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到底是大仇得报的喜悦还是其他,云听夏一连好几天都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和餍足感当中,始终像是走在铺成的大道上,脚下轻飘飘的,周身的空气是香甜可口的。
就连张志杰一瘸一拐的前来质问造成他这幅惨状的人是不是她时,她的演技也超常发挥的自然。
“不好意思,你刚才在说什么?”她满脸无辜,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的样子,语含愧疚,“抱歉,你刚刚说话的时候脸红脖子粗的,眼珠子鼓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脱眶一样,跟个虫合蟆似的,我全程只顾着看你这张好笑的脸了,都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眨巴着眼睛,认真道,“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张志杰哪能不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羞辱他,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再复述一遍。
云听夏也不急,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他,眼里透着恰到好处的恍然和诧异,“哦,对了,你刚刚是说你被我打了?哈哈,怪好笑的。”
“我打你哪儿了?露出来让大家看看让大家评评理啊,什么证据都没有,嘴皮子上下叭叭一下就能污蔑人了吗?”
“就是!”付蓉紧紧抱着她的手臂,是个合格的捧哏,“你有证据吗?!”
“你们!”张志杰气得发蒙,他受伤的部位是臀腿,能怎么露出来?总不可能让他当众脱裤子吧?!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不能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扣啊。”云听夏故作委屈地蹙起眉,“你看看你这体格,再看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能打得过你?”
围观的同学左右一对比,哄然一笑。
“谁知道你又惹了什么人啊,早跟你说了少做点丧良心的事,现在好了,恶人有恶报了吧?”云听夏发现张志杰也只擅长在网上骂人,现实中嘴皮子就不那么利索了,而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敢骂那些脏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同学,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别做了,万一又踢到哪块铁板,谁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快出来啊?”
她声音放缓,温声细语的,半弯着眼眸,露出一个甜度满分的笑,颊边的酒窝也盛满了甜意。
“都说了啊,我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张志杰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仍能听到有人在小声嘀咕她笑起来真漂亮。
哈哈,开什么玩笑啊,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哪里漂亮啊......
对上她骤然狠厉下来的眼神,张志杰狼狈地避开了她的注视,颤抖地张开嘴唇,一字一顿道,“算你狠!”
他缓缓后退几步,然后落荒而逃。
自此以后,云听夏再也没感受到那股恼人又恶心的视线了。
-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心中的巨石彻底卸下后,云听夏上课和打工都有了不少劲儿,连一向干涸的灵感都在库库往外冒,她紧抓着这难得的灵感爆棚期画了不少漫画发在了社交平台,增了不少粉丝不说,还接到了商稿。
这天,付蓉补完觉下床以后,就看见云听夏正专心致志地画着一丛郁金香,桌边是她鲜少拿出来的一盒水彩颜料。
“怎么又开始画花儿了?”她凑过来,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说道,“而且你不是说你那拙劣的画技配不上这么贵的颜料么?”
“这不是接了个商稿么,用贵点的颜料,显得我比较有诚意。”云听夏画完线稿后,习惯性地扔下笔开始玩手机摸鱼。
“什么商稿啊?”
“胶带。”
“哇,厉害厉害。”付蓉为她鼓掌,同时不忘激励自己,“好!我也要开始画图了!尽早清完稿尽早休息!”
她活动了一下肩颈,回自己桌上拿起了板子,开工。
而在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后,园林室友也一骨碌的从床上爬下来。
“草,我也还有图没画完啊该死的......”
于是,等寝室里唯一的那个出门上体育课的审计专业的室友回来后,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三个忙碌的背影。
她愣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是走错寝室了,一个个的没课居然没在睡觉玩手机?
她满腹疑云,往左一看,a室友正艰难的和单主沟通着,满脸痛苦,但呈现在聊天框里的对话却如此的谄媚,不难看出她是个相当敬业且软柿子的卑微乙方。
再往右一看,b室友正咬着笔头,对着自己前一天晚上亲手画出来的剖面详图发呆,满眼透着说不出的茫然和懵逼。
这玩意儿真是我画的?我接下来要画啥来着?
