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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絮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久了沈觉竟然诡异的从里面感受到点可怜兮兮。
沈觉抿了抿嘴，不知道为什么，自出来后, 他心里一直覆着一股子说不准是什么的感觉。
他看了眼远处，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光的缘故, 原本茂密的树木被模糊成了一团黑, 看久了总会生出种错觉。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雨林，一切不过是臆想, 连带着旁边窸窸窣窣地说话声都变成了听不清的私语。
沈觉慢慢眨了下眼, 收回了视线，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太舒服，所以他也没打算在这睡。
顾絮看了会, 似乎也发现沈觉的样子不像是要噎他才故意说的，他垂了下眸，扯着被子铺在沈觉旁边坐了下去。
他们这边寂静无声，而旁边凑合的三人正在为睡的地方大打出手，林路英手紧紧攥着被子嚷道：“你再拽我就没被子了。”
厉青阳不甘示弱, 回怼道：“你说这话的时候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到底是谁在拽？”
黄毛挤在他们中间瑟瑟发抖, 又有点无言以对。
他亲眼见证了, 男人的友情有多脆弱, 从互相谦让到大打出手只需要一分钟。
黄毛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劝？现在这个情况内讧是不是不太好？
结果听了半天的菜鸡互啄式吵架对话：“你先松手！”
“凭什么我先？有本事你先啊！”
“我信你才有鬼了，你先……”
黄毛：“……”
反正睡中间，在怎么扯也少不了他，黄毛一脸安详的闭上眼。
不知道是不是长途奔波加上刚出幻境的缘故, 原本还以为要很久才能睡着, 没想到一闭上眼没过多久, 他就失去了意识。
林路英和厉青阳跟复读机一样吵了半天，结果其中一人一转头，就看见已经睡熟了的黄毛，下意识襟了声。
另一个人念了两句，发现没声也回头，然后看见已经打起小呼噜的黄毛。不知是谁先打了个哈欠，两人也躺了下去，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寂静的环境下，雨林中那点时不时响起的鸣叫被蓦然放大，听起来意外的渗人。
顾絮半靠在金属板上，视线没有落实的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半响后像是乍然回神，偏了下头问：“真不睡？”
沈觉恹恹应了声，“你就当我守夜吧。”
顾絮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坐着，直到天光大亮。
——
秦诺这一觉睡的意外好，她还以为会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除了车座垫太软有些落枕以外，她什么事都没有。
身上的倦意让她醒来后又眯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
睡在她旁边的琉璃揉了揉眼睛，迷糊说：“这才几点呀？就起床？”
秦诺有些无奈地用手指挑开帘子，说：“不早了，天都亮了。”
琉璃挣扎地用被子捂住头，嘴里含含糊糊地叨着：“别拉别拉！”
秦诺丝毫没有心软，直接刷一下把整个帘子拉开。
光照进来的那一刻，琉璃整个人崩不住了，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闷闷道：“秦诺，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越野车的玻璃是单面的，秦诺也不担心别人看见，收拾好后转过头说：“你平常出任务都那么懒散放松的吗？”
琉璃被这话问懵了，她想了想迟疑问：“怎么了？”
秦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要是半夜被偷袭了怎么办？”
琉璃：“可是外面有人守着啊。”
秦诺：“我说的是我偷袭。”
琉璃：“……”
车内气氛有一瞬间的寂静，半响后琉璃有些怀疑人生地反问：“你们异控局的人都那么耿直的吗？”
说完她就想到被陆吾骗的找不到北的厉青阳。
秦诺想了想，开始找补：“我这是假设。”
琉璃也想了想，说：“所以我放的是你进来。”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为什么那么放松，因为就算偷袭你也杀不了我。
秦诺沉默片刻，直接一把把被子掀开。
那一刻，琉璃脑海里响起了一句国骂。
被这么一搞，睡意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琉璃抓了几下头发，脸上带着怨气的起床。
打开车门，一股子闷热湿朝的空气涌了进来，琉璃下意识皱了皱眉，雨林的环境实在让她不怎么适应的了。
秦诺下了车一眼就看见靠在大树底下守夜的大汉，她不动声色转头，然后就看见金属房下睡的歪七扭八地三人。
秦诺有些不忍直视的转了下头，平复了下心情，才走过去一个个强制叫醒。
醒来后的黄毛顶着一头草窝表情茫然，一副还没回过魂的模样。
旁边那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
秦诺有些不明白，“你们昨天晚上这是做贼去了吗？怎么一个个困成这样？”
说完她突然想到，万一他们真的绕开眼线，出去探查情况了呢？
想到这秦诺下意识看了眼琉璃，发现她表情没变。
厉青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含含糊糊道：“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一旁的林路英听了，下意识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忘了。
秦诺皱了皱眉问：“你们三个都做噩梦了？”
三个都做的话这个概率太高了，不说有问题她都不相信。
黄毛摇了摇头，一脸虚弱说：“地上太硬了，还有树枝小石子，睡的我不舒服。”
秦诺：“……”
好吧，看来是她想多了。
对上一旁琉璃似笑非笑的眼神，秦诺小声骂了句，“把你俩惯的。”
琉璃扯了下她的袖子，说：“算了，何必和他们置气？不如想想等会吃什么？”
秦诺偏了下头问：“大清早吃太荤腥的不太好，你们带了什么干粮过来呀？”
琉璃：“都放在陆吾那车的后备箱里，干粮罐头种类挺多的，反正我是认不出来，要不你自己去挑？”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走远，黄毛沉默片刻说：“我记得琉璃是对面的人没错吧？”
怎么现在反而她们成一伙的样子？
早间湿气重，身上的衣服都有些半湿不干的，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林路英扯着衣服说：“淡定，不要企图揣摩女孩子的内心，她们从互不相识到无话不谈可能只需要一个共同话题的距离。”
黄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转头就对上浑身低气压的两位大佬。
理智让他选择当做没看见。
“发什么呆呢？”林路英伸手在黄毛眼前晃了晃，“秦诺让我们去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吃的蘑菇野菜，放个汤喝。”
黄毛含糊的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嘈杂的声音渐行渐远，沈觉一脸倦色的靠在板上，眼皮有些发沉。
如果有点事还好，这种纯熬着不睡，实在太累了。
有一段时间沈觉也分不太清到底睡没睡，因为看久了，感觉也没有什么分别。
等到后知后觉回过神，那些情绪已经如雾霭一样附在了身上。只有转眸间看见顾絮的那一刹那，这些东西才褪却了些。
不知不觉间，他闭上了眼，失去意识前还听见黄毛和林路英在为了那种蘑菇可以吃而争论不休。
以及身旁依稀的一句：“轻点声。”
黄毛听见顾絮说话时一怔，回过头就看见靠在金属板边垂着头的沈觉，他用气音问：“睡着了？”
顾絮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四周问：“琉璃呢？”
黄毛指了一个方向说：“她和秦诺去找水源洗漱了。”
顾絮“嗯”了声，顺着黄毛指的方向找了过去，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看见了一条小溪，秦诺和琉璃蹲在溪边，旁边还立着几个装满水的水桶。
秦诺听到身后有声音，警惕地转过身，看见是顾絮才放松了下来，“顾部长怎么来了？”
顾絮说：“我来找琉璃。”
一旁的琉璃回过头，“找我做什么？”
远处似有动物在捕猎，一声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尖叫响起，带起了一片飞鸟，顾絮看了眼，说：“沈觉睡着了，我找你借条被子。”
琉璃默然片刻，说：“就为了这个？”
顾絮脸上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琉璃站起身，原本还想揶揄几句，看了半响决定还是发一发善心，不刺激人了。
她指了下旁边的水桶，说：“那作为报酬，这几桶水就麻烦一下顾部长了。”
顾絮点了点头。
琉璃见状没多说什么，扯着秦诺的袖子走在前面小声说着什么。
黄毛正在锅前面纠结放多少盐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秦诺和琉璃，还有她们身后的顾絮和漂浮着的几个水桶。
好厉害。
黄毛承认他羡慕了，“这顾部长的天赋太逆天了吧！这天赋简直无解啊！”
厉青阳虽然不是研究院长大的，但也算是早一批进入异控局的，知道的比较多，顺嘴说了句：“是可控状态下无解。”
“还有你的盐，倒多了！”
黄毛回过神，一低头发现半袋子盐倒下去了，亡羊补牢的连忙收回了手。
这边兵荒马乱，那厢琉璃提议：“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把人抱车上睡不就成了？再说晚点还要赶路呢？”
顾絮迟疑了下，说：“沈觉他好像，有点晕车。”
他不太确定，但为数不多几次和沈觉一起坐车，对方脸色都不太好。
琉璃想了想，皱着眉说：“晕车也没办法呀，你不抱车上睡，难不成等会赶路的时候，我再把人封回去，然后拿根绳子拖在后面吗？”
她身旁的秦诺一怔说：“所以我们之前就是被拖进来的？”
琉璃小声对着秦诺解释：“你别生气，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你们封出来那么一大个，越野车就这么点地方，怎么可能装进去。”
秦诺倒是没生气，只是有些忍俊不禁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顾絮，又瞅了眼哪怕睡在地上都看起来清凌的沈觉。
好吧，她实在有些想象不出，两人被拖在车后的模样。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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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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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絮显然也想到了, 他看了眼沈觉，觉得如果他真的让琉璃这样做，等沈觉醒过来他估计要完。
就算他拦着不赶路, 地上湿冷，蚊虫又多, 真的要这样睡沈觉身体不太好, 醒了恐怕又不舒服。
“那就抱去车上睡吧。”顾絮顿了下，补了句：“开窗。”
琉璃点了点头, “不过你们怎么晚上不睡啊？”
睡不好和没睡琉璃还是看得出来的, 顾絮沈觉那叫困倦，黄毛那几个叫睡懵了。
顾絮垂眸，他想之前也是, 沈觉总是喜欢一觉临近黄昏时才醒来，或者干脆一觉睡到夜深，然后靠在床上发呆，看年年。
他自然不可能把这种话说出来，所以默了片刻, 随意扯了一句：“守夜。”
琉璃一哽, 守夜, 你真的是能扯。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索性回过头帮忙开车门。
对着那些复杂的视线, 顾絮没有解释，只是走到沈觉身边时，他突然有些犯难了。
有些东西哪怕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千百次，但真的做起来, 还是局促。
还有不知所措。
顾絮抿了抿唇, 在脑子里过一遍动作, 才半跪在地上伸手从肩胛骨下和腿弯处穿过，动作生硬的将人往自己这边带。
起身的时候沈觉的头顺着惯性靠在顾絮的左肩，他半垂着眸看了眼，沈觉似乎睡的很沉，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也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从幻境出来又熬了一夜，怎么可能不累了。
顾絮手指收紧，距离原因他能清晰感觉到沈觉的心跳和呼吸声，他的思绪有些被打乱了，走神间想，太轻了。
沈觉不重，甚至对于他这种队里出来的人来说，算轻的了，他暗戳戳想，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养养。
不愿意吃就花心思，少食多餐或者换着花样做，总归会好起来的。
他不急，以后时间还有很多，他可以慢慢来。
琉璃站在车边，手上还拿着条从后备箱刚取出来的被子，一眼就瞅见顾絮这明显带着生疏的姿势。
她有些惊讶的回过头跟秦诺咬耳朵：“顾部长这姿势，不会还没抱过人吧？”
秦诺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当时只听说顾部长天天往医院跑，没听说他和沈觉有什么亲密举动，也是因为这个众人才久久不敢下定论。
