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弗雷德和乔治奔向自由的故事被复述了一遍又一遍,它很快就会成为霍格沃茨一大经典传奇。一星期后,就连那些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同学,也隐约相信他们真的看见了孪生兄弟骑着扫帚飞向乌姆里奇,朝她投掷了粪弹,然后才飞出门去的。学校里开始流行模仿他们说话的风气,经常能听见有同学说:“说实在的,有朝一日我真想跳上扫帚,离开这个鬼地方,”或“再上一堂这样的课,我就去做韦斯莱了。”
弗雷德和乔治确保不让任何人很快忘记他们。淤积在塔楼东侧六楼走廊上的那些沼泽无法清除,乌姆里奇和费尔奇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最后,那片地方被用绳子隔开,由费尔奇划着平底船运送学生。很显然,麦格或者弗立维教授这样的老师一瞬间就能把沼泽清理干净,但他们的态度就像对待烟火一样,似乎更愿意旁观乌姆里奇的狼狈样儿。
在他们俩的感召之下,许多同学都在竞争新近空缺的捣蛋大王的位置。不知是谁把一个毛鼻子的嗅嗅塞进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嗅嗅到处寻找亮晶晶的东西,很快就把屋子翻得乱七八糟。乌姆里奇一进门,嗅嗅就扑了过去,把她粗短手指上那些戒指咬下来。粪弹和臭弹在走廊上频频爆炸,学生们开始流行先给自己念一个泡头咒再出门。
还有那些频频发生在调查行动组成员身上的怪事和乌姆里奇一上课就有一大批学生高烧、呕吐、昏迷、喷涌鼻血的情况,即便乌姆里奇连着关了四个班的禁闭,仍然没弄清他们的秘密,只好作罢,允许那些同学成群结队离开她的教室。
皮皮鬼似乎牢牢记住了弗雷德的嘱托,它常常呱呱狂笑着在学校里飞来飞去,掀翻课桌、蹿出黑板,把洛丽丝夫人关进铠甲里,惹得费尔奇气得发疯。它还打碎灯具、熄灭蜡烛,在学生脑袋上抛接火把,吓得他们失声尖叫。皮皮鬼消停下来休息时,就花几个小时在乌姆里奇身后飘荡,每当她开口说话就大声呸她。
被弗雷德和乔治塞进消失柜的蒙太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他被在一个马桶找到,神志恍惚。一个星期二的早晨,他的父母大步流星、火冒三丈地走在城堡前的车道上。
在这一系列或滑稽、或有趣的恶作剧中,唯一心情压抑的或许就是韦斯莱兄弟的赞助人罗塞塔了。弗雷德和乔治寄信给她,里面画着大笑脸和一个眨眼的笑脸,她一看到内容,就把信纸摔在桌子上。
“他们有店面可去也有你的一份力,”丽莎说,“别这么生气。”
“我希望他们可以做自己擅长和感兴趣的事,不是指望他们从学校里飞出去辍学!”
“这招儿可真激进。”苏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你劝过他们了……”
罗塞塔在烟火事件之后确实付出不少心力。她倒不是在乎韦斯莱双胞胎的成绩,只是学校的环境确实更稳定,对角巷的店面不需要急急忙忙入驻。然而,他们一面答应着多加考虑,一面朝乌姆里奇发起挑战,飞出了学校。
“离考试只有一个月了。”丽莎唉声叹气地说,“无论他们为什么这样做,我都顾不上了。”
“魁地奇也顾不上了?”苏笑道,“最后一场,对格兰芬多。天哪……他们未必会赢,是不是?”
