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二师兄你说呢
南妄是被战沉明抗回外门的。
在他昏迷的时间里, 他的境界已经突破到了炼体八层,并且在不断冲击着练体大圆满。
祝天阙随手从储物袋里掏出来的若汐鸟是有价无市的灵药,别说一整只了, 就算是一根羽毛都大有用处, 南妄这么囫囵地吃了一大堆,没效果反而显得奇怪。
只是,高等灵药具有不可重复使用的特性, 第一次吃的时候效果卓越的灵药, 下次再吃可能就效果打折、甚至完全没用了。
对于南妄而言, 过早使用稀有的高等灵药, 其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他的修为, 靠灵药堆是不行的。
还得是丹药,必须得是丹药。
而且是大量的、上品甚至仙品的丹药。
只是眼下丹宗长老短时间内回不来,而丹宗剩下的弟子中, 又只有楚松屏一个上品丹师,他不肯出手, 南妄的丹药就没着落。
虽说丹宗也有其他等级的丹修弟子, 但炼丹这事和炼器不同, 炼器要是不成,最多就是不好用,但丹药要是炼得不好,吃了不仅不能起到正向的作用,甚至可能影响原本的修为。
到底该怎么说服二师兄呢?
战沉明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办法。
他把南妄送回外门住所后, 自己前往阵宗内定的弟子那儿借住。
一路上, 他一直都在想二师兄的事。
说客的活大师姐已经干完了, 也失败了,大师姐都说不成的事, 他去说,更不可能成。
而且二师兄那脾气,越是强迫越是不成,来硬的肯定不行,但说软话也大概率没用,二师兄最讨厌的就是没有修仙天赋却又垂涎长生的废物。
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这样的二师兄,真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吗?
战沉明觉得没戏。
可是,就在刚才散场的时候,大师姐单独把他叫了出去。
除了交代他安全把南妄送回外门以外,大师姐还让他去外门后多多盯着些南妄,一旦发现特殊情况,比如南妄突然修为大增、或是“意外”捡到灵丹妙药之类的事,就唤她来看热闹。
说这些话时,大师姐的语气之阴险、态度之张狂,仿佛笃定二师兄早晚会改变主意,给南妄炼丹似的。
虽然战沉明不知道大师姐到底有什么诡计,但出于对大师姐的信任,他还是接下了这活,做好了在外门待上一阵子的准备。
……
三日后,南妄的修为成功到达炼体大圆满。
对于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修为提升,南妄虽然左右摸不着头脑,但倒也没有那么纠结原因。
这就有点像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了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管他怎么回事呢,高兴就完了!
南妄花了十年才堪堪炼体三层,现在只过了两个月,就炼体大圆满了。
这种事,换谁来不高兴啊?
炼气修为是青云宗弟子们入内门的门槛,但是对于外门而言,炼体大圆满的修为,就是这儿最高的修为了。
南妄刚来外门的时候,是一个连炼体五层都不满足的“关系户”,没有一个外门弟子看得起他,这才过了没多久,事情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门没有秘密,弟子的修为提升后,就会更换居所,南妄的修为在短时间内从练体三层提升到炼体大圆满,住的地方也从山脚处一口气搬到了接近山顶的位置。
搬家后,南妄的住所大了许多,屋内的设施也丰富了不少,虽然依然比不上大师姐在剑宗的奢华宅邸,但放在外门,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
从前,南妄屋前门可罗雀,但是现在,每天都有许多外门弟子经过南妄的门口,有的甚至会在他屋前打坐,每次南妄出门都要特地留心脚下,防止一不小心踩到了人。
南妄回杂役弟子处照看他那几亩荒田的时候,也总是能在来回路上遇上那么几个拿着灵石灵药来搭讪的同门。
不论是之前在杂役弟子处,还是刚刚进了外门的时候,南妄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一直以为修仙就是孤独的一件事,没有朋友是正常的,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他的修为不够,随时都有可能离开青云宗回凡间去,所以才没人搭理他,现在修为够了,自然引来了同道中人。
很快,南妄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终于重新活了过来,社交属性时隔多年也再次被激活,他开始隔三差五地约上几个外门弟子一同打坐论道,顺便探讨一下他最近研发的益智游戏,比如“斗地主”之类的……
在南妄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外界传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二师兄又要来给外门上课了!
南妄是在和另外两个弟子边论道边打牌的时候听说这件事的。
“我那大哥人在法宗,他的消息不会错,人明天就要来了,哎,希望这回别出什么幺蛾子,三带一。”
说的话的是罗许佑,他已在外门待了整整六十年,外貌上已是中年人的模样,算是外门里的老大哥,消息灵通,无所不知,但修为却只有炼体七层,连炼体大圆满的门槛都没摸到。
“罗兄向来消息灵通,我相信罗兄的话,要不起,过。”
桌上的另外一位牌友,袁鹤说道。
“来得好!王炸!我出完了!”
南妄把牌一甩,霸气十足地说道。
上回就是楚松屏害他丢了大脸,这回他一定要一雪前耻!
在所有弟子们面前,证明自己的毅力和实力!
第二天,南妄天没亮就起了床。
他沐浴焚香,换上全新的弟子服,踏着清早的晨光走上登龙阶。
更换了居所后,南妄到弟子院不过半柱香的路程,和以前那样需要大清早就从山脚开始往上爬、爬到弟子院的时候太阳已经日上三竿的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由于到得早,这回南妄抢到了第二排的座位。
在他附近的外门弟子大都是炼体大圆满的修为,距离炼气只有一步之遥的那种。
放在现代,那就是班上的优等生啊。
如今的南妄不管是修为还是座位,都已经融入优等生的队伍了。
只是,和现代的优等生们到了时间就能参考中高考不同,在座不少炼体大圆满的弟子,终其一生都不一定能突破炼气的门槛。
对于资源丰富或是天赋过人的真传弟子们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炼气,对于这些资质平平的外门弟子而言,却是一道花费十年甚至数十年都不一定能突破的天堑。
所有外门弟子共同的目标就是突破炼气,为了能达成目的,他们穷尽手段,不遗余力,在南妄门口打坐也是手段之一,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妄的修为提升得这么快,背后定有高人相助,多和他接触接触,说不定就惠及自己了呢?
二师兄楚松屏的授课对这些多年突破无望的弟子们而言就像救命稻草一般,虽然他们心里也清楚,单单是修习术法并不能使他们突破炼气,但这世上的机缘顿悟都是说不清的事,万一呢?
万一他们就在楚松屏的课上若有所感,一举突破了呢?
再退一步说,万一能得到楚松屏的欣赏,被提前内定到法宗呢?
楚松屏要想帮助一个弟子突破炼气还不容易吗?
不过就是从指缝里漏出来几粒丹药罢了。
……
伴随着敲钟的声音,楚松屏准时准点踏入弟子院。
所有弟子屏息凝神,瞪大双眼,对自己见到的画面感到不可置信。
今日的楚松屏……极其显眼。
平时的楚松屏也很显眼,他天生异相,容貌过人,放在人群中一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人物,所有真传弟子中能和他比显眼的,只有浑身萦绕着佛光的大师兄祝天阙。
但是今天,楚松屏的显眼程度已经到了一个令在座的所有外门弟子都目瞪口呆的地步——就算大师兄此刻在场,也无法与他媲美。
楚松屏的穿着……和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作为真传弟子,楚松屏的穿着本就和外门弟子们不同。
但是,楚松屏身上穿的,也不是真传弟子的服装。
朱红的法袍,金丝绣边,黑色内衬,衣领大开,露出雪白的肩头和清瘦有力的臂膀,肩胛骨上一朵殷红的印记如花苞般娇艳欲滴,颤颤欲绽。
异色双瞳的二师兄目光冷淡,依然是众人熟悉的那个目中无人的模样,但他的法袍下摆大大敞开,一双赤足踩在地上,迈步间,无限风光若隐若现……
弟子们纷纷看呆了。
真传弟子本就随心所欲,不穿弟子服这件事本身倒算不得什么,但楚松屏这也……太超过了。
他这打扮,别说不符合青云宗的风格了,甚至都不像是正道人士的打扮。
倒像是,倒像是那些个……魔教中人?
“我去!”
