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此地风月吟 > 5、5
    5.


    校医院不在学校里,学校通往校外有一座拱桥,拱桥另一侧是备受学生以及附近住户喜欢的小吃街。小吃街尽头右转,便是学校的校医院了。


    校医院没什么病人,挂号后立马就诊。


    阮雾的膝盖看似鲜血淋漓,实则只是简单的磕伤,只是蹭破了一大块皮,显得狰狞。


    医生给她处理好,叮嘱着——


    “每天记得换药,最好三天内都不要碰水。”


    “……换什么药?”


    “拿碘伏棉签擦一擦,宿舍里有棉签吗?”


    “没有。”


    “我给你开一瓶。”


    “嗯,谢谢。”


    “没事。”


    处理好药,付钱的时候出了点儿小状况。


    阮雾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身上没带现金。


    医生看见她漆黑的手机屏幕,了然,神态自若地看向陈疆册,“手机没电了?男朋友能不能帮忙付一下钱?就几块钱。”


    其实也就五块钱,阮雾却窘迫到了极致。


    她咽了下喉咙,“不是男朋友。”


    停顿了几秒,陈疆册扫码付款,手机发出“叮——”声,显示付款成功。


    他声调轻松,漫不经心里透着游刃有余:“确实不是男朋友。”


    面对如此极于撇清关系的二人,医生愣了愣:“……啊,那是我误会了。”


    阮雾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似明月铺上银白冷雾。


    付完钱,他们出了校医院。


    阮雾走路有些磕绊,陈疆册放慢脚步,推着自行车,与她保持在同一频率中。


    夜里六七点的小吃街格外熙攘,衬得他们之间尤为清寂。


    阮雾没再说话,意外发生的突然,陈疆册的出现更突然。


    或者用突兀更合适。


    他不应该出现在南城,也不应该出现在南大,更不应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最不应该的,是他们之间的气氛。


    近乎情人间的亲热;


    又似陌生人的疏离。


    他们对待两性关系,有着同样的默契。


    打破这份安静的,是陈疆册的手机铃声。


    陈疆册掏出手机,看清来电后,瞥了眼阮雾,才接起电话。


    “我在外面。”


    “她联系不到阮雾?”


    听到自己的名字,阮雾偏头看向陈疆册,就见他唇畔溢出笑来,“她可能手机没电,关机了。”


    阮雾口型问他:季司音吗?


    陈疆册微颔首。


    不需要他说,阮雾也能猜到手机那端的人,应该是旁羡。


    不知道旁羡说了什么,陈疆册说:“她是成年人了,又在学校这么安全的地方,顶多被人撞,发生些小擦伤,怎么可能会被拐卖?”


    阮雾神色僵了瞬,为闺蜜的脑洞大开感到无语。


    待电话挂断后,陈疆册笑着:“季司音联系不上你,以为你被人拐卖了。”


    阮雾无声叹息:“我去租个充电宝吧。”


    小吃街许多家店都有租赁充电宝的机器。


    租充电宝的充分必要条件是,手机扫码。


    但她手机没电。


    还是陈疆册扫的码。


    充电开机得要一会儿,阮雾目光似点水滑过陈疆册的脸,忽然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刚才说,你高中是在我们那儿读的,你不是我们那儿的人吗?”


    陈疆册:“嗯,去过淙城吗?”


    淙城是省内的沿海城市,淙城最为出名的,大抵是千禧年后享誉全国的淙城炒房团。


    阮雾摇头:“没去过,你怎么会在我们那儿上学?”


    陈疆册轻描淡写道:“父母在那边工作。”


    他并不想多提及家事,拿自己开涮:“怎么就认为我年纪比你大?难不成是我的长相看上去比较老成?”


    阮雾忍俊不禁。


    他无论如何是和“老成”沾不上边的。


    但也算不上年轻了。


    阮雾成日待在校园,太清楚学生是什么样的状态了。抛开他优渥出色的外貌身形不谈,陈疆册身上没有大学生的清澈飒爽,他笑和不笑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笑时风流恣桀骜,不笑时凛然冷肃。


    尤其是后者那股沉稳的气韵,必定是经过多年的年岁磨炼出来的。


    “我听到旁羡叫你一声‘疆册哥’,我比他小半岁。”阮雾说。


    “那你也得跟着他叫我一声哥了。”


    “你很喜欢在外面认妹妹吗?”她淡淡出声。


    阮雾她的脸型是鹅蛋脸,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眼皮子能窥见的最大苦难莫过于期末考试挂科。婴儿肥未退的脸,五官说不上多精致,拼凑在一块儿,比起惊艳,更多的还是看得顺眼。


    其实看得顺眼比长得漂亮更难得。


    长得漂亮是客观审美,看得顺眼是主观意识。


    要不然模样好看的那么多,怎么偏偏在人群中对她流连呢?


    陈疆册目光静了下,读出了她话里藏着的别有深意。


    “如果我说是第一次,你信吗?”


