完这句话，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嘴快不过脑子，明明知道对方有问题还挑拨，也不怕惹急了他来个鱼死网破。
“我是小风啊？”小风有些疑惑，他伸出手想拉住老陈，“老陈，你这是怎么了？”
老陈跟个惊弓之鸟一样往后跳了几步，大喊道：“你别过来！”
四周突然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往这边看过来。
林路英抹了把脸，在心里低骂了句，手上动作却不含糊，打了个手势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冲了出去制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而沈觉则是凝弓搭弦，凭借着感觉朝一个方向射了一箭，这一箭就将一个人钉在地上。
那人和物华还有应离的情况一模一样。
人群有一瞬间的混乱起来，沈觉扫了一眼身后，小姑娘乖乖躲在了一个墙角。
那十几个人没过多久全部被制住，林路英看着他们皱了皱眉，“他们这是……”
物华懒洋洋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发空，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才开口：“这样不是很好吗？”
“很好？”林路英听得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他紧握着拳头问：“你把这叫做很好？快说你把他们怎么了！”
“算我的失误吧。”物华眨了眨眼，说：“是我考虑不周，强行让你们进入未完善好制度的怀安区，以至于被我的人杀了。”
物华嘴上说着是我考虑不周，浑身上下去没有一点儿悲伤或者歉意，仿佛死的不过是几只蚂蚁。
林路英忍不了了，握着拳头就冲上去。
一把刀飞过来插在他面前，硬生生挡住他的路。
应离从街道旁的建筑跳了下来，他直直的看着沈觉。
“沈觉，又见面了。”
一旁被制服在地面小风从应离出现的那一刻就在发抖，他甚至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想逃走，却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徒劳的在原地挣扎。
“小风，你怎么了？”站在他旁边的老陈见他这样有点于心不忍。
小风用手颤抖的指着应离。
应离察觉到视线，转眸看了这个方向一眼，却没有多做停留。
四周越来越多污染物往这里靠近，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困在中间。
秦诺挑了挑眉，问：“怎么办？杀出去？”
林路英叹了口气，“杀出去有什么用？出不去啊！”
“留在这里。”物华看着承影，一字一顿说：“不是很好吗？”
承影抬起了头，露出那张一直遮掩在兜帽下的脸，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与清隽。
“然后呢。”承影说：“在你的污染区里失去自我？”
物华哑然，“怎么会，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对你。”
“可是物华，你现在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了了。”承影眼神带着股澈意，他说：“或者，你敢保证吗？保证不对任何进入你污染区域的人进行任何控制。”
物华沉默。
他俩这一番话云里雾里，听的四周人一脸茫然。
【只能说物华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吧，他自己也陷入了死胡同。】系统在脑海里叹了口气道【太过偏执，以至于走不出来，成为污染物。】
【而有意识的污染物和人类最大的差别就是，同理性。】系统解释【有意识的污染物明明拥有自主思维与人类时的记忆，却为什么不和人类合作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在他们成为污染物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舍弃了与人类的同理性。】
【他们思想偏激，根本不把人类当做曾经的同类，视生命于无物。他们猎杀人类，就跟人类猎杀污染物一样，不会拥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到这里沈觉眼睫轻微颤了颤。
系统没在意，继续说【哪怕物华极力克制，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沈觉问：“物华的出发点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会，说【创造一个伊甸园。怀安区，其实就是它的缩版】
沈觉蹙眉，说实话，这种人为的强制性控制，让他很不舒服。
【而且不止是物华，这项研究曾经由总控研究院一同协助研究。】系统想了想，说【然后于年初废除。】
【你猜猜为什么废除？】系统语气莫名的问。
沈觉扫了一眼四周的人，淡声说：“徒有其表。”
【你这么说也没有问题。】系统想了想，说【他们发现，由物华“创造”出来的“人”或者“灵”，虽然性格多变甚至能正常交流，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拥有绝对独立性。物华，身为创造者，对他们拥有绝对的掌控力，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力量，他们无法反抗。】
【研究院的人尝试了无数次实验，都不能废除这种连接。】系统的机械音带着冷漠【而这代表着什么，没人比研究院的人更明白。】
【就算“伊甸园”创造出来，无法切断连接，这就代表着物华拥有对一切的绝对主宰，一旦他有异心，不，都不需要有异心，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尸横遍野。】
【没有人愿意被掌控思维，把命交别人手上。】
【但是物华他陷进去了。】
系统顿了顿，最后还是开口【其实顾絮曾经也参与过这项研究，研究院想让他具象出一个净土。但是无奈，没有成功过。】
【但他的所有技能点似乎点在了打架上，无论研究人员怎么引导，他依旧治疗创造样样不行。】
系统说到最后吐槽了句【研究人员疯起来简直不分敌我，当年甚至对白泽发起过通缉令，就为了逮他来研究院做研究。】
突然一股灼人的视线将沈觉拉回了神，他偏了偏头看去，是应离。
对上他的视线，应离开心的笑了笑，发间开出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
沈觉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应离没有在意，走上前伸出手似乎想碰沈觉的脸，却被悬在身前的长弓挡住。
沈觉冷冷的看着他。
应离挑了挑眉，动作间他发间的小花掉落，摇摇晃晃的飘向沈觉，却被股寒气冻成冰坨子，直接坠落在地。
“这么狠心的吗？”应离眼睛直直的看着沈觉，“我们好歹还打过交道，怎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给你什么机会。”沈觉歪了歪头，问：“杀我的吗？”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应离表情有些委屈道：“我现在可舍不得杀你。”
“像你这种难得一见的人，就应该慢慢玩。”
沈觉眼神一顿，握着长弓的手一紧，直接照他脑门抡了一下。
这一下用了十成的力，长弓直接断裂，应离也被抡倒在地。
沈觉一脚踩上他的胸膛，断裂的长弓狠狠向下刺去，他歪着头冷声问：“你再说一遍，玩谁。”
不远处的林路英猛的听到这一句懵逼回头，看见他俩的动作时一脸震惊道：“我就一会儿没看，你们就玩的那么花了吗？”
沈觉：“……”
林路英对上沈觉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打了个哈哈，说：“你们继续，继续。”
说完强行控制自己转过头。
被这么一打搅沈觉也没心思再问，只是道：“你现在能维持不死全靠物华的ENERGY在供给，但是。”
“物华的供给不可能无穷无尽，他需要维持整个二区以及所有污染物，不排除还有别的区域在。”
言下之意，别惹我，不然还杀到你ENERGY供给不足。
应离听得一怔，他想了想说：“我算了算，我还能再死几回，等次数用完了我在停。”
系统感慨【被疯子缠上真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
【特别是当这个疯子不怕死时。】
沈觉浑身上下直冒冷气。
“沈先生。”顾绾绾见此小声问：“要不要我把他禁锢了？”
“我就试试。”小姑娘补了一句，“如果感觉不对，立刻放弃。”
沈觉垂眸，没有多说什么。
应离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交流，直到小姑娘拿出照相机，按一下快门，把它变成一张照片。
沈觉看着照片上应离狰狞的表情，还是提醒了句：“如果坚持不住了，就放出来。”
“我知道的，沈先生。”小姑娘脸色虽然有些惨白，但精神气儿还是不错。
倒是物华朝这边“咦”了一声。
“怎么回事？”他挑了挑眉，“你们做了什么？我和应离的连接断了。”
承影比他反应还大，转头看向沈觉：“断了？”
“是禁锢。”沈觉解释：“绾绾的天赋，类似于把应离困在另一个封闭独自的空间。”
承影眼神一暗。
物华倒是还好，他没有去管使用禁锢的小姑娘，而是在打量着沈觉。
天赋使他对于任何似是而非的生命体都敏感异常，比如说现在。
“沈觉。”物华回想了下应离对他的称呼，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你好像……需要我的帮忙？”
沈觉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物华视线有些拿不准的在他脸上和口袋附近徘徊，“说起来我们也有点像，在虚幻与现实之间迷失自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觉冷着一张脸，扣尖一扣，一把唐刀出现在手中。
泛着死寂的气息覆在刀刃上，沈觉的态度已经写在脸上了。
再bb一句直接揍。
——
作者有话说：
码字码着不小心睡着了【安详.jpg】
因为要上夹子的原因，明天更新的时间放到晚上十一点。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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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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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物华刚张开口, 沈觉就一个闪身来到他面前，手中刀斜劈下去。
一根法杖出现，抵挡住唐刀, 顺着法杖看过去，能看见一个穿着长衫腰间挂剑的剑客。
沈觉一怔, 回过神将法杖向一旁撩去, 左手一握冰刀出现在手中直直刺入物华胸口。
物华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连带着整个二区都闪烁了一下。
跟机器卡bug了一样。
“玄冥？”物华低头看着冰刀, 说：“还是我抱有侥幸了, 没想到，那么稀有的天赋都出现了。”
沈觉没说话，他的发尾带上了点白, 在阳光的折射下，犹如碎冰。
冰刀突然断裂，沈觉闷咳了几声，五脏六腑止不住的疼。
还是太勉强了。
一旁的林路英见此情景一懵，喊道：“靠！你踏马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假的了？”物华白着张脸反问。
“可你不是说你是分.身吗？！而且我们伤你——”林路英一顿, 突然想到什么。
承影一个箭步上前, 将物华反扣在原地, 匕首抵在他颈间, 冷声质问：“你创造, 或者说在“茧”里注入了自己的灵魂？”
【茧，物华从别的空间创造其灵的承载体。】系统解释【他赋灵，可以赋在物上，大一点的有怀安区, 二区, 小一点的桌子板凳, 茶杯都可以。】
【但是受赋物的条件影响，会有局限性。比如说赋灵一个桌子，这个桌子如果没有产生精神交流性的天赋，它就只能和创造它的物华交流，也不能移动。】
【后来研究院的人想办法用特殊材料创造了茧，凭空创造“人”太难了，他们就感觉小说，漫画，动漫从中选取一些人，来决定这些“茧”会被创造成什么样，需要被赋予什么灵魂。】
【因为其特性，他们十分特殊，依靠物华的ENERGY维持生活，不会流血受伤。但是一旦ENERGY供给断了，到达一定时间没有补上，他们相应也会“死亡”。】
【所以他们才会拼死相护，不仅仅是因为精神上的控制，而是物华死了他们也活不了。】系统迟疑了会，说【不过这个有些特殊。】
沈觉抬眸看了眼物华，问：“承影说的不对？”
【不对，赋灵并没有把自身灵魂注入他人或者“茧”里的功能，就算异变成污染物也不会拥有。】
【而如果是创造，他将不受玄冥影响，就跟之前的应离一样，虽然能跑能跳有思维和人没什么一样，但是在概念上，能让生命凋零的玄冥并不承认他是生命体。】
沈觉垂着地眼睫轻微颤了颤，“所以他是什么？”
系统跟报错一样卡了几下，半响后才闷声道【不清楚。】
“不清楚？”沈觉挑了挑眉，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沈觉。】系统语气莫名道【我发现你对我有一定的误解，我并非全知全能。】
【而你抗拒我，我能感觉到，但其实你并不需要如此。】
沈觉没有说话。
“这太Bug了吧？”一旁的秦诺震惊道：“要是没有沈觉的玄冥，我们岂不是根本不能发现？”
说完她反应过来，吐槽：“哦，不对，是发现了也杀不了。”
“研究院这一次实力坑队友！”林路英没忍住说了句：“不是说物华逃跑的很匆忙？这就是很匆忙？把“茧”都带走了给自己用上了。这玩意儿我可是连见的权限都没有。”
“所以他全程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这个你可就冤枉我了。”物华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耍你们。”
秦诺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有相信物华的话。
“现在怎么办？”林路英问：“除了沈觉，谁伤他都没用？可沈觉才D级，用天赋硬杠A级怕不是会出事吧？”
“是一定会出事。”秦诺看了眼沈觉，纠正道：“说实话，他现在能好端端站在这儿，我都有些惊讶。”
承影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问：“你是谁。”
“我是物华啊。”物华半偏着头，直直的对上承影的视线，说：“承影，相识十几载，你心中其实早有定数。”
承影移开了视线，他不得不承认，物华真的是，人心算尽。
相识十几载，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吗？
承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有多久呢？大概是他还没进研究院，还是个孤儿的时候。
他生下来便被遗弃，被一家福利院收养，福利院很偏远，院长是一个很年纪很大的老奶奶，听说年轻时创业，是一家很大很大公司的老板，后来老了就开了一家福利院，专门收养弃婴。