琉璃见秦诺这表情，瞬间明白了，然后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又问道：“顾部长不会还没有表白吧？”
秦诺：“……这个我不太清楚。”
琉璃分析：“那他俩这情况属于心照不宣，但是都不戳破？”
秦诺想到了幻境时的场景，说：“心照不宣起码还能做个朋友，如果贸然戳破了处理不好，恐怕要刀刃相见。”
琉璃明白了，“温水煮青蛙。*”
习惯决定成败，一见钟情固然浪漫，但只有一见钟情也不可能，感情的维系需要靠的生活中细水长流的积累。
琉璃又看了眼，心说，未必。
当你开始对一个让步，甚至产生特例时，其实有些东西早已经在不知道的地方悄然改变。
秦诺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结果余光瞟见顾絮抱着沈觉走了过来，她立马拉了把琉璃噤了声。
顾絮走的很慢，说不清是怕吵醒沈觉还是……还是自己的私心。
但这段路不长，哪怕再慢也不用几分钟，站到车前时顾絮难得生出了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琉璃调侃道：“顾部长，要不也别上车了吧？你直接抱着走赶路也成。”
琉璃原本只是说了句玩笑话，结果她看见顾絮真的在沉思。
“……”
琉璃的表情逐渐从调侃变得茫然，她知道爱情能让人失去理智，但是没想到爱情能直接让一个部长把脑子和面子都丢了。
索性顾絮还真的没到那种地步，沉默了会说：“不用。”
琉璃心道，幸好你没真的把理智丢了。
车是七座的，中间的座椅调了下来，顾絮弯下腰跨了进去，将沈觉放到车后一排，接过琉璃的被子盖在沈觉身上。
确定车窗都打开通风后，顾絮才下来。
早饭就是那锅放了半袋子盐的蘑菇野菜汤还有干粮，秦诺尝了一口，差点没被咸得翻白眼。
黄毛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别问，问就是自已作的孽，哭着也要收拾。
吃完饭后，就是要赶路了，琉璃和秦诺去陆吾车上，剩下的人一辆车，不过开车的还是琉璃那边的人。
坐在车上黄毛有些无聊，眼睛眯了半天也没睡着，干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摁意外的发现还能用，就是没信号，外加快没电了。
黄毛把手机亮度调节到最低，点开夜间模式，开始看之前买了没看的小说。
而坐在他旁边的林路英则企图和司机套话，“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司机言简意赅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路英不信邪，又问：“话说这荒山野岭的，你们怎么识的路？”
司机没吭声，专心致志的开车。
林路英觉得他就不是那块儿料。
然后他环顾一圈，发现这车的人都可能不是那块料。
他眼神深沉地视线看向窗外，选择放弃。
这时坐在副驾驶上的厉青阳开始出馊主意，“反正我们人多势众，要不直接劫持他吧？”
林路英收回了视线，乍一想觉得这主意不错，然后又想到：“秦诺还在琉璃车上呢。”
也是。
想到这厉青阳一脸沉重的说：“不愧是陆吾身边的人，连这个都算好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林路英有些迟疑，他看着厉青阳一副肯定是这样的表情差点说服自己。
倒也不是他不多想，只是琉璃和秦诺上车的时候，太过于顺其自然，她俩简直相见恨晚。
一个吃饭的时间，坐在她俩旁边的林路英已经听她们换了三个话题，从娱乐八卦聊到家里长短，无所不谈。
而他明明听完了全程，却仿佛什么都没听一样。
看着厉青阳脸上的确信，林路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扯到了另外的话题，聊了几句可能是车上颠簸使人昏沉，聊天的时间慢慢隔长，最后寂静下来，只剩下汽车的轰鸣声。
顾絮原本在安静听他们说话，脑子里想着事，突然肩膀上一重，他偏头就看见沈觉侧脸。
帘子被风吹的鼓起来，露了几缕晨光晕染在沈觉脸上。
那一刹那，顾絮耳边所有声音蓦然褪去，脑海里回响起琉璃的那句，心照不宣。
竟然是心照不宣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心思沈觉是知道的？
——
可能是车上睡觉实在不太舒服，沈觉醒来的时候，还看见太阳透过车帘影影绰绰地照进来。
沈觉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下一刻眼前一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停在了他眼前。
他怔了一瞬，慢慢眨了下眼睛。
有微尘透过间隙浮沉飞过，沈觉看了会闭上眼。
顾絮见了低笑了声，沈觉就这点不太像猫猫，不爱晒太阳，也不喜欢见光。
坐在他俩前面的黄毛刚看完本小说，精神的不得了，正好听见这笑声，好奇的探出脑袋，然后他就沉默了。
他默默把脑袋缩了回来，看了眼抖着身子却依旧倔强闭着眼的另外两人，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那么……不长记性。
沈觉靠了会，不知是睡醒了还是不好意思，睁开眼直起了身。
顾絮指尖蜷缩了下，收了回来：“还没几个小时呢，不再睡会？”
沈觉的唇色有些白，他看了眼顾絮说了句：“不用。”
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困倦和乏力。
“那饿了吗？”顾絮又说：“你昨天晚上没吃多少，再不吃身体受不住的。”
沈觉很轻地笑了声，“这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不吃也没用啊。”
顾絮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轻扣了下前面的椅背，说：“纪林南。”
黄毛身上一个激灵，第一次被顾部长连名带姓的叫，说实话，感觉很奇怪。
说不准是什么感觉，只是模糊间觉得有些熟悉。
他睁开眼下意识想问，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名字能不熟悉吗？
那一刻，黄毛感谢自己还能勉强转过弯的脑袋，起码没真让他问出口，不然真的丢脸丢回老家去了。
坐在后面的顾絮不知道黄毛内心十八弯一样的路程，他看着前面一声不吭的人，有些无奈道：“我刚刚都看见你探头了，你还不作声装睡呢？”
黄毛原本想解释，想了想又决定这不是自爆吗？索性应了声糊弄过去，然后拿起旁边的帆布袋开始翻找起来。
这里面都是早上从琉璃那里拿的糕点压缩饼干之类的，黄毛找了半天发现他压根不知道沈觉想吃什么，把自己失智操作给气红了脸的他直接把整个袋子替了过去。
顾絮接过帆布袋，扫了一眼里面，全都是些高糖高热量的糕点，这种糕点特别甜，还很干很硬，味道实在说不上好。
他从里面拣出了块递了过去，说：“先垫垫吧，等下车了再给你煮粥喝。”
沈觉垂眸看了眼，伸手接过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和想像的一样，不太好吃。
他小口小口地咬着，视线时不时透过帘子落到窗外。
顾絮问：“怎么了？”
沈觉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咬了口糕点，含糊说：“没什么。”
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感觉以外，的确没什么。
顾絮视线飘忽了一下，从帆布袋里拿出了瓶矿泉水放在一边，不紧不慢说：“其实我先前总觉得这里的雨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沈觉咀嚼的动作一顿，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顾絮。
顾絮似在回想，片刻后才道：“后来我突然想到了之前研究院的一个……算是传闻吧。”
“传闻流星坠世，落地生机盎然，一夜成林。”
——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七夕祝福，祝大家节日快乐！
【这章写的时候在七夕，所以勉强算！猫猫叉腰.jpg】
也恭喜七十二章了，顾猫猫终于抱到沈猫猫了！
不容易啊【猫猫叹气.jpg】
73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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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坠世, 在座的人无一不知是代表着什么。
但是后面的什么“生机盎然，一夜成林”，大部分人都不太清楚, 林路英甚至还表情茫然地探出头，“有这个传闻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好歹也在异控局待了不少年。
“应该是研究院内部的传闻。”厉青阳转过头, 说：“我好像, 依稀听谁说起过。”
林路英揉了揉耳朵说：“抱歉，脑子没过弯。”
大部分民众面对的都是异控局的人, 甚至对于研究院的存在都毫不知情, 而在了解点情况的外人看来，研究院和异控局的关系密不可分，它们就是一体的。
其实事实也是这样, 只是研究院的人都属异控局，异控局的人却大多进不了研究院。
换句话说，研究院是异控局的核心。
神秘莫测，是大部分异控局在编人员对于研究院的第一印象，毕竟异控局大部分高等级的异能者都出自那里。
而像黄毛这种网文电影看多了的人, 对于这种神秘的组织顺带还有点滤镜。
比如说研究疯魔, 人体改造什么的, 而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让黄毛每次见了研究院的人都有点泛怵, 甚至不敢说话。
厉青阳的位置视野好，一眼就看见表情变化极其丰富的黄毛，他疑惑问：“纪林南，你这是在想什么？”
黄毛一个激灵, 从胡思乱想中抽出了身, 随口应道：“没想什么。”
说完后他的心里又后知后觉的有点蠢蠢欲动, 他是害怕，但是他更好奇。
所以就犹豫了半秒钟，黄毛就跟做贼一样把头伸过去小声问：“厉队长，研究院是什么模样的啊？”
厉青阳听到这话，联想到黄毛之前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
其实这事也不算少，厉青阳自从出了研究院被分配到X市后，见过对他问这个问题的人不下十个，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人类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好奇。
不过，厉青阳表情复杂的把黄毛快怼到他脸上推开，“其实你不用靠的那么近，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而且地方就这么大，你再轻其实大家也都听得见。”
异能者的五感多多少少比普通人好那么一点，这个距离车里又不吵，就算再轻其实也能听的八九不离十。
黄毛顺着力道若无其事地把头缩了回来，只是耳朵红的跟能滴血一样。
厉青阳见了笑了两声，想到他们岌岌可危的队友情，只能装作没看见。
林路英看完了全程，憋着笑把话题带了回来：“所以研究院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他其实也挻好奇的。
“研究院啊？”厉青阳想了想说：“其实跟普通实验室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警戒严了些，研究方向也千奇百怪。”
他沉吟片刻，又补了句：“还特别大。”
大到什么程度？不像一个院，而是一个城镇，里面什么设施都一应俱全，他还曾无意间看见过报表，异控局早在很久以前就持续向研究院运送了大量的物资。
这些东西光研究院那点人吃一辈子都吃不完，做什么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而这些他不可能拿出来说。
他不说，黄毛自然不知道厉青阳在想什么，他脑子里正在上演生化危机，结果等了会，发现厉青阳好像是真的说完了，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没了？”
厉青阳：“没了，顶多再加个为了争个人和资源大打出手，互相嘲讽拉踩。”
说到这厉青阳还下意识往后面看了眼。
黄毛听完后表情有些怅然若失，这和他想像的有一点——
何止是有一点？是完全不一样！
就他这幅把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模样，厉青阳还能不知道，他笑着说：“研究院就算再特别，好歹还是归异控局管理的。”
“至于……”厉青阳措辞了下，说：“至于你脑子里，那些什么乱七八糟泯灭人性的东西就算真的有研究人员疯魔了想做，你们待在异控局那么久还不知道？异控局肯定不会做事不理啊，反手就把人扣下来了。”
黄毛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是啊，不清楚研究院他还不清楚异控局吗？
坐在旁边听了好一会的林路英迟疑了下开口：“那为什么叶队长好像……不太喜欢研究院的人啊？”
厉青阳一怔，“叶队长？叶戴雪吗？”
林路英点了点头，而原本蔫了吧唧的黄毛听到这话又支棱起来。
厉青阳老转着头脖子都酸了，他扭了几下脖子换了个姿势才斟酌开口：“其实我和叶戴雪不算熟，叶戴雪是从小在研究院长大的，而我去研究院的时间晚，也没待太长的时间。”
“我俩的关系属于匆匆见过几面打过招呼的状态，因为实验或者任务正好没撞上过，所以基本没什么交际。”
“至于他为什么不太喜欢研究院的原因。”厉青阳顿了一下，继续说：“说句实话，我甚至连叶戴雪不太喜欢研究院这事都不清楚，听你说才知道的。”
黄毛的表情还没有从期待转到遗憾，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低沉沉地声音，“没什么原因，不过是思想观念不同而已。”
思想观念，这扯的范围就大了，而且这是个比较自我私人的事，林路英听了也“哦”了一声就闭上嘴，没再问下去。
车后排，沈觉吃完了糕点，用手背碰了下在走神的顾絮，轻声说了一个字：“纸。”
顾絮回过神，从帆布袋里拿出了盒抽纸放在上面，沉吟片刻后出声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叶戴雪不太喜欢研究院的？”