“可能脑袋里长毛有利于骑扫帚啊,”罗塞塔说,“这样他们就有很多毛发用来抓住鬼飞球了。”
“我猜你知道弗雷德和乔治为什么飞走,”丽莎说,“而且和哈利他们有关系……不用回答我。”
罗塞塔冷冷地笑了一声。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魁地奇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格兰芬多对拉文克劳。兴奋的人群中并没有罗塞塔的身影。哈利和赫敏左顾右盼,眺望拉文克劳的观众席,怎么也找不见她。
“她不喜欢魁地奇,”哈利抱有一丝希望地说,“所以她没来。”
“希望是吧,”赫敏把头发从嘴角边顺到耳后,“唉,我可没有这么乐观。”
他们已经一个星期没和拉文克劳说过话了。哈利有些惊恐地发现除了赫敏,没有人能和她说上话。金妮和纳威有一次奇怪地表示在走廊上罗塞塔就像“过滤了我们,好像我们变成透明的了”,但哈利几天后撞见他们又正常地打招呼。反倒是他和罗恩,似乎真的被她屏蔽在外,当成了透明人。哈利从来没将他闯进乌姆里奇办公室的事告诉她,罗恩、金妮和赫敏发誓没有提及,但不知怎么,罗塞塔好像知道了弗雷德和乔治那天为什么搞出大阵仗,而且知道了他用壁炉联系西里斯的事儿。
他不能说弗雷德和乔治原本就有离开的打算,因为赫敏在他奇怪被当作透明人时指出罗塞塔曾经劝说韦斯莱双胞胎完成学业。说真的,他没想到是罗塞塔劝说他们,他以为只有赫敏看重这一点。不过,如果他不需要人转移乌姆里奇的注意,弗雷德和乔治或许真的不会那样做。哈利有一点愧疚,有一点刺激,还有一点抱怨。因为说到底,这不完全是他的错……虽然他也并不无辜。
“哈利,”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哈利耳边响起,“赫敏……”
哈利回过头,看见海格胡子拉碴的大脸庞从两个座位间探了出来。他把身子弯得很低,似乎特别担心被人看见,其实他仍然比别人高出至少四英尺。
“听着,”他小声说,“你们能跟我来一趟吗?就现在?趁别人都在看比赛?”
哈利想看完比赛,但海格很坚持。他的鼻子微微有些流血,两个炎拳都黑了,完全是一副落魄相。
“行,”哈利赶紧说,“我们当然可以去。”
他和赫敏顺着那排座位往外挤,走到楼梯口时,海格说:“太感谢你们了,真的。”他们朝下面的草坪走去,海格一直紧张地东张西望,“但愿她没有注意到我们走了。”
“你是说乌姆里奇?”哈利说,“不会的,她的调查行动组都跟她坐在一起呢,你没看见吗?她肯定以为比赛中会出乱子。”
他们费力地从看台走到海格的小屋跟前,赫敏习惯性地左拐,朝屋门走去。可是海格直接走了过去,走进禁林最外围的树阴,拿起靠在树上的一把弩箭。他发现他们没有跟过来,就转回身。
“我们进这里面。”他说,把乱蓬蓬的脑袋朝后面摆了一下。
“进禁林?”赫敏迷惑地问。
“是啊,”海格说,“来吧,快点,罗塞塔,你还在吗?”
“这儿。”从他取弩箭的地方传来一道女声。阴影里有东西动了动。海格大步走进昏暗的树影中,胳膊上挎着弩。哈利和赫敏奔跑着追上了他。
“海格,你为什么拿着武器?”哈利问。
“以防万一吧。”海格说着,耸了耸宽阔的肩膀。
“你给我们看夜骐的那天并没有带着弩啊。”赫敏小心翼翼地说。
“我们要走多深,不会遇到马人吧?”罗塞塔接着问。
“最好别,”海格东张西望地小声说,“其他马人对我特别生气,他们以前都——是啊,也不能说他们友好——但我们相处得还不错。从来不打扰我,每当我想跟他们谈谈的时候,他们总会出现。现在不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费伦泽说,他们生气是因为他去为邓布利多工作。”哈利说,他只顾着盯着海格的身影,不小心被一块突出的树根绊了一下。
“是啊,”海格语气沉重地说,“唉,说生气远远不够,简直是大怒。要不是我进去干预,他们恐怕会把费伦泽踢死——”
“他们居然攻击他?”赫敏用震惊的口吻说。
“可不是吗,”海格粗声说,费力地穿过几根低垂的树枝,“一半的马人都扑在他身上。”
“你阻止了?”哈利又惊讶又佩服地说,“你一个人?”