一声惊呼响彻弟子堂。
弟子们循声望去,在角落的墙边上看见了同样被二师兄吓到目瞪口呆的战沉明。
“我去!三师兄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一直没看到他啊?”
“三师兄的隐身阵真是绝了,和环境融为一体,根本发现不了啊。”
楚松屏冷冷地看了战沉明一眼,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
他淡定地到讲台前落座,随手拿起一枚玉简,说道:“今日的课程,依然是清心决,其四,问心。”
外门弟子们不敢当着楚松屏的面交头接耳,赶紧一个个低下头,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
只是,这头一低下去,视线也跟着下去了,再怎么抱着非礼勿视的心态,他们也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楚松屏那双踩在地上的裸足。
尖端泛着红的脚趾,一个个珠圆玉润,娇小可爱,真是叫人没想到,向来嘴上不饶人的二师兄居然有这么一双玉足……
好几个弟子突然觉得鼻子有点不舒服,伸手一抹,一手的血。
在清心决的讲堂上被讲师魅惑到流鼻血……无非承受这般耻辱的弟子的自尊心破裂了,哭着冲出了弟子堂。
楚松屏也不介意,继续管他讲课,弟子一个个都入鹌鹑般低着头,几个自觉道心不稳的弟子,干脆把眼睛给闭上了。
这超凡脱俗的画面,看得战沉明眉头紧皱,连连咂舌。
二师兄这是……要翻天啊。
战沉明的手伸入储物袋,犹豫着要不要把大师姐给他的信鸟拿出来。
按理说,出了这种事,确实得叫大师姐来主持大局。
但……战沉明纠结了半天,又把手从储物袋里抽了出来。
手中空空荡荡,并没有信鸟。
大师姐和二师兄之间刚生过罅隙,难保大师姐不会借着此事公报私仇,再加上剑宗那一脉相承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传统,要是大师姐来了,整个剑宗也就都知道二师兄的糗事了。
不过,其实……就算大师姐不来,二师兄这惊世骇俗的举动,恐怕也是瞒不住了。
要不了几天,整个山门的弟子就都该知道二师兄“衣冠不整”地来给外门弟子上课了。
再考虑到二师兄上品丹师的身份,不出半个月,就连其他仙门的人也会知道此事,下次再有人来求丹,献上的可能就不是奇珍异宝,而是锦衣华服了……
唉,这都是个什么事哟。
战沉明无奈扶额。
南妄就坐在第二排,自然把楚松屏的模样尽数收入眼底。
和其他那些心思各异的弟子不同,南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他很清楚二师兄这么做的原因,毕竟他看过原著。
南妄心想:
【二师兄每次和长老吵架没吵过就换红衣服穿,试图用这样幼稚的方式挑衅宗规,其实就和小朋友因为晚饭没做自己爱吃的东西就离家出走的性质差不多,主要目的是吸引大人的注意力。】
正在讲课的楚松屏声音一顿,美玉般洁白的脸颊上飞上一抹红霞,捏着玉简的手指噼啪作响。
南妄继续想:
【不过青云宗名门正派,没见过傲娇小鬼也是正常的,二师兄这性格对于仙宗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楚松屏羞得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一样通红通红的。
南妄还在输出:
【二师兄这样不行啊,得让人哄哄,法宗长老不是留在宗里吗,谁去通知一声啊?】
战沉明悄悄地站起身,试图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苍劲的灵气拦下了。
楚松屏阴测测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三师弟这是要去哪儿?”
战沉明看着眼前被打穿的门扉,背后冷汗直冒。
弟子堂的建筑上可是刻着防御法阵的,这都能给打穿,也太凶残了吧。
真、真不愧是法宗首座啊。
这道灵气要是打在身上,就算他是钢筋铁骨,也得喝上一壶。
战沉明瑟缩着说道:“我今日就过来看一眼,阵宗还有事等着我……”
楚松屏道:“进了我的课堂,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离开。”
战沉明没敢反驳,转过身,像螃蟹一样横着挪回了原地。
弟子们同情地看着战沉明,虽嘴上不敢说什么,心中却都在为这个憨厚的真传弟子抱不平。
没有人注意到,借着战沉明高大身躯的遮挡,一只琉璃制成的信鸟悄悄地飞出了弟子堂。
南妄在心中叹息道:
【二师兄这样蛮不讲理,特立独行,实在是和规规矩矩认真听课的我形成了鲜明对比,今日过后,我一定能改变自己不学无术的形象,努力精进,一雪前耻!】
一炷香后。
南妄:zzz
战沉明:“……”
楚松屏:“……”
……
南妄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他在九天之上遨游。
他的身躯似乎变得非常庞大,庞大到可以充满整片天空。
他的眼前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察觉到了他审视的目光,那人侧过脸,对着他浅浅一笑。
那一笑,他仿佛见到了四季轮转,冬去春来。
突然,那人衣袖一挥,不管不顾地向前飞去。
他赶紧追上前去,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角——
入目一片赤色。
咦?那人穿的不是白衣吗?
南妄抬起头,对上二师兄楚松屏气到扭曲的脸。
南妄回过神来:“不是,误会,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了我以前的道侣……”
这话一出,南妄自己都愣了愣。
什么以前的道侣?他以前也没道侣啊。
难道这是个预知梦?他梦到的是他未来的道侣?
但是等一下,虽然他有点记不清梦里的细节了,但是他好像记得梦中那人是个男人。
他未来的道侣……是个男的?
“还敢狡辩!”
楚松屏新仇旧恨一起算,整个人气到声音都发颤:
“今日课程到此结束,其他人可以走了!”
“你,给我留下!”
南妄:“……”
可恶,一雪前耻失败了。
……
其他弟子走后,空荡荡的弟子堂里只剩下三个人。
楚松屏,南妄,以及……战沉明。
是的,战沉明也一起留下了。
顶着楚松屏杀人般的目光,强行留下了。
战沉明不敢把南妄一个人留给楚松屏,他怕楚松屏恼羞成怒之下,把南妄给塞进丹炉毁尸灭迹了。
好消息是,南妄的“异象”似乎只有修为远高于他且他发自内心钦佩的人才能听见,刚才在场的都是修为低于他的外门弟子,所以楚松屏这脸丢得不算太大,不至于一上来就对南妄下死手。
坏消息是,楚松屏塞一个进丹炉是塞,塞两个进丹炉也是塞。
看着楚松屏黑沉沉的脸色,战沉明觉得自己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
虽然他们现在有两个人,但在楚松屏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真传弟子中,杜雪泠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楚松屏都的对手。
就算是杜雪泠,也得是在楚松屏的术法没施展起来之前一剑封喉才有胜机,一旦让楚松屏施展开手脚,那术法就会一刻不停地形成没有间隙的火力线,杜雪泠也无可奈何。
对战沉明来说,他那副钢筋铁骨对上其他人还能过上几招,对上楚松屏,那是一息都撑不住。
战沉明在心中疯狂呐喊:
救命啊,大师姐您到哪儿了啊?
再不来他就要顶不住了啊!
楚松屏并没有多关注战沉明,他的目光一直落南妄身上,直到看得南妄瑟瑟发抖,才清清嗓子,矜持地说道:
“屡次三番在我课上睡觉,怎么,我讲的课就那么无趣吗?”
南妄嘴上说得好听:“怎么会呢,二师兄真知灼见,字字珠玑,师弟受益匪浅……”
心中想的却是:
【说无聊吧,确实也挺无聊,说不无聊吧,确实也挺无聊的。】
【不是,这课到底有多无聊二师兄心里没点数吗?】
战沉明:“……”
把楚松屏气得满脸通红后,南妄又正色道:“其实我并非在二师兄的课上睡觉,而是听得过于认真,进入了‘忘我’的状态,看上去就和睡着了一样。”
楚松屏顺了顺气,开口讽刺道:
“修习懈怠,找借口的时候倒是巧舌如簧,以你这般心性,就算侥幸突破炼气,日后也再难精进。炼气尚可靠凝气丹,筑基、金丹又要如何?难道次次都要靠丹药吗?哪里会有这样的上品丹师常年供你差使?”