叶戴雪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着调，但到底是研究院考核训练出来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跟人说什么不喜欢之类的。
林路英“啊”了声，挠了挠头直起了身体转过了脑袋，对着顾絮旁边黑黝黝的椅背说：“就之前3月份初的时候啊，总控研究院当时好像发了通知，说是想把沈觉调到研究院，那份通知正好是我送的。”
他想了想，委婉道：“当时叶队长的表情就不太好，还说了几句。”
其实当时叶戴雪何止是说了几句，直接是嘲讽，林路南甚至怀疑，要是研究院的人站在这，叶戴雪能把通知呼他脸上。
他说完了，半响没等到顾絮说话，悄悄地转了下视线看了眼顾絮，还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下一秒，顾絮抬了下眸说：“舍得看我了？”
和他对上视线的林路英：“……”
顾絮又说：“我寻思着我又不会吃人，也不是什么鬼怪精魅，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敢看我？”
林路英心说，鬼怪精魅要是长成你这副模样气质，估计当场就失业了。
至于为什么不敢看？
他没好意思承认，伸手揉了揉脖子含糊说了句：“昨天晚上那地太硬了，睡得我脖子疼，刚刚拗不过来。”
顾絮低低笑了声，没说话。
林路英被顾絮这一笑整得脸都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一样。
他沉默了会，选择坐了回去，闭上眼装什么都没发生。
在他坐回去的那一刹那，顾絮的眼底闪过暗色，沈觉这件事他的确不知情，也是，当时他应该还躺在研究院的床上。
是研究院，又能让叶戴雪那样不顾面子，也只有闻朝了，可是闻朝要沈觉做什么？
旁边传来轻微的声音响，顾絮敛了神色，偏头问：“还要再吃点吗？”
沈觉很轻地眨了一下眼，“不用了。”
顾絮又问：“为什么？”
沈觉原本不想回的，但可能那个糕点味道实在不太好，他没忍住说了句：“不好吃。”
声音低低的落在耳边，乍一听还带着点几不可闻的抱怨，顾絮心脏好像被这声音轻轻挠了一下。
半响后他“嗯”了声，说：“那就不吃了，等会下车了再给你做别的。”
沈觉抿了下嘴，视线瞥向窗外，没有应声。
影影绰绰的天光照进来，不知为何，他模糊间想到了一些，不知是什么时候梦到的前尘旧事。
那时应该很晚了，天边明月高悬，而他坐在一个很大的藤花秋千上，冷冷月色散在周围，乍一眼看过去时像笼了一层朦胧雾霭。
他能感觉到这很熟悉，却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
直到身后微弱的灯光驱散了雾霭，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大片繁花，他才回过神，像是下意识一样转眸。
顾絮垂眸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身后是座小洋楼，楼里的白炽灯全都打开了，照的这一片通明。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沈觉指间下意识扣了下，开口问：“顾絮，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顾絮慢慢眨了下眼，走到了他身边。
沈觉微微扬头看着他，心说顾絮的眼睛很好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现在那双眼睛依旧好看，却让沈觉生出了种怪诞的错乱感，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得低了头，避开了视线。
顾絮很轻地叹了口气，“沈觉，我在等你回家。”
他应该等了好久，连嗓音都似浸了点晚霜一样，听起来冷冷的。
沈觉不吭声，他就弯下腰温声哄着：“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那一刻，沈觉终于想起为什么似曾相识了。
他们连等人的方式都一样，怎么能不似曾相识？
——
那个梦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沈觉实在想不起来了，但现在他想起来当初为什么低了头。
大抵是因为从那双眼睛里他恍然间看见了，他也曾挂满俗世红尘，站在煌煌明灯下，烟火人间里。
他突然有点难过。
——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我突然发现，我好喜欢写这种互相等待，却心照不宣的剧情！
后来想，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电视剧荼毒，被这种你等我，我等你，结果互相不知道，最后错过的故事给气的！
当时就恨不得进电视里去掰过主角的头，让他回头看看！人就在你身后！
感谢在2022-08-05 05:04:25~2022-08-06 20:58: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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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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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等沈觉从那浓烈的情绪里抽了身，他轻眨了一下眼，车门帘子关的严严实实, 显得视线所及之处都异常昏暗。
他伸手撩开车帘，发现外面已经日色渐昏。
车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觉抿了一下唇, 后知后觉想起来, 车应当是刚停下不久后，顾絮开口跟他说了什么。
他当时应该还在走神, 没听清也没问, 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含糊点头。
前面的座椅已经被放下，沈觉缓了一会，才起身下了车, 刚站稳就听见身旁传来温温和和的声音，“醒了。”
是陆吾。
沈觉扶着车门回头看了眼，轻“嗯”了一声。
陆吾坐在轮椅上，指了下放在旁边的折叠椅问：“不如坐下聊聊，他们都出去找食物去了, 估计还要好一会才回来。”
沈觉看了会, 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坐下。
说是聊聊, 他们却干坐着半天没有说话。
静了好一会, 还是陆吾先开了口, 声音透过湿热的环境传来，听起来非常闷，还有点模糊不清。
“我好久没见过陆芒了。”
沈觉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他说：“现在想想, 幻境的事到头来我还要谢谢你们。”
沈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有些不明白。
“幻境这种东西, 若是用来困别人，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器。”陆吾顿了下，说：“而我却用在了自己身上，现在想起来，到底是之前我陷的太深，太过于……疯魔了。”
沈觉没应，在他看来，那个异常割裂的幻境里，说是他们救的陆吾，不如说是陆吾救的自己。
而且，沈觉扫了眼四周，淡声开口：“不止之前。”
要是真的放下了，他们也不至于现在还在这雨林。
陆吾怔了一瞬，指尖磨蹭着轮椅的扶手，良久后说了句：“的确，怎么可能放得下。”
沈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双重人格的出现原因尚不明确，但是副人格大部分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按照性格看消失的陆芒是主人格，但是性别来看陆芒是副人格。
他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你和陆芒，那个是主人格？”
陆吾笑了声，“琉璃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其实按照常理来看，我更像副人格，因为陆芒她……很害羞，还特别心软。”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陆吾是主人格了。
沈觉回想了下，的确，幻境就算有偏差，也不会太大，陆芒看起来的确是特别好欺负的样子。
“陆芒为人处世也和我不同，也不喜欢出来，因为总感觉欺负我了一样，哪怕出来了也不敢和人说话争执，不敢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独自出去买东西。”
“可哪怕再不敢，也会想着要留一块钱给巷口的老爷爷，会为了一窝小猫红着脸问隔壁阿姨怎么照顾。”
“也会为了一些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哭上半宿。”
陆吾声音听起来很温柔，慢条斯理说很长一段话时，像是在一个雨夜明灯下，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其实在没有陆芒之前我也过的不错，虽然父母在我小时候双亡，但亲戚都没有做出过什么抢房子争家产之类的的行为，甚至每年还会接济我。”
“而我自己，可能因为当时太小，也可能我本身就凉薄，除了刚开始两年，后来我其实不太会记得我的父母，再久了些甚至会忘记他们的样子。”
雨林深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地说话声，陆吾看了一眼，温声道：“可人就是那么奇怪，哪怕在别人看来已经算的上生活顺遂了，但还是会难过。”
“后来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些不知所谓的情绪，也可能是为了给我漫无目的的人生，找点事做吧，才有了陆芒吧。”
沈觉指尖蜷缩了下，偏开了头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一些事。
直到出去找食物的人陆陆续续到了眼前，甚至还能听见他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沈觉才回过神，低声说了句：“我不知道白泽的听天到底怎么样，可我的的确确，做不到你说的事。”
陆吾看着他轻笑了声，动了下唇就见厉青阳一脸警惕的冲了过来，边冲边问：“你们在说什么？”
“这是在怕我忽悠你呢。”陆吾指了下厉青阳笑说，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你一个人自然做不到。
果然厉青阳一靠近就小声对沈觉说：“沈觉我跟你说，陆吾就是个老狐狸，他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旁边的陆吾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什么不要信？”顾絮放东西耽搁了点时间，一过来就听见这句话。
厉青阳张口回道：“不要相信陆吾。”
他这完全是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顾絮看了眼坐在沈觉旁边的陆吾，点了下头没有多问，只是说：“我抓了兔子，今晚烤了给你吃。*”
沈觉点了点头，还跟着去见了一面今晚要吃的兔子。
顾絮一手揪着兔子的耳朵，悬空的兔子双腿不断的乱蹦，看起来特别有活力。
厉青阳站在旁边还感慨了句：“一看就特别好吃。”
然后特别好……有活力的兔子就被顾絮带走处理了。
厉青阳心说：“虽然很冒犯，但顾部长这样看起来，真的好贤惠。”
说完了一抬头，扫了一圈他发现琉璃秦诺不知道跑的那里去了，黄毛和林路英在商量今晚做什么，厉青阳这个做饭废物压根插不进去，他莫名跟小学鸡一样认为形单影只看起来太可怜了，所以干脆就杆沈觉旁边，找了个地坐下。
看起来泰然自若的很，可实际上脑海里一直在不停的找话题，企图十分自然的打破这让人窒息的宁静。
想了半天，直到黄毛喊可以吃饭了，他还没开这个口。
刚开始是没想到，想到了后发现时间又过去太久了，突然开口太过于突兀尴尬了。
所以一听到黄毛说可以吃饭了，他刷了一下就站了起来，吓了黄毛一跳。
还是和昨天一样，搭了个篝火所以人围着，不过褪去了紧张的气氛，这情况乍一眼看过去，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黄毛乍然反应过来，捧着纸碗看了半天，感觉他们不像是绑架逼迫的关系，反而像出来野外露营的一样。
他不由得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林路英见他半天没动，没忍住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问：“想什么呢？肉都快没了。”
黄毛还是一脸深沉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反问道：“正常剧情不应该是我们和陆吾刀刃相向吗？怎么现在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可是黄毛忘记了，在场除了两位大汉，等级都比他高，而且离得那么近，哪怕他再压低了声音，又能听的八九不离十。
所以人吃饭的动作一顿，黄毛后知后觉的抬头，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黄毛：“……”
最后还是秦诺摸了摸下巴说：“反正逃不出去，与其两败俱伤，被压着绑过去，还不如好吃好喝玩过去。”
对面有一个顶两的陆吾，还有琉璃和不见踪影的白泽，打起来，的确不好说。
这么一想，秦诺好像也对，黄毛默默低下头扒拉饭。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了别的话题，而沈觉垂了下眸，他想起来了之前的……物华和承影。
其实人世间大部分争执纠葛都可以一句话来形容，道不同，不相为谋。
