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檀灼站在水晶拱桥上, 遥遥看着最中央那栋城堡,突然笑了。
因为华美又壮观的城堡两侧居然立着荔枝拟人的Q版雕塑,胖嘟嘟的特别可爱, 也很童真,重点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
从小喜欢到大,十分专情。
四周绿草如茵,有水流蜿蜒,最后汇聚到一个月牙形状的湖泊里。
占地面积极大, 完全覆盖了那座废弃的美术馆, 然而檀灼却清楚的知晓, 湖泊的位置, 便是她被绑架的地方。
而他们正踩着的拱桥下方,正是这个湖泊。
忽然, 不远处响起一阵“呜、呜、呜”的声音。
一辆红色复古小火车从城堡背面绕了过来, 火车头是麋鹿角的造型,机械感的同时又不乏童趣, 檀灼这才发现,水流旁边的草丛里居然还有一条火车轨道,她只在故事书和动漫里才见过这样的小火车。
朝徊渡牵着她的手走下拱桥, 一路上了无人驾驶的小火车,从湖泊出发。
他们都没说话。
伴随着小火车‘呜呜呜’又‘咔嚓咔嚓’的声音。
檀灼转向没有任何玻璃的窗框, 将外面每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 才慢慢仰头望着坐在身侧的男人:“为什么?”
朝徊渡手臂随意搭在桌上,垂眸回看着少女, 原本清冷薄凉的声线也被阳光融得轻柔:“希望我的朝太太, 以后梦里都是童话。”
男人已经把墨镜取下来,露出那双清透到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眼瞳, 被午后光线勾勒出几分慵懒温润。眉眼精致如画,如童话故事里作者精心描绘出来的男主角,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在他身上堆砌。
梦里都是童话。
这是檀灼知晓自己梦游症后,想都不敢想的梦。
而今天之后,她觉得,做梦都有素材了。
檀灼先是晃了下神,而后再也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欢喜与压抑释放后的松弛,她沿着车窗,探出一半身子,双手做小喇叭状,大喊:“我的梦里,以后都是童话!!!”
“再也不会做噩梦啦!”
檀灼脾气就是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
朝徊渡没有训斥她不该做这种危险姿势,只是伸出手臂环住少女纤细腰肢,避免她不小心翻下去,变成另一场噩梦。
风吹得檀灼长发散乱,像是个小疯子一样,但是明艳的眉眼灼灼生辉,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十足的模样。
等火车停下后,还想要去麋鹿角中间坐着,让朝徊渡给她录小视频,拍照片!
她惯常喜欢得寸进尺。
朝徊渡今天很惯着她,不但用手机拍了很多,甚至还拿出拍立得。
檀灼探头看,被惊艳到了,尤其是用拍立得拍出来的,一张废片都没有,把她拍得非常美。
没想到他拍照技术那么好,“你学过摄影?”
朝徊渡打印出照片,不动声色地回道:“这几天有练习。”
檀灼眨了眨眼睛,狐疑地问:“练习这个干嘛?”
“你们霸总行业这么内卷?”
朝徊渡眸底闪过一丝笑痕,意味不明:“给你拍照。”
天呐。
这是老公吗?
这是天使下凡吧?
为了她的梦游症,夷平美术馆,斥巨资建造了这个童话世界。
还预知她会拍照,特意练习摄影技术。
想到某种可能,少女心跳堪比小鹿乱撞,足足过了许久,她才克制住自己。
檀灼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他,似开玩笑道:“老公,以后我一定当你最贴心温柔合格的小娇妻!”
朝徊渡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记住你的话。”
他的反应,让檀灼抿了下唇,不过很快便重新调整好,拉长了尾音:“记住啦!”
后面他们的对话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檀灼:“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你太太吗?”
朝徊渡:“我为什么要对别人家的太太好?”
檀灼:“也对哦。”
朝徊渡:“还要拍吗?”
檀灼:“拍!”
一路拍拍拍,最后终于抵达城堡大门。
檀灼摸了摸门旁胖嘟嘟的荔枝雕塑,终于感觉到一丝丝的累,刚准备开口,却听一路极好说话男人突然道:“朝太太,今天的约会开心吗?”
“开心。”
“满意吗?”
“满意。”
“很好。”
朝徊渡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漂亮纤细的指尖,徐徐道:“约会是两个人的事情,朝太太开心满意,作为交换,也得让朝某开心满意。”
“对吗?”
对上男人俯视她的眼睛,檀灼顷刻间感受到熟悉的危险气息。
朝徊渡的长相从来是无可挑剔的,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套上清温润君子的皮相去迷惑世人,一旦不装了,那张完美的皮相又变得极具侵略性,时常让人觉得与他对视都似历劫,不敢冒犯。
果然,方才的美好全是错觉。
朝徊渡不是王子、不是骑士、更不是天使,他是童话世界里会引诱并拐走公主的恶龙!
人在恶龙窝,檀灼想跑都跑不了,毕竟不会开直升机。
只能被朝徊渡‘掳进’城堡,内里是挑空的设计,人站在里面,显得格外渺小,绕过一处彩色花窗,里面居然是露天的泳池。
无论是荔枝还是露天泳池,全是她的喜好,全部被朝徊渡融合进这栋城堡内。
大餐当前,朝徊渡依旧不急不躁地先带檀灼去冲了个澡。
细腻的白色泡泡覆住了少女婀娜的身躯,朝徊渡像是一位细致又认真的艺术家,精心打磨他的作品。
药膏很有效,檀灼脊背上的细小伤口全部愈合,不留半分痕迹,随着泡沫冲走,露出内里似洁白又浸透着饱满汁水的荔枝果肉,又散发着玫瑰香。
檀灼一动都不敢动,跟小朋友般双腿并拢坐在云朵小板凳上,甚至不敢乱看,因为她的视角正对着锁链刺青尽头的下方。
朝徊渡给她洗的精心温柔,自己洗的时候,就粗暴多了。
这还是檀灼第一次这么完整地看他洗澡全过程。
见他着重洗了三遍的位置,檀灼红唇微抽,要不是他面色平静,还打上泡泡,沟沟壑壑都不放过,真怀疑这是在对着她自我那什么安慰。
“你还要洗几遍?”
“洗完了。”朝徊渡偏淡的声音在浴室内分外磁性,“别急。”
听到这话,檀灼炸毛了:“我没急……”
朝徊渡关掉花洒时,云淡风轻道:“洗干净对你身体好。”
檀灼:“……”
明明这人一本正经,但总觉得他在说黄色小段子。
天还没黑,在波光粼粼的水池内做,很有野外的氛围,还没开始,便让人不自觉的紧张……兴奋。
朝徊渡随手脱下披在肩膀上的浴袍,顷刻间露出里面一道道锁链刺青。
如今知道经文的意思,每一次肌肤相贴,都恍若看他一次一次冷静而叛逆地挣开满身禁锢。
少女潋滟眸子怔然。
两人站在岸边,看着紧拽着浴袍的少女,朝徊渡也不催促,率先下水。
檀灼也许久没有游泳了,倒不是她不想下水,而是……朝徊渡这狗东西根本没给她准备泳衣啊啊啊!
水中,朝徊渡仰头看着站在岸边的檀灼,眸色深邃:“朝太太,我很公平。”
檀灼不明所以:“什么?”
少女眼神懵懂又染着不自知的媚色,像极了童话电影里的美貌,不该存在于现实中,让人充满保护欲,也充满了……摧毁欲。
朝徊渡腰腹以下沉没于水中,随着他起身,周围水花四溅:“这一周,你半夜梦游,舔了我五次。”
“所以……”
男人声线压低,伸出覆了一层水珠的指节掠过少女漂亮的脚踝,缓慢握紧,慢条斯理地吐出五个字音:“我得讨回来。”
檀灼脑中警铃大作:危险危险危险!!!
檀灼用力攥着浴袍中间的腰带。
然而朝徊渡根本没碰她腰带,拂开垂落的下摆。
还没下水,檀灼已感觉浑身潮湿,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话,“你……肯定骗人。”
“我梦游怎么可能干……这个?”
垂眸看着站在泳池里,浑身正在滴着水珠的男人,依稀看到他高挺鼻梁上也沾了一滴,檀灼脸顷刻间绯色一片。
他声线含混:“我有、证据。”
檀灼望着恍若没有边际的泳池,脑子已经开始不够用了。
什么证据?