......这个傻了,不能要了。
她摇摇头,再往里走,发现c室友的状态是目前最好的一个,她已经画完了线稿,正行云流水地铺着色,只是她的眉头始终紧拧着,时不时的叹声气,不知道到底是哪儿不满意。
唉,忙,都忙啊。
出了一身汗的她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这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当她包着头发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室友们还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姿势和她进入浴室前几乎没有变化。
她正感慨着她们如此专注的定力,a室友就率先摔了笔。
“我真受不了了!”她崩溃地抓着头发,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怎么会有设子乍一看没什么,动笔后才发现居然能如此复杂啊!我要瞎了啊啊啊啊!”
全寝室唯一一个不会画画的审计室友被吓了一跳,但毕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这样美丽的精神状态了,所以她很快缓过神来,正想着要不要去安慰她一番,就见b室友也把脑袋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这破图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画了!”
“风景园林!我恨你!下辈子再选你我就是狗!”
......又疯了一个。
她将目光转向最平静的c室友,发现她始终不言不语的,没有抱怨没有哀嚎,只是在放下画笔后,拿着成图左看右看,以各种角度,透过各个方向的光,不知道在看什么,叹的气一
声比一声重,最后干脆放下了画,捂住眼睛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这......
审计室友深感同情地吁叹一声——
画画人的精神状态可见一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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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手感。
云听夏瘫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寝室的天花板发呆。
是前段时间画多了傻白甜条漫把自己的热情都消耗完了吗?现在看到绘画工具就觉得烦,画出来的花怎么看都觉得呆板无趣。
付蓉赶在截稿期把成图发给了单主,终于能愉快地摆烂了,见云听夏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见怪不怪道,“又到养胃期了?”
“大概吧。”她说。
“那你歇两天先,反正不急着交稿。”付蓉美美的给自己倒了杯可乐,打开笔记本开始追番,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或者你没事多去建筑学院转转嘛,那里种了好多花儿呢,够你取材了。”
“是吗?”她侧着身子,手臂搭在椅背上,“那里种了郁金香或者绣球花吗?或者鸢尾也行。”
付蓉缓缓放下可乐,“那你不如直接去植物园得了,什么花都有,现在奚山植物园应该是在搞绣球花的花展了,你现在买票去看还来得及。”
“奚山植物园啊......”云听夏听着耳熟,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许星淼前不久就邀请过她去那儿看花展,不过被她搪塞过去了。
“如果我邀请你陪我去植物园,你会去么?”她问。
“现在越来越热了,太阳超大诶......”付蓉明显不是很情愿,犹豫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似的,“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云听夏:“......谢谢你没有直接拒绝我。”
但强扭的瓜不甜,她自然不可能强拉着付蓉陪她去,但要她一个人去,那也不可能。
当然也可以不去,但......
她丧着脸收拾好桌上摊开的零零碎碎,将垫板拿开后趴在了桌上。木质桌面贴着凉凉的,正好能让她发热的脸颊降温。
有点想去。
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取材’。
她戳开手机,和许星淼的聊天记录还定格在他发的早安里。
今天的课挺满的,又一直在为画稿发愁,所以她压根没回复。
现在回信息会不会太晚了?
她踌躇着,手指在他头像的那只萨摩耶点了几下。
[我拍了拍“许星淼”支付宝到账0.01元]
什么鬼,云听夏乐得不行,原来他的拍一拍设置成了这个啊。
几乎是下一秒
[“许星淼”拍了拍我]
云听夏心尖一颤,有种视奸别人正好被正主捉到的惊悚感。
【许星淼:我拍了拍你,什么都没有发生≈lt;】
【云听夏:......】
【许星淼:你终于忙完了
嘛?[小熊转圈圈.jif]】
没有,压根不知道在忙什么。
云听夏这样想着,干脆也这么回了,然后切换界面到一个公众号,进购票页看了看。
她懒得纠结太多,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之后有没有时间。
【云听夏:多买了一张去植物园的票,你要不要一起?】
【许星淼:要!】
【许星淼:是奚山植物园吗?周几呀?】
根本没买票的云听夏查了下后面几天的天气,在周六和周日这两个没什么好选的日子里挑了温度更低的周六。
【云听夏:这周六,你有空吗?】
【许星淼:当然】
【许星淼:你还有没有约别人呀?是只约了我一个嘛(o-o)】
【云听夏:......反正之前约的那个人拒绝了。】
她总不可能真硬拉着付蓉去吧?