战沉明皱起了眉头。
二师兄这话说得也太过了。
修仙之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艰险困苦、举步维艰才是常态。
二师兄这般言论,实在是有些居高临下、傲气凌人了。
果然,南妄眼神一颤,身形晃动。
战沉明不忍心见南妄受此打击,冒着挑衅楚松屏的风险开口道:“二师兄此言……”
【天哪,二师兄居然我能突破炼气,他也太相信我了吧!】
战沉明:“?”
【呜呜呜他还为我以后考虑,我这辈子能炼气都是祖上积德,哪儿敢想什么筑基金丹啊?】
【二师兄真好,傲娇永不过时!】
战沉明:“……”
南妄收回思绪,心口一致地说道:“师弟谨记二师兄教诲!”
看着南妄真诚的目光,楚松屏脸上微微一红:“你,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罢了,今日之事就……”
“师兄。”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加入了众人的对话。
三人一齐回头看向来人,心情各不相同。
南妄是好奇,战沉明是奇怪,楚松屏则是不满。
——二师兄发了话让所有弟子离开,居然还有人敢硬闯弟子堂?
——哪来的愣头青啊,二师兄的话都敢不听,以为自己是杜雪泠啊?
战沉明站的位置比较靠近门,所以率先看见了来人。
年纪不大,少年人的模样,肤色黝黑,看着还挺淳朴老实的。
他的身上穿着内门弟子的弟子服,这套弟子服战沉明倒是眼熟得很,但穿着衣服的人却陌生极了,战沉明从没见过。
按理说,就算是其他分宗的弟子,战沉明也该在各种大会上见过一两次才对,但这人……战沉明翻遍了自己的记忆,确实是毫无印象。
楚松屏见到来人,脸色大变,怒吼道:“谁让你出宗的!”
那人丝毫不惧怕楚松屏,似是委屈似是撒娇地说道:“我见师兄久久不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擅自来找师兄了,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师兄了……”
南妄眼睛都看直了。
他看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人身后的无数……兔子。
好多好多兔子。
蹦蹦跳跳地跟在那人身边,随着那人走向楚松屏的步伐,一同迈过门槛,进入弟子院,仿佛一只只迷路了的小精灵。
小精灵们进来了以后也不乱蹿,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用一双双可可爱爱的大眼睛盯着那人看,好似在求抱抱一样。
南妄羡慕得牙都酸了。
他还以为他能蹭到一只安诺已经是天赋异禀了,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勾引那么多兔子!
听说过吸猫体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吸兔体质!
太强了吧,这人难道是兔兔精转世吗?
有一只傻乎乎的兔兔走得快了些,撞到了南妄脚边。
南妄邪笑着提溜起自投罗网的兔兔,塞给兔兔一块他随身携带的胡萝卜饼。
兔兔歪着脑袋看看南妄,迷惑地低下头,啃了一口胡萝卜饼。
入口绵软香甜的味道瞬间让兔兔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被南妄趁机埋脸吸了好几口。
“哼哼,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我的胡萝卜饼,就要给我摸肚肚……”
南妄这儿一人一兔气氛和谐,和其他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毕竟,看见兔子的不止是南妄,但是,不知道兔子在青云门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只有南妄一个。
战沉明抬手压住突然现身的红缨银枪,沉默地看向楚松屏。
楚松屏手中出现一把奇形怪状的法器,语气干涩地说道:“青涯是我的故交,我为他作保。”
战沉明:“你?”
一声尾调带着疑惑与质疑的“你”。
你?
你来作保?
你拿什么作保?
——是偷偷套在那人身上的、自己曾经在内门时期穿过的弟子服,还是那双显然并非人族能拥有的异色双眸?
老实说,战沉明并没有影射楚松屏身份的意思,他压根不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不规则形状的法器如黏土般缓缓塑形,逐渐化成一副罗盘模样。
楚松屏被触怒了。
战沉明虽自知不是对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不退让,手中红缨枪轻轻颤抖,仿佛已做好准备迎来一场恶战。
下一秒——
【什么青涯,不会是那个早就死了八百年、又被女主白芙涂秽土转生起来的楚青涯吧?】
战沉明:“……”
这熟悉的感觉,和大师兄那时候一样!
好好好,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大师兄经历过的事,二师兄一样跑不掉!
战沉明收起红缨枪,好整以暇地抱起肩膀,开始看戏。
楚松屏身形一颤,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死了?谁死了?
楚青涯……已经死了?
一旁的楚青涯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动作亲昵地挽住了楚松屏的手臂。
“师兄不会真的怪我吧,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这样总行了吧?”
楚松屏在心中疯狂否认刚才听见的话,但他的动作、他的目光、他的神色却无一不在出卖他。
罗盘失去了形状,重新化成不规则的烟沙。
“哈哈哈,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杜雪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战沉明身边,她的身旁还跟着法宗长老颜槐。
战沉明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松了一口气,随后不满地说道:“大师姐,您这也来得也太晚了,二师兄罗盘都掏出来了,您再晚点来,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呸呸呸,什么收尸不收尸的,晦气晦气!”
杜雪泠一巴掌拍到战沉明后背上,接着又毫不收力地拍了好几下。
战沉明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她拍,铁桶般的身躯不动如山。
杜雪泠解释道:“我来得晚是因为我叫救兵去了,看看这是谁,我宗唯一的长老!有颜长老坐镇,料他楚松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杜雪泠三言两语间就给颜槐戴了顶高帽子,随后装作一副刚发现楚青涯的样子,对着颜槐惊叹道:
“哎呀,怎么这么多兔子呀,颜长老,你们这法宗真是有意思,居然还藏着这么个人呢……”
颜槐本就被眼前的景象气得说不出话来,再被杜雪泠这不冷不热地一激,当场便发了作:
“楚松屏你这孽障!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颜长老冷静,冷静啊!”
战沉明头都大了,一边拉住颜槐,防止他真的对楚松屏动手,一边谴责地看向杜雪泠:“大师姐你快说点什么啊!”
杜雪泠火上浇油道:“您就是打得太晚了,才惯得他这样无法无天!”
战沉明:“……”
南妄目前还没有传承道剑宗一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见情况确实在朝着不对的方向发展,赶紧帮着楚松屏说话:
“长老您别激动,二师兄他心性单纯,故意穿成这样就是想吸引您的注意,让您哄哄他而已,并非存着坏心。”
直到此刻,南妄依然不知道颜槐大发雷霆的原因是看到了楚青涯身边的兔子,他还以为颜槐是被楚松屏那衣冠不整的模样给气到了呢。
虽然以他现代人的角度来看,二师兄的穿着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以修仙人士的角度来看,二师兄这领口大开的模样或许是过于放荡了些。
尤其这青云宗还是规矩森严的名门正派,长老见不得弟子特立独行的样子,也是正常。
颜槐听到南妄的话,熊熊燃烧的怒火都在震惊之下停滞了片刻。
他看了看对南妄的话一点都不意外的杜雪泠和战沉明,又转头看向南妄:“你是?”
“我?我就是个外门弟子,我上课睡着了,被二师兄留堂了,嘿嘿。”
南妄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会儿倒是肯承认自己睡着了。
颜槐人不傻,反而聪明得很,南妄这声音他又早就听过,瞬间便大彻大悟了过来:“原来是你!”
“?”
什么原来是他?他很有名吗?
是……经常在二师兄课上睡觉的那种有名吗?