朝徊渡赏玩着他的小娇花。
像是将花瓣碾碎成泥又浇水重组,恢复艳丽后,再次反复,看似是对鲜花的酷刑折磨,但每次过后,又开得比之前更艳。
朝徊渡说到做到,让檀灼还了五次。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落下。
光影昏暗迷离。
朝徊渡终于将她抱进泛着粼粼波光的泳池内,嗓音含了水般,满是潮润地低喃:“宝贝好快。”
终于被拽下水时,余光看着漂浮在泳池上越来越远的淡粉色浴袍,檀灼眼尾都是绯红的,每次都忍不住生理泪水。
满脑子都是——
今天肯定是个超级大骗局。
难怪朝徊渡一整个星期都安安静静,原来不是戒了这口,准备清心寡欲,而是憋着要吃大餐。
临到关头,少女不知该往哪看,眼睫无意间垂落,在水花四溅之间,她猛然发现,男人腰腹那一道刺青尾端至胯骨边缘,竟有一颗极小的红痣,像是料峭清寒的大雪中,滴上了一点鲜艳朱砂。
倏然间,强烈的熟悉感也突破迷雾般,直击大脑。
多次叠加的刺激导致她无暇细思,葱白漂亮的指尖掐进男人手臂那道刺青上。
城堡通往露天泳池的走廊尽头,雕刻了精美花纹的烛台上,蜡烛一直燃烧殆尽,最后化作一滩浑浊又昳丽的蜡油,在金属烛台蜿蜒,最后慢慢凝固。
不得不说,朝徊渡这个治疗方案是非常管用的,且见效极快。
充斥着噩梦的废弃美术馆被夷平,里面一切全部化为乌有,而檀灼梦中无意识记起来的只有童话世界里的一切,和……童话世界里演绎的成人电影。
今晚,她没有梦游。
往后几天也没有梦游。
甚至,当檀灼试探着强迫自己去想废弃美术馆时,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也不再是墙壁上那一双双窥视的眼睛,而是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有太阳照耀下能折射出七彩光的水晶拱桥、胖嘟嘟的荔枝、长了麋鹿角的小火车、蜿蜒清澈的水流、望不到底的湖泊、马卡龙色调的华美城堡、甚至是城堡里的一个精致的烛台、或者城堡外一株小草。
塞了无数梦幻又美好的东西,那一双双眼睛反倒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还没等檀灼具体搜索到,就已经陷入睡眠。
三天后,秦修迟准时发来语音贺电:“怎么样,我算的准吧?”
朝徊渡这个疗法,早先便与他沟通过。
毕竟他是檀灼的心理医生,若贸然带她‘故地重游’自然是有风险的,确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心理症状后,才带她去的。
檀灼梦游症好了之后,一身轻松,正在檀家老宅继续整理古董名录。
按照爷爷的古董手札一样一样比照,最后确认,再重新抄录一份新的名录,其实非常繁琐和麻烦,想起朝徊渡不厌其烦地每天晚上记小本本,檀灼觉得这个工作最适合他。
当什么总裁啊,来给她当小助理算了。
她瞥了眼震动的手机,见是秦修迟,便将爷爷留下的古董手札随意放在膝盖上,大概手机听他的语音。
正是上次看到的《楞伽经》那页,关于爷爷赠予朝徊渡外公的记录。
秦修迟主动提起她催眠恢复记忆的事情,“肯恩医生的意思是,先等一到三个月,确定梦游症彻底痊愈了,便为你进行催眠治疗。”
“不过,你确定要恢复记忆吗?”最后这句,他有点迟疑。
现在檀老爷子已经不在了,檀家其他长辈全部失踪,很难确定檀灼当时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如果那些记忆对她是具有刺激性的,短时间内,他觉得还是不要恢复比较好。
秦修迟相对保守。
而肯恩医生比较直接,找出病因,然后解决它。
听到‘记忆’二字时,檀灼恍了下神,突然想起朝徊渡胯骨处那颗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小红痣,或许……自己与朝徊渡的婚书,没他说的那么简单。
檀灼指尖轻抚着已经泛旧的纸页,语调平静,“我想恢复记忆。”
六岁那年无论发生了什么,如今已经二十一岁的她,都愿意承受。
“啊啊啊!”
“这是朝总特意为你建造的童话世界?!”
“我的妈耶!”
‘梅简’工作室内,姜清慈坐在檀灼平时做鉴定的椅子上,翻着她的手机相册,“还是朝总给你拍的?”
檀灼拿着小扇子,懒洋洋地半靠坐在沙发里,“对啊。”
她最近有个毛病,就是一听到有人提起朝徊渡,就不自觉地小心脏悸动,这次也不例外。
檀灼又不傻,当然知道原因。
姜清慈正整理檀灼发给她的照片准备发微博,一边随口道:“啧啧啧,还得是朝总,以后我要是能联姻个这样级别的老公,我一定早晚三炷香感恩老天开眼。”
姜清慈在微博有个认证的号,平时拍拍奢侈品,喝个下午茶、各种宴会、高奢邀请她参加活动之类的,偶尔会po上去,记录一下无聊的生活。
由于颜值高,照片质量好,还把檀灼给她取得外号“绿茶名媛姜某某”当ID,清纯不做作还接地气的人设也俘获了上百万粉丝。
朝徊渡费尽心思为她做这么多,真的只是因为她是朝太太吗?
檀灼指尖捏紧了扇柄,故作淡定的随口问了句:“你觉得他这算是喜欢我吗?”
“肯定喜欢啊。”
“不喜欢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姜清慈理所当然地回答。
檀灼心脏又是一悸。
然而姜清慈继续补充:“不过呢,喜欢和爱不同。”
“他可以喜欢你,也可以喜欢工作,还可以喜欢射击,喜欢很多很多东西,喜欢你并不是唯一。”
“但爱是唯一。”
“且爱凌驾于一切喜好之上,你占首位。”
“怎么样?”
檀灼漂亮脸蛋上表情莫名冷静,“什么怎么样?”
“这是我最近写的书啊,关于爱情和喜欢的分析,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未来情感小天后潜力。”
“我感觉书一出版就会卖爆。”
“情感小天后,你觉得,怎么样才能让朝徊渡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让我在他心里,永远占首位。”
檀灼向来霸道,要么不要,要就要唯一、独一无二、首位。
“噗……”
正在喝水的姜清慈终于意识到檀灼想干嘛了,“谁?”
“朝总?”
“姐妹,你可真勇,居然要追求朝总!”
姜清慈非常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怎么说呢,作为好闺蜜,其实我不支持你去招惹像朝徊渡这样野心勃勃又薄情寡性的男人,但是吧,咱们婚都结了,近水楼台的,试上一试也无伤大雅。”
“如果被他察觉到了,你就说他自作多情!”
“就你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小脸蛋,再冷酷无情的男人,应该也招架不住。”姜清慈探身捧起檀灼精致的下巴,仔细端详。
倒打一耙檀灼很擅长。
檀灼对自己的脸还是很自信的,上一次被打击,还是游艇上看到朝徊渡,所以她觉得让朝徊渡死心塌地爱上她,靠脸不太行,她沉思道:“我得靠内涵。”
内涵?
姜清慈视线默默落在她锁骨以下,贴近看了好几眼,最后幽幽道了句:“你的‘内涵’,是不是又发育了?”
檀灼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没好气地推开她的狼爪:“说正经事儿呢!”
姜清慈:“我很正经,你说得对,靠‘内涵’。”
她重读了‘内涵’两个字。
“我都看到上面有吻痕了,你敢说朝总不喜欢你的‘内涵’。”
檀灼无语,甚至都不捂一下,她今天穿得是衬衫裙,姜清慈怎么可能看到,但猜对了……
吐槽了句:“你透视眼吗。”
姜清慈神秘一笑,把话题扯了回来:“刚好,我带了新书的初稿,你用得上。”
姜清慈临走之前将打印的初稿慎重地递给她——
《如何调、教你的男人》
“这都是经过我亲身体验,调、教了无数男人,才得出的经验与总结,全部融合成这本精华之作。”
檀灼:“???”
这就是她那本未来会卖爆的书?
取这个名字,都过不了审核吧?
然后她回家时,还是把这本书带回去,准备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姜清慈恋爱无数次,经验上还是能吊打自己。
朝徊渡今晚有酒局,檀灼洗完澡躺在床上,放心大胆地开始看姜清慈那个装订好的初稿。
上面详细说明,如何才能让喜欢的男人欲罢不能。
第一步要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想进一步了解你。
第二步就是勾引他,再若即若离,这期间,可以给点甜头,但不能太多。
第三步……
檀灼卡在了第一步。
朝徊渡好像完全没有想了解她的意思,因为……
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她,根本不需要了解。
从喜好到一切。
那还怎么进一步了解?
檀灼给姜清慈发消息。
大小姐驾到:【我卡在第一步。】
简单说明为什么卡。
绿茶名媛姜某某:【笨蛋,那就直接来第二步,欲拒还迎,若即若离,男人都好这一口神秘感,你先勾一下。】
大小姐驾到:【依照我对朝徊渡的了解,他根本不给我欲拒还迎、若即若离的机会,一旦我主动勾一下,他会直接做完全程。】
绿茶名媛姜某某:【……】
就在檀灼一边拿着手机和姜某某聊天,一边哗哗翻着手稿,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
檀灼:“!!!”
手忙脚乱地一手把聊天页面切回微信主页面,一手藏见不得人的调、教男人稿件。
手稿倒是藏好了。
但手机一滑,从真丝被面掉到了地毯上。
这时,朝徊渡已经走到了床边。
将她一系列心虚的动作收入眼底。
男人长指解开海洋蓝的袖扣,又松了松领带,不紧不慢地弯腰在檀灼之前,捡起来她的手机:“干什么坏事了?”
檀灼不记得自己又没有关好,赶紧想要去抢,“我们女孩子的小秘密,不许看!”
软玉温香投怀送抱,朝徊渡顺势将她揽入怀中,他并不准备去看女孩子的秘密,只是无意间瞥到置顶是自己的微信头像。
当然也看到了檀灼给他改的备注,薄唇抿起淡而从容的弧度:“采花大盗不适合我。”
随即将手机还给她。
幸好他还有绅士风度,没打开她和姜清慈的聊天记录看,檀灼重重松了口气。
不然被发现,自己和闺蜜讨论如何勾引他——
想想那个画面感。
檀灼握紧了手机,死也不能被发现!
