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凌厉的声音在耳边宛如惊雷炸开。
芙卡洛斯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仍在召唤水元素力和抽取[谕示裁定枢机]中的能量,意图重新填满弑神的武器,用以杀死自己。
——要想打破预言,瞒过天理,唯一能破此局的,只有她的死亡。
语言阻止不了芙卡洛斯停下来,那维莱特伸出手,想强行制止。
但少女模样的神明早有预料,提前结起屏障,将其裆下。
一深一浅的眼眸注视着下方因为海平面下降而或懵逼或兴奋的子民,她勾起唇角笑了下,语气温和的说:“那维莱特,虽然与你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几l天,说来实在短暂......但我看见了你对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下的最不确定、也是最或不可缺的一步棋算是赌对了。”
芙卡洛斯轻轻吸了口气,脸上没有丝毫遗憾相关的情绪,只有放松的释怀,顿了顿,接着说道:“本来......我对死亡亦曾畏惧。然现在想来,我畏惧的是究竟能不能将枫丹毁灭的未来改变。说起来,我对你却是愧疚的,因为在我所有的计划里,你是唯一的无辜者。”
“所以,我想向你道歉。对不起,那维。同时我也为此感到庆幸——枫丹有你,我便能彻底放心了。”
那维莱特触碰结界的手被用力弹开,锐利的眉峰向内皱了皱,右手手心蓝光微转,他再一次将手贴向芙卡洛斯。
同样被结界挡下。
不过这次那维莱特做好了准备,浓郁的水元素力在他手上凝聚,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芙卡洛斯见状无奈的叹了声息,“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还是说不愿意原谅我?嗯......这么说确实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慷他人之慨的嫌疑。”
“枫丹是我的家。”那维莱特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太多的语调变化,声音低沉的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早就离开了。”
说到底,入局的套是芙卡洛斯下的,但那维莱特愿不愿意被套住,看那维莱特自己。
芙卡洛斯笑了笑,“看来是我多心了。”
“你没必要再这么做,原初母神能够赦免罪孽——”
“可那位为什么要赦免枫丹的罪孽呢?”
确实,从始至终鹿羽都没有表现出要帮忙的意思。
芙卡洛斯不是鹿羽的孩子,她对鹿羽没有亲昵感,更不会产生依靠的心理:更多的是来了个比原来上司等级还要高的终极上司的紧张。
之前不知情的时候把计划说了出来,知道后她就后悔了,心里一只在担心,害怕鹿羽会不会阻止。
毕竟她不是原初母神的孩子,但天理是。
别说让鹿羽救枫丹了,她别阻拦对芙卡洛斯来说就是最好的。
那维莱特张了张嘴,发现确实如此,连句苍白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初的水龙王毫无疑问是原初母神的孩子,但现在的水龙
王......已经不是了。纵使之前在罅隙之间看见了过去的历史虚影,但,那条可以对母神肆意撒娇的水龙不是他,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站在鹿羽那方,替鹿羽说话。
“行了,你阻止不了我的,我意已决。何况,你也不希望枫丹未来被毁灭吧。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有些牺牲,总得有人付出。我是枫丹的神明,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枫丹,对我来说,这种结局便是最好的了,尊重我的选择吧,那维。”芙卡洛斯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那维莱特。
男人手上散发的蓝光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他放下手,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芙卡洛斯发自内心的道了声谢:“谢谢,枫丹就交给你了。芙宁娜的话......若她想当个普通人,便让她去吧。这五百年来,辛苦她了。”
本来是应该亲自向芙宁娜传达的,但眼下的时间和条件都不允许,只能拜托那维莱特传达了。
头顶上的蓝色水剑逐渐凝实,原先因海平面下降而开心的须弥人也把注意力放到了水剑上。
“那是什么?”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芙宁娜大人不像神明来着?”
“对哦,说芙宁娜大人不是水神的家伙呢?连愚人众都看不下去了,说他是国奸确实没错。”
人群中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某一个方向的人群默契的向两边让开,露出了弯着腰想要偷偷溜走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状一张老脸挂不住了,抽了抽脸皮,硬着头皮说道:“我也没说错啊,本来就是,这么多年到底是谁在管理枫丹我们有目共睹。再说了,芙宁娜真有这种实力,为什么不早用出来。”言下之意暗示芙宁娜故意折腾人。
“你这家伙......不出手你要说,出手你也要说,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兄弟们揍他!”
“哎哟!”中年男人引起众愤,被眼神不善的人群一拥而上,围在地上拳打脚踢,嘴里哀嚎着“住手,你们这样是犯法的”,但没人理他。
该说不说枫丹人民下手还是有轻重的,至少没把人打死,只是打了个半死。
出完了气,大家看向台阶上方,有人直接大声问芙卡洛斯:“芙宁娜大人,那把剑是什么?”