“那还用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弄死吧,是不是?”海格说,“幸亏我路过那里……我还以为费伦泽会记得那一幕呢,没想到他竟给我发了一些愚蠢的警告!”他出人意料地动了怒气。
费伦泽是一个性情温和,一看就很聪明的马人……罗塞塔很担心海格要带他们去哪儿,去看什么。
“海格,”她问,“我们应该……大概……可能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的,罗塞塔。跟紧我,”他扭头说道,“快走……现在我们需要聚在一起。”
他们已经偏离了禁林小路,越走越深,茂密的树林遮蔽了光线,让四周如黄昏一般黑暗。密林一片寂静,每一点声音都令人心惊。
“海格,我们可不可以把魔杖点亮?”赫敏轻声说。
“呃……好吧,”海格压低声音回答,“实际上——”
他突然停住脚步,打量着周围。赫敏撞到他身上,踉跄后退。罗塞塔一把捞住她,在她跌倒之前扶正了她。
“也许我们最好停一停,让我……把情况跟你们说说,”海格说,“然后再去那儿。”
“好啊!”赫敏说,和哈利低声念了一句“荧光闪烁!”魔杖尖就亮了起来。海格的脸在黑暗中浮动,被摇曳的光柱照着,显得紧张而忧伤。
“好了,”海格说,“嗯……知道吗……事情是这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唉,我现在随时都可能被解雇。”海格说。
“可是你已经呆了这么长时间——”赫敏小心翼翼地说,“你怎么又会想到——”
“乌姆里奇认为是我把那个嗅嗅放进她办公室的。”
“你没有!而且她不能,就算她有书面上的权力也不代表她可以随意使用。”罗塞塔说。
“只要跟神奇动物有关的事,她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海格气愤地说,“你们知道,自打我回来以后,她就一直在找机会把我赶走。当然啦,我不想走,但如果不是为了……唉……为了我将要给你们解释的特殊情况,我会立刻就走,不等她有机会当着全校师生解雇我,就像她对特里劳尼那样。”
哈利和赫敏都出声表示反对。罗塞塔问:“什么特殊情况,海格?你不能一副托付给我们的样子呀。”
“我离开了这里,可以为凤凰社出力。而且你们会有格拉普兰给你们上课,你们会——你们会顺利通过考试的……”
他声音颤抖,说不下去了。
“别为我担心。”看到赫敏伸手来拍他的胳膊,他赶紧说道。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那块圆点花纹的大手帕擦了擦眼睛。“知道吗,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根本不会把这事告诉你们。明白吗,如果我走了……唉,我必须……必须告诉某个人……因为我——我需要你们帮助我。还有罗恩,如果他愿意的话。”
“可是邓布利多还在,海格,何必这么紧张啊。”罗塞塔不解地说,“我们愿意帮你,邓布利多也会愿意的。”
海格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无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罗塞塔被拍得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我就知道你们会同意的,”海格用手帕捂着脸说,“唉……邓布利多教授是个好人,我不该……他已经够烦心了……我不会……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来吧……往里面再走一些……留神,有荨麻……”
他们又默默地走了十五分钟。海格突然举起右臂,示意他们停下。
“慢慢地,”他轻声说,“静悄悄地……”
他们蹑手蹑脚地凑上前,前面是一个几乎跟海格一般高的光滑的大土堆。土堆周围的树都被连根拔掉了,因此土堆是在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四周围着许多大树干和大树枝,构成了某种栅栏和屏障。
“睡着了。”海格压低声音说。
果然,他们听见一种模糊的、有节奏的隆隆声,像是一副十分庞大的肺在呼吸。罗塞塔愣愣地望着土堆。赫敏盯着土堆,嘴巴微微张着,看上去完全吓呆了。哈利侧眼望着她们,感到一阵不祥的迷惑。
“海格,”赫敏说,声音在鼾声中勉强能够听见,“这是谁?”
罗塞塔轻轻感叹道:“天哪……”
“海格,你对我们说过——”赫敏说,魔杖在手中颤抖,“你对我们说过,他们谁都不愿意来!”