——
走神间视线突然一暗，顾絮用油纸包着个兔腿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觉：“没什么。”
他接过兔腿，无意间瞥见四周枝干纵横交错的树木，再往深里看去，是仿佛连火光的照不亮黑幕。
昨天晚上那一股子压不下去的情绪，或者说直觉又从心底里泛了上来。
他不紧不慢的吃完了兔腿，从旁边的纸盒里抽了纸擦拭好手上的油，才偏头问顾絮：“我记得你在车上说过，流星坠世，一夜成林？”
这是他们之前在车上说过的传闻。
顾絮“嗯”了声，说：“流星坠世时动静很大，包括异控局在内，一些知道情况的组织因为早早就在关注，经过粗略的探测，确认是HD-1546b星球后立刻展开了行动，都想抢占先机。”
顾絮也算的上异控局高层，因为父母都是研究院内部人员的关系，他自小被当成核心培养，当时流星坠世时也是第一时间接到了通知，放下一切工作，配合研究人员寻找落地地点。
他连续找了一个星期左右，突然又接到通知，不用找了，让他去拦截白泽。
顾絮看到通知的时候就想，应该是另外的队伍找到了，因为如果是别的组织抢先找到，他的任务就不是去拦截白泽，而是收拾收拾东西去打架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异控局没人特意跑过来跟他说，顾絮也不在意，倒是别人好奇的紧，不停的询问，当时他在研究院走上一圈，能遇见五个问这个问题的人。
幸好他当时有任务在身，没待多久。
顾絮后来也听见研究院陆陆续续出现一些传闻，不过一直没有确定的话传出来，到底在哪里。
他刚开始听到传闻后想，这种东西一般捂得严严实实，半点不会透露出去，像这种大肆宣传的传闻一听就是假的。
结果被陆吾阴差阳错的带到这，顾絮现在又不由得的怀疑，研究院的传闻该不会是真的？
沈觉抬眸，眼底映着煌煌火光与晦暗夜色。
他问：“为什么要找？”
顾絮看着他，半响后答了一句：“大抵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执念吧。”
——
作者有话说：
注：文中食用野生动物是错误行为，请大家不要尝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原为《续传灯录》卷二九：一度著蛇咬，怕见断井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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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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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D生命体, 研究人员一直无法破译，掌握的存在，而它曾经生存的星球在大部分人眼里自然是带着浓重的神秘感。
反正在座的各位就没少听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完成愿望那都是小的，连万物起源之地都吹出来过。
说什么都有, 一些听起来就很扯的说法, 传久了真的还有人相信，让异控局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但同样, 异控局的人也没少在局里八卦, 看看之前回研究院的顾絮就知道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它的特殊性。
“记得当时我在X市异控局，一天都要来几个跟我套近乎的。”厉青阳摸了摸下巴说：“就想从我得到点内部消息, 我回他，我要是知道内部消息，你现在还能在办公室看见我？早就收拾东西奔赴现场了。”
这句话玩笑的成分多一点，不过不难看出异控局的态度。
厉青阳紧跟着又说了句：“其实在研究院更普遍的说法还有一个，流星所落之地哀鸿遍野, 异类横生, 成了没人敢进, 也进不去的无人区。”
没人敢进, 也进不去。
沈觉其实压根记不得, 也不可能听过这个地方，可在厉青阳描述的时候，他下意识阖了眼。
恍然间是身在不见光的长夜。
顾絮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沈觉怔了一瞬，然后几乎是强压着自己, 不透露半点情绪, 说了句：“没事。”
可他不知道, 在顾絮看来，他像是一只被雨淋透了的猫猫一样，强迫着自己不发抖，可紧扣的指尖早已经出卖了他。
旁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顾絮视线移了过去，很轻地“嗯”了声，
那厢厉青阳话刚说完，雨林里就十分应景的响起了诡异的嗥叫，把围成一圈认真听讲的众人吓了一跳，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
厉青阳则被旁边突然窜起来的黄毛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问：“不至于吧？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就吓成这样？”
黄毛摸着后颈不停的往身后看，听到厉青阳的嘲讽也没注意，而是迟疑说：“我刚刚，好像感觉到有人站在我身后……吹冷气？”
厉青阳嘴上说着：“这荒郊野岭的别说吹冷气，就是蹦出个鬼，我都不觉得不稀奇。”一边站起来，侧着身在黄毛身旁仔细看了几眼。
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还是秦诺蹙着眉说：“不用看了，我天赋超感都没感觉出什么东西来。”
一听这个天赋，厉青阳身子一侧坐了回去，超感都感觉不出来，他看能看见什么？
黄毛跟着坐了下去，咕哝了一句：“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都给我累出幻觉了。”
厉青阳“啧”了声，被那么一打岔氛围散的差不多，困意跟着上来，他打了个哈欠说：“不管是一夜成林还是无人区，这些不过都是传闻。”
他指了指旁边，“要真的想知道这里是不是流星坠落的地方，不是有个人更很清楚吗？”
众人顺着指的方向，看见了被火光渲染的陆吾，他托着下巴一副认真听故事的样子。
众人的视线又收了回来，想让陆吾开口，还不如自己找线索。
没成想陆吾倒是开口了，含糊说了句：“八九不离十吧。”
看着几人震惊的眼神，他笑了声：“你们心中早有成算，我说与不说其实差不多。”
心中什么都没有的黄毛警惕的扬起了脑袋，转了几圈，企图找到那个背叛组织的人。
然后他发现，现场除了他，所有人的脸上都挂上了一副波澜不惊，或胸有成竹的模样。
黄毛一脸茫然的扯了下旁边“胸有成竹”林路英的袖子问：“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知道的？”
林路英压低了声音说：“还背着你，来这里之后，我什么时候离开你视线过？”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在装。”
黄毛：“……”
输人不输阵，挺好的。
顾絮没忍住被这一对活宝整笑了，笑了会说：“研究院至今都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不好奇陆吾为什么会知道这地方，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有付得起代价，什么查不出？更何况陆吾连白泽都能搭上线。
他比较好奇的是，陆吾带他们过来的原因，是知道什么了吗？
“研究院什么都研究出来？”陆吾笑了声：“未必。顾部长未免太过于小瞧闻朝了。”
“我现在更好奇了，陆吾，你到底许了白泽什么好处？让他这样帮你。”
顾絮心说，这个帮法怕不是救了全家吧？
陆吾温声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取什么？”沈觉的声音冷冷响起。
顾絮偏头，发现沈觉依旧是那一副清凌凌的模样，连在陆吾身上显得十分温柔的火光，因为离得远的缘故，都没有沾染到多少。
陆吾一脸无奈道：“沈先生，我是个讲信用的商人，对客人信息保密，这是基础要求。”
沈觉看了他一会，阖上眼没再说话。
“困了吗？”顾絮问。
沈觉微微摇了下头。
夜里雨林的气温格外的低，连专门受过训练的厉青阳都忍不住哆嗦了下靠火又近了几分，这会听了顾絮的话，倒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昨天晚上潮湿了的被子已经被弄干，黄毛摸了把扯了过来，揉着眼睛走向旁边已经搭好的简易金属房里，这次琉璃还特意在地上铺了层金属。
原本厉青阳他们还企图得寸进尺，让琉璃帮忙再搭个床，结果琉璃翻了个白眼说：“我不会。”
她从小大的画画都只会画王八太阳火柴人，还搭床？能给你们搭个铁盒子出来就不错了。
厉青阳他们气不过，扫视了一圈，把视线落在了拥有具象天赋的顾絮身上，还没等他们说话，顾絮就十分利落的拒绝，理由很简单：“我也不会。”
他们还企图动手自己搭一个，再脑子里演练了会，觉得还不如睡地上。
另外几个人没办法，就这样抱着被子进了屋子，沈觉扯着自己那条被子照旧找了个角落一铺，然后就这样靠着。
顾絮也拎着条被子进来，不过没铺，直接坐在他身边，一条腿半弯着，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上面。
刚开始外面的火还没有灭完，微弱的光亮透过门照了进来，沈觉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火光。
后来火灭了，四周倏忽陷入了一片黑暗，只能隐隐约约看清点东西。
沈觉仗着光线昏暗，目光落在了顾絮搭在膝盖上的手。
不知是因为昨天熬了一天，还是白天睡的太少了的缘故，看久会沈觉身上生了浓重的困倦，旁边低低切切地说话声也逐渐模糊起来。
等顾絮从思绪中抽出身，偏头发现沈觉已经阖着眼睡了过去。
对于顾絮这种等级的异能者来说，黑夜其实算不得什么，哪怕现在他依旧能看清沈觉跟着呼吸轻微的颤抖的眼睫。
他很喜欢看沈觉。
可醒着的时候，他总不敢看，也只有这时才敢暗戳戳地看了眼又一眼。
顾絮其实不太懂别人的喜欢是怎样的，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问，他曾经在网络上百度过，也发过帖求助，可后来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行。
最后思来想去，也只能陪着，让沈觉慢慢接受他。
顾絮自认不是一个特别会照顾人的人，连最简单的包扎都做不好，顶多是能察觉到沈觉的情绪，可他又做不了什么，因为那时连安慰的话都显得那么苍白，他只能默默陪着。
可顾絮还是陪着，因为他希望沈觉陷在那段难捱的情绪中时，不是孤身一人。
——
作者有话说：
顾猫猫望着睡着了的沈猫猫想：今天沈猫猫有没有比昨天更喜欢顾猫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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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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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跟墨菲定律一样,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沈觉又梦到了之前。
——
率先入眼的是泛着冷色的金属墙, 然后是简洁至极的房间摆设，坐在椅子上的沈觉垂了下眸, 指间松松垮垮的握着支钢笔。
身前的书桌上摞着一叠文件, 密密麻麻的字眼看的沈觉蹙了下眉，却还是伸手抽出了份, 还没来得及看, 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沈觉扫了一眼文件，淡声说了句：“请进。”
门把手被咔嚓一声转开，硬制军靴踩在地上发出脆响, 那人叫了句：“沈部长。”
沈觉视线从纸上抬起，看见穿着制服的许佑，他手上还抱着一叠不知是资料还是文件的东西。
他抿了下嘴，没有说话。
许佑和沈觉共事时间也不算短，对于他的性子算是摸的八九不离十, 一见他这样, 还能不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不过许佑看了他桌子上的那一摞文件, 要是自己也觉得头疼, 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资料, 我只是顺路来替个话的。”
沈觉没有放下心，而是揉了揉眉心，问：“他们又闹出什么事了？”
“这回没闹。”许佑说：“是闻朝让我来找你。”
闻朝？
沈觉动作一顿，反问：“你确定是找我？”
许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找你, 说是有事。”
沈觉指尖扣了扣桌面, 良久后他说：“闻朝不去搞自己的实验，找我做什么？嫌活的太长，不要命了吗？”
许佑眼皮跳了跳，心说：果然如此。
整个基地都知道沈部长和闻研究院不对付，沈觉曾经当着基地人的面，拎着把新亭直接闯进警戒森严的A07，把刀架在了闻朝脖子上。
据说当时整个基地高层都被惊动了，围的A07是水泄不通，当时的沈觉还不是沈部长，只是基地核心小队的队长，却连看都没看那些高层一眼。
而被刀架着的闻朝也依旧是那一幅冷冰冰的模样，说：“沈队长，A07实验属于基地S级保密项目，恕我无可奉告。”
这句话一出来，在场的人还能不清楚是什么事？归根结底不过是顾部长失踪之前，曾经来过A07。
而闻朝的话也证明了，顾絮的失踪就是和他有关。
这直接了当的对话让站在旁边劝架的高层脸都麻了，你都直说了是失踪是和你有关，这我们还怎么忽悠？
许佑当时正好没在现场，是后来听在人转述的，闻朝不愧是基地软硬不吃的代表，当时沈觉的天赋覆满了整个实验室，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退出A07。
唯有闻朝，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抬眼说：“你可想清楚了，你杀了我，这天底下可没有能再帮顾絮的人了。”
