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枕上姝 > 7、第 7 章
    “嗯。”萧韫庭轻轻应了声,漆黑深邃的瞳眸落在窗前身形娇细的少女身上。


    许是刚起床,又侧身映在阳光之下,漂亮的脸粉润又清透,唇若施脂。


    看起来确实赏心悦目,只除了那浓长的蝶羽。


    不知是还没适应光线,又或是恐惧,孱颤了颤,哆嗦快了,倒像是脆弱的蝴蝶,下一秒便要飞走。


    “见过九叔。”


    沈岁岁捏了捏手心,恭恭敬敬福了个身,又试探着出声:“九叔您……”


    “昨夜未睡床?”


    眸光流转间,萧韫庭抢先一步开口,沈岁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瞧见的是未来得及叠好的被褥软枕。


    “……是。”


    沈岁岁稍有些迟疑,因为有些摸不透看不穿他那张面容低下的情绪。


    “为何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沈岁岁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又听见萧韫庭道:“岁岁在九叔这儿,倒是拘谨了。”


    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甚至是柔和的,却唯独话里有话。


    可揣度人心的这套,沈岁岁并不熟稔,更何况站在她对面的还是一匹鏖战中屡次获胜的猛兽。


    她乖顺低眉垂目,道:“下次定不会这样了。”


    唇瓣一张一翕,软绵绵的嗓音说出口了,沈岁岁又想立即收回来。


    下次?


    哪还有那么多下次?


    “九叔,我……我……”


    到底是年纪小,见识的也尚浅,她不知该如何完美妥帖的应答,嗫嚅半天,也不知到底如何补救。


    风起绡动,风带着凉丝自大开的窗扉钻了进来,吹散了一室氤氲的熏香。


    沈岁岁忐忑不安,却没等到萧韫庭再问什么话,只听他道:“你的人,带回来了。”


    沈岁岁愕然抬起头,她的人指的是青玉,竟这般快。


    盈盈的眸滞住,“九叔,她在哪儿?”


    光影流转,只见男人微一抬手,一丫鬟呈双腕于腹间踩着小碎步进来,行礼之后作势要领她去。


    “谢过九叔。”


    沈岁岁未忘记弯身道谢,待恭恭敬敬行过礼,这才跟着领路的丫鬟出了屋子。


    一路踩着青石板路辗转,绕了两处拱桥,到了一处小门。


    不知为何,临近门口,她有种不安,伸手推开朱漆大门。


    在一室亮堂中,轻而易举便瞧见榻上隆起的一团。


    “青玉!”


    沈岁岁提着裙摆奔过去,见人奄奄一息的躺着。


    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了,可偏偏脸上有点点红印子。


    尤是唇瓣上,是又红又肿。


    沈岁岁懵了,心也突突的跳,“青玉。”


    怕惊扰了青玉,她轻轻的唤,然似碎掉瓷器的少女仍是未一丝一毫的反应。


    可明明还有呼吸的。


    看见青玉的脖颈有些红痕,沈岁岁颤着指尖轻轻撩开被褥,顿时心房一颤。


    白皙的颈脖尽是红痕,甚至还有些咬痕。


    “青玉……”


    沈岁岁低声呢喃,酸涩的眼眶湿润,她没经历过,但看见这些,似也猜出了个大概了。


    青玉她,她……


    一道清莹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沈岁岁全身冰冷,忽然听见青玉虚弱的喃喃,“小姐。”


    “我在,我在。”


    沈岁岁以袖拭去脸上的泪,攥紧了青玉的手。


    然青玉并没有醒,半昏半醒的呢喃,“疼。”


    沈岁岁倾近身问:“哪里疼?”


    过了许久,青玉虚若蚊蝇答道:“疼……肚子疼……”


    “肚子疼?”


    沈岁岁移开视线,又看了眼青玉痛苦苍白的脸,不得不掀开了被褥和身上裹着的一件男人外跑。


    这一下,是彻底吓得失声了。


    白皙的肌体是大大小小的红痕,尤是昂春融酥处不堪入目。


    再之下,是红肿的破碎,甚至有何物干涸之际。


    她不知道那物是什么,却怜惜青玉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


    沈岁岁再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她怕将其吵醒,又生生将细微的呜咽憋了回去。


    昏迷的少女不时还在呓语喊着疼。


    声线微弱又声声入耳,沈岁岁觉得心一跳一跳的疼。


    若非是她,青玉怎会遭此劫难?若非自己护不住她,她怎会……


    清泪不断涌下,沈岁岁将手放在青玉喊疼的肚子上揉了揉,却不觉察觉到什么暗流涓出的白腻。


    她看过去,脑袋轰的一下瞬间空白,发嗡的直直作响。


    不知何时,那丫鬟端着一盆温水进来,朝她行了一礼,又捏着丝帕替青玉擦拭身上的秽物。


    沈岁岁见状也上去帮忙,可一边擦,又是默默流着泪。


    日色流转,不大不小的室内安静了下来,她握着青玉的手坐在榻沿。


    许久过后,沈岁岁似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将青玉的手放进了被褥里。又以袖拭面,坚韧又破碎的将脸上的泪擦去。


    她要去找萧韫庭,只有他能帮她了。


    润风拂面,可院落大宅仍是单调枯燥,可或许入春深了,绿芽会生长出来。


    “劳烦带我去见九爷。”她朝侯在门外的侍女道。


    其实这侍女年纪并不大,目清眉秀,可偏偏冷着一张脸,凌厉冰冷。


    沈岁岁从她的反应,却看出她对自己这请求并不意外,甚至是觉得莫名的早已料到。


    莫非,萧韫庭早便猜到这一步了?