皆因这么多年来芙宁娜平易近人,性子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会害羞,会难过,会兴奋,会尴尬......她在人民面前没有半分神明的架子。
“嗯......是一出我临时兴起的表演道具哦。”芙卡洛斯微笑着说道。
“什么?表演道具?芙宁娜大人准备表演什么?”
“演员只有芙宁娜大人吗?还是说那维莱特大人也参加?”
这个只差明示的提问瞬间点燃了人们的热情。
不说芙宁娜即使热爱舞台剧,也很少自己上场。那维莱特那可是从没上过场,他对外的形象永远是冷静的、公正的、严肃的,让人不敢像和芙宁娜那样开玩笑。
总之如果那维莱特参加演出,那门票绝
对卖爆了,肯定还有人为了抢门票打起来。
那维莱特刚想说什么,芙卡洛斯先他一步说道:“当然,这场戏由我和那维莱特共同出演。那么,女士们先生们,请睁大你们的眼睛,准备好掌声和欢呼,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戏码叫《神明的审判》——顾名思义,核心内容是对神明的审判,里面的神明是我,审判官是那维莱特。”
底下的观众窃窃私语。
“我们枫丹有不少类似题材的戏剧,会不会太无聊了......”
“但那些都是人扮演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神,而且表演者是芙宁娜大人和那维莱特大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呃,说的也是。”
“芙卡洛斯,你想干什么?”
与底下心情美好的众人相比,那维莱特的心情格外沉重。
都到了这时候,他搞不懂芙卡洛斯的用意。
“总不能在他们面前也摆出真相呀,而且,我和芙宁娜一样。”芙卡洛斯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对底下的观众们笑了笑。
又正常的转过头对站在偏角的仆人同样笑了笑。
“我也很喜欢戏剧呢,既然如此,何不以我最喜欢的方式落幕?那维莱特,请帮助我谢幕吧。”
那维莱特:“......”
【第一幕
芙卡洛斯旁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枫丹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预言......
所有的枫丹人都是带着[罪孽]降生,不论正义如何审判,也无法消解。】
“咦?这个流言倒确实是真的。”
【芙卡洛斯旁白:直到某一天,枫丹的海平面开始上升,背负罪孽的人们被海水淹没......
最终,所有人都会溶解在海里,只剩下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至此,枫丹人的罪孽才会得到洗刷。】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个预言越来越真了?”
“海平面确实上升了......”
【芙卡洛斯旁白:那么,枫丹人的罪孽又到底是从何而来?一名少女感到困惑。
扮演少女的芙卡洛斯向前走了两步。
“我去了很多地方,查阅了很多书籍,询问了很多人,都没能得到答案。甚至,连预言的源头都一无所知。”】
【第二幕
“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为了一名冒险家,参与了一次遗迹探寻......那是一个水下大型遗迹,原来应是类似科学院的地方,留下了各种装置、书籍、笔记等,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一块石板。”
【第三幕
石板上画着的是一个人匍匐在地上,朝着天上之人哀求。
“我认为那个人是民众的表现,而天上之人代表的是权力者。这个时候,我们小队的人又找到了一块石板......”
“总共四块石板,将它们联系起来,拼出了一个故事。大概是以前民众受到压迫的内容,我将
推测记录下来,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起身准备休息,却不小心碰掉了用来记录的纸张,它们被打乱、又恰好重新排序,我蹲下身准备将其捡起来,忽然,我发现也许石板不是那么排列的......】
【第四幕
“原来如此,我发现了真相!我终于知道枫丹人的罪孽是从何而来的了!是神明啊——神背叛了人。”】
【第五幕
“枫丹是正义的国度,哪怕是神明,犯了罪也要接受审判。”
那维莱特走上前,向往常一样,算是本色出演了。
“水神,你犯下反人类罪,证据确凿。按照[谕示裁定枢机]的判决,你被判处......死刑。”】
话音落下,原本在芙卡洛斯头上旋转的水剑停了下来。
仆人眯了眯眼睛,视线若有所思的在‘芙宁娜’脸上滞留。
剑尖指着少女的头顶,缓缓下落。
也许是‘效果’太逼真了,不少枫丹人都不忍的偏开了头,深怕看见血腥的一幕。
那维莱特看着芙卡洛斯的背影,握紧了手。
芙卡洛斯却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朝他笑了笑,无声的用唇语说了两个字:
‘谢谢。’
“轰隆!”
雷声伴随暴雨顷刻间降临枫丹。
水剑在某一时刻骤然加速,直直的朝着芙卡洛斯刺去。
“轰隆!”
又一声雷鸣,苍白的雷光照亮了一只纤细的手。
那只手和水剑比起来就像大象和蚂蚁,可就是这么一只手,竟然‘抬’住了水剑的剑尖,硬生生阻拦了水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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