这一句话哪怕是转述的人语气再温和，都隐藏不了其中妥妥的威胁，而基地谁不知道沈觉沈队长，最讨厌有人威胁？凡是大放厥词威胁过的人，坟头的草现在估计都有两米高了。
就算是没在现场的许佑听到这句话时心底都咯噔一下，何况是在现场的人，据说当时高层已经在商量强攻了，期望能抢救一下。
没成想沈觉默了半响，真的把新亭收了回来。
高层的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他说：“如果顾絮回不来，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冲进去的高层，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还是闻朝摆了摆手说：“如果顾絮回不来，不用你动手，我也活不下去了。”
在场的人隐隐约约听懂了这句话，却没有人敢问，而现场唯一敢的沈觉动了下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拎着刀径直离开了。
后来基地的人私底下传闻不断，但还是没人猜出顾絮到底去了那里。
许佑眯了眯眼，也是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基地的日子过的实在太过于忙碌，却又让人心灰意懒，有时候明明没做什么，就这样囫囵一天过去了。
许佑回过神，刚劝沈觉不要跟闻朝硬碰硬，结果一低头正好瞟见他手上的文件，几个红色大字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进了眼里。
【关于迁移地下内城的建议】
许佑原本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里，什么劝和收敛压根记不清了，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几个字。
他明明应该当做没看见的，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这份文件……真的到这种地步了吗？”
许佑进入异控局的时间比不上顾絮他们这些自小在研究院长大，可在在编人员里算早的了。
所以他也早知道一些内部消息，包括现在的基地与文件上的地下内城。
这两个地方算是同一时间开始建造的，但是它们代表不同，退居基地代表原有体系已经不适合在末世生存下去了，对于这点，现在的基地，原本的异控局人员算是早有预料。
毕竟就算是每个异控局在编人员都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护得了所有人。
但是地下内城不一样，那代表着人类最后的希望，如果退居地下内城，那证明人类很可能将在这场时代舞台上离场。
而现在有人提出了迁移。
沈觉放下文件，看着许佑有些苍白的脸色，平静说：“不过是一些听到些风吹草动就恨不得躲在最后面的人罢了。”
“这种报告，别说我，就算是高层也不可能给予通过。”
许佑听了沈觉的话，冷静下来后想，也是，地下内城代表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先不说通不通过，就算是真的通过了，地下内城范围本来就没有基地大，更别说基地经历了好几次扩建，想所有人都进入根本不可能，所以迁移也是一个大问题。
谁有资格进去？需要淘汰谁？就算高层心中已经有了大致定数，但也不能现在说。
因为还没到那时候。
从现在基地的情况来看，一旦有这个意向，消息但凡透露出去一点，必定是人心动荡。
也怪他，乍一眼看到这消息太过于惊讶，想都没想就问了。
沈觉见他想清楚也没多说什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问：“闻朝有说过找我什么事吗？”
许佑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做事向来不会跟不相干的人透露。”
闻朝做事向来不给面子，他说不透露，就连基地一些高层也大多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在还是异控局研究院时他就这样，所有资源都向A07倾斜，闻朝自己也是常常不见人影，却没人知道他去做什么。
曾经有研究人员不服气，因为别人的研究项目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而闻朝不一样，他的全是S级保密项目，研究院基本就没人听说过他到底做什么的，久而久之自然有人不满。
他趁着闻朝在研究院时上前想要个说法，没想到闻朝只是冷漠的抬眸看了眼面前愤愤不平的人，说了句：“关我什么事？”
噎的对面的研究人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许佑心说，也幸亏他是真的有这个本事，不然就这个脾气，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沈觉站起了身，从椅背上拿起搭着的制服，偏头问：“不是说找我，他人现在在那儿？”
许佑：“他在玄台等你。”
人有时候都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一些莫须有的事物上，不管灵不灵验，都算是一种心里上的安慰。
玄台原本不叫玄台，它刚造出来本意是个让人放松心情的地方，不知怎么的传出了点似是而非的传闻，久而久之信的人多了，便成了玄台。
沈觉“嗯”了一声，绕过宽大的木桌，推开了门，外面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白炽灯把黝暗的金属走廊照的通明。
许佑站在他身后不由得叹了口气，“沈部长，你怎么就这么没有防人之心啊？”
沈觉似是不解的转眸看向他。
“我还站在你办公室呢。”许佑走到沈觉说：“要是我是别的组织的间谍之类的，那可怎么办？”
沈觉眨了一下眼，“我办公室又没什么重要文件，翻来覆去不过那几样，集训队伍分配，还有那里出现新的高等级污染物了。”
“就算他看了能做什么？帮我们杀了污染物？”
就连那份迁移建议上，也只有一个地下内城的名字，地点压根就没透露。
许佑怔了下，“习惯了，没拗过来。”
他在异控局待的时间太长了，有些东西已经刻着骨子里改不回来了。
——
玄台离沈觉办公的地方有些远，更加接近于交接基地任务和住宅区域。
像是穿过一层看不清的结界，身边蓦然喧闹起来，基地里的人不全是异控局在编人员，也有很多家属，以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救下来的幸存者。
这些人有很少部分会成为异能者，大部分还是普通人，可基地不可能平白养着他们，所以一些普通人也会在基地应聘一些他们能做的工作。
或者买了些食材，材料之类的，在玄台附近的路边支起个铺起，靠卖东西来换取积分。
不管是回去休息，还是去接任务都要从这里经过，以至于从这条道上经过时，乍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热闹。
沈觉很少来玄台，他住的地方也不在这儿，所以对这里有几分陌生。
他半掀起眼皮扫了一圈，没有看见闻朝的身影。
四周的人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沈觉身上有一股让人忽略不了的气质，加上他这一身制服，懂一点的都知道位置绝对不低。
有人不敢上前，有人蠢蠢欲动。
沈觉没有理会，就近找了个挎着花篮的小姑娘，半蹲下身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大褂，带眼镜的人？”
小姑娘有些紧张，攥着花篮想了会才伸出手指了个方向：“我刚刚看见过，好像往那边去了。”
沈觉低声说了句“谢谢”，旁边的小姑娘攥着花篮欲言又止。
“你这花怎么卖的？”沈觉问。
小姑娘猛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把花篮举到他面前说：“先生，一枝花一积分。”
说完她又小声补了句：“我这里还送金纸，这个在玄台许愿特别灵，别的那里都不送的。”
沈觉垂眸，花篮里的花都用牛皮纸包着，还用绸缎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花都很漂亮，应该是刚摘下来不久，上面还挂着露珠，等付完积分，沈觉才发现他下意识拣了枝白玫瑰。
本来是想着买了送回去的，他不缺这一积分，只是直接报酬不太合适。
可现在看着那枝白玫瑰，沈觉静了一会，默默把花放在了挂在臂弯间的制服口袋里。
——
作者有话说：
注：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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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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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台从外面看过去时, 与周围建筑没什么区别，一旦踏过“地界”，才能见到不同。
高大的古树屹立在山巅, 错落有致的树干上挂满了金纸叠成的纸鹤，有些还在下面坠了个小铃铛, 山风一吹清脆的铃声便顺在山顶蜿蜒而下。
沈觉突然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来了, 的确很漂亮。
不过这个地方的黄昏不知为何十分浓艳，乍一看过去有些刺眼, 他下意识偏了下头, 正好和不远处的闻朝对上了视线。
原本浓艳的背景在他身后瞬间淡了三分，旁人曾说过，他俩乍一眼看起来, 有股子相似的气质，细看却又能清晰感觉到不同。
四周应该是被清过场，除了他们空无一人，以至于气氛看起来十分凝重，连旁边脆响的纸鹤声音都低了下去。
静了一会, 沈觉率先开了口, “闻科长不在A07做实验, 却在玄台等我, 真的是……闲得慌。”
“选在玄台不过是突然想到一个故人。”闻朝没有在意沈觉声音中的冷意, 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A07，我想沈部长也不太想在那里和我谈话。”
沈觉心说我那里是不想在A07。
他们不对付这件事整个基地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闻朝怎么敢约他出来见面，高层怎么就放心让闻朝出来和他单独见面。
那么宝贝, 不怕他破罐子破摔吗？他现在可没感觉到四周有人, 整个基地要想瞒过他, 除非顾絮回来。
想到这沈觉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
更想动手了。
闻朝原本看着沈觉，却突然转了眸，落在了他身后，“叶队长。”
随着他的声音，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觉偏了下头，看见披着大衣，仿佛被人从床上薅下来的叶戴雪。
他顶着一头凌乱的短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们继续，那边担心你们打起来，叫我过来劝一下架。”
沈觉歪了歪头，“你来劝架？”
高层脑子是进了水吗？他和闻朝关系不好是整个基地都知道的事，叶戴雪和闻朝却也没好到那里去。
沈觉进异控局的时候晚，是末世之后才加入的，对于之前的事并不知道太多，可还是隐隐听见一些传闻。
叶戴雪和闻朝是在研究院就结下的梁子，具体原因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知道的人少无法考究，但他听说好像和一个实验有关。
不管怎么样，让叶戴雪来劝架，高层也不怕今天闻朝走不出玄台。
叶戴雪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站在他旁边的闻朝面无表情的拆了他的台：“沈部长，叶队长，我找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忙抓一个人。”
叶戴雪眯了眯眼，“闻朝，你这毫不废话，直入主题的性格是一点都没变啊。”
闻朝：“没必要的事为什么要做。”
叶戴雪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帮忙抓一个人？什么人要闻朝亲自请他们抓？
沈觉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淡声道：“闻科长找错人了吧？我自认我们的关系见面不动手就已经很好了，而且抓人也不归我管，这你应该上报任务区。”
“放眼整个基地，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做。”闻朝平静道：“也只有你们两个人可能做得到。”
一旁打哈欠的叶戴雪眼神一凌，“你不会又想打白泽的主意了吧？”
一个S级外加一个无限接近s级的出面，也只是可能抓得到，除了白泽，叶戴雪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能有谁了。
闻朝垂了下眸说：“不是白泽。”
沈觉问：“那是谁？”
闻朝说：“西面，原本S级污染物物华的污染区里，出现一个新的……应该算异能者，名曰神眷。”
这个名字落在沈觉耳畔时，莫名带起了一片凄声哀嚎，他仿佛嗅到了浓稠的血腥味，看见了被染红了的黄昏。
叶戴雪还没来得及嘲讽，就被沈觉瞬间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闻朝，你又做了什么？”
他几乎下意识怀疑是闻朝的搞的鬼了。
“叶戴雪，任何进入实验的人都是经过签署协议以及本人同意的。”闻朝一字一顿地说：“这种背后搞小动作，我向来不屑于做。”
叶戴雪垂着的手紧了紧，半响后长舒一口气，“是啊，闻科长最擅长的不也就是让别人拒绝不了你的要求吗？”
闻朝抿了一下嘴，没说话。
默了一会，沈觉缓过了神，问道：“物华对于自己的污染区掌控度前所未有的高，能出什么事？”
“掌控度高不意味着不会出事。”闻朝沉声说：“这些天他频繁见一个异能者，并且我们的人探查到他在秘密召集其它高等级污染物。”
不管是要做什么，集结其它污染物这件事就足以让基地高层警惕起来了。