顺着他岔开话题,“怎么不适合你?”
“你没盗花?”
檀灼提醒,“办公室玻璃展柜里的白芍药就是铁铮铮的罪证。”
朝徊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没打算揭穿,拿了睡袍等衣物去浴室,气定神闲道:“朝某养花采花合理合法,也走了正规程序。”
檀灼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这有哪门子程序给你走?
上班上傻了吧?
很快,傻眼的变成了檀灼。
因为朝徊渡洗完澡,看着乖乖缩在床上的小娇花,“朝太太的奇思妙想,倒是给了朝某灵感。”
装睡的檀灼偷偷掀开睫毛,见朝徊渡打开他的私人手机,正在慢吞吞地敲着什么。
好奇心令她裹着被子靠过去。
几乎下巴都挂朝徊渡手臂上了,把‘偷看’诠释得正大光明。
朝徊渡当着她的面,点击微信页面修改ID,把原本的正儿八经商界大佬们的通用字母名ID改成了——养花人。
略一停顿。
他在养花人前面加了两个字,变成——
合法养花人。
檀灼现在不会单纯觉得朝徊渡是有了养花的兴趣爱好,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朝徊渡打开她的头像,找到修改备注,把原本的‘小娇花’改成‘家养小娇花’。
等等,原来他给她备注是‘小娇花’。
檀灼心里却一个咯噔,抿了抿唇,想起朝徊渡花艺的爱好,怀疑自己在他心里,和他偶尔赏玩的鲜花没有区别。
少女情绪实在明显,朝徊渡视线微顿:“怎么了?”
檀灼指尖捏了捏被子边缘,谨慎地问:“你觉得,这算……情侣ID吗?”
朝徊渡有些意外,随即若有所思回:“应该是夫妻ID。”
檀灼皱眉:“我说情侣就情侣。”
朝徊渡放下手机,慢悠悠改了称呼:“檀小姐,我有合法太太,跟你做情侣,算偷情吗?”
第42章
室内灯光昏黄迷离, 朝徊渡低垂着浓密的眼睫,向来清冽的嗓音,此刻仿若浸透了摄人心魄的
伴随着低低的喘音。
声音莫名熟悉, 仿佛每夜梦中都会响起,重点是,她的身体也给出了熟悉的回应。
‘他在勾引她’
下一秒,檀灼脑子里突然浮出五个大字。
狗男人真不知死活。
不知道像他这样清纯美貌的有妇之夫,很容易被她这样厉害的撩汉高手给盯上吗?!
这个时候, 必须稳住自己, 占据主动位置, 绝对不能垮掉, 被猎物牵着鼻子走,那太逊了。
檀灼缓了足足十几秒, 搭在他手臂上的脸蛋轻蹭了下, 仰着头,无辜又真诚地启唇:“朝总, 能邀请你偷个情吗?”
“我身娇体软,嗯……又很会叫。”
说完之后,檀灼其实有点害羞。
内心:注意表情管理, 现在人设是——撩汉高手!
撩死他!
让他心动!
最后爱她爱得死心塌地、死去活来。
少女眼波如晕了一池春水,只要稍稍碰下, 便会潮水翻涌, 榨出浓烈又靡丽的荔枝玫瑰汁水。
与当时在游艇上,自荐当他老婆的模样慢慢重叠。
无论多少次, 朝徊渡还是同一个答案。
坦然接受、据为己有。
朝徊渡先是顶着一张绅士禁欲的神色, 动作却非常下流地将她从头到尾摸了一遍,跟摸小动物一样, 最后评价:“不够软,瘦了点。”
而后又掂了掂最软的地方,“这里勉强合格。”
随即打开旁边抽屉:“这款薄荷超薄颗粒款,你叫得最好听。”
檀灼:他居然还很有逻辑地进行选择?!!!
最后,男人从善如流地将人抱进怀里,温声提醒:“不过既然是偷情,得小声点叫,你不知道吗?”
檀灼猝不及防换了姿势,从半躺在床头变成了坐在他膝盖上方,柔软的布料刚好卡住那块硬朗。
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然而不自觉地从唇间溢出软软的单音:“唔……”
还以为会被义正言辞的拒绝,没想到人家直接入戏。
缓了几秒,她才吐出一句:“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经验。”
刚准备反问他是不是很有经验,在对视时,到嘴的话顷刻间堵在嗓子里。
只见朝徊渡单手抱着她,薄唇叼着塑料包装,用另一手撕开,男人淡色薄唇含着那绮艳的薄荷绿色小袋子,撕拉的声音很轻,却回荡在耳畔很久很久。
他先把檀灼往外抱了抱,轻松戴好后,才云淡风轻答:“很快就有了。”
有什么了?
檀灼眼神迷茫,半晌才恍然理解他的意思——
很快就有经验了。
等等,说好的她占主导呢,怎么又被这个狗男人牵着鼻子走。
不过她犹在上方,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主导。
虽然……主导又被‘主导’。
朝徊渡甚至还有闲心,在这期间,捏着檀灼潮湿的指尖,解锁她的手机,打开微信修改昵称页面,“家养小娇花。”
檀灼指尖都在颤,每敲下一个字母,他就动一下,敲错一个他就动两下,就这么半拥着她把‘大小姐驾到’改成了‘家养小娇花’。
手机屏幕都是她手指上的水痕,总是失灵。
天知道,这五个字,她足足敲了十几分钟。
这大概是最漫长的五个字!
商界大佬们今晚的社交圈有点炸,原因是有人把朝徊渡改ID的截图,发到了大佬群里。
没错,这群大佬也是有群的。
朝徊渡本人也在群里,不过他从来没出现过,经常出来水群的是几位二代三代起价的年轻大佬,其中包括薄憬。
不过截图不是他发的,是另一个混游戏圈的二代,现在国内排得上名号的大爆款游戏大部份出自于他公司研发投资,赚得盘满钵满,身价即将超过他做房产起家的老子。
虽然没混进朝徊渡的圈子,但还是凭借自己出色社交能力,拿到了在座几乎所有大佬的微信账号。
游戏宅:【@薄憬朝总常年不变的ID突然改了,是被盗号了吗?】
【截图.jpg】正是朝徊渡的微信页面截图。
“合法养花人”五个字还被圈出来,非常明显。
【好端端的突然改名字,是有什么心事吗?】
【难道最近爱好养花?】
【不过我对养花不太懂,养花也立法了吗?朝总养得是国家一级保护品种?】
有年纪较大的大佬:【嚯,朝总新爱好跟我一样,下次交流交流养花心得。】
有人提出:【不对啊,我记得朝总很排斥植物,他办公室连根草都没有,更别花了。】
朝徊渡不喜花草植物的事情,圈子里都清楚,毕竟这位江城新晋名门之首的喜好,大家得弄清楚,免得不小心怠慢得罪。
前些日子,不知几个传媒公司怎么惹到他,给人全端了,还没一个敢吭声的,在整个圈子里都算是奇迹。可想而知,这位在江城说一不二的权势与地位。
【前些日子我们公司跟朝氏集团有合作,有幸去了趟朝总办公室,里面多了两株鲜花标本,还用防弹级别的玻璃展柜保护,不像是排斥花花草草。】
【别猜了,问@薄憬,他肯定知道】
【@薄憬】
知情者薄憬被艾特了无数次——
薄憬一看到朝徊渡这个ID就猜到原因,毕竟亲眼见过朝徊渡给朝太太备注‘小娇花’,但是……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回复大家:【你们猜对了,最近朝总酷爱养花,每天都亲自浇水。】
众人:【懂了。】
【以后送礼就送珍稀花卉。】
游戏宅:【等等,什么花经得起每天浇水,不得淹死啊。】
【朝总会不会养花,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养花大全,薄总帮忙转交一下。】
薄憬:跟这些一本正经的人聊天真没意思。
他想起前段时间洛归商说的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转而点开与朝徊渡的微信页面。
薄憬给他发了条语音:“我们朝总忙什么呢?明天要不要约酒?”
朝徊渡是隔了几个小时才回。
朝徊渡语音回复:“忙着偷情,不约。”
偷什么玩意儿?
薄憬:“……”
若非听到手机传来朝徊渡那辨识度极高的声线,他现在也要怀疑对方是被盗号了!
他转而一脸沉重地在兄弟群里吐槽。
熬最晚的夜,做最酷的男人:【@洛归商,老洛,你是对的。】
洛归商:【怎么了?】
熬最晚的夜,做最酷的男人:【我们朝总养别的花了。】
【有檀灼这么漂亮明艳的小仙女老婆,他居然还偷情!】
薄憬到现在还能记起初次见檀灼的惊艳。
沈肆白跳出来:【哪有别的花,你要不要看看朝太太的新ID。】
他们当时都加了檀灼的微信好友的。
薄憬一看,被秀了一脸——家养小娇花。
好好好,白为他们操心了,合着半天,人家是玩情趣呢!
还偷情。
这年头夫妻都是这么玩的吗?