南妄不解地笑笑,但是见长老没有继续说,也就没敢多问。
正巧此时,楚青涯或许是见到了这么多人有些害怕,瑟缩着躲到楚松屏身后,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兄,他们都是谁啊,看着好吓人……”
于是南妄的目光顺势落到楚青涯身上,心中情不自禁地闪过大量相关剧情。
【这人就是楚青涯啊,看着本本份份,平平无奇的,谁能想到他竟然是白芙涂操纵的傀儡呢?】
【当年楚家村连年旱灾,要烧死二师兄祭天,楚青涯为了救二师兄,被暴怒的村民活活打死,二师兄因此魔气失控,引来妖魔屠村,自己却因祸得福被青云宗长老救下。】
【二师兄体质特殊,心性又不成熟,无法承受不堪的过往,于是剑宗长老们联手封印了他的记忆,助他舍弃过去,稳稳当当地踏上修仙之途。】
【白芙涂意外得知了二师兄的身世后,以尾换命,复活楚青涯投奔二师兄,利用二师兄记忆不全这一点,将青云宗篡改成屠村的恶徒,又把自己说成侥幸逃脱后被魔宗收养的受害者,引得二师兄与宗门离心,最终更是被心魔侵占,叛宗堕魔。】
【楚青涯复活以后的性格和以前完全不同,完全就是被白芙涂操纵的傀儡,二师兄要是认真辨别,早就该发现端倪了,可惜他被沉重的报恩心理裹挟得太深,一直不肯承认现实,最终才会酿成悲剧。】
南妄这一陷入回忆,在场的人除了楚青涯外,全都如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在了原地。
生气的也不生气了,劝架的也不劝架了,一个个都竖起耳朵聆听南妄的心声,一个字都不敢错过。
楚松屏整个人僵硬如石,脸上时青时红时白,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是他,记忆有缺,所以对楚青涯的话深信不疑。
也是他,明知楚青涯身份有异,却依然为楚青涯伪造身份,将他留在宗内。
更是他,怕楚青涯逃不过掌门仙尊的眼线,所以特地交代楚青涯,不让他踏出法宗半步。
最后的最后,他确实已经被楚青涯说动,认为青云宗收养他别有所图,于是一边试探颜槐,一边翻阅典籍,寻找解开记忆封印的方法。
杜雪泠见楚松屏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楚松屏六岁入宗,一直被养在颜槐膝下,而颜槐待他如亲子,不仅从未苛责过他,甚至因为过于溺爱,把人宠成了这样猫嫌狗厌的脾气。
未生而养,百世难还,青云门以及颜槐于楚松屏而言,就算当不起一句恩重如山,也当得起一句未曾辜负。
如果楚松屏对自己的记忆封印有所怀疑,大可直接询问长老过往之事,偷偷摸摸地与外人谋划,算什么呢?
楚青涯对他有恩,颜槐对他就无恩吗?
青云门从小将他养大,难不成还有愧于他了吗?
杜雪泠转而看向颜槐,目光中有谴责也有同情:“颜长老,您看这……”
颜槐整个人就像是老了十岁一般,脊背仿佛都佝偻了起来。
他朝着楚松屏的方向看去,正好和楚松屏求救般的视线对上。
颜槐等待了两秒,见楚松屏的目光中有惊慌、有困惑、有恐惧,就是没有反驳与辩解的意思,心中最后的希望顿时消散了。
他失望地别开目光,向杜雪泠说道:“本座教徒无方,让诸位看笑话了,待其他长老们事成归来,本座将向掌门仙尊请辞内门长老一职。”
“啊???”
南妄率先惊叫出声。
没想到颜长老居然是这样的老古板,不过是见二师兄穿了件骚包的衣服而已,就要因此请辞长老一职。
这也太夸张了吧?
杜雪泠虽然喜欢看热闹,但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分得清轻重的:“颜长老说笑了,这样的小事怎……”
颜槐打断杜雪泠的话:“本座心意已决。”
“师父……?”
楚松屏终于知道坏事了,一双异色眸子波光粼粼,可怜无助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颜槐从人间炼狱中救回来的小小的孩童。
换在平时,颜槐见他这模样,也就心软随他去了,但是这一次,他狠下了心。
颜槐道:“松屏,你我师徒缘分,就到此罢。”
楚松屏的嘴唇颤了颤,一声“不”却未能说出口。
强烈的刺激之下,本就有些松动的记忆封印开始出现裂痕。
幼时被当成畜生对待的记忆开始不断涌入脑海,再之后……他看见了一片火海。
有人解开束缚他的绳索,将他推出熊熊燃烧的火堆,自己却被无数把鱼叉刺穿手脚,永远留在了火焰之中。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呢?
楚青涯,已经死了。
他早就失去了楚青涯,而现在,他就连师父都要失去了。
师父不要他了……
楚松屏的身躯狠狠晃动两下,几乎要扶着廊柱才能站稳。
心神俱颤中,一道混合着调侃意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没事儿呢,颜长老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原著后期二师兄都叛宗了,颜长老也没和二师兄断绝关系,甚至硬扛大阵将二师兄送出了宗,现在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下不来台,不得不说得强硬一点而已,二师兄回去哭一哭道个歉就好啦。】
楚松屏:“……”
颜槐:“……”
杜雪泠:“哎这不行啊,最起码……”
战沉明一把拉住杜雪泠,阻止她开口。
第027章 这位小友骨骼清奇
虽然南妄心里想得骚, 但他嘴上却说得非常好听:
“颜长老,您就别说气话了,二师兄犯了错, 您回去惩罚他就是了, 请辞长老可不行啊,这宗门里除了您还有谁能做得了法宗的长老?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宗门考虑, 为法宗里里外外的弟子考虑考虑啊!”
一通输出, 酣畅淋漓。
听得众人神色各异。
战沉明不禁想到半柱香前发生的事——楚松屏评价南妄心性不佳但巧舌如簧, 而他还为南妄抱不平, 现在想想……不愧是二师兄, 看人真准!
颜槐看向南妄:“这位小友。”
南妄恭敬道:“弟子在。”
颜槐道:“我观你骨骼清奇,又无师承,不如入我法宗, 随我一同求证大道。”
他这是在邀请南妄入法宗,到他座下, 做他的内门弟子。
放眼整个青云宗所有的长老, 要是能挑的话, 大概九成九的弟子会选颜槐做师父。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颜槐是全部的长老中,最宠爱弟子的那一个。
剑宗虽护短,但好歹有底线原则, 颜槐则完全没有底线, 突出一个把溺爱贯彻到底, 在他手下修仙,和在其他长老手下修仙, 体验那是完全不同的。
南妄以外的外门弟子要是知道颜槐相中了南妄这个要天赋没天赋、要才华没才华的废柴,恐怕一个个都得嫉妒到两眼喷火。
然而——
“颜长老您一把年纪了还干挖墙角的事儿呢,这是我们剑宗内定的小师弟,轮不到你们法宗!”
杜雪泠第一个不同意。
法宗有什么好的,哪有她们剑宗地大物博,人丁兴旺,口口相传?
南妄也回过神来,婉转地拒绝道:“长老好意,弟子谨记在心,但弟子心系剑宗,还望长老恕罪。”
颜槐点点头,说道:“并非你的过错,只是缘分未到,不可强求。”
“至于你……”颜槐的目光落到楚松屏身上,冷冷道:“立刻滚回揽星楼,把宗规抄一千遍,此后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一步都不能踏出揽星楼!”
楚松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语气状似沉重实则轻松地说道:“弟子领命。”
杜雪泠觉得颜长老的处置过于简单,皱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被战沉明一把拉住了。
从战沉明严肃的目光中,杜雪泠读出了“大师姐您别搞事了”的含义。
杜雪泠:“……”
可恶,一个个的都偏心楚松屏。
凭什么,就凭他年纪小,就凭他长得好?
“不,不许你们欺负师兄!”