沈觉：“所以你是想让我们去抓住这名异能者，看看他们在密谋什么？”
潜入s级污染物领地抓一个人的确不简单，但也不至于说他们两人都不一定能做的，而且：“这件事，其实你更应该去找承影。”
先不说他和物华的关系，承影的天赋本身就更适合做这种潜伏刺杀的行动。
闻朝摇了摇头，却没解释，只是说：“承影不行。”
沈觉虽然因为顾絮的事不太喜欢闻朝，但他也知道，闻朝不是那种做无用功或者故意为难人的性格。
他说不行，肯定是经过多次推算对比后的结果。
叶戴雪显然也知道，皱了皱眉问：“你要抓的那个人情况呢？总不能就一个代号吧？”
闻朝看着他没说话。
叶戴雪都惊了，“真什么都没有？连等级天赋都不知道？”
闻朝继续看着他没说话。
叶戴雪脸都麻了，总感觉这次任务有些不靠谱。
良久后沈觉问：“什么时候出发？”
闻朝：“越快越好。”
沈觉突然低笑了声，他想从他们来玄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此行必去。
叶戴雪显然也是认命了，他伸了个懒腰，突然偏头说：“没想到沈部长还信这些。”
沈觉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指尖攥着的金纸，因为太过于用力，纸面还起来褶皱。
“这玄台来都来了，不入乡随俗一下，总感觉不对劲。”叶戴雪笑着说：“沈部长，分一点给我折个纸鹤。”
沈觉伸手把金纸递过去，叶戴雪捻起一张，他自己折还不过瘾，非让沈觉闻朝跟着折，“有我的天赋在，你们还不心想事成？”
两人不会，叶戴雪还不厌其烦的教了好几遍。
等纸鹤挂在树上时，沈觉阖上眼，听着山风带着铃声蜿蜒而下。
他碰了下身侧的白玫瑰，突然想，如果叶戴雪说的是真的，那就希望一切尽如人意吧。
——
物华的污染区和其它污染物不同，格外的和谐，有些走投无路的人类甚至会进入其区域内，寻求庇护。
物华也是来者不拒，毕竟大部分人都知道，一旦进入他的污染区，基本就是把自己交给物华了。
甚至连潜伏在物华污染区的人都不太敢久留，基本都是几个星期换一次，确保神志不被操控，保持清醒。
这次考虑到其任务地点特殊性，沈觉和潜伏在污染区的人交流了下，直接带着叶戴雪奔赴任务目标的住处。
“你的天赋能瞒得过物华吗？”沈觉低声问。
叶戴雪怔了下，不确定的说：“应该吧？”
他的天赋厉害是厉害，不然也不会让一对上他的人就头疼，但同时也特别玄学，玄学到他自己都不清楚概率，和使用天赋的结果。
算了，发现就发现吧，沈觉想，大不了抓住了人就杀出去。
物华的污染区算是比较接近人类生活状态的，但还是可以看见明显的不同，比如飘来飘去只剩下一个头露出来的半透明魂体，房间表面曲折的触手，以及各种形象怪异的污染物。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栋老式的四合院前，叶戴雪环顾了一圈四周：”是这吗？”
沈觉没说话，握着新亭直接将挂在门上的铁锁给劈了，径直带着叶戴雪闯了进去。
庭院里空无一人，沈觉快步走到了正堂，门是开着的，还没近沈觉就察觉到一股子熟悉的气息。
借着月光沈觉看清楚了屋内的人，脸侧斜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延伸的绸带松松垮垮的缠绕在伸出的双角之上，对上视线的时，能清楚看见他眸底重瞳。
是白泽。
沈觉微不可闻的蹙了下眉，他和白泽打过不少次交道，所以才清楚知道，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疯子。
白泽歪了歪头，绸带顺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的坠在一边。
他笑道：“沈觉，你怎么才来啊？”
缱绻的语气听起来让人不得不多想，而叶戴雪现在只想骂人，不是他相信沈觉的为人，他可太知道白泽的脾气了。
正堂角落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沈觉后知后觉的嗅见了淡淡的血腥味儿，他偏头，看见几个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人。
异能者五感极好，以至于现在堂内灯光昏暗不明，沈觉依旧看清楚了他们血肉模糊的皮肤，已经还在轻微抽搐的身体。
浓稠的血液顺着身体蜿蜒至庭院，沈觉不动声色的退开了些。
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两人出现，挣扎着想要爬向他们，脸上清晰可见的血管随着呼吸轻微颤抖，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沈觉，喉咙里还模糊的发出“嗬嗬——”声，似乎在向他们求救。
白泽听见声音转眸看了眼，收回视线后漫不经心道：“我等你等了好久，太无聊了，所以只能找他们解闷儿。”
“可是他们似乎不太想，但我实在太无聊了，也就由不得他们想不想了。”
——
78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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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一片寂静, 原本挣扎着想朝沈觉爬过来的人，听到这句话瞳孔瞬间放大，恐惧的看着白泽。
稍微近一点的人脸部抽搐了几下, 用撕哑模糊的声音问：“你就不怕？”
声音很轻，在座的人却听的一清二楚。
白泽扣了扣桌面, 轻脆的声音在正堂回荡, 让人冷不丁从心底泛起寒意。
他说：“怕什么？物华吗？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些闲心管你们这些他随便就能创造出来的玩意儿？”
那人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凄厉喊道：“你做了什么？！”
白泽挑了下眉, 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应该问他要做什么。”
他不耐烦的时候脾气格外差，没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话音才刚落, 那人浑身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戴雪低骂了句，身体紧绷，手似不经意搭在腰间。
白泽似察觉到了，往叶戴雪的方向瞟了一眼, 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话说回来, 自从顾絮去了那地儿, 倒是很久没见过你出异控局了。”
说完后他又补了句说：“瞧我这记性, 我都忘了现在改叫启明基地了, 叫了几十年，突然改口我都还不习惯。”
“你不会怪我吧？”
叶戴雪又想骂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泽喜欢逗人的性子还是没有变。
他说话时总是带着随口一提的漫不经心, 但却又像是故意勾着别人去问去探究一样。
但如果真的顺了他的意, 旁边躺在地上的人估计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纵使有满腹的疑惑, 他又强住不开口。
倒是沈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良久后“嗯”了一声。
这一声把对面的白泽都”嗯”懵了一瞬间，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忍住掩面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有迷惑性，仿佛不是那个喜怒无常杀伐无数的污染物白泽，只是一个温温和和，长得漂亮些的普通人。
笑完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沈觉，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所以才对于我说的话这般不在意，后来我又想，你应当是不知道的，你只是对我薄情而已。”
沈觉似是不解地说：“白泽，你认识我才多久？你又凭什么站在这，说着这些自认为了解我的话？”
白泽愣了一瞬，似没反应过来，沈觉会突然这样说。
沈觉本以为和白泽打过不少交道，已经能做到了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可在听到这些……这些自以为对他很了解的话时，还是没忍住。
他说：“我不管你是道听途说，还是从天赋里看来的，这些都和我本人没有任何关系，是你个人的主观臆想。”
“竟然是臆想，就好好放在脑子里，别拿出来恶心人。”
白泽看了眼沈觉扣着刀柄的手，有风自庭院穿堂而过，他眯了眯眼说：“沈觉，我这个人素来就是这个性子，你不喜欢，我便偏要说。”
“你这个人说是冷心冷情，却又偏生对那些本应该和你无关紧要的事断不尽。”
白泽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沈觉脸上，重瞳在月色下散发出诡异的寒光：“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你若是想断个干净，就应该什么都不过问，但你看看你现在？”
“启明基地行动部部长，我记得这是之前顾絮的位置吧？这可不是个闲散的位置，一天要批的文件，要过问的事可不少吧？可你还是接了下来。”
“异控局那群，安稳的日子过习惯了，连身上所剩不多的锐气都磨没了，平时应付起来应该很麻烦吧？”白泽顿了下，眼神突然放空似在回想，几秒钟后接着说：“我估计，他们应该不止一次提出想要躲去那号称最后防线的地下内城了吧？”
说到这时候白泽轻轻嗤笑了声，摇了摇头说：“真的是……太过于天真了。”
听到这叶戴雪蹙了下眉，张了张嘴却半响没说出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赋原因，他在某些时候或者遇见什么事时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就像现在，他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从心底上泛出来一个声音告诉他，白泽说的是对的。
白泽抿了一下嘴，将话又扯了回来，“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神眷”，是闻朝告诉你的吧？”
“他有告诉你过，这个人代表着什么吗？”
神眷，乍一听名字沈觉还以为他是预知天赋的，可白泽这单独拎出来说的模样，又不太像那么简单：“没有，那又如何？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跟名字所示一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沈觉扣了扣刀柄说：“我不信这玩意儿。”
白泽没作声，看了他良久才懒散地伸手随意抬了下面具：“不管相不相信，你还是来了。”
“沈觉，你总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敢？”
这两个词儿乍一听大差不离，但稍微往深想一想，就能察觉到不同。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拥有献祭天赋的白泽力压了一众污染物和异能者，哪怕他毫不在意组织，性子古怪不讲情面，得罪过的人或物数不胜数，却依旧有很多污染物甚至异能者愿意捧着他。
就因为他的天赋，是只要自身付得起代价，就能使用然后天赋的献祭。
可纵是强如白泽，也有不解的事，比如说警示录上没书完的故事，与听天时看不到的未来，直到——
他遇见了沈觉。
沈觉默不作声地听了半响，静了一会，见白泽没说话，他才说：“白泽，你未免管的太多了。”
白泽轻“唔”了声，又说：“大抵是我实在太无聊了吧。”
他无聊，沈觉却没有耐心和他在这扯下去了，“所以原本在这里的人呢？”
白泽笑道：“我也算阴差阳错进来的，正好见你要来，就坐在这等着你叙叙旧。”
“至于原本在这里的人，可以被物华听到风声藏起来了，或者在他污染区集结的那些污染物们那里？”
沈觉歪了歪头，“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白泽怔了一瞬，随后就看见沈觉转过身跨过门槛。
旁边的叶戴雪回过神正想跟上，一回头就被乍然出现的寒光逼的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风带着霜雪穿堂而过，叶戴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觉这是将自己的天赋硬生生覆在了物华的污染区上。
这对于污染物来说是一种挑衅，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同时也代表着一种态度——
凡此界内，未撤天赋前，一个也别想出去。
叶戴雪睁开眼，看着已经积上薄霜的庭院怔了一瞬，又看了眼正堂眼神莫名的白泽，立马收回了视线跟了上去。
街道上已经乱了起来，那些由物华创造的东西，连正常的维持身形都快不行了。而在地上面目狰狞的大多都是后来的人。
沈觉这一举动强行戳破了他们的美梦，而他本人却没什么感觉，甚至还偏了下头说：“麻烦叶队长，随便挑个方向。”
沈觉说随便，叶戴雪就真的随便指了个方向，然后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沈觉没解释，拎着新亭朝那个方向慢慢的走。
叶戴雪不愧是叶戴雪，没过几条街沈觉就见到了一个熟人……
长右原本在屋子里睡觉，结果突然被一股子彻骨的冷意给冻醒了，几乎是清醒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源自于本能的恐惧和压制，而这种感觉他只在为数不多的人身上见过，白泽，顾絮……
他的余光瞟见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顿了下心道，还有沈觉。
长右掀开被子起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打开门就被涌进来的风雪冻的脸色苍白。
旁边物华派来监视的下属也没好好到那里去，却还是抖着手上前说：“先生，天凉了请回屋吧？”