    她心一咯噔,没时间多想,跟着人走在石板小路上。


    一路疾行,沈岁岁皆有些忐忑不安,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否见到萧韫庭那个大忙人,又是否能得他出手。


    直到侍女停了下来,以手作引示意她独自进去。


    沈岁岁抬起头,看见一座四面出廊的亭,肃穆的沉黑色建筑沉寂如冰,更何况,再加上矗立其中的阴鸷修罗。


    转瞬,风大了起来,无处不在,自袖口里灌进去全身发寒。可这样的风,却也不敢肆意冒犯于他,只能细微的掀起他一丝袍角。


    “九叔。”


    沈岁岁收回思绪,闷着刚哭的嗓音行礼。


    “又哭了?”男人转过身,语气轻飘飘的。


    沈岁岁张阖唇瓣,诧异他问自己这个,又诧异他会得闲在此亭子里驻足沉吟。


    莫非,真的知道她会来,在此等候?


    “九叔!”


    沈岁岁又唤了一声,捏着手心上前几步,又扑通一声跪在了萧韫庭的面前。


    “九叔。”少女身姿单薄娇弱,纤肩还在打颤,脸上亦是脆弱易碎的可怜无助。


    却偏偏声线坚韧,死死咬住唇。


    “岁岁求您——”


    然萧韫庭却并不让她说完,只沉着磁音掀开薄唇。


    “起来。”


    语气不容商榷,面色亦带着零星微妙的寒霜。


    他要她起来,是愿也不愿听自己说什么吗?


    “九叔……”


    沈岁岁双眸愣愣,才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氲蓄在了眼里。


    “别让我说第二遍。”


    “九叔。”


    少女的声线宛然已染了哭腔,沈岁岁不知所措更是心涩难安。


    看来他是真的不愿帮她。


    自己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又该寻何人相助?


    到底还是自己这做主子的,人微言轻,没本事,出了这等事,就算查清楚了真相,也没实力叫恶人付出真正的代价。


    窗外鸟雀啼鸣,似有些呕哑嘲哳,沈岁岁紧咬着唇瓣,晶莹的泪夺眶而出,迷蒙了眼睛。


    她手提裙摆站起身,却紧埋着头不肯让萧韫庭看见半分。


    可偏偏,男人气息逼近,随即长指捏着她的下颌往上抬,力道不容抗拒。


    疏散的日光映射,屋内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有的仅有那双水雾弥朦胧里深邃不见底的眸。


    她和萧韫庭四目相对,然一如既往,她是处在低得不能再的的劣势之席位。


    仓促对视一眼,便扑朔着移开碎满珍珠的眼睛。


    “要求我什么?”


    鸟儿啼嘶尖锐,早春的寒风将男人的这句迎入耳面。


    沈岁岁一震,既有求于人,便自动忽略掉其中不容忽视的高贵姿态和威严,哀声道:“九叔,求您出手查出萧国府的真凶,还有害了青玉的……”


    她实在不会骂人,可情绪太过激动,加之恨之切,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混蛋!”


    声线细软甜腻,而今添了这火气倒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娇憨。


    像一只亮起尖牙利爪的小狐狸。


    奈何,太嫩又太过孱弱。


    萧韫庭轻笑一声,撤下了捏着少女莹润下颌的手,道:“我为何要出手帮一个奴才?”


    “她……”沈岁岁捏着发白的指尖,唇瓣哆嗦,说不出话来。


    言外之意,她明白了。


    萧韫庭这样的天之骄子,出手将人找回来,已是大发慈悲,又怎可能会再愿出手第二次。


    “沈岁岁,我不是一个好人。”


    男人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望进她眼底,透过其中,是她看不明白的危险和摄人。


    “不……九叔,你是好人。”


    她颤着嗓音重复,“你是好人的。”


    萧韫庭笑了,“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你倒是头一个。”


    话音落下,沈岁岁也不禁恍惚了,这话,她几年前确实说过。


    那时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萧韫庭也还并不是只手遮天的掌权人,而是一个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年将军。


    虽性情同样的,……恶劣,但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的不怒喜色和深沉。


    “九叔,您要如何才愿出手相助?”


    萧韫庭看她一阵,半晌,欺近了身,“岁岁有什么?”


    “我……”沈岁岁捏紧了发白的柔嫩指心,凄苦道:“我什么都没有……”


    “非也。”


    男人打断她开口,晕染墨色的瞳眸诡异的泛起一丝柔和,“我说过,你有,岁岁有。”


    日光斜斜猗猗的照在花窗上,明明是早春疏朗温润的惬意之迹,可沈岁岁却如隔了一层雾的朦朦之感,让她呼吸也受了限制。


    仰起脸,慢吞吞的眨了下眼睛,脑中在回味萧韫庭方才说的那句话。


    ——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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