他是那个福利院里最奇怪的小孩儿，他不喜欢说话，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就是一天。
所有小孩都不喜欢这个不说话的怪小孩。
直到那一天，承影记得是一个晴天，突然有几人来到福利院，说要领几个孩子回去。
这家福利院因为地理原因，平时除了年节根本不会有人来，更别说领养的人了。
院长奶奶查看了他们的证件，问了他们要求。他们说：没有要求，只要愿意。院长奶奶愣了了，然后就把所有孩子招在一起，问他们谁愿意去？
其它孩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福利虽然不会亏待他们，但到底是小孩儿，更想看看外面的生活。
而且他们看见过为了领养的哥哥姐姐回来，身后都跟着一对男女，院长奶奶告诉他们，这是父母。
他们其实并不清楚父母两个字的含义，但是他们知道父母会给哥哥姐姐买漂亮的衣服和好多好吃的，这就让他们十分向往了。
只有承影一直待在角落。
有人靠在承影旁边的墙上，突然问了句：“你想不想去啊？在角落的小团子。”
承影把脸埋在臂弯里，半晌后才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说呢？”他问。
承影不说话。
“算了，不用你站出来。”他看着小小一个的小团子，笑了笑说：“你抬起头看我，看着我说，你想去。”
“只要你说，我就带你出去。”
承影埋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人说：“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承影透过缝隙，看见那人还是靠在墙边没有动。
他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张脸，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我想去。”
那人偏头，眼神直直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听到了。”
承影瞬间红了脸，想把脸埋回去。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要走了。”
那人笑着说，然后拉起他的手回到人群。
在去研究院的这一批里，他是最小的，才只有六岁。到达研究院有专门的人带他们了解，教他们学习，然后询问他们的去留。
那一段时间里，承影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直到他正式确认加入研究院，承影才在研究院的花园里见到他。
“是你啊？”那人拍了拍身边的草地，笑着问：“过来坐吗？”
“你可以称呼我为物华，这是我的代号，至于名字，我早就不记得了。”物华用唠家常的语气跟他说话。
“承影。”这是承影给自己挑的名字。
“好听。”物华偏了偏头，问：“听研究院的工作人员说，你一直不爱说话，是不想说吗？”
承影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是就像在孤儿院的时候。”物华说：“你自己不说的话，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想法。”
“不需要。”承影很小声的回答。
物华想了想，指尖往停在花上的白色蝴蝶翅膀上轻轻一点，蝴蝶扇着翅膀飞到承影面前。
“如果你有什么想说，又不能，不敢说的，就跟蝴蝶说吧。”物华笑了笑，“我会听到，代替你说出来。”
承影看着那只白色的蝴蝶，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研究院的人常说，物华实在太过于迁就他，将他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这以后独自出任务该怎么着啊？难不成还要在战斗现场连线物华？
物华这时候就会笑着回：“这样的性子怎么了？大不了我和承影一辈子一直起出任务。”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承影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他见到的物华永远是那副温柔的样子，会含着笑等他说话。
他一直以为，物华是最不可能变成污染物的那个。
——
气氛十分诡异，林路英小心翼翼的撞了一下秦诺的肩膀，用低的跟蚊子一样的声音问：“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秦诺同样小声回答，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说：“不过我听过一个八卦，说是承影是物华养大的，他俩在研究院里形影不离。”
“靠！”林路英都震惊了，他尽量控制着音量飞快道：“那叶队长为什么要派承影来杀物华！这不是白给吗？”
“用你的脑子想想！怀安区为什么会崩坏？那还不是承影杀过去的！”秦诺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换句话说，要是承影是来白给的，在怀安区的时候可以压根不动手，我们直接全部玩完。”
听见这话的沈觉视线落在承影和物华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奶猫。
“沈先生，你的头发怎么白了？”顾绾绾突然扯了他的衣角说。
沈觉偏了偏头，看见垂肩上的碎发，发尾处的确泛着白。
系统解释【使用天赋后的正常现象。】
沈觉对着小姑娘说：“没事。”
这是承影突然将匕首微微侧来，俯身在物华耳边说着什么。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承影挟着物华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来一堆污染物和异能者面面相窥。
而沈觉则打了个踉跄，半弯着腰捂着嘴。
他头发上的白已经弥漫一半了。
“沈先生，你怎么了？”小姑娘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见危险。
沈觉疼的身体生理性开始发颤，面上却还是淡淡，他没解释，只是摇了摇头。
顾绾绾看着他，眼神里透着谴责，“沈先生，总是这么不注意是自己的身体。”
人群沉默了半响，有学员呐呐开口道：“教官，我们的B级把对面A级拐走了，怎么办呀？”
“你问我，我问谁？”林路英抹了一把脸，想着这都什么事儿？
他这几年也算出过不少任务，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奇葩的事情。
他冷静了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原本围困住他们的污染物也散开，剩下一百多人熙熙攘攘的挤在大街上。
“秦组长，你带人往空地上走一躺，看一下情况，至于——”林路英扫了眼面前的一百多人，有些牙帮子疼，他自暴自弃道：“至于你们就随便找个旮旯地过吧。”
“教官，我们不做些什么吗？”学员问道。
林路英灵魂发问：“做什么？去杀污染物？”
学员一哽，嘟囔道：“我们本来就是来杀污染污的呀。”
“计划赶不上变化，来之前我们也不晓得整个区域都被赋灵了，现在你看看整个二区多大？”林路英反问：“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一路走过来见过多少污染物？你杀一个是简单，等会人家全区来杀你就玩完了。”
学员有些不满，“那我们就在这干站着？”
“现在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先不说你找不找得到他们，找到了能帮上什么忙？在旁边喊加油吗？”林路英顺手摸了摸口袋，摸了个空，他皱了皱眉继续道：“反正五五开。要么物华搞定承影，咱们一起game over。要么承影搞定物华，咱们死里逃生，皆大欢喜。”
“你要是有雄心壮志就去干，我不拦着，出事别拉老子下水就行了。”
学员憋屈的闭上嘴。
林路英正和队友商量的今晚住哪里，沈觉突然低头，他看见有一个头顶从地下冒上来。
长刀一转，狠狠刺向地面。
长刀穿透脑袋，那个头动了动，仰了起来，露出一张泛着青灰色的脸。
对视三移，那个头又低了下来，然后一个穿的宽大衣服的小姑娘从地下飘了上来，她迟钝的看了眼四周，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传单，上面印着血红的一行字：好运来酒店，房间买十送一。
“我叫阿飘，是好运来酒店的推销员。”阿飘眨了眨她那泛着黑青色的眼睛，“你们需要订房么。”
林路英看着她沉默了会，然后点点头。
——
阿飘慢吞吞的带着他们来到酒店，说是酒店，其实跟大一点的民宿一样，进门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字：好运来。
红色的字体仿佛要滴下血一样。
“老板娘，我带人来了。”阿飘飘进酒店喊道。
老板娘是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她抬头看了眼众人，“这些人瞧着眼生啊，阿飘，你在哪里找来的？”
阿飘想了想，迟钝道：“上面那位有危险，我飘的慢，过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他们了，然后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哟哟哟，你这是把敌人带自家屋里来了啊！”就在众人面露紧张时，老板娘说了句：“那这得加钱。”
众人：“……”
沈觉穿过人群走过去，扫了眼没有价格表，问：“多少钱？”
老板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眼露痴迷的说：“你的眼睛好漂亮。”
沈觉看了眼老板娘，平静回：“谢谢夸奖。”
“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觉。”
“好名字！”老板娘夸赞到，随后看见沈觉有些恹恹的表情，立马从抽屉里拿出把钥匙递过去，“你是不是有些累了，306号房间最干净，你赶快上去休息吧！”
沈觉低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
老板娘立刻意会，“这小姑娘就住你隔壁！我来安排！”
“钱……”
“什么钱不钱的多见外。”老板娘摆了摆手，“赶快上去休息吧，酒店晚上8点至10点会供应免费的晚餐，你要是饿了记得下来吃。”
沈觉沉默了会，点点头，转身上楼。
林路英一脸震惊的看完全程，沉思三秒，走上前，一脸面瘫的扫了一眼墙。
老板娘的眼神黏在沈觉的背影上，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问：“干嘛？”
“我有些累了。”林路英深沉说。
老板娘说：“瞧你们是外面来的，每人抽两成运气，换你们这几天在我家酒店住。”
林路英一懵，这剧本不对劲。然后反应过来，她说抽什么来着？
运气？
众人的反应，这玩意儿怎么抽？这玩意儿竟然还能抽！
“等会，你让我想想。”林路英说。
“你们可要考虑清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店了＊。”老板娘伸了个懒腰，说：“住在我的酒店，只要你们不作死，我保证不会有人来犯。”
“为什么沈觉不用！可以直接上去。”有人不服气问道。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因为人家长得好看，你要是长他那样，你别说要房间，要我这间酒店我都送给你。”
“老板娘。”阿飘慢吞吞的说：“可是你平时不都抽三位数的吗？”
“我的好阿飘啊！”老板娘伸出手比划了下，“你的反射弧有那——么长。”
阿飘：“啊”
众人没注意，只听见阿飘的那句：三位数。
感情他们这还是低价了。
最后还是林路英上前讲价，用1.5成运气换一间房。
一旁的阿飘欲言又止，她其实想说的是：一般抽的都是小数点后三位数的数字。
但是她想到老板娘说的话，这些是坏人，她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们了。
讲完价后，林路英小声吐槽了句，这是污染物？比我门口卖菜的大妈还能难缠！
抽运气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甚至许多人一闭眼就被告知抽好了。
林路英挠了挠脑袋，拿着钥匙的队友来到房间，把钥匙插进去一扭，钥匙断了。
林路英：“……？”
他只能拿着钥匙下楼换新，结果发现1/3的学员都在一楼，手上拿着把断的钥匙。
林路英悟了。
他想，这要是来个污染物，怕是没动手，自己人先死一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恐怖如斯！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和基友聊天的时候，聊到剧情。
基友：我该怎么虐攻？我发现我的攻受互动从虐恋有点向傻白甜发展。
我沉默了会，看了眼剧情：我攻呢？
注：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店了——出自《儿女英雄传》九。感谢在2022-06-26 02:06:32~2022-06-27 22: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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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第三十五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306号房间里, 沈觉在电灯开关键旁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选择打开，就这样踏进了黑夜。
借着月光, 可以看见房间很干净简洁，是单人床的小单间还配有独立的卫生间, 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枝纯白的绣球花。
很漂亮。
沈觉其实是想走过去仔细看看的那枝花的, 但一股子倦意出现，他打了个踉跄有些力竭的半扶着床, 屈腿坐在地毯上。
寂静的房间里, 之前紧迫的氛围褪去，原本掩盖的记忆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情绪压抑着他喘不过气。
久了些，他其实有些分不清楚现在与在那片黄昏里有什么区别？
很疼, 很累。
漫无边际，毫无意义。
——
系统沉默的“看”着沈觉，它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它能清晰察觉，感受到沈觉的情绪，所以它第一次产生疑虑, 这样下去真的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小奶猫从口袋里钻了出来, 轻轻嗷呜了一声。
小奶猫歪着头看着沈觉, 这一次沈觉没有动。
他想了想费力的抓着床单往上爬, 不知试了多少次才终于爬上了床铺，他走到床头柜，用头将花瓶撞了下去。
小奶猫从床头柜一跃而下，跌跌撞撞的走向跌落下来的花瓶, 将那朵纯白的绣球花叼起。
然后一步步费力的拖向沈觉。
终于, 小奶猫到达沈觉身边, 他将绣球花放在沈觉垂在地上的手中，又伸出爪子搭在他手上，软乎乎声音带着点焦急的叫着：“嗷呜嗷呜~”