哈利惊恐地抽了一口冷气,他突然明白过来,回头再去看那个土堆。土堆很大,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缓缓地上下起伏。那根本不是什么土堆,而是弯曲的后背,那显然是——
“唉——是啊,他不想来,但我必须把他带来,赫敏,必须!”海格焦急地说。
“可是为什么呢?”赫敏问,听声音好像快要哭了,“为什么——干吗——哦,海格!”
“我知道只要我把他带回来,”海格说,似乎也快要流泪了,“再——再教他一些规矩——我就能把他带出去,让大家看到他是没有危险的!”
“没有危险!”赫敏尖声道,罗塞塔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指着面前很响地咕哝着的庞然大物,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他一直在伤害你,对吗?所以你才遍体鳞伤!”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海格热切地说,“他已经好多了,不再那么爱打架了——”
“所以他为什么非来不可,海格?”罗塞塔抢在赫敏心烦意乱地继续追问之前说,“他不是不想来吗?”
“他们都欺负他,”海格说,“就因为他个子太小!”
“太小?”赫敏说,“太小?”
罗塞塔忍不住从嗓子里冒出一点儿声音,她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了。按照书本知识,海格带来的巨人和海格都不是巨人中的大个子,恐怕还不到平均身高。但在人类面前,他们一个顶仨。
“赫敏,我不能撇下他,”海格说,泪水顺着伤痕累累的脸流进了胡子里,“明白吗——他是我弟弟!”
赫敏张大嘴巴瞪着他。
“海格,你说的‘弟弟’,”哈利语速很慢地说,“难道是指——?”
“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弟弟。”海格纠正道,“我后来发现,我妈妈离开我爸后,又跟了另一个巨人,后来就有了格洛普——”
“格洛普?”哈利说。
罗塞塔望着仍在梦中的巨人。按照海格的说法,他是个小巨人。他们看着他起伏的脊背,看不出他具体多高多大。格洛普显然不像海格那么友善,看他周围的空地上像栅栏一样的树干,还有绑在他身上的几棵小树那么粗的绳子,就知道格洛普完全是巨人,虽然“个子小”。
“……而他作为一个巨人就显得有点矮小——只有十六英尺高——”
“哦,是啊,是够小的!”赫敏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嘲讽说,“简直就是个小不点儿!”
“他被那些人驱来赶去——我怎么也不能撇下他不管——”
“真善良,海格。”罗塞塔说,“但马克西姆女士和你意见不同吧?”
“她——唉,她看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海格说,一边绞着两只大手,“可是——可是我必须承认,过了一阵子,她就对他厌烦了……回家的路上我们就分了道……但她答应不告诉任何人……”
“所以你们用了这么久?”她接着问,“他总是不想跟你走?”
“是啊,只能夜里赶路,走荒郊野外。”海格说,“他愿意的时候倒是走得挺快的,可就是老想回去。”
“哦,海格,你干嘛不让他回去呢!”赫敏说着,扑通一声坐在一棵连根拔起的树上,用双手捂住了脸,“一个根本不肯来的凶猛的巨人,你准备拿他怎么办呢?”