重点是,玩这个情趣的是他们高贵冷艳的朝总啊。
沈肆白:【@洛归商,你还坚持徊渡不会爱上这么他的这朵小娇花吗?】
洛归商沉默许久。
最后留下了句:【我坚持,你们不懂,在他眼里,养花只是养花罢了。】
宋识卿终于忙完了,翻看着他们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作为旁观者,不疾不徐留下几句:【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养久了都能养出感情,何况是漂亮可爱又会撒娇的小姑娘。】
【徊渡多少年没养花了。】
【他以前多喜欢养花,你们忘了。】
刚回朝园的朝徊渡还没有成年后的薄情冷血,被顾老爷子教养的很好,像是书香世家蕴养出来矜贵温润小公子,也没有不合群,偶尔也会跟他们这些新朋友分享自己的爱好,说得最多的便是他正在养的花。
这话一出,愣是把洛归商说沉默了好几天。
五天后,才回复了迟来的一句:【或许。】
有些事情,或许早就改变了吧。
首次试水滑铁卢后,檀灼空闲时间,都用来熟读理论课本,并联系原作者要求进行辅助。
资深辅助姜清慈万分支持,给予极大热情。
两个臭皮匠针对性地研究了好几天如何对朝徊渡展开追求攻势。
最后制定了一个初版方案。
1、先勾引试探
2、进一步摸清对方底线
3、正式进攻
4、收网。
划重点:确定对方心思之前,绝对不能先让对方察觉到她的心思。
总结:完美的猎手都是以猎物出场。
檀灼认真点头:“懂了。”
姜清慈手一挥:“准备道具。”
两人直奔江城最奢靡的商场,起初檀灼以为是给朝徊渡准备礼物,然而姜清慈直接把她带去了一间专门为有钱有情趣的女性定制私人用品的工作室。
需要提前预约,姜清慈俨然就是这里的常客,还有专属的VIP包厢与设计师单独服务。
檀灼之前的私人用品,比如睡裙内衣之类也是按照喜好定制的,但……漂亮归漂亮,奢靡归奢靡,只能说正经的好看。
而这件工作室里的设计图,全部都很涩涩啊啊啊。
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红色捆绑系列,从头到脚一块布料没有,全都是用细细的红色带子编织而成,该遮住的不该遮住的全都遮不住,甚至很难解开,根据设计师所说,扣子藏得很严实,需要对方每一寸带子摸遍了才能找到位置。
当然,如果急不可耐的话,也可以不脱,拨开就能开始,但是绳结造成的摩擦力会让某功能一般的男人很丢脸。
总之,这主打款就是为了给性·生活上难度的。但对于玩刺激的人,会觉得很喜欢,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极具冲击力。
因为这里的设计图每款都只有一件,不会卖给第二位客户,独一无二,也是卖点。
这个主打款从开业到现在,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客户。
因为太挑身材,设计师也不愿意更改尺寸,因为一旦某个位置变化了,就不够完美。
她给檀灼推荐的就是这款,“这件衣服的灵感来源是抽象艺术家汤伯利的线条作品《黑板》。”
檀灼记得这幅画。
再看这件主打款,静默几秒,看设计师的表情非常震撼,这才是真正搞艺术的。
一团乱麻都能被她搞出这种涩涩。
厉害。
设计师继续道:“很适合檀小姐你的身材,要不试试?”
“放心,我们都是专门消毒清洗过的,没有任何试穿过。”因为试穿过的全部销毁。
还试穿?
檀灼想起自己那一身吻痕,“我再看看其他款式。”
上来就搞这么大,她纯洁的小心脏受不住。
姜清慈了解她,跟设计师使了个眼色,随后翻了几页,问檀灼:“这个呢?”
“黑色透明薄纱款?”
黑色薄纱几近透明,灯光下,穿在身上,里面极看得一清二楚。
好一个‘欲盖弥彰’。
檀灼:“……”
是她太保守了吗?
突然不太懂外面的世界了。
“你冷白皮,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腿长,穿黑色和红色绝对好看。”姜清慈继续往下翻,檀灼好像穿白色也好看,宝石蓝也很绝……
随即幽怨地抬眼看向檀灼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你这张脸,这身材,不穿这些衣服去把你老公勾引得欲罢不能真是浪费,还靠内涵什么。”
“就这一本设计图下来,再无情无欲的神仙都能成为裙下臣。”
姜清慈捧着厚厚的设计图册感叹,“这好像比我那本待出版的作品都管用哦。”
“喜欢我的身体有什么用,我要他爱我的全部。”檀灼说得理直气壮。
设计师站在旁边,大概听懂檀灼和姜清慈的对话。
“夫妻之间如同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迟早要出问题。”
“这时候,就得来点刺激的。”
她是过来人,忍不住说,“之前我跟我老公过到第七年的时候,对彼此的身体都毫无感觉,像是在摸自己,濒临离婚时,我改行开始做女性定制,我老公改行做了男性定制,那段时间天天都激情百倍,差点把他干成早、泄,后来才开始注重养生,改成一周两次,但每次都有新鲜感……”
姜清慈听到了重点,“嚯,还有男性用品订制呢。”
“下次带我们见见世面。”
男性用品订制?
檀灼翻着设计页的指尖一顿,桃花眸微微闪过一抹亮。
设计师加了她们微信:“没问题,到时候有新品请两位试用,当然,两位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也可以跟我们沟通定制。”
檀灼本来没什么想法,但听到设计师提及男性用品订制后,突然有了灵感:“定制什么都可以?”
设计师:“当然。”
檀灼起初进来时,还不能直视,现在已经淡定下来,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想起朝徊渡上次说的粉色蝴蝶结,最后选了第三页那件白色蕾丝镂空、前开式睡裙配同色系的蕾丝镂空吊带袜,“就要这个。”
“再给我定制个蝴蝶结。”
檀灼会画画,现场拿笔画了一个超级华美款、粉白相间的蝴蝶结,尾端还有钉珠和钻石,“珍珠和钻石等会让人给你送来,睡裙裙摆也要一圈。”
姜清慈拿着蝴蝶结的设计图在檀灼乌黑发丝上和那条睡裙上比划了一下,“这蝴蝶结吧,好看归好看,会不会有点浮夸?”
喧宾夺主了。
设计师也觉得不搭。
檀灼微微一笑:“我老公就喜欢这样的。”
“越浮夸越好。”
姜清慈根本没往别处想,只以为朝徊渡喜欢看檀灼戴这么华美浮夸的粉色蝴蝶结,“朝总审美还挺……”
“少女。”
檀灼深以为然:“因为他觉得粉色可爱。”
“嘶,真是人不可貌相。”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颗粉色少女心,位高权重的高岭之花也不例外。”姜清慈如获至宝,拿出手机备忘录,框框一通记,这都是她写作素材。
这间工作室效率很快。
翌日下午就把檀灼订制的东西全部送货上门,超级大的一个箱子,可见包装严实。
衣帽间内。
拒绝了管家的帮拆,檀灼把门关上,表示自己要独自享受安静的拆箱环节。
两扇大门严丝合缝的关上。
这么私密的东西,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檀灼打开礼盒后发现,除了她要的那套白色镂空蕾丝款和蝴蝶结外,另两套红色和黑色也打包送来了。
贺卡附言:祝愿我的小姐妹,速速拿下心上人。
落款——姜某某。
檀灼纤细指尖拎起那几根红色带子:“……”
实物原来是这样,比朝徊渡平时缠的缎带还要轻薄。
转念一想,如果她穿上这件,又怎么不算——另类夫妻装呢。
不不不。
纯洁的小脑瓜怎么能想这么不纯洁的事情!
檀灼把红色带子和黑色薄纱重新放回礼盒,然后从衣帽间找了个空的柜子塞进去,柜门一关,永无相见之日。
拎着大胆睡裙和粉色花边白色蕾丝吊带袜回了房间。
她提前问过管家,朝徊渡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刚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得先试穿一下。
毕竟这种事儿,她第一次,必须万全准备,连对话都要在脑子里打好草稿,免得到时候又被朝徊渡牵着鼻子走!
务必要稳稳拿下第一局!
檀灼先去洗了个澡,由于准备试衣服,所以里面什么都没穿,裹着里面超厚的浴袍出来。
选的这件虽然也是镂空蕾丝,但最起码关键的位置是有遮蔽的,其他位置纯透明蕾丝,穿在檀灼身上,不增不减,十分契合,完美衬托出玲珑有致又香艳风情的身材。
还有点潮湿的发丝微卷,披散在身上,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勾勒出一幅色彩浓郁的画卷,有种神圣又靡色的碰撞交织,像古希腊神话里掌管爱与欲的女神。
檀灼欣赏了足足三分钟,觉得自己美成这样,除非朝徊渡瞎了才看不上她。
指尖勾起随手搁在旁边的那条蕾丝镂空超薄的吊带丝袜,抬起雪白纤细的小腿,正准备穿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条件反射地将团在手心的丝袜条件反射地反手打开身侧衣柜往里一伸,摸了空地就塞进去。
又立刻将架子上的浴袍披到身上,腰间带子系得严严实实。
下一刻,房门蓦地开启,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
檀灼睁着一双受到惊吓般的眼睛。
朝徊渡推门而入,一抬眸便注意到站在落地窗旁的少女,以及她不自然的表情和身上裹着的厚厚睡袍,仿若闲谈:“不是怕热吗?”