仿佛在说：我把花给你拿来啦，不要难过了。
沈觉在叫声中迟钝的低下头，看着小奶猫。
他想开口安慰年年，他没事，他只是有点累了。
可沈觉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
——
凌晨。
沈觉将小奶猫放到枕上哄睡着后，半靠在床上看向窗外。
从窗户向外看去，能看见寂静的街道上微微发着亮的路灯，对面已经打烊的甜品店，和道路两旁的花坛。
气氛太静了，系统想了想开始干起它的老本行，在脑海里解说道【二区和怀安区是不同的，后者属于理想主义，里面的所有人满怀热情，没有痛苦。
而二区虽然元素多变，但更拥有“生活气”，这点从进入二区就可以看出来。】
【这里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生物链，就像你曾经看见的C级晏莱蝶，它们并不是单纯的经过赋灵后就放任不管。你可以在二区里逛逛，就可以看见它是由专门的昆虫专精人员饲养。】
【有人开饭馆就有人搞养殖，花坛上的花会有人定期去打理，他们甚至会因为吃甜吃咸而争吵。】
【这些形形色色看似没什么用，却在生活中形成缺一不可的人物。】
【二区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一次次的经过建设完善。它游离于制度之外，却又身在制度当中。身为“创造”的物华其实没有必要这样，但是他依旧“创造”出来。】
系统沉默了半响，开口问【沈觉，你在听吗？】
沈觉缓慢的缓了一下眼，很轻的“嗯”了一声。
系统叹了口气，说【我想你需要休息。】
沈觉这次没应声，他有些不太想动。
哪怕远处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他也仅仅是转了下眸。
系统这次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快睡吧。】
第二天是个阴天，沈觉临近中午才下了楼。
大厅上三三两两地坐着异控局的人，林路英看见沈觉下来冲他招了招手。
沈觉站在原地停顿了会，才走过去。
系统看不出他的表面和平时有什么异常，仿佛昨天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情绪只是一场梦。
只有那掩藏在深处，不经意间窥探到的情绪让系统明白，表面永远是只是表面，不去想起不代表就不存在。
坐在大沙发上，林路英顶着两个黑眼圈对着沈觉吐槽道：“我跟你说，你都不知道，这个酒店简直了，设施垃圾用一个坏一个不说，我昨晚半夜起来上厕所，一进去这一坨黑蹲在马桶盖上问：我头呢？老子知道你头在哪？”
沈觉垂着眸，没有说话。
“后来酒店一大半人都遇见怪事，跟集体闹鬼似的，吵的人睡不着。”林路英扫了一眼沈觉，问：“你遇见了吗？昨天见你房间一直没动静。”
沈觉摇了摇头。
林路英的脸上瞬间写上了三个字，我酸了。
一个果盘突然出现在视线中，沈觉抬眸。
“这是老板娘让我送给你的。”阿飘指了指沈觉身后，她慢吞吞的补了句：“很好吃的。”
沈觉转头，老板娘刷的一下躲柜台下去。
“不用。”沈觉拒绝道。
“你是在担心吗？”阿飘想了想说：“其实你不用介意，老板娘只是单纯喜欢看好看的人，凡是二区长得好看的都被她送过东西，不会纠缠你的。”
沈觉轻声说：“我只是不喜欢吃。”
“你骗人，你都还没有吃，阿飘最讨厌说慌的人。”阿飘生气的看着沈觉，把果盘啪一下放在桌子上，然后钻进地下。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沈觉看着果盘有些茫然。
“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吗？”林路英眼神羡慕的凑过来小声问。
沈觉冷冷道：“不行，你自己去餐厅拿。”
“餐厅有个毛水果。”林路英咕哝道：“一共就俩菜，西红柿炒蛋和西红柿鸡蛋汤。”
沈觉：“……”
“秦诺呢。”沈觉扫了一眼，说：“还没回来？”
一说起这个林路英脸色就沉了下来，“昨天离开后，就一直没有消息。”
他忍不住询问：“你说我要不去找找？”
沈觉反问：“你就不怕去一个没一个吗？”
林路英：“……”你说的好有道理。
如果连秦诺都回不来，那他这个同为C级的去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话不能这么说啊！”林路英企图挣扎，“万一就让我找到了呢？”
“然后一起白给？”沈觉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昨天不是挺冷静的吗？”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林路英看着沈觉一脸平静的样子，幽幽问：“沈觉，你没有心吗？”
沈觉有些迟钝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人的本质都是双标的呀！”林路英一拍大腿跟他解释，“就很简单一个道理，一个陌生人遇到危险，你可能会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但如果你的亲人朋友遇到危险你会义无反顾，是不是这个理？”
可他没有亲人，沈觉想了想，好像也没有朋友。
甚至没有可以称的上义无反顾的人或事。
所以他回答不了林路英的问题。
【年年呢？】系统突然问。
年年不是他的义无反顾，沈觉眼神一顿，年年是他漫长黄昏中唯一的白玫瑰。
系统卡了下，亲口听沈觉说这种话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但系统并没有很高兴，这种在它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悲观，一意孤行的想法，对于另一方是不可控因素来说，实在太危险了。
一旁的林路英见沈觉不说话，后知后觉的有些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林路英挠了挠头，有些生硬的转开话题，“唉，不知道承影那边怎么样？”
刚说完他就觉得这个话题找的真烂。
沈觉没有搭话，他看出来林路英的转移话题，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件不能提起的事。
他们这边原本有些热闹的气氛静了下来，导致旁边的异控局人员好奇看了这好几眼。
林路英恨不得穿越回十分钟前，给那个没话找话的自己来一巴掌。
沈觉想了想起身走到柜台前，问：“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林路英想：这难道就是思想觉悟吗？
老板娘也懵了下，说实话她在这开了十几年的店，没见过这样上赶着付钱的，她迟疑道：“厨房的人昨晚被他们打残了，今天是阿飘做的饭，沈先生会做饭吗？”
沈觉想了想，点点头，“会做一些。”
老板娘眼睛一亮，“那今天的午饭就由沈先生来做吧！当做房钱！”
沈觉被带进后厨，给大家下了一锅青菜鸡蛋面。
也就对于做饭这件事，他从不逞强。不挑战自我就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做的有多难吃。
老板娘在一旁十分给力的棒场，“沈先生好厉害！”
“长得好看又会做饭！”
外面林路英已经路过厨房第四次，每次都伸长了脖子想看沈觉在做什么，无奈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两个背影。
总归比西红柿炒蛋好，林路英是这样想的，然后他中午得到了一大碗青菜鸡蛋面。
林路英：“……”
然后他在老板娘不干完就给滚出去的眼神下，含泪干了一大盆。
而沈觉坐在门口屋檐下的长凳上看雨。
顾绾绾端着碗走过来，静静坐在旁边的长凳上。
雨一直下到很晚也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
沈觉突然回过神，旁边放上了把伞，透过间隙可以隐约看见柜台前的老板娘，她的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他并没有拿，而是径直走进雨幕。
在他看来人情是件很麻烦的事，就像别人对你突然间的善意，但是他并不需要，也没有力气去回应。
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哪怕只是活着，他就已经很累了。
——
作者有话说：
我又码睡着了，不得不说码字治好了我的失眠。
昨天作话发出来，我以为的评论区：大大攻什么时候出来啊？
想看甜甜的恋爱。
实际的评论区：其实没有攻也没问题啦。
攻在哪？我还以为沈觉要和年年过一辈子。
我不由得沉思：这难道就是受太强的后果吗？那他以后还要更强，那岂不是完了。
【开个玩笑，感情线还是会有的！本剧情流选手正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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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三十六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从后厨走出来的林路英无意间瞟了一眼外面, 突然发现原本坐在长凳上的人不见了。
“绾绾，沈觉呢？”林路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问道：“刚刚还在那儿呢, 都要吃饭了，人怎么不见了？”
顾绾绾在沙发上团成一小团, 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沈先生刚刚出去了。”
“外面还下着雨呢，这时候出去做什么？”林路英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外面, 倾盆大雨将视线格局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粘稠的黑让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林路英看了几眼，收回了视线冲几个在大厅坐着的人道：“你们一个个的，瞧见了也不拦着点儿？这地方是能瞎走的吗？”
“队长, 你来试试？”队友拉着张脸说：“他就站在那，往里边扫了一眼，我动都不敢动，还拦？”
林路英听的心里一哽，面上不悦, 心里不由得想,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种想法。
怎么说呢, 他实在看不透沈觉这个人。
明明资料显示也才D级, 还是刚升上来的, 但是他面对沈觉的时候总是莫名的有些犯怂。
是的，他一个C级面对D级的时候竟然会怂，林路英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像那种靠等级压制而产生的情绪，虽然也没有就是了。
更像……
就在林路英愁眉苦思时,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 顾絮。
他曾经见过一次这位顾部长, 是在异控局的走廊，他和队友出任务回来，正商量着要不要出去吃一顿。
打闹间林路英无意间看见站在走廊边的人，他寻思着异控局也没见过这号人啊？就好奇多看了眼，然后就与那人对上了视线。
说来搞笑，他杀起污染物来手都不带抖，但是的的确确，就那一眼，竟然让他感到害怕。
索性对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而后来林路英才知道，那就是整个异控局唯一的A级，顾絮。
想到这，林路英有些想笑，顾絮是谁？行动部部长，单就他的身份就让他可以横着走。
而他现在竟然诡异的觉得沈觉和顾絮有些像。
明明样貌气质迥然不同，林路英甩了甩想，他怕不是被油烟熏坏脑子了吧。
不远处的老板娘叹了口气，从柜台前走出来，来到外面拿起放在长凳上的伞，小声嘟囔道：“连伞都不带，这么大的雨，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林路英摸了把自己饱经风霜的脸，欲言又止。
老板娘没注意，而是直直看着雨幕，在心里想，她也算“活”的久的了，但在二区这十几年来，还从没有见过这么自相矛盾的人。
她叹了口气，回过头看了眼发呆的林路英，绷着一张脸问：“发什么呆？饭做的怎么样了？”
亲眼目睹变脸的林路英：“……”
这难道就是长得好看的魅力吗？能驰名双标到这种程度！
“差不多了。”林路英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抱怨：“老板娘，你这里设施应该换换了，昨天那钥匙断了三回，马桶抽水都抽不下去不说。今天那煤气灶的火直往我脸上窜，要不是我手快关了，别说饭了，估计现在就躺那地板上。”
“你怎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老板娘在心里嘀咕，当我那1.5成的运气白抽的吗？
林路英想起昨天的对话，有些忍不住想1.5成的运气那么牛批？
可他看老板娘暴躁的表情，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林路英和异控局的人去把菜搬餐厅去，途中看见还坐在沙发上的顾绾绾喊了一句：“ 绾绾，去洗个手，可以吃饭了。”
顾绾绾低着头没说话，雨声让她有些昏昏欲睡，模糊间她突然想起之前还算安逸的那段时间。
那时沈先生虽然情绪很淡，对一切都很疏离又不爱说话，但相处久了顾绾绾能从些细节看出来他微小的情绪。
比如不开心或者愧疚的时候，他喜欢摸年年，比如遇到喜欢的东西时也会眼尾也会悄悄浸出些笑。
沈先生还非常喜欢睡觉，严重的时候顾绾绾甚至一天见不着他，醒来时也经常看见他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先生不喜欢干涉别人，自己如果做了危险的事，沈先生也不会劝，但他会在看不见的地方远远跟着。
顾绾绾想，就跟之前自己单独去买菜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买菜和危险有什么关系。
沈先生特别不喜欢出门，虽然他没说过，但是顾绾绾看出来了，所以她从不主动要求沈先生带她出来。
那段时间冷，她迷上了在家里做火锅吃，简单方便，但家里食材本就不多这下没两天就消耗完。
看着沈先生面无表情的对着空空如也的冰箱，顾绾绾想了想自告奋勇提出了自己单独去买菜。
在末日爆发前，她其实和姐姐经常一起去买菜，所以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沈先生看了她半响，没说什么，只是把钱给了她。
她人小，提不了多少东西，所以隔天就要再去买一次。
至于沈先生，顾绾绾其实刚开始没发现，只是在菜场逛了几圈纠结买什么时，路过一个她跟沈先生一起来吃过几次的馄饨铺，店长奶奶突然跟她说：你哥哥在那边呢，小孩子家家的别跑那么快，小心走丢了，你哥哥找不到人该多急啊。
顺着奶奶指的方向看去，顾绾绾看见沈觉清凌凌的站在那儿。
似乎察觉到视线，他抬眸看了过来。
那一刻的心情，顾绾绾年纪小，有些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视线模糊了些。
后来她其实想问的，但看着沈先生她有些问不出口。
也可能是因为，对于这件事她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
就像现在，顾绾绾其实有些隐隐察觉沈先生要去做什么，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可能是因为沈先生没有和她说再见。