不知怎么,罗塞塔看她那副濒临——可能已经崩溃的样子,就十分想笑。
“要我说——‘凶猛’——这个词有点过了,”海格说,仍然痛苦地绞着双手,“我承认,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冲我来那么几下,但他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好多了,适应得不错。”
“哦,我看出来了。”罗塞塔说,“他被绳子捆着呢。”
“嗯……是啊……”海格说,显得有些不安,“是这样——就像我说的——他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
“那么,你想要我们做什么呢?”赫敏忧心忡忡地问。
“照看他,”海格声音嘶哑地说,“在我走了之后。”
哈利和赫敏苦恼地交换了一下目光。他们还很惊恐地发现罗塞塔正露出一丝笑容。哈利痛苦地想,就是这个正在微笑的女生答应了海格,就是她。
“那——那具体要做什么呢?”赫敏问。
“不用提供食物什么的!”海格热切地说,“他自己能够弄到吃的,没有问题。鸟,鹿,等等……他需要的是同伴。如果我知道有人会继续过来帮帮他……教教他,你们知道。”
“你是想让我们教他。”哈利声音空洞地说。
“是啊——哪怕你们跟他说说话也好,”海格满怀希望地说,“我估摸着,如果他能跟人交谈,他就会明白我们其实都很喜欢他,愿意他留下来。”
哈利看着赫敏,她透过手指的缝隙望着他。
“我们还不如盼望诺伯回来呢,是不是?”他说,赫敏声音声音发颤地笑了笑。
“哎呀,原来是这样。”罗塞塔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啊——他们最会指导别人了。我很乐意监督他们,当然啦,我也是会来的——哈哈——”
赫敏和哈利瞪着她。
“我就知道我可以指望你们,”海格说着,眼泪汪汪地笑了起来,又用手帕擦了擦脸,“我也不愿意太麻烦你们……我知道你们快要考试了……如果,每星期有那么一次,你们穿着隐形衣偷偷溜下来,跟他稍微聊聊天就可以了。我去把他叫醒,给你们——介绍介绍——”
“什么——别!”赫敏说着一跃而起,“海格,别,别叫醒他,真的,我们不需要——”
可是海格已经跨过他们面前的那根大树干,朝格洛普走去。离他大约还有十英尺的时候,海格从地上捡起一根长长的断枝,回头朝他们笑笑,似乎想消除他们的顾虑,然后用树枝使劲捅了捅格洛普的后背中央。
巨人发出一声咆哮,把手往地上一撑,转过脑袋看是谁打搅了他。
“没事儿吧,格洛普?”海格用他自以为欢快的声音说,举着长树枝后退了几步,准备再去捅格洛普,“睡得挺香,是不?”
格洛普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哦,天哪!”赫敏惊恐地尖叫起来。
格洛普的手脚都被绳子拴着,另一头绑在树上,那些树发出吱吱嘎嘎的不祥的声音。他睡眼惺忪地瞪着四周,伸出遮阳伞那么大的一只手,从一棵高大的松树梢上抓住一个鸟窝,看到里面没有鸟,气呼呼地大吼一声,把它翻了过来。鸟蛋像手榴弹一样撒向地面,海格赶紧用双臂护住脑袋。
真是长久的混乱。罗塞塔听见赫敏哀求道:“哦,海格,别!”因为他正努力吸引格洛普的注意,让他看到他们。
巨人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他们身上,低下大大的脑袋。
“这是赫敏,看见了吗?赫——”海格迟疑着。他转向赫敏说:“让他叫你赫米行吗,赫敏?你的名字太难,他恐怕记不住。”
“行,怎么都行。”赫敏尖声说。
“这是赫米,格洛普!她会来看你的!是不是很棒?嗯?给你三个朋友——格洛普,别!”
格洛普的手突然凭空朝赫敏伸来,罗塞塔抓住赫敏往后一拉,蹭着粗糙的树皮躲了起来。哈利跳到她们旁边。
“坏孩子,格洛普!”他们听见海格在叫喊,赫敏在树后紧紧地抓住她,浑身发抖,低声呜咽,“真是坏孩子!不许抓人——哎呦!”
“天哪——千万别看。”罗塞塔把头缩回树后面。哈利探出脑袋,看见海格仰面躺在地上,手捂着鼻子。格洛普似乎觉得没意思了,又开始把松树朝自己拉来。
“好吧,”海格瓮声瓮气地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手捏着流血的鼻子,另一只手抓住弩,“好吧……就这样吧……你们已经见过他了——你们再来,他就会认识了。是啊……是啊……”
他抬头望着格洛普,格洛普使劲拉扯松树,岩石般的脸上显出一种呆滞的喜悦。树根嘎嘎响着,被他从地里拔了出来。
“好吧,我想今天就到这儿吧,”海格说,“我们——呃——我们现在回去吧,行吗?”
他们点点头。海格又把弩扛在肩上,仍然用手捏着鼻子,领头走进了树丛。
他们谁都没说话,直到海格警惕地说了一声:“慢着。”抽出一支箭搭在弩上。
是马人们,六七个马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海格带着学生们,他们决定放过一行人。但海格心气不平。
“我不会因为你们这群老骡子就不进林子的!”海格大声说。
“海格,”赫敏说,声音尖利而恐惧,因为有两个马人用蹄子刨着地面,“我们走吧,求求你,快走吧!”