檀灼见他没发现,略松口气,大脑飞速旋转,假装咳嗽,“我有点着凉。”
这演技……
一看就是假的。
朝徊渡确定她好好的没生病,视线慢条斯理地落在少女攥紧的手指上。
她每次一心虚,一紧张,就会攥拳。
朝徊渡走近了两步,朝她脖颈处伸出了手。
檀灼又热又紧张,小脸热得泛红,漂亮的额角跟着溢出薄汗,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紧张到干燥的下唇:“才八点呢,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顺便让她脑子里打个草稿。
然而没想到的是,男人长指只是拨开她夹在浴袍衣领处的潮湿发丝,甚至没有碰到半寸肌肤,随即俯身询问:“嗯,八点之后要做什么?”
外面传来崔秘书的声音:“朝总,飞机一个半小时后起飞。”
从这里抵达机场需要将近一小时,即便走VIP通道安检也需要提前半小时。
朝徊渡淡淡应了声。
随即看向檀灼:“朝太太,你八点后想做的事情,可能做不了了。”
男人薄唇噙着笑,像是温和优雅的绅士,又充满洞悉一切的遐念。
啊啊啊!
听到这话,脸皮薄的少女顷刻间羞愤欲死。
好气!原来是她自作多情!朝徊渡根本不是要做什么,他要出差!
哼,出差就出差。
檀灼气鼓鼓地裹着浴袍跑向浴室,赤着一双干净白皙的小脚。
越想越气不过,然后扶着浴室玻璃门框,探出一个小脑袋,嚷嚷了句:“你就知道出差。”
“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大宝贝!”
没下次了!
“砰”的一声,关了浴室门。
朝徊渡眼底闪过一抹笑痕。
他方才俯视时,看到檀灼浴袍衣领下露出来的镂空蕾丝,半裹着两捧白雪,美不胜收。
随意打开离落地镜最近的柜子,挑了两套高定正装放进去,剩下的日常用品自然有助理准备好,便扣好箱子。
离开之前,朝徊渡敲了下浴室门。
语调平静地夸奖:“朝太太,你很会勾引人。”
“等我回来,再继续。”
蹲坐在浴室门后面的少女,双手抱膝,将脸埋进膝盖——
啊啊啊啊!
被他看到了!
次次出师不利!
檀灼平复了将近半小时,才长舒一口气,没事,就是被看到了一点点睡裙而已。
这就勾引到他了?
真是没见识。
她还有两样绝招呢!
檀灼换下睡裙,在朝徊渡回来之前的短时间内,不是很想看到。
重新做心理建设。
朝徊渡是要去南鹤城参加一个跨国商业论坛,今年在国内举办。
顺便与一位老合作商谈新项目。
翌日中午。
谈得十分顺利,不到两小时便结束。
合作商以及双方一众精英谈完正事,原本正开着玩笑,讨论去南鹤城哪里庆功。
在酒店旁边等车时,合作商问朝徊渡:“我看您新改了微信名,这是有了养花的爱好?”
刚好他们南鹤城盛产花卉,珍稀品种数不胜数,准备下午带朝徊渡去游玩一番。
然而话音未落。
朝徊渡单手插进裤袋时,刚准备开口,突然像碰到了什么,微微顿了下,而后极具性冷感的长指夹着一条薄如蝉翼的白色蕾丝镂空袜扯了出来。
午后阳光分外耀眼。
洒落在那精致漂亮又……充斥着靡丽色彩的吊带丝袜上。
崔秘书想给自家boss指鹿为马,都找不到代替品,甚至大脑空白。
总不能说boss拿了他的丝袜吧!!!
气氛突然沉重。
朝徊渡神色自若地看着那条薄如蝉翼的镂空白丝,瞥向方才问话的合作商,偏冷的音质极为沉静:“你刚才说什么?”
合作商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听到这话,下意识重复:“我看您新改了微信名,这是有了养花的爱好?”
“哦,情侣名。”
朝徊渡淡定地将那条薄如蝉翼粉色花边的白丝袜叠整齐,塞回西装内袋,随即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太太年纪小,喜欢一些新鲜刺激的小玩意儿,裴总也是过来人,应该能了解吧?”
第43章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个个表情呆滞。
尤其看到朝徊渡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坦然又淡定地叠整齐,又放回西装内袋。
对方动作太过坦荡, 他们如果表示震惊的话,会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过世面。
但——
这位传闻中尊贵显赫、眼光高到离谱、每月寺庙修行、爱好抄经静心、一脸清冷寡欲的朝家掌权者从口袋抽出的是一条女士吊带丝袜还带粉色花边!
还是情、趣、款!
尤其是被点名的裴总神色复杂,又不敢不接这位的话,
在朝徊渡温沉的目光下,硬是憋出来一句:“您说得对。”
然后尴尬地转移话题, “要去鲜花市场逛逛吗?最近双色荷开了, 我送您几株。”
男人动作优雅地整理好西装, 一派斯文矜贵, 谁能想到西装内袋里放着暧昧至极的情趣丝袜。
随即,朝徊渡云淡风轻地拒绝:“不了, 家里有一株比较娇贵的花, 带新的回去,她会发脾气。”
众人:“???”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细品一下朝总那个情侣ID,就猜到此花非彼花。
没错,他们现在真是没见过世面了。
纵观全世界, 谁能当众社死后,非但自己淡定从容跟没事人一样, 还能把围观群众聊得满头汗, 恍恍惚惚。
最后又正大光明地秀了一把恩爱。
仿佛被发现暧昧私密的东西,在他眼里, 跟被发现裤兜里揣着一盒烟没区别。
不愧是朝总, 就这心理素质,他不赚钱谁赚钱。
旁边崔秘书脑门全是汗。
给朝总当了这么久的首席秘书, 这还是第一次遇见重大形象危机。
偏偏此时插不上话。
幸而朝徊渡的车到了。
他气定神闲地上车,根本不顾围观群众们此时内心煎熬的死活。
崔秘书恢复表情管理,不过依旧有些僵硬,微笑道:“朝总下午还有个跨国会议要开,庆功宴便不去了,我代朝总招待诸位,请。”
崔秘书表情多处乱不惊,内心就有多崩溃:朝总人可以走,但他不行。
他要去封口啊啊啊啊!
虽然崔秘书办事能力很强,但朝徊渡当时站的是公开场合,附近有不少客人也隐隐约约听到点风声。
能到这个酒店的,非富即贵。
崔秘书总不能把路人都给杀了灭口。
这些人暂且不提,裴总这边面对朝总时一声不吭,朝总走了,他倒是精神起来。
旁敲侧击朝太太的事情。
确实,本来圈里都挺好奇最难搞的朝总到底被哪位天仙神女搞定还结婚,岂料朝总护得严严实实,除了江城一些朝家圈子里的人,外面这些都不知情。
今天亲眼看了这么一出,更好奇了。
崔秘书心里苦,打着马虎眼:“我们朝总的太太年轻有事业心,也不是一个圈子,不方便公开,抱歉。”
车厢内。
朝徊渡漫不经心地勾缠丝滑靡丽的布料,粉色花边垂落在他指节处那枚古朴尾戒,轻轻摇曳地无数次掠过上面篆体的‘朝’字,像极了亵渎。
想起昨夜临走前檀灼那句——
说他错过了大宝贝。
本以为是浴袍里那套情趣睡裙,没成想,还有这个。
嗯,若早知是这样的宝贝,晚一天工作又何妨。
总归,少个合同罢了。
远方善后的崔秘书:给您跪下了。
远在江城的檀灼,根本没发现吊带丝袜少了一只,因为太薄了,当时她以为随手塞衣服之间的缝隙里了。
等朝徊渡走后,她平复好心情从浴室出来,在衣柜里扒拉出来一小团便卷吧卷吧团进换下的镂空睡裙里藏好,决定下次再战。
檀家老宅,收藏室。
这段时间檀灼把爷爷的藏品基本整理出来,除了那本《楞伽经》送人后又阴差阳错被她拿回来重新入册后,还有一套缂丝工艺的刺绣佛像,捐给了一座寺庙,爷爷手札里未详细说明。
当然,还有占据了足足五页纸的无偿捐赠于国家博物馆与江城博物馆的文物记录,甚至还有许多流失国外多年的国宝级文物。
檀灼也是看到手札后,才知道原来爷爷秘密捐赠了这么多文物,让这些文物级别的古物以新的形式重见天日。
梅溪汀忍不住感叹:“老爷子这些年藏得够深的。”
“这等壮举都藏着不说。”
若是换了其他豪门家族,无偿捐赠这么多东西,早就新闻满天飞塑造大慈善家人设。
檀灼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却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他想寻回国家流失文物为真心,想保护家人也是真心。
毕竟他们那个年代,风头越大,越容易被盯上,目标太大。
檀灼也觉得要低调点,第一个小目标,开家古董店,先把债还了,再提其他。
不然以后她在国外偶遇被出手的文物,都没钱购入,更何况是像爷爷那样做慈善。
听到檀灼的话,梅溪汀忍不住笑出声,“你还挺现实,很好。”
檀灼毫不谦虚:“也不看看是谁师妹。”
梅溪汀:“……”
这话怎么怪怪的。
这时,檀灼将《楞伽经》以及从茶馆老板那边收过来的残卷夹进去,放到一个紫檀木盒子里做好标记保存好。
虽然茶馆老板意思是奉上残卷求放过,但檀灼还是按照市场价给他打钱了,不占便宜,也不吃亏。
后续他灰溜溜离开江城,檀灼也没当回事。
不过……突然想到另一个人,“对了,好久没刷到钱之延了,这货怎么样?”