——
雨幕中，沈觉看似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是说去一个送一个吗？】系统没忍住问。
“所以我不是去找人。”沈觉说：“承影让我覆在匕首上的玄冥消失了。”
消失了就代表他俩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覆的？】系统一怔【不对，承影什么时候说的？你俩不是全程无交流吗？】
“有，他在挟走物华前，把匕首往我这边斜了一下。”沈觉想了想，慢慢说：“然后看了我一眼。”
其实说看也不是很准确，只是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子锋利的视线，等他看过去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种纯粹的锋利感，他只在承影身上见过。
系统默默翻了个白眼，想：你们这是交流吗？
鬼知道承影是不是眼抽了单纯往这边看一下。
半响后，沈觉突然问了句：“你不是知道吗。”
系统刚开始有些没听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沈觉说的是什么。
它能知道沈觉的想法。
系统没回这个问题，只是问【你难道不介意吗？】
情绪，想法，记忆这些东西都是很私人的，哪怕对再相爱，信任的人也不可能全盘托出。
正常人对于能知道感知自己一切的东西或者人，反而会害怕，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沈觉却不，他似乎除了不太喜欢自己以外，并没有对于其它，包括自己会知道他一切这件事有很强的情绪，哪怕它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屏蔽。
反倒是系统自己，除非必要，它不会去故意感知，接触这一切。
沈觉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让系统明白，无所谓。
或者说没意义。
可怎么会呢？系统想。
口袋里的小奶猫不舒服的乱动，想要探出脑袋。
“会感冒的。”沈觉回过神，伸手抵着毛绒绒的脑袋轻声说：“年年乖。”
【原来你还知道会感冒啊？那还不带伞，就这么出来了。】系统咕哝道。
它没说，其实雨下的那么大，口袋其实已经湿了。
沈觉像是没发觉一样，手依旧稳稳覆在口袋上。
小奶猫不满的嗷呜了几声，叫了会好像发现这样没有，小奶猫改变方案，软软的嗷呜起来，似乎在撒娇。
沈觉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能将他拎出来，小声说：“出来可以，那你要乖乖的。”
小奶猫嗷呜几声，答应的飞快。
然后小奶猫窝在手心里，仰着脑袋就开始巡视，思考要待在哪里。
“嗷呜嗷呜~”小奶猫伸出爪子指了指肩膀。
沈觉将小奶猫放在肩上，也幸好年年还小，才一点大，不会掉下来。
小奶猫站在高处，歪了歪脑袋，高兴叫着：“嗷呜嗷呜嗷呜！”
沈觉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去放缓了脚步，眼尾也轻轻扬着。
【你就这么不告而别。】系统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安静了会它又随意找了个话题说了起来【也不怕小姑娘发现后难过。】
沈觉言简意赅道：“不算不告而别，她看见了。”
意思是，顾绾绾看见他走了，所以这并不算不告而别。
系统【……】
它疑惑【我看你之前对小姑娘不是挺上心的吗？】
上心这个词实在不适合用在他身上，沈觉不知道系统从那里看出来的。
他只是觉得，是他亲自将人从床底下抱出来的，所以他要负责。
——
作者有话说：
他听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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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三十七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承影挟走物华后, 几乎是凭下意识寻了个方向潜行。
他承认，在某一瞬间他生了私心。
二区创立的时间很早，当年物华为了哄他没少带他进来玩。
不过二区四面环山, 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但当看见那片山林时, 他还是生出了一股子物是人非的想法。
他看着物华, 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该问的已经问了，他对物华的执念也并非一无所知。
说到底最后, 除了世事无常, 也没什么好说的。
物华没有反抗，只是笑着看着承影。
和在研究院时没什么两样。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飘起了绵雨, 风带着雨丝乱飘进了眼里，承影眨了眨眼，双眸覆上了水光。
物华叹了口气，他其实想摸摸承影的脑袋，却突然发现承影已经比他高了许多。
反观承影突然俯下了身。
匕首刺进身体的时候, 物华没有动, 他只是眨了眨眼, 听着承影一字一顿在耳边说：“我说过, 我是来杀你的。”
那一刻, 物华有几分恍惚，连带着心中的那点心思都差点没遮掩住。
不过幸好。
回过神，物华掀起眼皮看着承影轻轻“嗯”了一声。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承影半垂的眼眸里折射出微弱的光。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物华感受到匕首上带来生命流逝的倦意, 让他有些想闭上眼睡一觉。
“我说呢, 那时你无缘无故朝沈觉看做什么。”物华笑了笑, 开了个玩笑道：“这才见过几面，你和那沈觉有这样的默契。”
承影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个玩笑，所以手上匕首刺的深了几分。
物华闷哼一声，玄冥的力量在体内乱窜，匕首上的力量弱了些。
直到力量消失，物华表面看上去还是没什么变化。
还是有的，承影低头蹙眉看着他的眼睛。
成为污染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脱离人类的范畴，比如雪女的灵魂体，比如物华的眼睛。
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里面似乎泛着跟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光。
承影的手抖了一下，他之前一直对于物华成为污染物这件事无法直观感受，因为从出现时，物华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的。
直到现在，看着那双眼睛，承影无法再自欺欺人。
那双眼睛清晰印着承影，他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脸色能那么难看。
“是不是不好看？”物华轻声说。
“物华。”承影认真说：“我是来杀你的。”
物华应了声，说：“我知道，我答应你了。”
气氛一瞬间沉寂，以至于枯枝被压断的声音显得那么清晰。
沈觉将挡在面前的树枝抬起，看了眼两人，冷声问：“你们还没聊完吗？”
他实在不懂，有什么话说了一天一夜还没说完。
肩上的小奶猫赞同的嗷呜了一声。
系统有些懵逼【我答应你？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对话？】
沈觉总觉着系统这话更奇怪，但他有些没想明白有什么奇怪的。
“我还以为你会晚些来。”物华像是早知道一样，说：“没想到还是我估错了。”
沈觉倒不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毕竟整个二区都是他创造的。
他看了眼承影，歪了歪头问：“现在杀吗？”
还是你们再聊会。
物华挑了挑眉，“怎么那么心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沈觉平静道：“没有。”
他出来太久了，有些想回家了。
“那你肩上那东西呢？”物华语气莫名的说道。
【找死。】系统猛然想到这两个字。
沈觉眼神一凛，几乎是下意识抬手，一只冰箭挟着玄冥射穿了物华。
那只箭一路射穿了几棵树再堪堪停下，直到刺耳的“咯吱——”声响起，承影才看见山林的树冠上落了薄雪。
系统看着四周感慨，这一幕如果有外人在怕不是不知要惊叹，可惜在坐的三位，两个性子比这雪还冷，还有个自己都不知道见过多少风雪，怕是做不了这幅模样。
那雪落的寂静无声，沈觉的神色却比雪还冷上三分。
物华身上的伤口在慢慢恢复，他问：“沈觉，你一个D级怎么敢的？你难道就不——”
声音嘎然而止，他话其实还没说完，但沈觉的刀就搭在了他脖子上，看着他冷冷说：“上一个说这话的，已经死在我箭下很久了。”
“那我肯定不会。”物华笑了笑。
【临危不乱。】系统说了句【匕首还捅在胸口上，脖子上还架着把刀，还有心思聊天。】
“也可能是笃定。”沈觉眼神一沉，“笃定自己不会死。”
所以才有恃无恐。
可是他凭什么？天赋是赋灵，赋灵本身并没有攻击力，从一路看过来就知道，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守，他靠的都是赋灵创造出来的东西。
难道就单凭认为沈觉的玄冥杀不死他？
沈觉突然眼神一顿，这里是二区，而它本身就是由物华创造出来的。
但二区本身的建筑占地面积并不大，反而其外是绵延的山林。
为什么？
手中长刃狠狠刺向地面，刀刃没进去一半左右突然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金戈声在耳边响起，承影眼神一凝，厉声喊道：“物华！”
物华眼神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开裂出一条条巨大的缝隙，沈觉勉强站住了身形，突然一片阴影挡住了月光。
沈觉抬起头，入目是一双赤色的竖瞳，接着是巨大的蛇头和那遮天的身驱。
【巴蛇，也称修蛇。】系统念道【巴者。食象之蛇，其字象蜿蜒之形。其长千寻，青黄赤黑。＊】
——
整个二区突然巨烈的震动着，林路英手上还拿着个碗就跑到酒店外面，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远处巨大的蛇影。
“老板娘！”林路英第一反应回过头，指着蛇影喊道：“你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住这里没有人敢来犯。”
人可能都是奇怪的，就像花了大价钱做了体检，却什么病都没有整出来，这是总是会有一种自己亏了的感觉。
明明没有病更好，就像现在，林路英面对这样庞然大物的危险竟然诡异的生出一丝丝幸灾乐祸。
老板娘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回了句：“这是蛇。”
一击必杀，林路英沉默了会，说：“抱歉，刚刚嘴瓢说错了，我们再来一遍，没有任何东西敢来犯。”
老板娘给了他一个优雅的白眼。
“那个方向是哪里？”有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二区四面环山，那里大概就一处山吧。”老板娘眯了眯眼，“至于这东西，你们走过来的时候不就踩着它吗？”
林路英脑袋一空，他看了眼远处崩坏的山林，突然想到还没回来的秦诺，直接一摔饭碗就准备冲了出去。
被异控局其他人死命给拉住了，“队长！冷静冷静！你踏马又不识路，这是准备往哪里冲？”
“对呀！队长！你这样出去不是别说找人了，连路都找不到。”
老板娘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人丢了。”
林路英沉着一张脸，难得没有回话。
“阿飘。”老板娘喊了句：“带他们去一趟吧，山林多变，陌生人难免会因此而困在其中。”
阿飘从地底下慢吞吞的探出了头，她看了眼老板娘有些不明白，“老板娘，它都出来了，你不着急吗？”
巴蛇可以说是二区的“地基”，多少年来没有出现，一直深埋在二区地底。
而现在出来，意味着物华有危险，也意味着二区可能要就此被毁。
“着急有什么用啊？”老板娘伸了个懒腰，“该来的总会来。”
“我记着冰箱里还有买的辣酱，那玩意儿老贵了，以前总的不舍的吃，今天就豪迈点，把它开了。”老板娘转头对着阿飘说：“你送完人快些回来，指不定还能赶上喝口汤呢。”
阿飘：“……”
老板娘看着懵懂的阿飘也有些感慨，其实她有时候挺羡慕阿飘的，她那里是不着急啊，只是习惯了。
自被“创造”出来，没有一天不在着急，提心吊胆，还有……恐惧。
而这些情绪都是因为物华，所有被“创造”出来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个人死了，自己也会随之消亡，所以他们那么的拼命保护，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太没用了，只能开个不大不小的酒店，在这二区的一个小角落里定居。
时间久了她也有些错乱，自己真的还是自己吗？
她拥有此前三十多载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如同雾里看花，她知道，但是她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
久了些她也不想再想这些，毕竟哀愁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心的过完剩下的这些日子？
总归不会比物华死了大家一起消失更坏的结局了。
林路英在一旁着急的火烧眉毛，看着阿飘一副慢吞吞犹豫的模样，要不是抓不住，恨不得直接拉着她走。
“老板娘。”阿飘沉默了会，说：“那我去了。”
老板娘挥了挥手说：“早去早回。”
“这得阵仗真大。”老板娘靠在墙上，望着蛇影感慨：“我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这位老朋友。”
突然老板娘疑惑的按了按脑袋，“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还给他们了？”
一众人没有听见这句话，浩浩荡荡跟在阿飘身后奔去。
除了出现蛇影的地方，外面的山林地面也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开裂，树木歪七扭八的倒着。
刚开始是林路英嫌弃阿飘动作慢，后来是他们跟不上阿飘。
阿飘不受地形影响，可以直接穿透，在地形错杂的山林里，显得如鱼得水，所以她选择了最快也相对来说比较危险的路。
而后面跟着的人就惨了，崴着脚的撞到树的甚至掉坑里的都有。
林路英看着身上一个个挂彩的人，有一瞬间想，他怎么就想不开出来了呢？就他们现在这运气，能不能安全找到秦诺都是个问题。
别人没找到，全军覆没了。
然后他自己一个没注意，一脚踏空直接脸着地。
林路英：“……”
终于，在阿飘的带领下他们在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上找到了秦诺一行人。