一直躲在楚松屏身后的楚青涯突然开口。
说话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是那目光中大多是嘲讽。
唯有楚松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沉重且绵长,他看向的并非楚青涯,而是自己曾在那凡尘中经历的、全部的过往。
他的记忆依然不全,但他已经醒悟正确的做法当是如何。
楚家村养了他六年,而青云宗整整养了他十三年;楚家村因他异色双瞳,将他视作不详,关在地窖当畜生对待,而青云宗从妖兽群中将他救走,引他入道,教他术法与丹法,还给了他宗门二师兄的身份,十四年间未曾亏待过他半分。
即使楚青涯真的没死,他的救命之恩,也同样抵不了青云门之恩。
“青涯,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便来找你。”
楚松屏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澄澈的泉水。
楚青涯自是不肯:“师兄,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话音未落,杜雪泠手中的以理服人已经出鞘,剑尖虽未指向楚青涯,但光是那森森剑光,就已足够让心怀鬼胎的楚青涯吓破胆。
“去吧。”
楚松屏挡住杜雪泠的剑光,再次对楚青涯说道。
“好,好的师兄……那我就先走了……”
楚青涯不敢再留,哆哆嗦嗦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
杜雪泠没有做出拦人的动作,其他人同样没有。
明知他身份有异,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的离开提出异议。
哦,非要说的话,还是有的。
南妄在心中咆哮:
【啊啊啊怎么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啊!他回去以后会疯狂挑拨二师兄和宗门的关系的!】
【唉,傲娇小鬼永不过时,二师兄真的是宗门团宠啊,他要放人,大家都不敢拦!】
【二师兄啊,你可真是害惨了青云门啊!】
楚松屏:“……”
战沉明无奈叹气。
杜雪泠嘴角嘲讽的弧度一直都没落下去过,随着楚青涯的身影越走越远,反而扬得越来越高。
那些随着楚青涯一同到来的兔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完了,独独留下南妄手中的那一只抱着胡萝卜饼啃得正欢,忘记了离开。
颜槐站得离南妄比较近,见状便开口道:“这位小友,把仙兽放回去吧,它们有自己的职责,留在这儿,便是耽误正事了。”
“啊?哦……好。”
南妄虽然不舍,但还是听话地放开了兔兔。
兔兔落到地上,亲昵地蹭蹭南妄的裤腿,随后吃干净最后一口胡萝卜饼,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弟子堂。
……
楚青涯一路走下登龙阶,见四下无人,景色优美,不禁放松了心情,自言自语道:
“琉璃剑意的威力竟如此可怖……杜雪泠不除,我妖族将永无出头之日……”
“还好楚松屏是个蠢笨的,重恩重情,命途多舛,又是仙魔混血,哈哈哈,真是极好的堕魔苗子。”
“今日他已和宗门长老生了罅隙,来日更是可期,只要好好利用他,一定能叫青云宗元气大伤!”
走着走着,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阴沉沉的雾气如乌云压顶一般挡住所有的日光,眼前转瞬间便漆黑一片。
“不好,要下雨。”
楚青涯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伐。
只是刚跑了两步,脚下便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兔子。
兔子挨了踢也不逃跑,呆萌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楚青涯看。
猩红的双眼似是两盏灯笼一般,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红光。
“去,去……”
楚青涯发出驱赶的声音。
这只是赶走了,但往下走一步,又踢到了一只新的兔子。
楚青涯往下看去,看见一只又一只兔子,铺满了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登龙梯。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有的兔子都抬起头来看他,血色的瞳孔像是一丛又一丛篝火,跳动,闪烁,延绵不绝。
楚青涯有些懵了。
怎,怎么这么多兔子啊?
青云门中,兔子乃是镇宗仙兽,到处都是,所有人都对此见怪不怪。
偶尔会有爱心爆棚的弟子给小兔子们投喂一些果子或是丹药,但这些兔子们高傲得很,就算吃了东西,依然不怎么搭理人,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不再去逗弄兔子们了。
人管人,兔管兔,各自为营,互不干扰。
楚青涯在入宗之前就知道青云门盛产兔子,来了这段时间,也习惯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见到兔子的情况,于是楚青涯就和其他的弟子一样,养成了下意识忽视兔子的被动技能。
可是这一刻,他的被动技能失效了。
兔子的数量已经多到了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忽视的地步。
台阶上、山崖旁、草地边、屋檐下……乃至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上,到处都被成群结队的兔子占领了。
仿佛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入目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占据了楚青涯来时的路,也占据了楚青涯离开的路。
不让他回头,也不让他前行。
楚青涯咬着牙加快脚步,遇到拦路的兔子就一脚踹开,丝毫不顾对方仙兽的身份。
可是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踹开一只还会有下一只,再下一只,越来越多的兔子聚集在他面前,铺满一层后,又仿佛在玩叠兔兔的游戏似的,铺上了第二层。
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如同涨潮的海水,渐渐没过他的脚踝,拍打他的膝盖。
楚青涯摔倒了。
跌入兔潮中,瞬间就被吞没了身形。
仿佛被海浪卷走的一片孤舟。
生命的最后一刻,楚青涯终于意识到,他被骗了,所有外宗、外族全都被骗了。
修仙门派中,唯有青云宗对弟子的考核最为松散,哪怕是天赋不足以入道的弟子,也能在杂役处某个差使,混口饭吃。
等修为到了,杂役弟子更是能直接晋级到外门,在弟子堂内接触到不少内门弟子甚至是真传弟子,在此期间,青云门对弟子的身份没有任何考察的举动,也没有任何人担心弟子的来历是否干净,是否会做出对宗门不利之事。
这样宽松的收徒规矩,定然导致青云门内遍地是他教卧底,哪怕是魔教中人都能轻易地混入其中。
然而,青云门却从未爆出过卧底之祸。
不出事,并非因为幸运。
而是因为青云宗内有着一道,任何阵法、任何防护手段、任何考察机制都无法比拟的——雪白的铜墙铁壁。
……
几位弟子从登龙梯往上走时,眼前骤然扬起了大雾。
前路一点都看不清,此刻身处的位置也无人有头绪,无奈之下,他们只得走到一旁的凉亭中暂歇。
其中一名弟子抱怨道:“唉,怎么回事啊,这雾怎么这么大?”
另一名弟子说道:“没事,偶尔是会发生这种事,我遇到不止一次了,毕竟是在山里,天气奇怪点也正常,这雾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们等等就是了。”
“哟,你别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好像是散了不少。”
“能看清路就行,我们赶紧走吧。”
第028章 真是傲娇小鬼啊
弟子堂的闹剧结束后, 南妄又回归了朴素的外门生活。
在那之后,二师兄再也没有来给外门弟子上过课。
不过,虽然二师兄人不出现, 但是有关二师兄的传闻却一日都没停过, 沸沸扬扬地传遍宗门的每一个角落。
任何两个素未闻面的外门弟子迎面遇上了,都能随口聊两句二师兄的八卦。
——听说掌门仙尊秘密召见二师兄,当日, 青云大殿的灵气漩涡汇成八卦阵的模样, 萦绕宗门, 数日不散。
——听说法宗顶上的天雷整整劈了三天三夜, 劈得护宗大阵都碎成了渣, 天雷过后,祥云漫天,仙鹤齐飞, 万道霞光延绵千里,仿佛在庆祝天道宠儿的诞生。
——听说那八十一道天雷是二师兄在破境结丹, 之所以声势如此浩大, 是因为二师兄结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混沌金丹, 混沌金丹结成后,再无心魔困扰,修为精进更是一日千里,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赶超排名更靠前的真传弟子了。
——听说二师兄其实是不被大道承认的仙魔同体, 结丹之日本该九死一生, 但掌门仙尊怜其天资, 以密法相助,于是二师兄将灵气与魔气融合, 化归为一,结成混沌金丹,把九死一生的修仙路硬生生走成了大道坦途。
南妄吃瓜吃得开心极了。
原著中并没有二师兄结成混沌金丹的这一段,南妄合理怀疑原著剧情又被他蝴蝶掉了不少。
疯狂吃二师兄的瓜以外,南妄还在不遗余力地打听楚青涯的事。
南妄原本想的是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引起众人对楚青涯身份的怀疑,可是,当南妄和其他人提到楚青涯的时候,大家的态度都比较……暧昧。
三师兄说,楚青涯这个人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让他不要在意这些小事,专注修行,争取早日突破炼气;大师姐说青云宗没有叫楚青涯的人,现在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并同样让他好好修行。
此外,大师姐还特地交代他,要是在路上捡到什么奇怪的灵丹妙药,一定不要乱吃,找地方丢了就行。
对于这些谜语般的言论,南妄是左右摸不着头脑,不过,比起相信原著,他更相信师兄师姐们说的话,既然师兄师姐说青云宗没有楚青涯这个人,那他也就放心了。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南妄约上他外门的小伙伴们,快快乐乐地到他屋里论道。
论道氛围万分和谐。
“罗兄今天手气不错啊,这都连赢三把了。”
“过奖过奖,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而已。”
几轮牌局过后,三人喝茶小歇。
罗许佑道:“也不知道我们这些个外门弟子里,有没有能参加二师兄的及冠大典的……”
“啊?什么及冠?”南妄吓得手里的茶杯都掉到桌上了:“二师兄才刚及冠?”
“是啊,这不是月末办及冠大典呢吗,请柬数量有限,法宗丹宗都抢疯了。”
“我去……”
南妄震惊了。
感情二师兄还没他大啊。
原著里只提到楚松屏年纪轻轻就成就非凡,但也没明确说他到底多少岁。
突然间得知这么个劲爆的消息,南妄整个人都不好了。
怪不得二师兄做事说话那么嚣张呢,原来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啊。
二十岁的金丹修士啊,这也太牛逼了吧!