“销号跑路了。”梅溪汀说得轻松。
檀灼:“上百万粉丝的账号,他倒是舍得。”
梅溪汀试探着道:“谁让得罪了人。”
“就他那张嘴,迟早翻车,现在趁年轻,改行还来得及,只希望他长点眼。”
“哪来的活菩萨,真是为民除害。”
檀灼并不知道上次被记者围攻,罪魁祸首就是钱之延,更不知道朝徊渡替她解决了。
钱之延之所以针对檀灼,其实就是因为心里非常清楚,檀灼是他最大的对手,想要彻底断送檀灼在鉴定行业的路,这样在江城,他就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梅溪汀试探后发现朝徊渡做得这些,提都没跟檀灼提,将她保护的很好,没有对古董鉴定这个行业、对这些人失望。
也是,她师妹就该这样明亮璀璨的活着,不该接触任何黑暗。
所以,梅溪汀赞同:“嗯,确实是你的活菩萨。”
做好事不留名那种。
他转了话题,“对了,我深城那个朋友你还记得吗?”
“朱耷?”
檀灼当然记得,可是一口气直接拿下她两卷朱耷山水画的客户。
“人家叫宋言谦。”梅溪汀沉默几秒,“你们不是签过合同吗?连名字都不记得。”
“谁说我不记得。”
“我就是要想一想!”
檀灼赶紧岔开话题,“怎么,宋先生又要买字画吗?”
刚准备说她同一个不出手两次字画。
梅溪汀便开口了:“宋言谦是红酒收藏爱好者,今天举办品酒会邀请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去他的藏酒山庄玩,都是未来可发展的客户。”
“山庄就在江城郊外,离咱们这儿很近。”
“你不也爱喝酒吗,刚好去尝尝,他那藏酒非常多。”
“今晚会开一瓶陈酿潜力可达百年的古董酒。”
梅溪汀是真了解她,两个理由无论哪个都是她拒绝不了的。
最近好久都没去喝两杯,现在还有这种古董酒的吸引力,可遇不可求。
檀灼答应了,并夸奖道:“宋先生真大方。”
这种古董酒谁舍得开呀。
梅溪汀倒是意外:“怎么,你老公连口酒都不舍得给你喝?”
檀灼回忆了一下:“家里好像没有酒。”
偌大的别墅,连酒柜都没有,这合理吗?!
朝徊渡又不是不喝酒,他还会调酒,调得特别好喝。
算了,家里没有酒没关系,去外面喝!
反正老公不在家。
已至盛夏,下午六点半抵达庄园时,天还没黑,品酒会还没正式开始,就能嗅到淡淡的红酒香气。
隐约还能听到客人们各种语言交流,气氛高雅。
宋言谦亲自来迎接他们并简单介绍了酒单。
最后道:“今天来了不少对我国文化感兴趣的外国投资商,刚才还提及想带点我国特产回去,正巧檀小姐手里有不少古董等出手。”
对方没有恶意,反而是好心,檀灼笑着道:“感谢宋先生提点,爷爷曾教导我,不能将我国古董文物卖给外国人,流传到国外去。”
所以她之前卖的那两样,合同第一条便是这个规定,尤其古籍字画对顾客要求更严格。
即便是他上次购买朱耷山水画,檀灼也提出了很有严苛要求,并落于合同之上,才出手。
“怕是要辜负宋先生的好意了。”
宋言谦立刻明白这话中的含金量,肃然起敬:“老爷子大义。”
“是宋某太俗气。”
本想亲自引着檀灼他们入场。
奈何他作为主人,很快便被喊走接待其他贵客,只让管家带路。
“檀灼!”
听到熟悉的声音,檀灼正拿起一杯红酒,抬眸看过去,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姜清慈,眼底闪过意外。
姜清慈提着裙摆三两步走到檀灼和梅溪汀面前,撩了下风情万种的发丝:“梅先生也在呀。”
“真巧。”
上次她就准备撩梅溪汀,然而后来发生了檀灼被绑架的事情,再也没见过面。
乍然见到,姜清慈第一反应就是保持淑女仪态,笑不露齿。
她还没谈过梅溪汀这种类型的男朋友呢,都是现实素材。
梅溪汀朝她举杯:“姜小姐,好久不见。”
男人薄唇勾起的淡淡弧度比清风还要让人惬意。
檀灼:“你怎么在这儿?”
姜清慈这才艰难地把视线放回到檀灼身上:“我哥带我来玩。”
想到正经事儿,拉了她一下,“你跟我过来。”
檀灼猝不及防,差点把红酒晃出来:“小心,我还没喝呢。”
这次能不能喝到那瓶古董酒,是有要求的,便是猜对台面上酒的名称和年份,猜对6种以上的客人,才能获得最后品尝古董酒的资格,当然,其他参与的客人临走时,也可以随意带走台面上任意一瓶喜欢的红酒。
“喝什么喝,有人在说你坏话呢。”
“刚才我舌战群儒……输了。”
要不是怕回去后被她哥罚,姜清慈真想一人给她们一巴掌。
檀灼环顾四周,“谁呀?”
“就江城豪门淑女群里的,几个嘴碎的也来了。”
宋言谦事业准备往江城这边发展,自然会邀请一些江城本地的豪门。
姜清慈:“有人看到你跟梅先生一块过来,私下造谣说你被上司潜规则,这我能忍。”
吵架没吵过,就去找檀灼了。
檀灼细眉扬起,慢悠悠道:“什么,吵架,早知道把我师兄带来。”
“他骂人都不带脏字,还能引经据典,让人察觉不到在骂她,可会了呢。”
姜清慈摸了摸下巴,“那我再去把他叫来?”
不过已经迟了。
因为对方看到了她们,正朝这边走来。
姜清慈:“来了来了。”
檀灼细指随意拿着高脚杯,在露天灯光下有种莹润的白净,即便破产了,神色气场还是之前那位光彩耀眼的大小姐,瞧着人时像是睥睨。
这不怪檀灼,她本就一米七,正式场合又穿着高跟鞋,塑料闺蜜群里大部分都是一米六左右,当然像睥睨了。
果然是曾经跟在檀灼身后的那几个塑料闺蜜。
少了梁初菀,几个人更不够看的。
偏偏就是这几个不够看的人,让檀灼今天心情前所未有的恶劣。
“当着当事人的面,要不把你们造谣的话再重复一遍?”姜清慈率先开口,免得她们不澄清,像是在默认谣言,到时候越传越离谱。
为首的是卫家小姐,在江城虽不如梁家姜家,也算是第一梯队豪门末流,向来以心直口快闻名,江城豪门淑女群的群主就是她,很会社交,梁初菀莫名其妙出国后,整个名媛圈便以她为首。
主要是姜清慈不爱和她们玩,不然名媛之首的位置,也落不到她身上。
卫和薇模棱两可道:“是不是谣言,以后才知道。”
姜清慈嗤道:“别跟我打哈哈,檀灼早就和未婚夫领证了,你们还有事没事造谣,倒不怕得罪那位。”
见她这么笃定,卫和薇略微迟疑,直到无意间瞥到檀灼空荡荡的无名指,终于笑了:“你不会还想说檀灼就是朝太太吧?”
檀灼抿了口红酒,入口醇香,流连忘返。
没等姜清慈,她随口应了句:“是又怎样。”
卫和薇上下打量着她:“别开玩笑了,婚戒都没有,您这是哪门子的太太。”
“那位总不能还差这点钱吧。”
婚戒?
檀灼本来平静的桃花眼闪过一丝怔然,下意识看向自己干干净净的无名指。
他们连婚礼都没有,又哪来的婚戒。
檀灼从未想过婚戒的事情,毕竟她与朝徊渡的开始是各取所需,表面功夫做好就行,又怎么会在意细节,可现在她想要的更多……
敏锐地察觉到檀灼的情绪,姜清慈心下一惊,冲着她们说:“谁天天有事没事戴着婚戒出门。”
卫和薇忍不住道:“姜清慈,你之前不是也吐槽过檀灼吗,怎么现在护得这么急?”
姜清慈哽了下,扬起下巴:“护什么护,我这是伸张正义。”
“以前她识人不清,把你们当好闺蜜,关键时候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跑就跑了,还背后造谣。”
“现在她眼神好了,认清我才是她唯一的闺蜜!”
最后这句掷地有声,“我当然要给她回头是岸的机会!”
在场的人有些无语,谁要听你们的闺蜜情啊。
原本因为戒指问题而表情淡淡的檀灼忍不住笑出声。
姜清慈有点脸红,压低声音:“你笑我干什么?!”
她们不才是一国的吗?
“不笑了,我们去品酒,无需和不想干的人浪费时间。”檀灼跟路过的品酒负责人员要了张便签纸,写下她品出来的第一样酒的名字与年份。
姜清慈小声嘟囔:“你还真品酒啊。”
这种类似于商务社交的场合,她们都是跟着父亲兄弟之类来的,也就嘴上说说,不敢闹大。
也就此结束。
台面附近已经有不少参与品酒的人士。
不过大部份都是男性居多,檀灼与姜清慈两个漂亮明艳的小姑娘混在里面,倒是有点特殊。
檀灼一样一样的品过去,姜清慈在旁边给她记。
檀灼似闲谈:“上次被你混过去了,再问你一次,从檀家破产后,干嘛突然开始对我好?”