“林路英！”秦诺站起来冲他招了招手，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救你们了。”林路英说出这话是竟然诡异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压了压情绪，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秦诺：“有两个擦伤的，不过不严重。我们虽然找不到路，但是这里还算安全。”
然后她就看见林路英以及他身后一众挂彩的人，沉默了会，她问：“你们这是去抢劫二区，然后被追杀了吗？”
一说到这个林路英就牙根子疼，摆了摆手说：“别提了，寻了个住的地方，被抽了1.5成的运气啊，我寻思没什么事，没想到那么严重！”
秦诺的眼神仿佛在看智障，“你踏马是忘记叶大队长的天赋有多作弊了吗？号称异控局最不想对上的天赋之一。”
“还寻思着没什么事，也幸好只是1.5成，不然还你们来救我们，别是我们去救你们。”
“行了行了，不提这茬了。”林路英岔开话题问：“现在怎么办？”
秦诺看着远处的蛇影，说了句：“还能怎么办？这boss都出来了，也只能打了呀。”
“话说你们怎么找过来的？”秦诺问了嘴：“凭你们那被抽了1.5成的运气？”
林路英沉吟片刻，说：“靠那1.5成运气换来的售后服务。”
——
巨大的竖瞳代替了月亮悬挂在空中，沈觉听着系统的话皱了皱眉。
崩裂还在继续蔓延，地动山摇，承影将匕首抽出，反手拿着挡在身前，消失在了原地。
物华看着承影的消失的地方，半响后回过神，偏头看着沈觉。
明明没有开口，物华的声音却在耳畔响起。
他说：“帮我告诉他，我没骗他。”
“我的命，会留给他亲手杀死，但不是现在。”
视线最后，是那双瑰丽的双眸，带着点点星光。
一旁的沈觉听见这句话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原来是这种肯定不会。
然后才面无表情的想，明明人就在你们面前，为什么一个个都要我带话。
【因为情感，太过浓厚的情感总会让人心生犹豫胆怯。】系统想了想，说【就像年年对于你来说，如果一旦他离开你的视线，你会想他会不会出意外？会不会饿着？会不会想你？】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情感，束缚人类的同时也在改变人类。】
沈觉看了眼肩头的小奶猫似懂非懂，小奶猫嗷呜了声，用毛绒绒的脑袋贴了贴沈觉的颈侧。
而沈觉一把将正在和自己贴贴的小奶猫毫不留情的扯了下来，放到一旁的地面上。
期间小奶猫瞪着小短腿企图反抗，但是无果。
“乖。”沈觉半蹲下身，摸了摸小奶猫的脑袋，低声道：“现在很危险，等会儿安全了我就来接你。”
小奶猫仰着脑袋，不相信地嗷呜嗷呜叫着。
沈觉：“不骗你。”
最后小奶猫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伸出爪爪搭在他垂着的腕间。
沈觉垂眸看了眼猫爪，耳边传来巴蛇的厉啸，一转头，隐隐约约间看见承影站在蛇头上狠狠将匕首刺了进去。
他站直了身，泛着寒光的唐刀随着手腕的动作翻出一个漂亮刀花。
沈觉快步跑了起来，借着一棵树为着力点，径直朝巴蛇跃去。
手中的唐刀撞上巴蛇时，和它身上坚硬的鳞片摩擦出火花，沈觉下意识眯了眯眼，因为惯性刀顺着鳞片滑下，刺耳的金属声在耳边响起。
实在太硬了。
沈觉皱了皱眉，而且玄冥也对于这种由物华“创造”出来的东西无效。
巴蛇庞大的身躯突然剧烈扭动起来，沈觉一个不稳被甩了出去，堪堪在地上站稳。
“沈觉！”
有人喊道，沈觉回头，看见林路英和秦诺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异控局人员往这边奔来。
哦，不对，应该是由阿飘带着。
林路英喊了声，跑过来问：“你怎么在这？承影呢？你见着他没？”
沈觉指了指蛇头。
林路英顺着发现看过去，不由的咂舌，“靠，牛批，这什么玩意儿？”
沈觉：“巴蛇。”
“啥玩意儿？”林路英没听懂，不过说这句话纯粹感慨，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伸手招呼身后的人准备上。
下一刻，火花时不时在庞大的蛇身上炸开。
议论声在人群里炸开。
“靠，这什么玩意儿那么难打？“
“我感觉，我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
“有谁带雄黄酒了吗？这玩意儿是蛇吧？不是说蛇都怕这个吗？”
“兄弟，你睁开眼看看，这是普通的蛇吗？”
“这高盾高护甲。”有人没忍住来了句，“有没有暴力dps＊？”
他旁边的人照他脑袋来了一下，“还dps，你游戏打多了吧？”
突然一声厉啸，巴蛇张大着嘴巴就这样直直冲向人群。
众人如惊弓之鸟一样散开，不远处的地面被划出出一道深深的鸿沟，有人因为腿软躲闪不及被吞进了嘴里。
怎么办？这三个字充斥在所有人的脑海。
一个黑影从上面跳了下来，承影落地的时候打了个踉跄，脸色苍白的可怕，隐约间还能看见拿着匕首的手在颤抖。
“治疗呢？”林路英喊了句。
秦诺脸色也不太好，她回了句：“唯一的治疗在空地上休息，我连空地的边边都没看见。”
“而且伤成这样，治疗来了也没用。”
治疗一直是异能者和污染物的短板，本来觉醒的人就少，天赋能用的还就那两个。
所以这一次出来，四百多人的队伍里也就只有一个E级的治疗，还是学员。
承影没注意到这边，他只是看着巴蛇，突然想起物华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近乎直觉，承影觉得物华不会留下死局给他。
沈觉指尖一扣，风雪在巴蛇身上弥漫开，特别是在伤口处结出大片透明的霜花。
承影突然听见很轻微的一声“咔嚓”，像是金属转动间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突然想起来了。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隐约记得是物华第一次带他来二区。
当初这里其实还不叫二区，叫A051科室21号实验体。
当时这里甚至没有二区，只有一片荒芜的土地，他还记得这片土地上的第一棵树，是物华亲自带着他种下的。
闲聊间说到21号实验体，物华感慨：“当初给这么一个大家伙赋灵，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研究院也是拼了，一定要造出这玩意儿。”物华指了指地下，笑了笑说：“真搞不明白，一身金属，又笨又重，体积还大，而且因为材料原因，还拥有致命的弱点。”
物华拿出一根链条，轻轻一点链条直立起来，像一条蛇一样游走。
然后物华轻轻捏住尾部一掰，整根链条断裂崩坏。
当时承影只是茫然的看着物华的动作 又看了眼脚下的土地，有些不明白。
而现在他想起来，当初“茧”的材料虽然完善了大部分，但是又贵又杂，所以刚开始由“茧”作为承载体的赋灵物其实没多少。
更不可能造出一个这样的庞然大物，让物华来赋灵，所以虽然巴蛇看起来跟其它后面由“茧”创造出来的一样，不会流血，不知疲倦，但它的核心其实是机械。
就跟那根链条一样。
“尾部。”承影低声道。
“你说什么？”林路英大着嗓门问。
周围实在太吵了，巴蛇的体积决定了它一动就跟地动山摇一样，更别提它一动连带着人群也要燥动起来。
承影重复了一遍：“他的弱点，在尾部。”
林路英一怔，倒没问承影是怎么知道的，他望了望巴蛇看起来一望无际的身躯，一脸麻了的表情。
“它的尾部在哪里？”他企图挣扎的问了句承影。
承影没回，林路英的心凉了半截。
“那万一它把尾巴藏在地下怎么办？”林路英没忍住问：“毕竟它就是从地底下钻下来的，弱点这种东西都是能藏多深藏多深吧？万一它藏在地下难不成咱们也要倔地三尺？”
承影看了他一眼，态度很明显，不然呢？
林路英另外半截心也凉了。
——
作者有话说：
注：巴者。食象之蛇,其字象蜿蜒之形。其长千寻,青黄赤黑。——宋·陆佃《埤雅》
dps，全称damage per second，也叫秒伤，是一种游戏术语说法，一般来说指的是战斗时每秒输出伤害，dps越高代表伤害越高。
ps.巴蛇是《山海经》的神兽，传说它能一口吞下大象，后来被后羿射杀，化为丘陵，也就是巴陵。
有人说巴蛇是贪婪恶毒的象征，但也有一种说法是《海内经》里除了描述巴蛇吞象外，并没有说他喜欢吃人，反而他自己如果被人吃了的话会有好处，甚至还有他衔着一颗夜明珠为大禹指路的说法。
反而是在之后的《淮南子》中，他化名为了修蛇，而且被后羿当做六大凶兽射杀在洞庭湖，化生为巴陵。
感谢在2022-06-29 20:52:44~2022-07-01 02:5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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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第三十八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觉冷着张脸站在一旁, 他素来不爱猜这些虚虚实实的。
麻烦。
他抬眸扫了眼巴蛇，想不明白物华竟然连弱点都告诉了承影，为什么不连位置一起告诉。
巴蛇突然厉啸一声暴起, 庞大的身躯碾压过来，林路英因为躲闪不及直接被撞飞了十几米。
他缓了好一会儿, 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吐了两口血水，扫了一眼受伤大半的人群,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巴蛇的外壳实在太坚硬, 连承影都没有办法。
尾巴，可能是它唯一的弱点。
可是会在哪里呢？
“我和秦诺的天赋跟感知搭不上一点儿关系。”林路英低咳了几声，高声问：“沈觉, 你的玄冥可以吗？”
沈觉头都没回，说：“不能。”
清清冷冷的声线穿透空气与杂音落在耳畔，林路英硬是听出了些不耐烦。
他瞅了一眼沈觉，总觉得按照这位的脾气，怕不是要硬上。
“巴蛇是B级。”林路英迟疑了会提醒了句。
不远处的秦诺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说：“我们知道啊？你重复什么？”
“你是不是刚才那一下撞傻了？”
林路英：“……”
他看了眼沈觉, 没说话。
而沈觉看着巴蛇, 视线就没落过来过。
林路英突然想起来, 这位也是个杀过B级的存在。
虽然有顾絮的助力, 但不可否认，在E级，大多数还懵懂人的连天赋都不知道怎么使用时，沈觉只身杀了B级。
林路英沉默了下, 就见沈觉俯下身, 因为角度问题, 他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沈觉的动作好像是拿起了什么东西装进了口袋里？
下一刻，沈觉伸出手，苍白瘦长的手握住长弓，指尖搭上弓弦，冰雪凝结出三支箭矢，势如破竹的飞了出去。
冰箭穿不透巴蛇的鳞片，但骤然释放的寒气还是让它黏在了巴蛇身上。
就在林路英一脸懵逼的想不明白这是做什么时，沈觉直接借力跃起，衣袂翻飞间踏在第一只箭矢上。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一路跃进了巴蛇嘴里。
林路英看的脸都麻了。
旁边一句“卧槽”响起，看着周围一样震惊的众人，让林路英明白了这不是自己的问题。
他虽然大概知道了沈觉想做什么，但没想到人那么敢，连巴蛇身体内有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跳进去。
秦诺眼神闪过惊讶，她看着庞大的身躯，问：“巴蛇体内有什么？”
承影没说话。
秦诺明白了，这位也不知道。
也对，谁没事跳蛇嘴里瞎逛啊。
承影握着匕首，正想潜行却被林路英一把按住。
“你也要进去？”他问道。
“嗯。”
承影应了声，脸上写着三个字，有问题？
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
看明白承影眼神的林路英一哽，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办法。
在外面硬打又打不过，至于巴蛇的弱点虽然知道，但那有什么用？他们连巴蛇的全部都没看见过，还弱点？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能跳进去了。
他最后说了句：“小心，要是不对就立马退出来，别硬上。”
承影看了他一眼，没应，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教官，我们要不要也跳进去帮忙？”有人问道。
林路英抹了把脸，说：“我不拦着你，你先试试能跳进去再说。”
那人看了眼百米高的巴蛇，沉默了。
哦，也是，人家有本事的跳进去那叫只身犯险。
他们这种跳进去叫什么？给巴蛇添点下酒菜
“都小心点。”林路英沉声说：“边战边退，没必要跟它硬扛。”
硬抗也扛不过，只能看沈觉和承影了。
“我们需要做好一切准备，包括他俩失败。”
——
沈觉跳进来是其实没想那么多，躲过泛着寒光的尖牙，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沈觉看着面前挂着腐肉和污血的“咽喉”，想着要不要自己还是出去吧。
脑海里系统想了想，出声道【其实你可以问我，没必要跳进来。】
还有一句话系统没说，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
沈觉应了声，然后思考自己该怎么过去。
系统正在蔓延的感知突然卡顿了下，电流声在沈觉脑海里响起，他想着，系统是不是该修修了。
老卡顿。
系统【……】
【谢谢你啊。】半响后，系统憋出了句【不过大概没有人修得了我。】
沈觉似随意道：“创造你的人也不能？”
系统沉默了半响，就在沈觉以为它不会说话时，系统突然开口说了句【我并不是人为意义上的被创造出来的。】
【我的诞生，大概是奇迹。】
沈觉一顿，奇迹这个词，它的本身就带着股瑰丽。
【人类有个词组叫创造奇迹。】系统空旷的机械音响起，它说道【之前我一直不相信，认为奇迹本身就不可创造，它是万中无一碰撞出来的存在。】
【被创造出来的奇迹还叫奇迹吗？】
【后来我才知是我固步自封了，奇迹是没有定性的。】
什么叫奇迹？
【枯木逢春叫奇迹，绝境翻盘叫奇迹。但同样，奇迹也可以微不足道。】
它在瑰丽的同时，也可以不那么伟大。
突然一股子锐利如锋的气息出现，打断了沈觉思绪，他回过头，接着微弱的光看着空无一人的“口腔”。
“承影。”
明明是疑问句，硬是被沈觉说成了肯定句。
承影显露出身形，难得有些纳闷的看了眼沈觉。
沈觉只是说了句：“杀意，太重了。”
承影的情绪很纯粹，他想杀一个人时，除了杀他，很少会再想其他。
这样直接的情绪，对敏感的人来说，太重了些。
沈觉说完，回头看着“咽喉”处，眨眼间冰雪覆了一层在上面。
两人走了过去。
过了狭窄的“咽喉”，眼前视线所过之处越来越黑，已经有些伸手不见五指，还没走几步，突然沈觉一脚踏空，径直落了下去。
而一旁的承影默默收回了还没踏出去的那只脚。
“咚——”
终于落到底的沈觉狠狠的撞上铁板，碰撞出巨大的回响，甚至还有轻微的骨裂声传来。
他没有动。
巴蛇体内是交错的铁链和齿轮，以至于下落过程中不小心挨到的沈觉被狠狠的划出了一道道血口，鲜血眨眼间就在身下凝聚成了血泊。
“嗷呜~”口袋里的小奶猫似乎在询问怎么了。
压下喉间的血腥味儿，沈觉哑声道：“没事。”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了起来。
太暗了。
突然远处有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的飘过来，
近了些才看清楚好像是一只蝴蝶。
蝴蝶向上飘去，浮在承影身边，替他照亮了来路。
沈觉：“……”
系统都被这一手操作骚的说不出话。
上方的承影借着亮光，在纵横交错的锁链间灵巧的跳了下来，落到地上一眼就看见衣衫半染血的沈觉。
对上他的眼神，承影硬是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需要我扶你吗？”他问。