长右舔了舔被风吹的干裂的嘴唇，沉默片刻哑声说：“天凉了？我看怕是物华要凉了。”
他没有理会旁边的人惊讶的表情，而是径直穿过花园，直奔街上。
他想以沈觉的性格，这般大张旗鼓，不可能是只为了个物华。
不管怎么样，他一个A级，这种场面离的越远越好。
长右边循路边打着算盘，但没想到，他跑出去没多久迎面就撞上了拎着刀的沈觉。
长右的脸色蓦然大变，连忙想要回头，可已经来不及了。
新亭出鞘的时候，刀刃上仿佛蕴了多年的风雪，因为太冷了，进入身体的瞬间长右甚至没感觉到多少疼痛。
“跑什么？”沈觉问。
长右被长刀死死钉在了墙上，他双眼布满的血丝，“沈觉，你不能……”
“我来这不是跟你们商量我能不能的。”沈觉冷声道：“我只问一遍，物华前几日见的那个人，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长右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不知道。”
沈觉又问：“物华找你们来，是做什么的？”
长右喉结动了动，他怕沈觉，可物华也不是善作善茬，所以他犹豫了，然后他听见沈觉毫无感情的说：“不说？”
“没关系，总有人会说的。”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剧痛就侵蚀了他的脑海，僵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抽搐，眼前也泛起了黑点。
那一刻，长佑后悔了。
他曾经听别的污染物说起过沈觉，也见过他杀污染物，但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时，总是不知道疼的。
失去意识前，他想，沈觉的心怕是比他们这些污染物还要冷。
有雪粒子落在眼梢，沈觉垂了下眸，看着眼神逐渐涣散的长佑，将新亭抽了出来，刀尖斜抵着地面，沾在上面的血顺着刀刃滑落，汇聚在地上。
旁边传来一声闷响，他收回视线没在看，偏了下头又说：“指个方向。”
叶戴雪站在不远处，看着鲜哄的血液染红了那一片积雪，他这会已经把原本欲言又止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
听到沈觉的话抬了下头，一声不吭地又指了个方向。
他们就这样围着污染区杀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那座四合院前。
沈觉踏入正堂，将刀抵在了白泽颈侧，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白泽没有躲，只是有些失神，因为沈觉。
现在的沈觉和白泽这个污染物站在一起也没多大违和，整个瞳孔变成了银白色，原本绑好的长发此时也松松垮垮地散在脸侧，在月光的笼罩下泛着雪色。
简单来说就是带着一股子非人感。
白泽回过神，随口回了句：“我骗了你什么？”
说完他就明白了，沈觉指的是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他又改了口说：“骗了你又如何？”
沈觉半垂的眼睫颤了颤，他说：“不如何。”
随着他话音落下，白泽的脸色白了白，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脱离一定的范畴。
刀直入心口，他刚想抬手，体内的天赋不知为何突然加重到一个超出他预测的范畴，连带着视线都模糊不清。
白泽看着冷着脸的沈觉想，失策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觉将手从冰面上收了回来，他偏头看了眼叶戴雪说了声：“谢谢。”
叶戴雪摆了摆手问：“现在怎么办？”
沈觉神情恹恹道：“闻朝不是很想要白泽吗？这次没找到那人，这个就当做是赔礼了吧。”
叶戴雪一哽，他瞅了眼被封着冰棱里的白泽，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将新亭收回了鞘，沈觉有些累了，他就这样半依着雕着龙凤祥云的柱子，看着庭院簌簌落下的雪粒子。
他应该看了很久，直到ENERGY透支产生的眩晕充斥脑海，他才闭上了眼。
几乎同一时间，窗外连绵数里的雪也停了。
——
作者有话说：
这章估计还要改，太困了明天再说。
【鸽子精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鸽毛抱头痛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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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七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觉是被吵醒的, 哪怕已经尽力压低了声音却依旧嘈杂的声音一直围绕在他耳边。
他微微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还带着朦朦胧胧的暗沉，像是晨升之前的那段时间。
他缓了好一会才从那场梦里抽了身, 外面的声音也蓦然变大，包括低低落在耳边的话：“你终于醒了。”
声音带着浓重的困倦与不知为何的暗哑, 听的沈觉一怔, 连剩下的那些还未完全清醒的睡意，都被这一句话搅散。
他抿了了一下嘴, 外面的争执声突然加大, 原本想说的话被打断，消散在了黑夜。
沈觉移了视线，问：“这是怎么了？”
顾絮说：“纪林南出事了。”
沈觉下意识看了眼房子的另一边, 只看见黑糊糊的一团，他眯了下眼，还没问，就听见顾絮接着说：“人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冰凉, 一直醒不来。”
沈觉转眸看向他, 想起来刚才顾絮声音里的暗哑。
所以, 顾絮刚才是在害怕吗？害怕他也醒不来。
交错的视线里, 藏着看不见的纠葛, 沈觉忽然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梦。
那个梦里有很多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但唯独没有顾絮。
他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怀揣着什么心思，在那些个漫漫长夜里, 对着数不清的事情怎么熬过来的, 也不明白他对顾絮, 那些遮掩在俗事下欲盖弥彰的心思。
因为在他看来，太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就像那走不到头的长夜黄昏里突然生长出的一株白玫瑰。
他很喜欢，也很在意，但玫瑰就是玫瑰，不管再怎么悉心照料，总会枯萎的。
他突然没由来的有些难过。
沈觉慢慢眨了一下眼，强行把那突兀的情绪压了下去，似乎是怕顾絮看见，他还偏了头问：“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顾絮顺着他的话说：“还在问，不过估计是和这地方有关。”
沈觉想到了顾絮的消失，他忽然问：“你来过这里吗？”
顾絮没想到沈觉问这个，他偏了下头笑道：“我要是来过早一眼认出来了。”
他笑说完，突然发现沈觉的神色不太对，顾絮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沈觉脸上带着恹色，他没说话。
顾絮等了几秒，见他没说话也没继续问下去，转而看着外面说：“他们估计吵的差不多了。”
沈觉“嗯”了声，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站起了身。
他没立刻出去，而是走到黄毛身边，半蹲下身，想借着外面微弱的火光仔细查看一下。
结果一眼没看见昏迷不醒的黄毛，而是坐在薄被上的林路英，他神情有些恍惚。
沈觉动作一顿，问了句：“不舒服？”
这一声将神游天外的林路英拉了回来，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
沈觉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林路英能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样貌，肯定就不会再说这句话，他现在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跟丢了魂一样木木愣愣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这眼神对久了，林路英竟然硬生生被沈觉看清醒了，他缓过了神后说：“就是做了个梦，梦见我好像要去一个地方。”
沈觉：“什么样地方？”
林路英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只能说：“不知道。”
半响后他突然补了句：“但是那个地方好像很空旷。”
空旷到有些寂寥。
沈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看向了躺在他旁边的黄毛，表面没有看见任何外伤，他伸手轻轻搭在了他摆在外面的手腕，果然很冰凉，脉搏跳动的速度也很缓很弱。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就跟睡着了一样。
林路英欲言又止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厉青阳的声音，他说：“陆吾，凡事不要做绝了，纪林南这状态你就跟进了幻境一模一样，而这里除了你，有精神天赋以为，谁还有这个本事？！”
沈觉没进过几次幻境，也没有见过别人进幻境的模样，所以不清楚。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陆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来：“厉队长，你们都已经乖乖的跟我走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又拉个人进幻境，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沈觉听了站起了身，走到门边。
外面陆吾一副倦色，明显也是刚起来的模样，他面前厉青阳沉着一张脸，“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是人呢？”陆吾有些含糊不明地说：“这几夜，你们睡的很不好吧？”
厉青阳脸色一变，瞬间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他说：“所以，我现在只想知道，人到底怎么才能醒来？！”
陆吾揉了揉眉心，温声说：“这地方不是我能掌控的，人也不是我故意弄成这样的，我也没那个本事。”
“陆吾。”厉青阳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不相信你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带我们来这里，你不可能没有调查过。因为这是将你自己也致于危险之中。”
越聪明的污染物或者人，就越擅长揣摩人心，走一步看三步。
所以从他决定来到这里时，就一定把所有可以考虑的意外都想过了一遍。
“厉队长，我不是神。”陆吾认真听完，然后有些无奈说：“就算我考虑的再多，也会出现很多计划之外的意外。”
顿了会，他又说：“你要不先冷静一下。”
人在事情脱离一定掌控的时候，就会产生恐慌，反抗等下意识情绪，厉青阳也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话，听起来多多少少有些没道理。
有些东西哪怕极力遏制，却还是会失控。
厉青阳冷静下来后又觉得有些憋屈，和陆吾辩解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因为他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温和知礼的模样，不管他有多愤怒和气急败坏，甚至破口大骂，陆吾都会坐着等他说完，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回话。
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他无理取闹。
那边的争执暂时告一段落，沈觉朝顾絮那边偏了下头，“你相信陆吾说的吗？”
顾絮：“他的确没这个必要，至于是不是，还没有定数。”
沈觉点了点头，转眸间看见林中站着一个人。
姜弃依旧穿着那一身异控局的衣服，察觉到视线还转了一下头，冲沈觉笑了笑。
沈觉微不可闻地蹙了一下眉，旁边的顾絮见了问：“怎么了？”
他朝姜弃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白泽在那里。”
姜弃，或者说白泽听见了沈觉说的话，挑了一下眉。
而厉青阳和林路英反应就大了，立马左顾右盼：“白泽在那儿？”
顾絮眯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直到人站在面前，两人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
白泽应该站了很久，身上的衣服被露水浸透了一片，他想了想说了句：“沈觉，好久不见。”
顾絮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沉声说：“白泽，你又想做什么？”
顾絮可没忘记之前雪女的事，本以为白泽只是一时兴起，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白泽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想做什么？”白泽语气莫名道：“自然是做我认为对的事。”
“这里是HD-1546b星球坠落产生的地方，不是核心，但仅仅靠泄露出来的能量就可以让人迷失。”白泽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出不去，至于你们的那位昏迷不醒的成员，大抵是因为真正的核心，不是所有人想进都能进去的。”