两个人还混成了闺蜜。
在这之前,她们也是淡交。
姜清慈沉默了。
本来檀灼以为姜清慈这次也不会回答了,刚抿了口酒,便听到她说:“还记得小时候,你十岁生日宴,像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你转。”
“没人发现我掉进外面的露天泳池,只有你提着蓬蓬裙朝我跑过来。”
“我还以为看到了小天使。”
虽然后来没有太多交集,甚至还被圈内那些塑料闺蜜们误以为她们是王不见王的死对头,但在姜清慈心里,檀灼永远是那个朝她奔来的小天使。
檀灼努力回忆十岁生日宴那天,最后恍然大悟:“哎呀,我当时沉迷希腊神话,以为是水神波塞冬现身给我过生日,想长长见识,没想到是个小落汤鸡,还可惜了很久呢。”
……
姜清慈面无表情:“哦。”
“早知道淹死算了,天天挂在你窗口吓死你。”
小小年纪沉迷什么神话故事,让你每天亲身经历鬼故事。
“哈哈哈。”
檀灼感觉自己有点醉了,半靠在姜清慈怀里,“如果等会我不幸醉了,你千万要帮我打包一杯古董酒。”
姜清慈手里的便签纸上写下了六种酒和年份,刚刚好。
姜清慈:“你酒量这么菜,能猜对吗?”
可别一交上去全错,丢脸的是她。
檀灼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果然……没挨到品酒会结束,她便靠着姜清慈睡着了。
最后还是姜清慈和梅溪汀一起把她送回泰合邸。
梅溪汀微微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就算品酒,抿一口就是,她嘴刁得很。”
姜清慈余光撇见檀灼醉了还不自觉拂过左手无名指。
抿了抿唇,没说太多。
原本姜清慈是打算带她回自己家的。
岂料朝家的保镖出现。
意思明显,朝总不允许太太外宿。
朝徊渡结束为期七天的出差,半夜到家时,入目便是少女抱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睡在他的位置。
这一画面令男人神色忽而沉敛。
空气中并非熟悉的荔枝玫瑰香,而是掺杂着浅淡却醇厚的红酒香。
这是……喝酒了。
檀灼即便梦游症好了,但她依赖朝徊渡身上的香,仿佛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永远都戒不掉。
朝徊渡也不想她戒掉。
最好永远依赖他,属于他。
大概是被子太热。
原本安稳睡着的少女咕哝了句,突然——一双纤细雪白的小腿从蔚蓝色的被子里探出来。
她睡觉不喜欢关窗帘,今夜天色绝佳,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沐浴在她那双骨肉均匀、又细又直的腿上。
暗淡光线下,男人讳莫如深地看着这一幕,而后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西装扣子,从里面抽出一条绸滑柔软的白丝吊带袜。
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踝,不紧不慢地将吊带袜亲手为她穿上。
而后,一阵金属开合声响起。
男人修长指节隔着薄如蝉翼的白色丝袜再次握住那只纤足,搭在他锁链刺青尾端,慢慢下移。
檀灼脚心有点痒,下意识蜷缩了下,迷迷糊糊地醒来,先是被床尾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身影吓了瞬,幸而今月光格外明亮,很快便看清是朝徊渡。
重点是,他掌心还攥着她的脚踝,正不急不慢地隔着薄料摩挲……
“你在,干什么?”
男人刚从正儿八经的国际论坛会下来,一袭西装革履,矜贵又从从容,如斯文优雅的绅士,她感受到脚心不同寻常的触感,视线默默下移,此刻衬衣与西裤散开,毫不掩饰侵略。
对上她懵懂的目光,朝徊渡微微一笑:“朝太太,用这里,给我弄出来。”
檀灼睡前喝了太多酒,有点反应迟钝,与其说清醒了,不如以为自己在梦中。
乍然听到‘朝太太’这个称呼,又想起卫和薇说的话,立刻应激。
抗拒地抽回小腿,还半起身推他:“哼,连婚戒都没有,我算哪门子朝太太。”
朝徊渡被她乱动踩了几下,眼神晦暗。
强势地控制住她的细指,并按在枕边,覆了过去,对上少女黑白分明又迷蒙的双眸,十指相扣间,指腹掠过她左手的无名指,徐徐问道:“谁给你气受了?”
檀灼向来憋不住话,尤其是想着在梦里,说什么都没人知道,
小嘴叭叭叭就把晚上被人嘲讽没有婚戒的事情跟朝徊渡倒了一清二楚,最后咬着下唇,一脸委屈地朝他伸出手,“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我根本不是你的朝太太!”
月光下,少女指若葱段,美不胜收,本来被她踩起来的那儿便蓄势难发,此刻又升腾上来。
他轻叹了声:“你是。”
檀灼醉了根本不讲道理:“我不是。”
由于小醉鬼踢起来没轻没重,朝徊渡暂时放弃用那只穿了吊带袜的纤足,准备换一处差不多的,语带蛊惑:“给我弄出来,就有婚戒了。”
檀灼有点不信,歪着小脑袋:“你会魔法吗?”
朝徊渡泰然自若:“会,乖乖把手给我。”
神色坦诚又自信,让人很有信任感,反正小醉鬼信了,试探着伸出指尖,下意识伸左手。
而后便被握住,带到了岩浆翻涌之地。
檀灼手腕又酸又疼,指尖软得却没力气,被人半抱在怀里,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开,到最后眼泪汪汪:“我不要婚戒了,不要了。”
“让我睡觉。”
朝徊渡克制了几秒,最后在她耳边如恶魔低语:“必须要。”
半小时后,檀灼蜷缩在他怀里再次睡过去。
男人微微阖眼,依旧握住少女细指,缓了许久。
才不疾不徐地取下自己尾指上从未摘下的,象征意义非凡的族徽戒指。
下一刻。
朝家祖祖辈辈传承至今、镌刻着古老族徽、历代掌权者引以为傲并时刻珍视保存的家族信物,就被他推进了檀灼的无名指。
少女指尖纤细,轻松推至指根。
尾戒古朴,肌肤葱白,有种碰撞的美感。
朝徊渡欣赏了几秒。
他先用拍立得拍了张她指尖溅了浊白水珠的照片。
随即慢条斯理地托起少女手心,用湿巾抹去那几滴落散落的液体,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并发到朋友圈——
合法养花人:归她了。照片.jpg
打电话给沈肆白:“截图我的朋友圈,上个热搜。”
半夜接起电话的沈肆白:“……”
不是?
真当热搜是他家,说上就上?
然后沈肆白睁着困顿的眼睛打开他朋友圈,一下子惊醒了。
“卧槽!你疯了?!”
那可是朝家掌权者、朝家家主的信物,放在古代,这就跟古代传国玉玺一样的东西,人家皇帝再宠爱一个妃子,也顶多是送送荔枝,也没有送传国玉玺的啊!
要是被朝家那群老顽固知道,搞不好要开家族会议,宣布把他踢出朝家。
沈肆白冷静两秒:“你是故意气你爷爷吧?”
朝徊渡轻描淡写说:“没。”
“她想要戒指,我刚好有个。”
月光下,男人琥珀色眼瞳恍若冰川凝结又融化,沉淀出一种平静的疯感。
第44章
次日清晨, 檀灼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揉着宿醉后发胀的太阳穴,习惯性地坐起身,谁知腰间一紧, 随后重新倒回枕头。
檀灼懵然,下意识垂眸,只见一双属于男人的修长手臂搭在她平坦小腹,难怪刚才没使上劲儿。
床上突然出现的男人,令檀灼下意识想触碰看是不是真实的, 却被一双手臂揽着腰扣进肌理分明的胸膛内。
朝徊渡声线低沉, 染着浓浓倦意:“再睡一会儿。”
都几点了还睡?
一看时间, 都快八点了!
昨晚干嘛去了, 今天困成这样。
檀灼缓缓回过神来,刚要挣扎离开, 视线落在朝徊渡胸口缠绕的白色缎带, 陡然发现,呼吸间除了熟悉的白檀香外, 还有缎带上的清洗剂香。
可见他回家洗过澡后,又重新缠上。
防谁呢?
檀灼漂亮眉头皱着,有些不开心地去扯缎带。
随即被朝徊渡反握住了指尖, “闹什么?”
檀灼昨晚记忆全无,只记得在品酒会上, 因为婚戒问题而被以前的塑料闺蜜们消遣, 心里本就堵着一口气,又被他说闹。
冷哼了声, 檀灼毫不犹豫地掀开男人的手臂, 翻了身贴着床边,仿佛跟着他隔着楚河汉界。
旁边有人陪着赖床, 她懒倦地蜷缩在被子里,也想再赖一会儿床,反正今天放假。
从床头拿到手机,刚开机,便看到姜清慈发来无数感叹号。
“什么呀。”
檀灼一边打开屏幕,一边小声咕哝了句,难道她昨晚喝醉干什么蠢事儿了?
恰巧她翻了个身,笔直纤细的小腿无意间探出被子外,终于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捏着手机的指尖顿住。
左脚多了一条吊带丝袜,左手多了一枚戒指。
檀灼身子僵在床边,足足二十多秒才动了动僵硬的小腿,活动了下同样僵硬的手指。
昨晚她是真发了什么酒疯?!
闹着要穿吊带袜?