沈觉摇了摇头。
承影本就不是多话的性格，见此转移视线，接着亮光看向四周。
远处堆积着碎石，还有几具带着血的尸体。
沈觉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在尸体处顿了下，说：“刚死不久。”
承影应了声，说：“走吧。”
巴蛇体内响着机械碰撞声，时不时还有些抖动。
而因为巴蛇是机械的造物，没有进食消化的必要，所以在他看见地上的烟盒，还有速食食品的包装袋时有些惊讶。
这些似乎代表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面前的房子也证实了沈觉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尘土兜了他们一脸。
沈觉眼尾硬是被生理性的刺激出了红意，一旁的承影也没好到那里去。
两人对上巴蛇物华都没带半点怂的，结果硬生生被这尘土给差点弄哭了。
过了好一会，那股劲才缓过来，承影半眯着眼先一步踏进了房子里。
房子构造是很普通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沈觉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什么东西，只找到了一张写着A07闻朝字样的身份牌。
身份牌的背面写着，009号实验。
闻朝，沈觉在心里念了遍名字，然后将身份牌收了起来。
他环顾了眼四周，这里很干净，意味着他们走时并不仓皇，沈觉找的有些累了，索性找了个地方站着，等承影出来。
“找到什么了吗？”承影从房间出来问。
沈觉将身份牌拿出来，说了句：“身份牌，A07闻朝。”
“闻朝？”承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嗯。”沈觉继续说：“后面还写着009号实验，你有印象吗？”
承影摇了摇头，“在总控研究院里，A07科室是特殊的存在，它的所有实验都是属于S级保密级别的，除非参加人员，不然连顾絮都没有权限知道。”
沈觉歪了歪头，问：“A07那么特殊？”
“嗯。”承影想了想，说：“他们在某一种定义上，拥有先斩后奏的能力，而且一切科室资料以及资源都对A07开放。”
“而闻朝，就是A07科室的主人。”
沈觉不明白：“为什么？”
“不清楚，我没有参加过A07科室的实验过。”承影沉默了会，说：“不过按照008和010的时间推算，009那段时间闻朝应该在躲白泽。”
“他曾对白泽下过通缉令，当时白泽是B级，被异控局杀的没办法了，只能躲山林深海里，后来白泽升A级，直接潜入总控研究院伏杀闻朝，要不是顾絮在场可能就死了，后来闻朝就消失了一段时间。”
在巴蛇肚子里实验？沈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没说话。
半响后，沈觉问：“你找到了什么？”
“钥匙。”
一把银色的钥匙出现在眼前，沈觉看了眼，没看出什么名堂，也没多问，走了出去。
其实进来前，沈觉也曾猜想里面会有什么危险，机关暗器，还是毒药死尸，但是很诡异，直到现在，他甚至没见到可以称之为危险的存在。
沈觉没忍住看了眼承影。
承影回之以疑惑。
直到巴蛇的尾巴，也就是一个巨大的动力传供装置出现在眼前，承影突然伸手拦了下沈觉，皱了皱眉说：“有些不对劲。”
沈觉停下脚步，手中长刀凝结，扫了一眼四周，问：“哪里不对劲？”
“太顺利了，物华不可能不知道可以靠主动进入巴蛇来找到尾巴，但是这一路竟然没有丝毫危险。”承影脸上带着凝重，说：“这不是物华的性格。”
沈觉：“……”
哦，原来是这个不对劲。
半响后，沈觉冷着脸开口：“物华让我告诉你。”
“他的命，会让你来取，不过不是现在。”
承影一怔。
【命都愿意给，巴蛇算什么？】系统感慨。
承影没有再说什么，移开视线低声说：“那毁吧。”
承影一个闪身，出现在装置旁，悬寂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与装置摩擦出火花。
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长刀划给时带着凛冽的寒气，撞在了巨大的装置上。
空荡的空间瞬间被霜雪覆盖。
“咔嚓——”
装置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
林路英正带着人随便寻个地方乱窜，身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巴蛇突然跟死机一样一卡一卡的。
突然所有人听见从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他们以为又是巴蛇搞出来的，毕竟这个类似的声音他们已经听了不下三次。
而原本跟着人群跑的阿飘，突然站住不动，缓慢地回过头，看见原本泛着寒光的赤目暗淡了下去，下一刻昂首的蛇头带着庞大的身躯坠向了大地。
巨大的撞击带起了纷扬的尘土，有学员不慎被飞溅的乱石砸伤。
“他俩成功了？”林路英还有些轻微的不真实，“那么快？”
秦诺也有些奇怪，算尽人心是物华的代名词，他这个人向来走一步算三步她们也算见识过了，所以，不可能不设防。
“会不会有诈？”秦诺皱了皱眉问。
“不是。”阿飘慢吞吞说：“巴蛇死了。”
“不是诈就行，管他为什么那么快呢？反正是件好事儿。”林路英转头正想问问阿飘能不能带他们去一趟来时的空地，就见阿飘身形闪烁。
察觉到他的视线，阿飘偏过头，慢吞吞的说：“我可能要走了。”
要走了。
其实所有人都对这个词的含义心知肚明，林路英的情绪有些复杂，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说句实话，他的潜意识已经把阿飘和老板娘当作正常人一样。
而不是物华“创造”出来的人。
林路英看着她，说了句：“再见。”
阿飘点点头，她有些难受。
她不应该跟着他们跑的，连老板娘的辣酱都还没来得及吃上。
林路英看着阿飘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也没什么好说的，林路英想，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在对立面，要么他们死，要么自己死。
巴蛇的死亡带来的是二区的消失，从林路英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整个二区如镜面一样破碎，直到最后一片区域碎裂，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感。
“咚——”
林路英好像被人从高处狠狠地甩在了地上一样，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一样的疼。
他缓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突然看见了一个极其眼熟的建筑旁。
林路英原本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清醒，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想：不会吧？这不应该呀？
他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再睁开眼，一抬头就看见建筑上面的牌子写着「B市异能控制局怀安区分局」。
林路英：“……”
林路英：“？？！”
林路英有些崩溃，想：这不是套娃吗？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靠。”一旁的秦诺揉了揉头，爬了起来，咕哝道：“这是在哪里？”
林路英木着张脸回答：“怀安区。”
“怀安区？”秦诺迷迷糊糊的重复了句。
“？？？怀安区不是被毁了吗？”反应过来的秦诺人也不迷糊了，撑着身体环顾四周发现还真的是怀安区。
然后秦诺的脸也瞬间木了下来。
她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这是崩坏后的怀安区，所有建筑都倒塌了大半。
四周的人歪七扭八地倒着，还是二区被毁时的那一批。
秦诺迟疑：“不会还要再来一次吧？”
“应该不会，物华已经遣逃了。”说到这个词时林路英一顿，毕竟按照情况来看要逃也是他们逃。
“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先把人叫醒，不要轻举妄动”
——
巴蛇体内，沈觉和承影被装置毁灭后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弄了个措手不及。
当热浪席卷全身，沈觉唯一的反应就是用玄冥护住了口袋，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意识空白。
连什么时候被传送出二区的都不知道。
强烈的灼烧感让沈觉下意识的使用天赋，冰霜缓慢地覆盖在身上。
沈觉混混沌沌间，感受到疼痛缓了下来，他勉强睁开眼发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那人的手悬停在沈觉伤口处，察觉到视线他看了过来，笑了笑说：“我叫姜弃，天赋是治愈。”
“你伤的很重，请不要乱动。”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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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第三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大面积的烧伤让沈觉整个人看起来鲜血淋漓, 姜弃的治愈落在上面有些杯水车薪。
他苍白着张脸，却依旧没有停止治疗。
“够了。”声带被高温灼伤，听起来十分刺耳难听。
“没关系的。”姜弃虚弱道：“我还能再撑一会儿。”
沈觉重复道：“够了。”
姜弃犹豫了下, 还是收回了手。
“你先不要动，我这就去找人！”姜弃说道。
看着姜弃慢慢远去的背影, 沈觉半阖上眼。
他真的很想很想休息, 可是真的好疼。
小奶猫从口袋里钻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来到沈觉面前, 伸出舌头避开他脸上的伤口舔了舔。
“嗷呜~”
别难过, 吹吹就不疼了。
——
异控局的人陆陆续续醒来，他们警惕的抱团向外面走去。
“唉！你们看那边！”有人喊道。
众人看去，发现怀安区外围被红色的警戒线围了起来, 四周还有穿着异控局服装的人似乎在巡逻。
听见声音，巡逻人员转过头，发现了跟逃难回来一样的教官和学员。
林路英和秦诺一直紧绷着神经，直到叶戴雪出现才松了口气。
医务人员拿着医疗箱走过来，对他们一个个进行简单的包扎。
秦诺问了句：“叶队长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
毕竟他们一开始都没发觉有问题, 等发觉了, 连联系的时间都没了。
“你们这批学员有人的姐姐是有异控局的, 前天她出任务接到电话, 她弟弟一直神经质的重复, 感觉自己有点不对劲，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叶戴雪解释：“还没等她细问，电话就被挂断了。她觉得不对劲就立刻上报。”
“没想到还是来晚了，等我们赶过来的时候, 怀安区已经变成了废墟。经过勘察, 除了发现一些尸体以外, 所有人都不知所踪。”
“直到今天早上，陆陆续续有怀安区住民回来，然后下午，就是你们。”
“怀安区住民？他们难道不是污染物吗？”有人瞪大了眼睛问。
叶戴雪皱了皱眉，“谁告诉你他们是污染物了？”
那人表情一怔，好像的确没有人说过他们是污染物。
“可是……可是他们的行为那么奇怪。”那人懦懦道：“不是污染物是什么？”
叶戴雪忍了忍，反问：“你刚进去的时候不奇怪？难道你也是污染物？”
对哦，那人表情茫然，所以是怎么回事？
“那么奇怪是因为怀安区。”林路英出声解释：“应该是物华给怀安区这个建筑进行了赋灵。”
林路英顿了顿，继续说：“从而影响了住在怀安区的人。所以他们才那么奇怪，但是他们还是人。就像我们一样，虽然同样受到了天赋的影响，但是本质上还是人。”
叶戴雪点点头，“物华很特殊，他的天赋不可能使用在拥有自主思维的人身上。”
“所以他对这个建筑进行赋灵，怀安区从而觉醒思维和天赋。”
“怀安区天赋应该是影响记忆，忘却痛苦那方面的。”医务人员正在给秦诺接骨，“咔嚓”一声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缓了会，秦诺补充道：“因为承影毁了怀安区后，其散逸的ENERGY直接将所有人拉进了幻境。据了解，幻境里发生的事是所有人最痛苦的记忆。”
林路英和秦诺面目狰狞的想把大致情况告诉了叶戴雪，还没掰扯几句，叶戴雪先受不了了，让他们先包扎好再来回消息。
正准备走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负责记录的跑过来报告：“队长，加上三队那边找到的一批人，共计317人。”
三百多人。
叶戴雪转过头问：“里面的人全部都出来了吗？”
“应该全部出来了，毕竟整个二区都毁了。”林路英想了想，说：“不过不排除还有在幻境没有出来的。”
“二区？”叶戴雪皱了皱眉，问：“你们去了二区？”
“是的。”林路英说：“我们当时从幻境出来直接传送到二区门口。”
“物华升A了吧？不然不至于有承影的情况下，你们还那么狼狈。”叶戴雪想了想，问：“二区被毁，说明巴蛇死了，你们怎么杀死它的？”
林路英一怔，“叶队长你怎么知道啊！”
“我和物华认识的时间比承影认识他还久呢。”叶戴雪说：“我们只是不熟，但研究院就那么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多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区是在巴蛇的基础上建立的，又不是什么秘密。”
林路英一哽，说：“不清楚，是承影说的，它的弱点在尾巴，然后就和沈觉一起跳巴蛇嘴里了。”
叶戴雪沉默了会，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了，他问：“所以沈觉和承影呢？”
林路英：“……”
林路英突然反应过来，是啊，他俩人呢？
叶戴雪揉了揉眉心，“让三队跟我一起去找人。”
怀安区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更别说经过坍塌，找起人来更麻烦了。
叶戴雪脾气暴躁的都想打电话让异控局把那个天赋环境感知的异能者给派过来了。
突然瓦片碎裂的声音传来，叶戴雪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学员模样的人。
“是叶队长吗？”学员脸色十分苍白，他说：“沈觉和承影受了伤，昏迷不醒。”
叶戴雪眼神一凌：“在哪里！”
“那边。”学员指了个方向。
“派几个人去搞两个担架过来！”叶戴雪吩咐道：“其他人跟着走。”
赶到现场的时候，一股子焦糊味掺杂着血腥味扑鼻而来，叶戴雪忍不住蹙眉。
他走上前，把手放在鼻前，呼吸虽然微弱但好歹还在。
担架很快就送过来，跟来到还有随行医务人员，他看了眼说：“只能去医院，这里处理不了。”
两个人被小心搬到担架上，抬到驻扎地，然后一路飙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结果一天的急冶，情况有些稍微稳定下来后才送往B市异控局附属医院。
——