袁鹤叹道:“二师兄天赋过人,实在令人羡慕。”
“同样是弱冠之年,人家弱冠结丹,我差点被赶下山去……唉,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南妄叹息着叹息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二师兄还没及冠,那三师兄呢?他难道也没及冠?”
战沉明那身高九尺脸沧桑的模样,难不成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壮汉?
罗许佑道:“当然不是,三师兄应当是所有真传中年纪最大的,恐怕已超过百岁了。”
南妄感到非常不解:“那这真传弟子为何是这样的排名?三师兄排在二师兄后面,岂不是乱了辈分?”
袁鹤道:“真传弟子的排名不是按照年龄来的吧,或许二师兄天资卓越,先三师兄一步拜入掌门仙尊座呢下?”
罗许佑道:“那倒不是,二师兄入宗前我就已经在外门了,那时候大师兄、大师姐以及三师兄都已拜入掌门仙尊座下,二师兄反而是最后一个拜入掌门仙尊座下的真传弟子,五师妹虽年纪小、入宗晚,但拜师却是在二师兄之前。”
袁鹤啧啧称奇道:“我原本是散修,入宗不过几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我……我向来专注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没听过这些传闻。”
南妄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他入青云门的时间不算晚,甚至五师妹和二师兄都是在他来了以后才拜入掌门座下的,可是他之前一直都待在杂役弟子处,那里的消息无比闭塞,平日里就连内门弟子都见不到几个,根本无从得知真传弟子们的八卦。
由此可见,要想听宗门的八卦,入外门是最基本的门槛。
沉默片刻后,南妄说道:“真传弟子的排名方式也太古怪了,单独空着第二的位置,好像是在特地等楚师兄一般。”
罗许佑对此倒是不以为意:“掌门仙尊自有考量,我等搞不明白也是正常的。”
袁鹤道:“说到这个,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真传弟子排名第四的位置也空着?”
罗许佑道:“你们入宗太晚,不知道当年的事,四师兄不幸于秘境殒命,魂灯破碎,自那之后,四师兄的位置一直空缺着了。”
南妄道目光炯炯:“竟是如此!”
他看原著的时候就很奇怪为什么青云门没有排名第四的真传弟子,不止是他,其他读者也有和他一样的疑惑,但作者死活不说明理由,硬生生让读者自己猜。
读者们把各种可能都猜了个遍,最后就连“四”的谐音不吉利,作者为了避嫌所以不写的胡扯理由都想出来了,依然没能得到作者的认可。
这回南妄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颇有一种多年困惑一朝解惑的痛快。
要是他还能有幸穿回去,一定去评论区把真相公之于众!
罗许佑道:“听你们这么说,我觉得这二师兄的位置说不定还就是掌门仙尊特地给留着的,毕竟能结成混沌金丹的人,那可是千百年来都未曾一见的天道宠儿啊。”
袁鹤赞同道:“罗兄此言在理!在理!”
南妄面上也跟风似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认同罗许佑的话。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真传弟子的排名一定是有某种规律的,只是那规律既不是年龄,也不是拜入掌门仙尊座下的时间,而是某个……现在的他还无法得知的东西。
罗许佑又道:“听说二师兄结丹后性情收敛了不少,已有长者风范,说不定再过几日,他便不再是门派二师兄,而是法宗长老了。”
南妄道:“真的假的?”
他可是见识过二师兄有多傲娇的,他不相信二师兄那性子还能改。
罗许佑笃定道:“当然是真的,这回的及冠大典便是证明,有传闻说二师兄会在大典上起炉炼丹,广结善缘。”
袁鹤惋惜道:“可惜没能在二师兄来外门授课时混个眼熟,白白错过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南妄笑他:“还一飞冲天呢,二师兄结丹和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成你是二师兄身边的鸡犬?他一人得道,你鸡犬升天?”
袁鹤讪笑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二师兄压根不认识我,怎么也惠不及我……倒是南兄,你被二师兄留过堂,就没能给二师兄留下些深刻的印象吗?”
南妄哈哈大笑:“什么深刻的印象?每次他上课我都睡觉的深刻印象吗?”
另两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三人正笑得开怀呢,屋外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南妄一边起身一边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我门口挂着‘论道中,勿扰’的牌子吗,而且不敲门就进来是几个意……”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他往外走的时间里,那人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门,走到了屋内。
目光也落到了屋子正中央的牌桌上。
“哟,你们可真是论得一番好‘道’啊。”
来人一张嘴便是嘲讽满满的话语,异色双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样嚣张的态度,这样阴阳怪气的调调,换成别人,南妄早骂回去了。
然而,面对着眼前的人,南妄不仅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甚至还得卑躬屈膝地赔笑:
“二,二师兄,您……也来论道啊?”
“我去!”
“我去!”
另两人手忙脚乱地从榻上翻下来,哆哆嗦嗦地作辑道:
“拜见二师兄!”
“拜见二师兄!”
天啦噜,来人竟是这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青云门二师兄,楚松屏本尊!
南妄看看屋里乱乱糟糟的牌桌,又看看白衣紫领、清风霁月、浑身像是有光环笼罩的二师兄,苦笑道:“不知二师兄要来,有失远迎,二师兄莅临,真是使我这陋室蓬荜生辉……”
“免了,我们所有真传弟子加起来,都不如你能说会道。”
楚松屏摆摆手,明褒暗贬道。
南妄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声“不敢,不敢”。
“能言会道,但心性不佳。”楚松屏仰起头颅,高傲道:“当日我说过的话,今日我再说一次,就以你的心性,就算让你侥幸炼气,日后的修行也照样举步维艰!”
南妄:”……”
是谁说二师兄结丹后性情收敛不少的?
这也叫收敛吗?
明明就是更嚣张了!更讨打了!
南妄在心中吐槽吐得欢快,而另外两人却快要被眼前的画面吓晕过去了。
说好的大家都不认识二师兄呢,怎么南妄能在这种关头被二师兄找上门?
这是什么路数?
第029章 及冠大典你敢不来
南妄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 但是,在和楚松屏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忘词了。
被人硬生生吓到忘词是什么感受, 南妄算是知道了。
本来的二师兄就已经非常吓人了, 而现在的二师兄……几乎已经到了看谁谁腿软的地步。
非要说的话,二师兄都结成千年一见的混沌金丹了,发生一些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大师姐那日器宗悟道后比之前更加热衷于八卦一样, 对于二师兄结丹后会发生一些变化这件事, 南妄的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只是,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二师兄结丹后的变化依然让南妄感到匪夷所思。
他不是那种简单的气质上的改变, 而是就连相貌都和曾经不一样了。
南妄在心中疯狂吐槽:
【二师兄那眼睛之前不是一红一灰吗,现在怎么变成一红一蓝了?】
【怎么结个丹还能把眼睛给结变色啊?】
【本来一红一灰就已经看上去很不好惹了,现在这一红一蓝的, 警灯似的,也太吓人了吧】
【还好我平时不做什么亏心事, 一身正气, 不怕鬼敲门!】
楚松屏:“……”
拿回所有的记忆并顺利结丹后, 他的血脉再也无法压制,那只原本无法看见东西的眼睛,自然也恢复了本来的色彩。
他现在的模样,让人一看就知他身上有魔族血统,而在名门正派, 魔族血统是令人不齿的东西, 哪怕他身上还有一半仙人血统也一样。
人人垂涎他的才能, 却又对他的身世感到不齿。
颜槐苦口婆心地让他遮一遮,他偏不, 他就是要迎着无数鄙夷与羡慕的目光,走自己的大道坦途!
直到这一刻……被南妄说他的眼睛看着像警灯……
虽然不知道警灯是何物,但是他就是发自内心地感受了丢脸……
仔细想想,颜槐说的也不错,遮一遮也,也不是不行。
虽然南妄心中想的内容无比不敬,但他开口时,说出的话却无比好听:
“我资质平平,自然是给二师兄提鞋都不配,青云宗有二师兄这般的人物,实乃宗门大幸!”