他们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海格继续赶路。海格还是怒气冲冲的。
“海格,”赫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绕过刚才来的时候经过的那片荨麻,“如果马人不让人类进林子,我们恐怕就不可能——”
“啊,你听见他们刚才的话了,”海格不当回事地说,“他们不会伤害幼崽——我是说孩子。总之,我们不能让自己受那帮家伙的摆布。”
“试试呗。”罗塞塔说,赫敏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们终于回到了小路上,又走了十分钟,数目开始变得稀疏起来。他们能看见清澈的蓝天路,远处传来欢呼和叫嚷声。
“又得分了吗?”海格问,在树阴下停住了脚步,这是他们已经看得见魁地奇球场了,“还是比赛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赫敏气恼地说。她狼狈得很,头发里粘着叶子和小树枝,袍子撕破了好几处,脸上和胳膊上伤痕累累。
海格跟他们告别了,嘱咐他们混进人群,别被发现。
“真不敢相信他,”估摸着海格听不见了,赫敏用颤颤抖抖的声音说,“真不敢相信他。我真的不敢相信他。”
“你还好吗?”罗塞塔说,抽出魔杖把她乱糟糟的形象恢复过来,又点了点自己。哈利意料之中又无奈地发现自己被忽略了。
“好?”赫敏激动地说,“一个巨人!禁林里有一个巨人!我们还要给他上语文课!当然啦,假设我们每次进进出出都能通过那群杀人不眨眼的马人!我——真的——不敢相信他!”
“我们暂时还用不着做什么!”哈利压低声音安慰她说,这时他们汇入了一群叽叽喳喳返回城堡的赫奇帕奇同学中,“如果他不被赶走,我们就不需要做什么,他还不一定被解雇呢。”
“哦,别胡扯了,哈利!”赫敏气呼呼地说,“他肯定会被解雇的,而且,说句实话,有了我们刚才看见的东西,谁还能责怪乌姆里奇呢?”
一阵沉默,哈利没好气地瞪着她,泪水慢慢地涌进了她的眼眶。
“只是压力太大了而已。”罗塞塔轻声说,“我们谁都没当过巨人保姆,对不对?”她抽出一条手帕递过去,眼神擦着赫敏的左耳朵望向草地,“我看他挺喜欢赫米的。或者之后我和哈利……嗯,再带上罗恩,他会第一个被抓,我就可以先跑掉了……”
哈利瞪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故意唉声叹气地说:“是啊,我会和罗恩在后面推着你的。”
“他为什么……”赫敏气呼呼地擦干眼泪,“可是他为什么要把生活弄得这么艰难,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们?”
“说明我们很可靠。”罗塞塔还是轻轻回道,“说明海格认为巨人不能击垮你。”
远处传来歌声……越来越近……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绝不把球往门里放,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我希望他们别再唱那首愚蠢的歌了,”赫敏难过地说,“他们幸灾乐祸得还不够吗?”
一大群学生潮水般的从球场拥上了草坡。
“哦,我们快进去,免得碰上斯莱特林的人。”赫敏说。
韦斯莱真真是好样,
一个球都不往门里放,
格兰芬多人放声唱: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
“赫敏……”哈利慢慢地说。
歌声越来越响,但不是从身穿绿色和银色衣服的斯莱特林同学中传出来的,而是从缓缓朝城堡移动的穿红色和金色衣服的人群中传出来的,许多人的肩膀上扛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看来要恭喜你们了。”罗塞塔的视线投向人群。
“不可能吧?”赫敏压低声音说。
“赢了!”哈利大声说。
“哈利!赫敏!”罗恩喊道,在空中挥舞着银色的魁地奇杯,看上去高兴得发了狂,“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真喜庆。”罗塞塔看着人群经过,罗恩的脑袋重重撞在门楣上,但谁也不愿意把他放下,“福祸相依,今天高兴点儿,好吗?”
“我们把这个消息留到明天再说吧?”哈利点点头,笑容渐渐隐去了。
“好的,”赫敏疲倦地说,“我反正不着急。”她抓着手帕晃了晃,“之后还给你。”
“好啊,”罗塞塔喜气洋洋地说,“我反正不着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