等沈觉恢复意识，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病房。
他动了动指尖，发现自己动不了，微微抬头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绷带一圈圈缠成了个粽子。
沈觉：“……”
护士正好在查房，看见沈觉醒了进来轻声问道：“你好，请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需要水和食物？”
“绷带。”沈觉顿了下，哑着声音问：“能拆掉吗？”
护士看了眼沈觉，说：“先生稍等，我去联系医生问一下。”
——
中午，叶戴雪得到通知后，抽了个空去了躺医院。
一起跟来的还有个熟人。
顾絮拎着个长匣走了进来，扫了眼病房。
一眼就看见沈觉穿着病号服半靠在床上，脖子和腕间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带着烧痕，没有完全复原。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看着被子，好像在发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顾絮走过去随意道：“听医生说，你当时就差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拆绷带了。”
沈觉过了半响才慢吞吞开口，“我没有，他说谎。”
“我当时根本动不了。”
顾絮没忍住笑出来声，“行行行，他说谎，瞧把你委屈的。”
沈觉迟钝的抬头看了眼顾絮，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还是认真解释：“我没有委屈。”
顾絮偏了偏头，硬压着嘴角的笑，他拍了下一旁的叶戴雪，问：“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叶戴雪瞅了两眼沈觉，说：“我去问问医生？难不成是当时的爆炸不小心炸伤脑子了？”
顾絮看了眼望着被子发呆的沈觉，点了点头。
门被轻轻关上，顾絮将东西放到一边，拎了个椅子坐到床旁，扫了眼床头柜的果盘，问：“想吃苹果吗？”
沈觉摇了摇头，说：“要橘子。”
“好。”顾絮拣了个橘子出来，边剥皮边说：“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剥橘子，信我，水果这东西我挑的都可甜了。”
沈觉看着被子，不说话。
把皮剥完后他想递给沈觉，突然看见他手上的烧伤，顾絮动作一顿，问了句：“要不我喂你？”
沈觉倒是没在意，接过剥好的橘子掰了瓣放在嘴里，含含糊糊道：“谢谢。”
顾絮伸手抽了张反正床头柜的纸巾擦了擦手，问：“甜吗？”
很甜，沈觉点点头。
“你看。”顾絮笑了声，“我就说，水果这东西我挑的都可甜了。”
这次沈觉没有再低着头，而是看着顾絮，他虽然不明白水果甜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是手上的橘子的确是顾絮剥的。
所以沈觉迟疑了会，说了句：“嗯，很厉害。”
清透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几不可闻的哑，那双眼睛直直望着他的时候，顾絮忍不住心悸了下。
他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视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沈觉。”
你这真的是——太犯规了。
后半段顾絮没说出来，在他看来对一个才见过三面的人说这种话，太过于冒犯。
沈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吃橘子。
顾絮就坐在这看沈觉吃橘子，见吃完了问道：“还想吃吗？”
沈觉摇了摇头，一个橘子吃了下去，他身上的顿挫感才消退了点下去。
没有刚见面时的迟钝。
“你想出去看看吗？”顾絮问：“外面天气那么好，老是呆在病房里会闷出病的。”
沈觉缓慢的眨了下眼，拒绝道：“谢谢，不用。”
顾絮又问：“那吃饭呢？你想吃点什么？”
沈觉：“疼，不想吃。”
顾絮扫了一沈觉脸侧的烧伤，说：“疼也要吃的，要不给你煮点粥喝？”
沈觉迟疑了下，正想拒绝就听见顾絮接着说：“小姑娘很安全，就是很想你。”
“我过来时，她还特意拉着我说，让我看着点你，别又不吃饭。”
沉默半响后，沈觉开口：“那就麻烦了。”
顾絮笑了笑，说：“想吃什么粥？南瓜粥鱼片粥八宝粥？或者皮蛋瘦肉？青菜鸡蛋？燕麦牛奶？”
沈觉眼神一顿，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他想了想说：“白粥就可以了。”
顾絮回想刚才看到的细节，说：“行，那就青菜鸡蛋粥。”
沈觉抬眸看了眼顾絮，没有说话。
站在门口看完全程的叶戴雪整个人一顿，在心里想着：难道继承影物华之后，我们异控局又要来一对靠微表情交流的了？
顾絮站起了身，一转头看见叶戴雪杆在门口，他纳闷问：“你站那干嘛？”
叶戴雪看了眼手里的资料，幽幽说：“在想等会吃什么。”
“你该吃啥吃啥。”顾絮走出去接过资料，扫了一眼。
【姓名：沈觉
ENERGY：C+
异变度：81%
病况：全身大面积烧伤，多处骨折，建议住院观察。】
顾絮皱了皱眉，说：“我晚点打个报告让十七过来看看。”
“我已经打了报告。”叶戴雪说：“这不是之前一直待在研究院守着你吗？你在研究院倒了几天，人十七就守了多少天。”
“这你才出来多久？总要让人十七休息会。”
顾絮“嗯”了声，视线从资料上移开，说了句：“让让，你挡着路了，沈觉的午饭还包在我身上呢。”
叶戴雪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他。
顾絮心情颇好的走了出去，附属医院他也来过不少回，轻车熟路的来到食堂。
“阿姨，能借个厨房吗？”顾絮礼貌询问。
不得不说，这时候顾絮的长相就属于老一辈人特喜欢的那种长相。凌厉的同时又带着点正气，就这样笔直的站在那，一眼就看出来和其他人不一样。
阿姨回过头看了眼，眼睛瞬间笑开了花，说：“行啊，这会儿大家都吃完了，厨房正空着呢，你去用吧。”
阿姨提醒道：“不过可要小心点儿，别搞坏了。”
顾絮点了点头，说：“谢谢阿姨。”
这种大厨房的东西都很全，顾絮在洗米的时候迟疑了下，多加了点。
开了两个炉，把浸好的米分别放在两个锅里，等熬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放了青菜鸡蛋进来，另一个他倒了燕麦和牛奶。
粥煮的不多，顾絮拿了大的纸杯装好，盖上盖子拿了塑料袋装好。
他将锅洗好后，提着粥出去。
路过窗口的刷卡机时，顾絮从大衣口袋拿出身份卡，刷了五十积分过去。
——
叶戴雪坐在病房里，他开始还和沈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后来发现沈觉恹恹的也就不没话找话。
但是一个小时都快过去了，顾絮怎么还没回来？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叶戴雪回头，看见顾絮推开门拎着袋东西走进来。
“你怎么去那么久？”叶戴雪小声问。
“煮粥这件事快不了。”顾絮难得耐心解释：“就要慢慢熬，这样煮出来之后才能好吃。”
叶戴雪：“……”
他看了眼袋子，又看了眼顾絮，第一反应是谁跟你讨论煮粥了？
“等等，你不是买的？”叶戴雪突然回过味来，有些惊讶：“顾絮，我认识你那么久，连你会做饭我都不知道。”
顾絮回了句：“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叶戴雪：“……”
叶戴雪心一梗，缓了会看了眼手机，暂停了这个话题，说：“行，异控局那边有点事，沈觉这边就麻烦你先看着了。”
顾絮毫不在意的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将袋子放在桌子上，把粥拿出来向沈觉介绍，“这个是青菜鸡蛋，这个是燕麦牛奶，想先吃那个？”
真的有燕麦牛奶味的粥？沈觉好奇的顺着顾絮指的方向看去。
顾絮笑了笑，拿出吸管插进装备着燕麦牛奶的纸杯里，递过去说：“你别碰，小心伤口，我举着，你尝尝。”
沈觉犹豫着喝了口，下一刻脸轻微的皱了起来。
好奇怪，沈觉迟疑的又喝了一口，不行，还是不习惯。
“不习惯就不喝了。”顾絮将纸杯放在桌子上，拿出根新的吸管插进另一杯粥里。
还是这个好吃，沈觉想。
顾絮一只手举着，另一种空出来将燕麦牛奶里的吸管抽出来扔进垃圾桶，又拿出了根新的吸管，插进去喝了起来。
沈觉好奇的看着他，那么奇怪的味道，为什么顾絮喝起来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好喝？
人大抵都是这样，明明刚尝试过了不喜欢的东西，但是看别人吃的开心又会犹豫，想着要不要再尝试一下。
“想喝啊？”顾絮叼着吸管，对上沈觉的视线低笑了声，说：“下次吧，老是喝串了的，你不按时吃饭，胃不好会疼的。”
沈觉低下头喝粥，不应他。
一纸杯粥真的不多，很快就喝完了，顾絮扫了眼病房，突然说了句：“我老觉着你的房间少了点东西。”
他摸了摸下巴，说：“改明儿我折枝花送过来，放在床头也好看。”
沈觉听到这话整个人一顿，半响后很轻的“嗯”了一声，视线却一直落在被子上没有移开。
“你在看什么？”顾絮状似不经意的问。
“年年啊。”沈觉抬了一下眼，看着顾絮歪了歪头，说道：“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
作者有话说：
顾絮：犯规？(划掉)可爱！
——
燕麦牛奶，真的有这个口味的粥！我之前初中学校门口就有买，当时去买的时候惊为天人！一直不知道原来还有燕麦牛奶味的粥。
本人生活废物，没煮过粥！所以纯靠百度教程！
看见有小可爱问更新时间，因为本人是无存稿裸奔选手，每天的剧情就比读者早几个小时知道，所以有时候更新时间有些不定。
不过基本都是在晚上9点到凌晨3点那个时间段，早睡的小可爱可以明天起来看，不过有时候码睡着了，可能会推迟到白天更新。
【不会断更的！Flag立在这了！】
40 第四十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顾絮眼神一顿, 说：“很可爱。”
沈觉听到回答难得笑了笑，然后继续低下头看小奶猫。
年年仰躺在床上，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 他很小很小一只，压在被子上特别轻, 连点重量都没有。
顾絮却笑不出来。
病房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外面艳阳高照却进不来丝毫。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沈觉，突然有些难过, 他其实和沈觉相处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但是说一见如故也好，说情不自禁也罢。
情感本来就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有时候相处久了的朋友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喜欢。
而明明没什么交际, 惊鸿一瞥的人，却可以放在心上好多年。
但不可否认，它就是你。
就像现在，他醒来没多久听说沈觉受伤了，连夜不顾研究人员阻拦飞了过来, 就因为他的心里准确无误的告诉他, 他很想很想见沈觉。
叶戴雪得到消息的时候都不可思议, 差点怀疑他是不是被掉包了。
问他为什么？顾絮想了很久, 只说我想见他。
没有理由, 突然就很想很想。
所以现在，当看见这样的沈觉，他想拉他一把。
这个想法其实很奇怪，沈觉明明就安安静静坐在这, 有什么需要他拉的？
但是, 在某一瞬间, 顾絮觉得沈觉好像跟站在悬崖边上，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顾絮思绪有些飘忽，他想，沈觉其实很厉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在刚觉醒不久就可以单杀D级，在E级时就杀了B级的雪女。
虽然他总说是因为有自己，但是顾絮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沈觉，他同样杀不了雪女，甚至严重可能当场废了。
但当沈觉就这样安安静静坐在病房的时候，顾絮又莫名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子破碎感。
并不是那种带着脆弱想让人保护，而是一眼看过去，明明他就这样清凌凌的站在那，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顾絮压下思绪，问：“伤口还疼不疼？需不需要换药？”
沈觉隔了一会，才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听叶戴雪说，找到他和承影时浑身上下都带着血，连呼吸都断断续续了。
“沈觉。”顾絮话在嘴边却有些说不出，最后变了个弯，说：“年年今年多大了啊？”
沈觉抬起头看着顾絮，想了想说：“一个月多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能听出来微弱的开心。
沈觉的情绪很淡很淡，他好像把本就为数不多的情绪都压在了年年身上。
以至于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意，不管是疼痛，喜怒，还是交际，进食。
这样让顾絮有一种很危险的错觉，沈觉到底是喜欢年年，还是年年是他活了下去的理由。
这个想法让顾絮有些……不知所措。
他转移视线，看了眼一旁的长匣，突然说：“总控那边打算给予你军功的，毕竟你这也算两次协助杀了B级。”
沈觉“嗯”了声。
顾絮也没有介意，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总控烦恼要给你什么奖励好，我就自告奋勇了下。”
顾絮将长匣拎起来，递过去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特意挑的。”
沈觉垂眸看着眼前的长匣，半响后他伸出手勾住铁搭扣抬起，一把唐刀摆在匣内。
刀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薄刃上却跟蕴了十四州的风雪一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冷到了骨子里。
沈觉动作一顿，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新亭。”
“你知道？”顾絮有些惊讶。
沈觉没有解释。
“叶戴雪说，你那么久了，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顾絮摸了摸下巴说：“我寻思了一下，你不是用刀吗？就把新亭给你送过来了。”
沈觉缓慢的眨了一下眼，说：“不用。”
“为什么？”顾絮疑惑：“你不喜欢吗？”
沈觉低着头，小奶猫努力扒拉着沈觉，借着他爬到匣子里。
然后抱着新亭不肯松手，仰着头看着沈觉一直在叫：“嗷呜嗷呜嗷呜！”
要它要它！
“太贵重了。”沈觉难得没有顺年年的意，拒绝道：“我不能收。”
顾絮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贵重什么呀？我喜欢用枪，而且我的天赋在新亭身上又用不了。这么多年下来，新亭就是在我手里吃灰。”