说话好听这一点,是南妄上辈子就养成的好习惯,讨个巧,卖个萌,就能换来点意想不到的好处,何乐不为呢?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好习惯”在二师兄面前,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这一通恭维下来,二师兄不仅没有如南妄预想中的那样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反而涨红了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牙齿磨得咯咯响,目光无比凶狠,仿佛要从南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南妄赶紧低下头,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活了两世,南妄一直笃信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撑不住笑容的状况。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他再笑一会儿,二师兄可能真的要揍他了。
【二师兄可真是难伺候啊,连说好话都行不通。】
【天才的脑回路果然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会真的要揍我吧……】
楚松屏瞪了南妄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十日后,我将在法宗举办及冠大典,相信你们早就打听到此事了!”
南妄赶紧回道:“是是是,二师兄说的是!”
事实上,他只知道楚松屏要办及冠大典,但是具体在哪里办,什么时候办,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的。
既没有打听的渠道,也没有打听的必要,反正他也去不了。
不过南妄品出了楚松屏话里话外的炫耀,当然不能扫他的兴,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这可是二师兄啊,能怎么办呢,捧着呗……
换位思考一下,南妄觉得要是自己处于二师兄这样的位置,绝对不会去和一个进外门都要走后门的废柴炫耀自己结丹的事。
这就有点像在乞丐炫耀自己是世界首富一样……哪来的这种闲得慌的首富啊?
虽然楚松屏这话是对着南妄说的,但另外两人也算是顺带被楚松屏被点名了。
罗许佑与袁鹤纷纷点头如捣蒜道:
“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二师兄旷世之姿,我等望尘莫及!若是能有幸参加二师兄的及冠大典便再好不过了!”
楚松屏满意极了,认可地点了点头。
显然,比起南妄“心口不一”的恭维话,罗许佑和袁鹤的吹捧才是正确的操作。
南妄一边在心中腹诽“骚不过,骚不过”,一边用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小伙伴们一眼。
小伙伴们回以“我不说话,你自己品”的目光。
楚松屏高傲道:“来参加大典的修士,最低的修为都是炼气期,其中不乏其他仙门的天纵之人……按理说,你们这样的境界,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我的及冠大典。”
罗许佑羞愧道:“二师兄教训得是!师弟修为低下,真是给宗门丢人了!”
袁鹤同样羞愧万分:“师弟日后一定发奋修炼,争取早日突破炼气!”
南妄清清嗓子,再次出击:“二师兄这般人物,结交的自然也是人中龙凤,我们这般修为,怎配来您的及冠大典丢人现眼呢?十日后正好遇上凡间赶大集,我一早便会下山赶集,一整日都不在宗门内,绝不会坏了二师兄的好事!”
楚松屏正准备从储物袋中掏出凝气丹的手一顿。
“什么赶集!赶集哪有及冠大典重要!我的及冠大典你敢不来!?”
南妄:“?”
等一下?
他不能去赶集了?
不对,楚松屏难不成是在邀请他参加及冠大典?
另两人见鬼似地看向楚松屏,然而楚松屏的注意力完全在南妄身上,半点都没有分给他们的余地。
南妄结结巴巴道:“我,我自然非常想去,想去二师兄的大典的,但,但我这不是修为不够嘛,去了也是丢宗门的脸,丢二师兄您的脸……”
“修为不够你就努力修炼!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喝玩乐!修为难道还会自己涨吗?”
“是,是是,是我心性不佳,天资拙劣……”
“你知道自己不行,不知道来求我吗?”
“……啊?”
楚松屏把一瓶凝气丹砸到南妄脸上,破防般说道: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你上次请大家吃什劳子火锅,也没有叫上我!”
南妄:“……”
南妄:“?”
另外两人:“!!!”
……
楚松屏走了。
大发雷霆又说了一通南妄听不懂的话后,拂袖而去。
一如当年在弟子堂上课上到一半走人的风姿。
徒留南妄拿着一瓶不知名丹药,不知所措。
“不是,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南妄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突然发现那瓶丹药上的瓶身上,居然还绑着一只鸟。
是的,一只鸟。
一只,信鸟。
南妄拥有的信鸟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尽管南妄至今还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信鸟,但是南妄对信鸟的认知,已经到了一个云玩家中的最高境界。
所以,哪怕手上这只信鸟和其他所有的信鸟比起来,差别非常大,南妄自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一只信鸟。
在见到这只信鸟之前,南妄从没关注过信鸟的大小问题,他默认所有的信鸟都差不多大。
三师兄战沉明的信鸟倒是比其他信鸟大一些也沉一些,但是大得也不多,沉得也不多。
这只信鸟就不同了,瘦瘦小小的一只,堪堪能占据一个掌心的位置,翅膀瘦弱,鸟喙短且细,仿佛没满月就出来打工的幼鸟似的。
南妄从指尖喂了一点点灵气过去,信鸟得了灵气,睁开一双水灵灵的异色眼眸,弱弱地拍了拍翅膀。
好,现在可以肯定了。
这玩意一定就是二师兄的信鸟。
罗许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南妄后背上:
“南妄你也太过分了,亏我们把你当兄弟!”
“就是就是,你和二师兄关系这么好,怎么还一直瞒着我们?”
袁鹤也附和道。
南妄大喊冤枉:“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和二师兄关系好的,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罗许佑道:“你还不承认呢,你看看手上的是什么!”
南妄:“是什么?”
罗许佑大怒:“二师兄给你的丹药,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南妄两手一摊:“这瓶子上也没写点啥,我上哪儿知道这是什么啊?来来来你告诉我,这是个什么丹?”
罗许佑呆住了:“这……这难道不是凝气丹吗?”
南妄绝望道:“我不知道啊。”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丹药这个东西无疑是修真界最复杂的产物,长得都是圆滚滚的,颜色都是灰扑扑的,每一颗差别都很小,但是作用和效果却都天差地别。
对于平时很少接触丹药的修士而言,辨认一颗丹药并非易事。
袁鹤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听二师兄的意思,这应该就是凝气丹吧,二师兄是想让你用凝气丹突破炼气,然后去参加他的及冠大典?”
罗许佑刚刚消下去一些的怒气值又回来了:“南妄你太不够兄弟了!和二师兄有这等关系也不早说?”
那可是二师兄啊!
全门派上上下下、就连其他仙门都垂涎欲滴的青云门二师兄楚松屏啊!
谁能想到,南妄这么个小小的外门弟子,竟然会在私底下和二师兄有那么深厚的交情?
南妄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和二师兄有什么交情,突然,他灵光一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不是凝气丹?二师兄也没有邀请我参加及冠大典的意思?”
罗许佑:“?”
袁鹤:“?”
南妄缓缓分析道:
“你们也看到了,二师兄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我气走了,这说明二师兄根本不喜欢我,以二师兄的性格,他怎么可能邀请一个不喜欢的人去参加他的及冠大典呢?况且,二师兄没给我留请柬!没有请柬,我就算到了炼气修为,也没法参加大典啊!”
罗许佑犹犹豫豫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是,可是如果二师兄不是来邀请你参加及冠大典的,那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丹药又是什么……”
南妄语气沉重地说道:“可能二师兄觉得我这样的天赋继续修炼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所以送我一瓶毒药,让我自毁修为,早日离开青云门?”
罗许佑:“……”
袁鹤:“……”
第030章 声名远播的南妄
罗许佑和袁鹤对视一眼, 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震惊与同情。
袁鹤率先开口道:“南兄,修仙之路艰难险阻都是正常的,二师兄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罗许佑愤愤不平道:“二师兄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哪能理解我们的境遇呢?”
南妄:“唉……”
一声凄凉的叹息, 听得另两人心中颇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袁鹤悲愤道:“二师兄实在是太过分了!真传弟子又如何,真传弟子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啊!走,南兄, 我陪你去找外门长老告状!”
见小伙伴激动, 罗许佑反倒是冷静下来了:“告状肯定不行, 别的真传也就罢了, 那可是二师兄啊, 外门长老也想抱二师兄大腿,他们还愁找不到门路呢!”
他们这一撞上去,反倒是给了外门长老们接近二师兄的机会, 得不偿失啊!