    他轻易将话题抛还给她。


    阮雾没心没肺的模样,俨然是没往心里去:“信啊。”


    陈疆册嗤笑了声,没再说别的。


    那天分开前,阮雾还是知道了陈疆册的年龄,和她猜的差不多。


    比她大两岁,倘若那年中考她考进了市一中,还真得毕恭毕敬地叫他一声学长。


    宿舍门外幽夜暗生,熏风的气息流荡悬浮。


    阮雾把手里的充电宝还给他,并叮嘱:“你记得把充电宝还了,毕竟是拿你手机扫的码,用的是你的钱。”


    她与他郑重道谢:“今晚真的谢谢你了,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然后她看见他神情里几乎满是诚恳,低沉的嗓缓缓地说:“我等你给我发消息,阮雾。”


    诚恳的,像是在等待誓约的降临。


    阮雾的背影有几分慌乱,像是落荒而逃,又像是欲盖弥彰的难自抑。


    他们好像都知道彼此为什么不主动给对方发消息。


    彼此都不缺人追,更喜欢的人才会主动发消息,而主动就是让自己处于劣势。


    这不像是一场恋爱,像是一场爱情博弈。


    可他都主动来学校找她了,她主动给他发消息,好像也不算输?


    回宿舍的路上,阮雾混沌地想。


    不待她思虑,手机嗡嗡震动,季司音拨了电话过来。


    舍友还没回来,南大研究生宿舍是二人寝,两个寝室共用一个洗手间。


    阮雾的舍友经常夜不归宿,起初她还会在微信里关切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问。


    灯没开,皎洁月光铺满床,她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按下了接通按钮。


    季司音扑头盖脸就是一句咄咄质问:“陈疆册是不是去找你了?”


    阮雾没有任何隐瞒的想法,说:“旁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边上。”


    季司音一愣:“……他居然真的去找你了。”


    阮雾:“居然?”


    季司音这才将白天发生的事儿娓娓道来,陈疆册是自己开车来的,季司音和旁羡坐的是陈疆册另一台迈巴赫。过来南城的由头也是挑不出毛病的,既然大家都在外面踏青郊游,要不也去他家郊游去。


    阮雾成日与文献打交道,第一次觉得中华文字博大精深。


    “去他家,郊游,吗?”


    季司音懒洋洋地说:“对啊,他家在南城的桃花源西锦园有套中式宅院,有山有水的,真别说,挺适合踏青郊游的。”


    阮雾微微惊讶了下,很快恢复平静。


    随即,季司音又换了副口吻,哭天抢地道:“雾雾,之前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是我没搞清楚情况,是我的错,我现在及时醒悟了,请你把他的微信删了,别和他来往了,行吗?”


    “搞清楚什么情况?他的家庭背景吗?”


    “不是,是他这个人。”季司音挠挠头,她仍苦恼于如何向阮雾描述陈疆册这人。


    反倒是阮雾,轻飘飘道:“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那又怎么样呢?”


    人这一生,总得要爱一次坏人。


    更何况,爱上一个众人眼里很好的人,必然会有一个好结局吗?


    阮雾觉得不会。


    -


    隔天仍是大晴天。


    阮雾昨晚熬夜看文献,凌晨三点多才睡,醒来的时候恰巧听到远处教学楼传来的下课铃声。


    她拿出手机一看,十一点五十分,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想着这个时间点去食堂吃饭必然是人挤人,她又在床上磨蹭了会儿才起床。


    昨天碰撞后,膝盖隐隐作痛,她拿碘伏棉签擦了擦,贴上医用敷贴,穿了条连衣长裙出门。


    出宿舍门,远远看见了个人影,熟悉得令她怀疑是在做梦。


    她脚步稍顿,迟疑着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眼前的人当真是陈疆册。


    兴许是为了融入校园的氛围,他今天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和黑色休闲裤,脚下踩着双深受男大学生喜爱的黑白配色板鞋。只不过大学生的板鞋没有他这双价值不菲。


    阮雾为昨夜的想法道歉,换了身衣着打扮,陈疆册清朗挺拔,散发着干净的少年感。


    他正和一个学生在交谈,学生推着辆自行车,是昨晚撞倒阮雾的那辆自行车。


    男学生挠挠头发,面容愧疚地说:“真的不好意思啊,撞到你女朋友了,她现在还好吧?昨晚你送她去医院检查,医生有说什么吗?要多少医药费啊,我转给你。”


    阮雾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陈疆册倏然撇头,视线直抵阮雾。


    他说:“只是小擦伤,没多少钱,不碍事。”


    停顿两秒,他挑了挑眉,又说:“还不是女朋友。”


    不是,不是我女朋友。


    而是,还不是我女朋友。


    差一个字,天差地别。


    说话时,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似绵柔的风,又似起伏的潮汐,在她迟钝的心脏缝隙里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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