“要不是看它长得漂亮，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给你。”顾絮顿了下，说：“这样说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
沈觉看了他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沈觉。”顾絮突然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肯收？”
沈觉歪了歪头，重复道：“太贵重了。”
太贵重了，所以不能收。
“可是这是你应得的。”顾絮看着沈觉，一字一顿的说：“不管是雪女还是巴蛇，不可否认，你在里面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你不在意，不代表我们就可以不记得。”
“可是我不用。”
沈觉有些恹恹道：“不用你们记得。”
顾絮一怔，他听见沈觉说：“顾絮，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伟大，我只是觉得麻烦。”
“还有毫无意义。”
接受了东西就代表有了牵扯，然后呢？
沈觉加入异控局是为了年年，他杀雪女完全是因为它不死出不去，杀巴蛇是因为想和年年回家了。
他没有什么大义，他很累，哪怕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很累了。
他没有那么的地方分给其它东西。
他现在只想着，等伤养好了就可以和年年回家了。
顾絮听明白了沈觉的意思，他想反驳，怎么会毫无意义呢？
明明他帮了那么多人。
可是他知道，他不是沈觉，所以他无法对于他的情绪做法感同身受。
同样，他也没有任何身份，可以去劝告沈觉。
所以他只能故作随意道：“反正给了人的东西我就没收回来过，你要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床上的沈觉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伸手将小奶猫捞出来，把匣子关上放到一边。
顾絮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逼他的。
——
晚些时候，苏瓷带着小姑娘来看沈觉。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凝重气氛让顾绾绾站在门口一怔，她抿了抿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这是吵架了？”苏瓷小声问。
“沈先生不会跟人吵架的。”顾绾绾想了想说。
因为沈先生喜欢动手，惹他生气的，基本当场刀就架在脖子上，压根不会有吵起来的机会。
而苏瓷意会错了，她回忆了下沈觉的性格，觉得顾绾绾说的没错，沈觉那个性格，能吵起来也是对方厉害了。
顾绾绾走了进去，扯了扯顾絮的衣角问：“顾先生，你和沈先生这是怎么了？”
她觉得顾先生人很好，而且和沈先生相处的不错，所以才会在看见顾絮要去医院看沈觉时提出帮忙照顾。
顾絮想了想，小声说：“我惹沈先生生气。”
病床上的沈觉没有说话。
顾绾绾想了想说，“那你就道歉，姐姐说，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认，顾先生竟然惹沈先生生气，那就要道歉。”
顾絮一愣，笑了笑说：“绾绾说的对。”
顾绾绾站在床边，表情带着催促，好像在说，我看着，赶快道歉！
明明那么严肃的气氛下，苏瓷硬生生憋笑憋的整张脸都红，要不是不敢，她都想拿手机把这场面录下来。
沈觉的眼睫轻微颤了颤，他说：“不用。”
“沈先生为什么不用？”顾绾绾一脸严肃的说：“做错了事就是要道歉的。”
顾絮在一旁“嗯”了一声。
【这真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系统在脑海里感慨。
它很好奇，沈觉这个性格接下来会说什么？
沈觉选择不说话。
顾絮学着小姑娘，伸手扯了扯沈觉的衣角，他说：“我错了，不应该逼你的。”
“沈先生能原谅我吗？”
小姑娘一脸严肃的看向沈觉，大有如果他不原谅，她就把顾絮揍一顿给沈觉出气的感觉。
沈觉实在被弄的没办法了，只能问：“丢不丢人？”
“道歉有什么好丢人的？”顾絮丝毫不在意的说。
顾绾绾点了点头，赞同的说：“道歉没什么好丢人的，做错事不敢承认才是最丢人的。”
顾絮问：“所以能原谅我吗？”
沈觉看着他，沉默半响说：“我没生气。”
他只是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应顾絮。
“你没生气，不代表我就没做错。”顾絮认真道：“我不该逼你的，沈觉。”
在顾絮的思维里，这是一码归一码的事，别人不生气不难过，这不代表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做错事不道歉。
沈觉过了良久后“嗯”了一声。
顾絮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旁的顾绾绾笑了笑，问：“沈先生饿了吗？晚饭时间到了，想吃什么啊？”
沈觉实在没什么胃口，但是看着顾絮和顾绾绾两个人杵在他床边，他就知道这顿饭逃不过了。
还不如早点妥协。
“粥，或者馄饨。”沈觉想了想，说：“都可以。”
“馄饨吧。”顾絮说：“中午已经吃了粥了。”
“顾先生想吃什么？”顾绾绾说：“你在这里看着沈先生，我跟苏瓷姐姐去买。”
顾絮随意道：“跟沈觉一样就可以了。”
“嗯。”
门被关上，沈觉有些迟钝的想着，为什么他那么大个人了，不就买个饭的时间吗？怎么还需要人看着？
一旁的顾絮问了句：“想什么呢？”
沈觉摇了摇头，有点自闭。
顾絮却明白，他随意扯了句：“小姑娘让我看着你是怕你无聊。”
沈觉：“可是我有年年啊。”
那一刻，顾絮的心沉了下，表面上却轻松的说：“年年还是小奶猫，一个月大的小奶猫都特别喜欢睡觉，难不成你就一直看着他睡觉？”
沈觉疑惑的歪了歪头，好像在说：不然呢？
顾絮一顿，说：“年年睡觉的时候，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啊，外面阳光那么好，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他不喜欢，沈觉摇了摇头。
沈觉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自己待在一起太无聊了，毕竟他不喜欢说话性格又冷。
而且顾絮没有任何义务要照顾自己，他想顾絮老是说外面，他应该很不喜欢和自己闷在房间里。
所以沈觉说：“顾絮，你没必要陪着我。”
顾絮心猛的抽了一下，他开玩笑道：“怎么？现在就要赶我走了？想得美。”
“反正我这几天没事，在你没出院前，我天天来。”
沈觉缓慢的眨了下眼，低下头不说话。
“沈觉，别低头。”顾絮声音已经带上了点哑，他重复道：“别低头。”
他其实有些累了，但是听到这话沈觉迟钝的想着，顾絮是不是在害怕？
“怎么了。”沈觉抬眸问。
顾絮没有说话。
苏瓷一推开门就看见两人正在对视，她还以为怎么了，等了会发现他俩话也不说，就互相干看着。
苏瓷：“……？”
“苏瓷姐姐怎么了？”顾绾绾在身后问。
苏瓷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说：“没事。”
然后提着买好的东西进去。
顾絮转眸看了眼，接过她手上的两碗馄饨，“多谢。”
“不客气。”
顾絮扫了一眼馄饨，分量不一样，不过都是清汤，连葱花都没有。
“小份的是沈先生的。”顾绾绾说。
顾絮皱了皱眉，“这也太少了吧？”
苏瓷解释：“特意跟食堂要的半份量，还多加了三积分呢。”
原来东西还能按半份买，顾絮沉思，这是什么丢了芝麻再丢西瓜的行为？
顾絮：“这能吃饱吗？”
沈觉：“够了。”
顾絮没法，将小桌板放下来，然后把馄饨和勺子放在桌板上。
“你们呢？”顾絮看了眼，问。
顾绾绾回答：“我和苏瓷姐姐吃过了才过来的。”
顾絮点了点头，撕开勺子的包装袋。
三分钟后，顾絮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碗又瞅了眼沈觉还剩下一半的馄饨陷入了沉思。
到底谁是小份来着？
其实沈觉平时吃的没那么慢，但他现在动作一大就疼，没办法只能放缓了的动作。
然后病房就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氛围，三个人看沈觉吃饭。
吃完了，顾絮就动手收拾。
而沈觉则是有些倦了，他一个下午都没有睡觉。
“早点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沈觉看着门被轻轻关上，看了好一会，才慢吞吞的躺下。
——
第二天，顾絮一大早就提着袋子过来。
当时沈觉还在睡觉，他也不吵，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硬生生把沈觉看醒了。
沈觉还有些半梦半醒，迷糊间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九点了。”顾絮顿了下说：“再睡下去就该吃中饭了。”
沈觉有些迟钝的坐了起来，他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惜记不清了。
沈觉看了眼床头柜的粥盒，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他们很熟吗？
顾絮却丝毫没有自觉，反而问：“今天我做粥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昨天没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配菜？”
沈觉不想说话。
“这是答应你的花。”顾絮冲床头扬了扬下巴，说：“看看喜不喜欢。”
一株开的热烈的白玫瑰。
沈觉缓慢的眨了一下眼，问：“为什么送这个？”
“嗯？”顾絮没听明白。
“顾絮。”沈觉重复道：“那么多花，你为什么送这个？”
顾絮说：“因为我喜欢玫瑰啊。”
其实他没说完，世上的花千万种，每个人喜好不同，喜欢的花也不同。
但是很少有花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明白是什么心思的。
沈觉想起了那片黄昏，他看了眼白玫瑰，又看了眼年年。
“怎么了？你不喜欢？”顾絮皱了皱眉，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换了。”
沈觉抿了抿嘴，他只是觉得太巧了。
“不用，没有不喜欢。”
然后沈觉就这样恹恹的吃饭，发呆。
顾絮在一旁剥了个橘子，递到沈觉手里问：“伤养好了，准备做什么呢？”
沈觉握着橘子，慢吞吞说：“和年年回家。”
“还有呢？”顾絮问。
沈觉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不错，还可以烧烤。”顾絮说：“要不抽个时间咱们带年年一起去？”
沈觉想了想，说：“可以。”
顾絮心情难得变好了，他说：“那边种了一大片花树，我之前去过，特别漂亮。等你出院了，那边的花也差不多开完了，正好可以看。”
“那边我有一栋房子，如果你喜欢，还可以在那里长住。”
沈觉不知道顾絮为什么突然那么开心，有点像……像做了好事后含蓄撒娇的猫猫。
“你喜欢吃什么？”
顾絮的话题有些跳脱，听的沈觉一怔，他想了想，说：“都可以。”
顾絮看了眼沈觉，一副他没有说实话的模样。
他想了想，换了个问法：“忌口呢？”
沈觉不说话，顾絮就慢慢一个个报过去：“葱姜蒜胡萝卜空心菜……”
沈觉：“……”
脑海里的系统直接震惊了【还能这么搞？】
【这要是能认出来，就已经不是微表情了，是跟你通上脑电波了吧？】
最后顾絮也没说他看出了什么，他抿了抿嘴唇，起身拿了纸杯去房间的角落倒水。
原本嘈杂的耳边突然静了下来，沈觉看着被子上的光眼神一顿，他偏了偏头。
顾絮将原本关的严严实实的窗帘拉开了些，让原本暗沉的病房透进来了一点点光亮。
就跟顾絮一样。
沈觉莫名想到。
可他不喜欢光。
顾絮喝了一大口水，转眸间看见沈觉，动作一顿。
今天的天其实有些暗沉，但比起没有光线的病房还是亮了许多。
所以当微弱的光照在沈觉身上时，顾絮好像猛然间发现，沈觉真的很白。
不透一丝血色的那种白。
沈觉好像也发现了，他偏过头，那双纯黑的眼眸里印上了淡金色的光亮。
然后又恹恹的收了回来。
顾絮心中出现了诡异的直觉，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拿着水杯走到床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年年老是呆在房间里闷不闷呀？要不我们带他出去看看？”
沈觉很不喜欢出门，他喜欢一个人和年年呆在房间里，这样会让他感觉很舒服。
但是年年？
沈觉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揉了揉小奶猫的肚子，问道：“年年想不想出去呀？”
原本躺平任摸的小奶猫呼的一下翻了个身，按住沈觉的手，“嗷呜！嗷呜~”
沈觉抬起头，说：“可以。”
顾絮点了点头，“你身上有伤，不适合走动，我给你找个轮椅来。”
说着顾絮出去找轮椅。
看着顾絮的背影，病床上的沈觉有些不明白，其实他感觉伤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好像很紧张他。
昨天，他不过是想起身将年年抱起来，但是却被路过的护士严肃禁止，说他是伤患，不能乱动。
年年蹭了蹭他的手，沈觉回过神，看着小奶猫突然有些难过。
这情绪来的有些毫无征兆。
“咔嗒——”
门被拉开，顾絮推着轮椅走过来，笑着说：“今天天气不好，不过好在是春天，医院的花开的不错。”
病床上的沈觉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到声音偏头看了过来，顾絮以为沈觉会问什么，没想到沈觉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眨了下眼睛，然后眼尾就毫无征兆地浸出了水光，顺着脸侧落在了锁骨上，最后没入病号服里。
顾絮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不敢说话，不敢问沈觉怎么了？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讨论要带着年年去去郊游烧烤，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顾絮强压下心里那股子酸涨，扯了扯嘴角努力笑了笑，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堵在了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
沈觉开始其实没发现自己哭了，他只是没听清顾絮说的话，偏了偏头想问，刚开口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结果就看见顾絮表情难看的僵在了原地，虽然很快就调整过来了，但沈觉还是看见了。
他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东西落在锁骨上，半响后才发现是自己哭了。
他一瞬间的茫然，明明之前那么疼都没哭，为什么现在哭了呢。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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