袁鹤也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闻言便熄了告状的念头, 只是心中依旧不甘:“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唉, 这……”
罗许佑想不到任何办法, 只能一个劲叹气。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生气了,没必要。”
南妄的心态调整得很快,他随手把丹药收了起来,反过来安慰两位同僚道:
“我不在乎二师兄说什么, 也不会吃他的毒药, 他修他的无上大道, 我走我的林间小路,我们谁也碍不着谁嘛!”
……
外门没有秘密。
不出三日, 二师兄建议某废柴外门弟子自毁修为的传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盘龙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南妄也就这么莫名奇怪地成了“众矢之的”。
虽然并非是坏的意义上的众矢之的,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现在的南妄随便在路上遇到个外门弟子,对方都会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光是外门弟子也就算了,可是这一回,就连外门长老也关注上了南妄。
外门长老们原本都是天赋一般、修为长久没有进展、又不想回归凡间的内门弟子,等到了年纪,无法在修为上更进一步时,便在外门谋个长老的身份,继续留在青云门发光发热。
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门长老不同,外门长老就和杂役弟子处的管事差不多,除了负责管理外门之中的大小事宜之外,也需要关心外门弟子们的修行和生活。
然而,外门有那么多弟子,一个个关心过来,长老们也没那么多时间和心力,所以,唯有对那些名声大噪或是不慎出了大事的弟子,长老们才会去关心一二。
这一回,南妄便感受到了了来自外门长老们的“关心”。
当南妄第三次被平时从没说过话的外门长老叫去“谈心”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这外门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南妄气呼呼地带着安诺回到了杂役弟子处。
杂役处还和以前一样,朴素又破旧,看着就和凡间没什么差别。
南妄骑着仙鹤刚一落地,就被杂役弟子们重重包围。
“南妄师兄回来了!”
“师兄!师兄!”
“祝师兄日进千里,早日飞升!”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万分却又渐渐染上陌生的脸,南妄心中感慨万千。
他至今没有多少自己已经成了外门弟子、甚至是外门弟子中最接近山脉顶端的那一批人的实感。
他总觉得自己依然属于杂役弟子处,依然站在悬崖边,只要随便吹来一阵微风,就能把他打回原形。
只是,即使被打回原形,他和眼前这些人也是不同的。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甚至还是其中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同样是这些人,这些曾用最尖酸刻薄的话语嘲讽他的人,如今却一个个仰着羡慕渴望的眼睛,期盼他从手心里漏下些好处来,仿佛已经彻底忘记了他们曾经对他做过的事。
南妄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没有选择与他们同流合污,现在得了势,更不会做那仗势欺人的事。
但是,要说南妄对杂役弟子处有什么感情,或者说杂役弟子处对南妄有什么恩情……那也确实是没有的。
“南妄师兄,今儿又来看咱们啊?”
说说的人南妄熟悉得很,正是曾经一直刁难他的杂役管事。
尖细的嗓音依然那样难听,但在那卑谦模样的中和下,倒也显得可爱了些。
“我去田里一趟,帮我看着点仙鹤。”
南妄随手将仙鹤的拴绳递给一旁候着的杂役管事,随后又掏出一把灵石,给周围的弟子们分了。
外门弟子回到杂役处,都会像他这样给大家分一些灵石,这也算是杂役处秘而不宣的潜规则了。
南妄每次回来,也都会按照规矩给众人分些灵石,多的他也不给,就按照其他人给的份额来。
不过南妄回杂役处的次数远比普通的外门弟子要多,累计起来,给出去的灵石也不少。
好在现在的南妄手头上非常宽裕,就连上品灵石都花不完,按月领的下品灵石月俸对他而言就像零钱似的,没用还占地方,多送出去一点,就能给他的储物袋多腾一点空间来放别的东西。
随着南妄渐渐走远,杂役管事脸上谄媚的笑容也满满消失不见。
“师兄,你说这南妄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一天到晚往杂役处跑,手头还这么宽裕。”
一旁的狗腿子说道。
刚才拿灵石的时候,就数他笑得最欢。
现在南妄走远了,也就属他倒戈得最快,简直是把墙头草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谁知道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杂役管事冷笑一声,嘲讽道:“心术不正之人,早晚阴沟里翻船,瞧瞧,这不就来了,前几日,外门离有传闻说南妄被二师兄厌弃,还被赐了毁去修为的毒药,呵呵,我看他这好日子,是到头咯……”
……
田间飘荡着青涩的草木香,混杂着淡淡的土壤气息,天空一如既往的空旷澄澈,微风拂过,吹散浓浓白雾,也吹散南妄心头盘桓数日的焦躁。
安诺在南妄肩头现了身,白雾是它的养料,在雾气浓郁的地方,他总是更加精神抖擞一些。
“叽叽叽。”
你的碑还在那儿呢。
“好好说话,什么叫我的碑。”南妄戳戳安诺的小脑袋:“那是我养的灵兽的碑。”
“叽叽叽。”
那是你肚子里的鸡的碑。
“……”
南妄不禁失笑。
“师兄,师兄!”
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南妄回头一看,确实是一张熟人的脸。
“三虎!好久不见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钱三虎气喘吁吁地南妄面前站定,憨笑着说道:“我知道师兄重情重义,每次回来都会来这儿祭奠灵兽!”
南妄:“……”
就离谱。
谁会去祭奠两只鸡啊。
他每次都来这里的理由,单纯是因为这块地方种着他的蔬菜。
至于这块碑——
南妄看向那大地中竖着的那一块石碑,无奈地笑了笑。
勉强可以当椅子坐坐,这样吃吃喝喝的时候就不会蹭到一身土。
“对了,师兄……我也要进外门了。”
钱三虎摸着后脑勺,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去!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南妄感同身受地高兴了起来: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居然这么深藏不露,这才多久啊,就到炼体五层啦?”
“还得多亏师兄相助……”
“我助你什么,我能助你什么?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
南妄拍拍钱三虎的后背,乐呵呵地说道:
“我们很快就要成师兄弟了,好好好,你到了外门尽管来找我,师兄带你打牌……咳咳,论道,带你论道!”
“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钱三虎连连道谢,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师兄!我来啦!”
突然一阵狂风落地,灵枝御剑而来,稳稳地停在南妄面前。
“这位是?”灵枝注意到了南妄身边的人:“还挺眼熟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五、五师姐……小人钱,钱三虎……”
见到灵枝的瞬间,钱三虎顿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南妄笑着说道:“别紧张,五师妹很好说话的,五师妹,这是我在杂役处的同僚,钱三虎,过两天就要进外门了。”
灵枝盯着钱三虎看了一会儿,用鼻腔发出一声咕哝:“哦,那就提前恭喜钱师兄啦。”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
钱三虎冷汗都下来了。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曾经加入过朱师兄的小团队。
但是那真的不能怪他啊,朱师兄作威作福惯了,知道他和南妄一起去大殿当值,非要来问他和南妄有关的事。
朱师兄杀南妄灵兽的时候他远远地逃开了,但是在那之后,他还是被朱师兄逮到,被迫和他们一起嘲笑南妄。
也正是在那时,他们一行人遇上了五师妹……不不不,五师姐。
直至今日,看见灵枝的瞬间,他依然会想起曾经挨的那顿毒打……
好在他现在学聪明了,不管其他人怎么传南妄就要倒大霉了,他依然对南妄坚定不移,相信南妄一定会逢凶化吉,一飞冲天!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他这样的小人物,也说不定能跟着沾沾光呢……
钱三虎见不得人的心思刚刚在心头滚了一圈,就对上了灵枝含笑的目光。
只是那笑并非是善意的打量,而是一种……嘲笑。
看穿一切的人凝聚在眼底的笑意,唯有局中人才能领会到的森冷锋芒。
一无所知的南妄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大锅,高高兴兴地驾到火上,招呼两人道:“我这猪蹄之前炖了好久,现在重新回锅浓油赤酱一烧,那滋味,谁吃谁知道!”
“不不不,不必了……我还有事,还有事,这就走了,这就走了……”
钱三虎忙不迭地拒绝,对上南妄诧异的目光后,又被迫硬着头皮解释道:
“是是,是这样的,我马上要去外门了,得收拾收拾,和师兄弟们道个别……”
“行行行,正事要紧,你赶紧去忙吧。”
南妄毫不起疑,只是略带惋惜地说道:
“可惜你没这口福喽,香喷喷的红烧大猪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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