看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许星淼明显是误会了,发来好几个哭哭的表情包,委屈巴巴的样子。
【许星淼:好吧,起码你还记得邀请我tt】
【许星淼:那我们约几点见面?我来学校接你!】
云听夏见这事终于敲定,松了口气,立刻在公众号提交了购票信息。
【云听夏:直接植物园见面就行。】
约定好当天见面的时间和具体地点后,她暂时放下手机,在寝室里无头苍蝇一般徘徊起来。
“你又怎么了?”好奇宝宝付蓉开口问道。
云听夏表情凝重,≈ldo;没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和人出去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定住脚步,打开自己的衣柜在里面扒拉几下,又猛的关上。
去年夏天买的衣服怎配得上今年的我?
她直接倚着衣柜,点开某宝开始看起了衣服。
不远处的付蓉看着她奇怪的一举一动,神色微妙,“你这可不像是什没什么的样子啊。”
算了,她迟早会知道的。
无事一身轻的付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享受自己的闲暇时光。
两天后的早晨。
付蓉迷迷糊糊下床去厕所,看到云听夏已然坐在了桌子前,顿时一激灵,清醒了大半。
“你搞什么啊,起这么早?”
她揉了揉眼睛,走近一看,赫然发现云听夏已经化好了全妆,此时正用卷发棒做着发型。
“这么隆重?”
怕吵到另外两个还在睡觉的室友,付蓉全程用气音说话,但嗅到八卦的味道后,她再如何压着嗓子,也几乎破音,“你有情况?谁?你上次特意去看了球赛的那男的?”
云听夏别开眼睛,避开她充满探究的火热眼神,“你也稍微记一下他的名字嘛,每次都是这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果然是他。”付蓉脑子里一时也想不到别人了,毕竟云听夏的朋友圈就那么窄。
“约的哪儿啊?”
“奚山植物园啊,去......取材。”
付蓉啧啧两声,“取材只是你的谎言。”
云听夏实在没话反驳,只好低着头继续捣鼓自己的头发,付蓉也见好就收,没再打趣,笑嘻嘻地进了卫生间。
没人在旁边盯着,她自在不少,卷好头发后换上了衣服和鞋,站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
付蓉从卫生间出来,看着她又是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觉得我们寝室也不是那么简陋了。”
她忽然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云听夏的时候,她拎着大包小包爬完楼梯累得要死,天又热,一直到她推开宿舍门之前她都烦躁得要死,但是,当那扇门打开,看着里面在擦桌子的云听夏以后,她瞬间就神奇的熄火了。
虽然当时云听夏擦着桌子的表情很不耐烦,看着就不太好惹的样子,但付蓉完全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地想,这寝室看起来可真亮堂啊,只是所有透进来的阳光好像都只集中在了她室友身上。
云听夏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会儿,才拎起包,对付蓉飞了一个吻。
“我走啦,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发我,我回来帮你带。”
付蓉打了个哈欠,“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然后爬上床补觉。
大清早的就起床化妆,出去一趟也够麻烦的。
在入睡的前一秒,付蓉还如此想道。
-
事实上,云听夏也在心里哀嚎:好困——
就像小学时期每次春游前一晚都会紧张到很晚才会入睡一样,时隔多年,她昨晚又体会到了那种忐忑又期待的奇妙的憧憬感。
第一次和许星淼约着出去,不是为了去吃什么,而是去植物园游玩......不,是去取材。
她盯着手机界面的地图导航,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没错,只是为了能画出更加生动的画而已。
别想太多。
眼看着导航里定位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渐渐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了美女,随身物品带好啊。”司机师傅高声提醒道。
云听夏如梦初醒,拽着包往外走,“谢谢师傅。”
车子停在植物园的西门,云听夏走到路边的一个站牌下,拍了张照片告诉许星淼自己在这个位置。
几分钟前他发消息说找地方停车,这会儿应该停好了吧?