“这是一场考验，赢了的人才有资格继续，输了的人只能迷失。”
“迷失？”沈觉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你也可以理解为，离魂。】
系统带着电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来的时候沈觉微微一怔。
他好像很久没出现过了，从一开始每天噼里啪啦有一堆的话说不完，到现在几天都不出个声。
【因为你不需要我了啊。】沈觉并没有藏着掖着，系统自然听得见，他措辞道【刚开始是因为你……算是初来乍到，对一切都一知半解，还总闷闷不乐的，我就想逗你开心。】
他的存在和出现太过于阴差阳错，但归根结底，他希望沈觉好。
【后来呢，你遇见了顾絮，顾绾绾，还有叶戴雪林路英和好多人。】
系统想，有些东西在你未察觉的地方已经慢慢发生了改变。
沈觉脑海里突然抓住了什么，可待他细想又想不起来，他动了动唇，却突然有些不太想知道。
所以默了会，沈觉十分生硬的岔开话题问：“刚刚白泽说的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他默了会才继续说【他的天赋原因就注定了他将知道很多，没有人知道的辛秘。】
【但是过度的窥探未来与过去，是一件很伤已的事情，并且容易受到束缚与影响。】
系统忽然问【沈觉，你相信那些所谓的“未来”吗？】
沈觉指尖下意识扣了下，没有说话。
【未来和过去不同，过去已经不能改变，但是未来不同，现在发生的任何一件细小的事情都可能改变未来的走向。】系统没有在意沈觉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白泽过度窥探，其实就是另类的故步自封。】
【但是这不能说明白泽看见的未来就是不对的，只是他看见的，是他这当时使用天赋那一刻，看见的未来。】
沈觉皱了皱眉，“可竟然过去不能改变，那为什么陆吾……还那么执着于找回陆芒？”
系统说【过去不能改变，但是当一切都回到过去的时候，那这个过去不就是现在了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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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第八十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觉眼睫颤了颤, 那些掩藏在迷离梦境中的俗世纠葛慢慢在脑海里展现。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最后在抬眸间, 被死死压在了心底。
顾絮原本在听另外几人争执，结果余光看见一只很孤独的猫猫。
他心尖跳了一下, 半响后伸手拉了一下。
温热的感觉包裹住手掌, 沈觉慢慢眨了一下眼，身上那股子游离纷扰之外的气质也稍微散了些。
“怎么了？”沈觉问。
顾絮沉默片刻, 低声说了句：“没什么。”
他只是在莫一瞬间, 感到有些……说不清楚的难过。
沈觉原本想抽回手，但看顾絮的模样，他默了一会, 还是没动。
另一边，林路英疑惑的问：“迷失是什么意思？”
白泽似乎心情颇好，而且说的这了，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他开口说：“简单说吧, 这片地方因为能量溢出的原因并不稳定, 一旦迷失的话就跟进入幻境状态也差不多, 不过这个比幻境的状态更深, 你人依旧在这, 但是“魂灵”可能已经被拉入另一个创造出来的空间。”
“你可能会在那个地方兜兜转转上几百年，渐渐忘记自己，也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就永远消散在那片无人知晓的空间。”
林路英又问：“什么意外？”
白泽笑了声：“林队长, 我也算第一次来这, 怎么知道会发现什么意外？”
林路英张了张嘴, 半响没说出话。
那一瞬间，他不知道说白泽艺高人胆大，还是不怕死。
这种一听就特别危险的地方，直接连危险都没搞清楚就带着他们硬闯。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厉青阳也皱了皱眉，开口道：“那怎么才能找回迷失的人？”
白泽挑了挑眉，“厉队长，这里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污染区，要知道一旦迷失，基本算的上十死无生了。”
厉青阳：“那我们去把他带回来不就好了。”
他不懂那些绕绕弯弯的，所以他想做什么就去做。
林路英听后怔了下，然后笑说道：“厉队长说的对，竟然人丢了有危险，那把人带回来不就好了。”
白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他说：“你们知道主动进入意味着什么吗？”
厉青阳纳闷的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解释的很清楚了？”
这下白泽彻底没了话，他视线落在虚处，不知在想什么。
白泽想什么他不知道，沈觉却清楚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想脑海里乍然闪过的零碎片段。
那段记忆十分模糊不清，但他却清楚知道，记忆里的一切。
人类生活范围不断缩减，大多数人类只能龟缩在大大小小的基地生活。
启明基地因为由异控局变化而来，本就有属于自己的规章制度，包括对现有情况早有预料，所以情况已经算的上很好了。
起码每天得以温饱，基地附近都有异能者巡逻，没有突如其来来袭的污染物，基地内还有为数不多的娱乐设施，还有安排老师授课。
但是它不可能顾全所有人，这绵延不知几千万公里的土地上，生存着几十亿人。就算是在末世之前，政府也不可能打包票，在它们的管辖之下，不会出现任何恐怖事件，危险袭击。
更何况是当时？他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尽一些绵薄之力。
那些没有进入启明基地的人，从零零星星几个，慢慢汇聚成一群，像雨后春笋一样在这土地上慢慢扎根。
沈觉曾经出任务时，路过很多基地，有几千几万的大型基地，也有几十人建立的小型基地。有些驻扎在效区老林，有些建立在原本繁华的闹市。
有井然有序，纪律严明，也有混乱不堪，持强凌落。
这次的记忆开始是一片寂静的街区，他当时接了个任务，正在赶往任务地点，经过途中救了一个被污染物追逐的人。
那是一个很瘦弱的女人，女人告诉他，她是来自附近一个中型基地的，因为基地领导产生纠纷，所以她迫不得已出来寻找食物。
他刚开始没明白，后来女人见他这幅模样笑了半天，解释完后还邀请红了耳根的沈觉去她们基地休息。
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然后他见到了与启明基地完全不同的景象，街上行人衣不蔽体，角落是苟延残喘的人与饿殍，而街道尽头是闪着霓虹灯的高楼，可以看见穿着光鲜亮丽的人进进出出。
整个基地弥漫着一股奢靡的死气。
他想当时白泽还是说对了，他是个没凉薄到底的人。所以看见这样一个腐败混乱的中型基地时，他指尖扣在了新亭上。
他想过很多，但唯独没想到是那个带他过来的女人拦住了他。
“你不恨他们吗？”沈觉问。
女人默不作声地将他拉进了一个破败的小巷，那里面蜷缩着很多女人小孩，她轻车熟路的带头进了一座矮小的房屋，关上门对沈觉说：“我恨啊，我也知道你很厉害，能杀了那些人，但是杀了之后呢？”
“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不可能一直留在这，你总要走的，却也不可能把我们这近千人一起带走。”女人理了理头发继续说：“我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在这污染物横行的事情，哪怕活下去就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所以我也不敢奢求太多，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害了那么多人。”
无能为力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对。
启明基地也在教很多普通人怎么对抗污染物，所以沈觉明白，普通人面对污染物时，哪怕连反抗都是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了。
在无法确定杀了那些人后，这个中型基地的人能大部分活下来的情况下，维持现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他还是很难过。
以至于连完全任务回基地后，都连着好几天低气压，所有人见了他都要绕道走的那种。
也不是所有人。
在莫个一成不变的晚上，有人曾带他登上高楼，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啊？”
他刚开始闷着，不想说，因为不管是事情还是剖白在他看来都太过于矫情。
可那人就哄着他，还把之前意乱时说的话给搬了出来：“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不自己一个人压着吗？”
沈觉对他也实在没办法，最后语气干巴巴地告诉那人。
那人听了后问：“那你觉得这件事你做错了吗？”
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那人又问：“那你觉得基地里那些普通人做错了吗？”
他不知道。
最后那人挑着指尖撩起沈觉脸侧的碎发，温声说：“沈觉，你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所以你才会难过，但是这世界上的事大多没有那么非黑即白。”
就跟他们启明基地甚至会和一些号称人类公敌的污染物合作一样。
“但尽管如此，世界上仍有和你一样，仅凭着一腔热血的人，哪怕前路满是荆棘，也会去救那些明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人。”
“你唯一做错的，大概就是把这些别人做错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那人将下巴抵在了他颈边，低声附在他耳边说：“在你发现有些事情凭借你的一己之力你做不到的时候，你或许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还有基地的人。”
这句话的尾音很轻，要不是附在耳边，沈觉几乎都听不清后面的几个字，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这句话染上了几分描摹不出的缱绻。
后来他想，缱绻的那里是话，明明是他们各自欲盖弥彰，又心照不宣的心思。
——
记忆最后是染上晨辉的天空，沈觉乍然回过神，恰好看见远方烈日初起，相似的场景和记忆碰撞。
沈觉敛去眸光想，他早已经在不知多久的过去里，忘却了所谓初心。
但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人记得。
“你们真的想去？”白泽又问了一遍。
“不然还能是假的？”厉青阳忍了忍，说：那我真的是闲的慌。”
没想到传闻中性格古怪的白泽并没有生气，只是说：“我就算告诉你们了，你们也进不去。”
“我说过，那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另一个空间。”
厉青阳皱了皱眉，空间天赋异控局并不是没有，但现在问题是他们出不去，而且真的出去了，再回来估计人都凉透了。
这时白泽又开口了，“反正不管是那种路，最后通向的其实都是核心，不过这条难一点。”
“我可以出手帮忙，不过这算……欠了一个人情。”
他中间的字模糊了几分，而顾絮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落在了沈觉身上。
一旁的厉青阳听了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却没在意的点了点头，刚开口想问怎么帮？就见远正在慢慢升起的太阳一点点黯淡了下去，然后就如燃烧殆尽的烟火一样坠落。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原本平滑的天空突然泛起一层层的涟漪，隐隐约约还泛起了些临摹不出的东西，本以为是错觉，直到收回视线，他们才看见原本的雨林里钻出了诡异的触手。
它们似乎察觉到陌生人的气味，缠绕在树上的触手扭曲的抬起了“头”，朝他们爬行了过来。
带着黑疙瘩的触手看起来十分粘稠，拖行过的地上，还能看见黑色的液体流淌下来的痕迹，鼻尖还清晰嗅见一股子跟粘在皮肤上一样，挥之不去的恶臭味。
厉青阳被这扑鼻而来的味道恶心了一下，他原本在强行忍着，结果旁边传来干呕声，他一个没忍住，也弯下了腰。
就在大部分被这突如其来的味道熏得脑子发晕时，蕴着风雪的刀刃乍现，给这附近覆上了冰霜。
厉青阳原本以为沈觉动手是为了拦住那些触手，结果一抬头一根黑黝黝黏糊糊的触手直接怼着他的脸甩了过来。
他几乎是凭借下意识朝一边滚去，结果还是被溅上了一些黏液，他拿手撑着想站起来，结果被熏的坐在地上吐。
所以想来扶他的林路英见到了，立马退后了几步。
沈觉挥出那一刀后，也没忍住抬手掩面。
厉青阳缓了三秒，抬起头刚想质问，结果就看见白泽比他这吐了两回的人还虚弱苍白的脸一瞬间他把话咽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转头。
也是这时他才明白，沈觉刚才那一刀是做什么的了。
诡异的雨林就像是两个空间的碰撞交叠，而那边有一条被死死封住，却还在不停扭动挣扎的“缝隙”。
他仔细看向“缝隙”，不怎么大，大概一人宽，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缝隙里面时，原本漆黑的空间突然闪起了光怪陆离的色块，就跟……踏马在大摆锤上蹦迪。
厉青阳没忍住，转过身又吐了起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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