她举目眺望,越过验票处的闸门,看到了一条由落羽杉组成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曲径通幽,等到了冬天落羽杉被染成了红色,这条路会更漂亮吧。
正这样想着,她的肩上突然多了点重量,很微弱的,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她侧过头,发现是一朵花停在她的肩上,蓝色的五瓣花,很小的一朵。
“这什么?”
她小声嘀咕起来,捻起那朵花,捏着细细的花梗转了转。
走到她另一侧的许星淼忍不住回答她
,“是蓝雪花。”
蓦的听到他的声音,云听夏吓了一跳,连忙扭头转向他,“怎么走路都没声啊?”
许星淼张了张嘴,发出一声短暂的带笑的气音,“蛤?”
“我还以为你早发现我站你背后了,所以才问我那是什么呢。”他反应过来那原来是她在自言自语,舒展的眉眼泛起促狭的笑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云听夏垂眼盯着那朵小花,忍不住暗戳戳打量他,“你哪儿摘的?摘的还是捡的啊?”
他今天把一侧的额发撩了上去,刚好让眼尾的那颗痣露了出来,虽然是很小的一颗,但足够吸睛,云听夏去看他的脸的时候,视觉重心总忍不住偏向那里。
“捡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蹭了蹭鼻尖,“不敢摘,所以捡了一朵看着最完整最漂亮的,在落花的最上层,不脏的。”
云听夏的视线随即落到了他的手上,发现他今天居然还戴了枚银色鱼骨尾戒,衬得他的手指格外白皙修长。
天,他的饰品看起来比我还多诶。
想起上次他还戴了耳饰,云听夏抬起眼,不留痕迹地扫了眼他的耳朵,发现今天他的耳垂虽然空空如也,但是一侧耳轮处却夹了枚双环状的耳骨夹。
看到这里她都有点想笑,原本还在想着自己的打扮是不是有点刻意了,显得好像特别重视这次见面一样,但一见这人,她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他对着镜子,一本正经做发型,然后找各种饰品装饰自己的画面了。
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爱。
“你突然笑什么啊?”
看着她无端发笑,许星淼有点懵。
“没什么。”云听夏眨了一下眼睛,烟紫色的眼影上闪烁着波光粼粼的水状流光,很轻易地吸引到了许星淼的目光。
他怔了怔,“你今天,化了全妆啊。”
她之前一直垂着脑袋,他也没好意思细看,就一直在盯着她的头发。
“什么啊,之前和你吃饭的时候我也化了全妆的。”云听夏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旧事重提,“就是上次遇见了齐美娜他们,害我摔倒,让我脑袋后面肿了一个好大的包那次啊。”
听得许星淼心惊胆战,生怕她又生起旧怨,然后不愿意再和他一起逛植物园了怎么办?
“抱歉抱歉,那次都是我的错。”他双手合十,再次诚挚地道歉,见她面上并无不满之意,甚至还泛起笑意来,才笑嘻嘻的继续之前的话题,“但是那次你化的是很日常的妆嘛,不像你这次......”
他润泽的棕色眸子轻颤着,目光匆促的从她流光熠熠的眼睛移至挺翘的鼻梁,然后是被水亮的唇釉妆点得格外昳丽的唇瓣,堪堪停了两三秒,他就近乎惶恐的移开眼睛,最后看向了她的裙子,轻纱层层叠叠,看起来像含苞待放的银莲花。
“哇,你今天看起来......”他支吾着开口。
云听夏心中的警钟瞬间被敲响,“什么?”
他的嘴角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在和她说悄悄话似的。
“好像一颗水灵灵的葡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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