还抢了朝徊渡的祖传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嘶——
她内心对婚戒渴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檀灼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睡着的男人,默默地拉高了被子,如果此刻床上有个坑,她一定会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
掌心的手机还在震,姜清慈还在发消息。
她在被子暗影里面重新打开屏幕。
绿茶名媛姜某某:【品酒过关了,给你分装了一小瓶古董酒,跟玩具一样被你揣怀里了,酒醒了记得别丢。】
檀灼先探出小脑袋,先看了眼床头上安稳放置的复古小瓶子,应该就是那瓶古董酒了。
又重新缩回去,继续看她消息——
【看热搜。链接】
【看热搜!】
【姐妹你还没醒?】
【醒醒!】
【朝总真发朋友圈了?还是P图的?】
【好,我问过薄憬了,他说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天呐,你还追什么,朝总爱死你了吧?!】
【我就知道,没人抵挡得了你的美色】
【闺蜜姜某我呀,以你为荣。】
【哈哈哈,我把截图甩江城豪门淑女群里】
【哈哈哈哈哈,她们私下戳我要你微信号,打算跟你道歉】
【笑死。】
这期间夹杂着各种感叹号,从凌晨到现在,就没停过,俨然是一晚上没睡。
檀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指尖比脑子还快地点开姜清慈发过来的链接,跳转到微博页面。
入目便是一张朋友圈截图。
假不了。
因为除了朝徊渡微信好友,应该没人知道他ID是——合法养花人。
谁敢截图朝徊渡的朋友圈发微博,还在热搜上待到半夜没下来,明显是经过他这边同意。
檀灼看到他简单的三个字文案以及拍摄的照片。
下意识去摩挲无名指根上那存在感极强的老银戒指,它的珍贵与价值,比上千枚钻戒都要有意义。
真归她了?
#家族信物朝家族徽戒#
#归她了#
#朝家掌权者的更迭#
一连三个热搜,令朝徊渡与朝家这个古老的家族,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嘶……这戒指我认识,好像是代表朝家掌权者身份的信物,这么解释吧,懂传国玉玺吗?”
“偶嚯,这戒指居然都有百度百科。”
“那可是朝家族徽啊,就算排除这枚戒指对于朝家的意义,也是有千年历史级别的文物。”
“!!!什么?!”
“照片.jpgxn历任朝家掌权者出席重要场合,都会佩戴。”
基本都是老照片,网友们果然神通广大,短短时间,就能扒出来数十张。
“只有我关注朝总的ID是合法养花人吗?好接地气呀。”
“又有点可爱,跟我想象中的高岭之花完全不同!”
“有点像情侣名。”
“楼上真相了,知情人透露,这就是情侣ID。”
“啊!!!这种大人物也陪老婆用情侣名吗?!”
“情侣名算什么,这位大佬公开秀过的恩爱可不止这一次。”
“嗑这对真是CP粉的福气,次次都是细糠,还是正主亲自发糖。”
CP粉:“如果朝太太是个大美人的话,就更圆满了。”
有朝氏集团员工:“美美美!顶级大美人长相,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在跪舔老板娘。”
“啊啊啊,居然有内部人员!!!再爆几个,他们私下也这么甜吗,你们boss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宠妻的人设啊!”
看似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实则薄情寡欲,高岭之花才符合传闻对朝徊渡的想象。
朝氏员工:“那可真是太多了,说个我们最震惊的,朝总会在办公室给太太头发扎蝴蝶结,还是双层的,特别精致,好几个同事都亲眼看过!”
“啊!!!我要疯了!动辄上亿资金流动的手,居然纡尊降贵给老婆扎双层、蝴蝶结?!”
很快。
#朝徊渡双层蝴蝶结#也上了热搜。
檀灼最后刷到这个热搜的时候,还心惊胆战地以为他们在办公室干的那破事儿被人发现?!
幸好不是。
她刷了一会儿微博,又给姜清慈回复了个傲娇猫猫戴项链的表情包,最后才假装若无其事地打开朝徊渡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少女藏在被子里的红唇微微翘起,这次有了遮挡,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开心。
然而下一秒。
被子突然被掀开,毫无阻隔,檀灼像是一只被发现正在藏宝的猫,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表情惊愕。
“偷笑什么?”
朝徊渡视线掠过她被捂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慢慢下移,落在腿上,其中一条还有昨晚被他亲手穿上的白色吊带袜。
包裹着莹润白皙的小腿,踝骨微微凸起明显弧度,玲珑精致,像无可挑剔的洁白艺术品,让人惊叹的同时,想在上面涂抹出不一样的瑰丽色彩。
见朝徊渡醒了,檀灼坐起身,不掩饰愉悦心情,举着左手凑到他眼皮下:“真送我啦?”
晨起的男人一看到她干净的手指。
想的却是昨晚黑暗之中,少女漂亮雪白的手指溅满他东西的靡艳画面,从指尖到虎口最后坠落在手腕,连带着纤细藕臂和腰间都沾了一些。
非常美。
被他永久保存下来。
朝徊渡靠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薄唇溢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这可是朝家的传家宝!能给外人吗?”
“你是朝太太。”
意思明显,也是朝家人。
檀灼被他轻描淡写的话取悦了。
更令她开心的是,朝徊渡说:“戴着玩吧,下午朝氏集团旗下的珠宝设计师会过来为你定做珠宝,数量不限,看你喜欢。”
“朝园也收藏了不少翡翠玉石、珠宝首饰,让管家都给你送来。”
这么多礼物,她得回礼呀,不然怎么算追求。
檀灼显然没忘记这茬儿,得给甜头。
视线落在自己腿上这条吊带袜,也不觉得羞耻了,她以为是昨晚喝醉了穿的,想起了某样成套的饰品。
不过大清早的。
一整套下来有点太刺激,目光不经意般掠过男人腹肌下侧,决定一样一样来。
“你闭上眼睛。”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尚往来,我是懂礼貌的。”
朝徊渡本来散漫神色染了几分意外:“礼物?”
檀灼点头:“嗯!快闭眼!”
朝徊渡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朝她伸出掌心:“什么礼物?”
檀灼拍了他掌心一下,“等着。”
未免朝徊渡偷看,‘哒哒哒’下床,打开落地镜旁的衣柜,准备拿了一卷他遮刺青用的缎带。
倏尔感受到足心踩在地毯上不同的触感,总觉得这条吊带丝袜怪怪的,脑海里一闪而逝的记忆,却捕捉不到。
算了,下次再想。
她选了黑色缎带,遮光效果好,保准一点光都看不见。
朝徊渡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清晰听到旁边床单被她膝盖跪出的窸窣声,而后眼睛被蒙上了两圈缎带。
檀灼想要在他脑后打个蝴蝶结的,双层肯定不会,单层也歪歪扭扭,努力拽平整。
乌黑短发与黑色蝴蝶结几乎融于一体,缎带尾端垂在他冷白后颈,像是光怪陆离的幻境,让人想打破他身上那份神秘清寂。
檀灼欣赏几秒,这才打开她这边的床边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蝴蝶结饰品。
然后檀灼很轻地扯开男人腰间松散的细带。
丝质睡袍顷刻间四散开来。
檀灼悄悄地掀起眼睫,发现他依旧一动不动,略略松了口气。
又剥开一层。
晨起时极为明显,甚至不需要她抚慰,便可以直接绑上蝴蝶结。
这枚檀灼亲手画了设计图定制的蝴蝶结也是双层,上面白色,下面粉色,还是蕾丝加纱加钻石珍珠的华美款,
光线照耀下,钻石折射出绚丽的光,美不胜收。
圈住后只需将蝴蝶结后面的按扣扣上,便能将那物层层叠叠的藏起来,只露出一抹鲜艳的红。
像是一个漂亮礼物。
等着主人去拆。
檀灼一瞬间突然分不清这是谁给谁的礼物了。
男人向来平静的面容难得泛起了波澜,然而藏在缎带后面,看不到半分情绪。
下一刻。
少女柔软的唇瓣就这么印了上去时,殷红的唇色贴着粉白色的蝴蝶结,她整张小脸都像是埋在华美纱丛内,只从中间挑挑拣拣出又大又红的一颗果子。
把果子吃了一会,檀灼没了耐心,张嘴吐出来,苦巴着一张小脸:“不好吃。”
后悔送他这个了。
一直阖眼靠在床头的男人,终于扯下脸上的缎带。
引入眼帘的画面,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细看了几秒,朝徊渡确定,他太太果然更喜欢粉色蝴蝶结,自己备上了。
乍然听到檀灼打退堂鼓的话,男人云淡风轻地起身,将她昨晚带回家、巴掌大小的古董酒瓶开启,“加点调料?”
“酒或者蜂蜜?”
檀灼表情复杂:“……”
完全想象不到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口味。
静默半晌,她重新捧在手里,低下了小脑瓜:“还是原味吧。”
这次再也不喊苦喊累喊难吃了,生怕朝徊渡真涂蜂蜜倒酒——
重点是,别霍霍她的古董酒!
结束后,檀灼长舒了一口气,这还礼,真的累。
朝徊渡突兀的开口:“我想试试。”
“试什么?”
檀灼嗓子哑得像是塞满了棉花。
朝徊渡:“加料的。”
“啊?你说……”檀灼话音未落。
朝徊渡慢条斯理地打开精致的小酒瓶,然后仰头很随意地灌了一口。
男人姿态不复往日端方,加之缠绕在身上的缎带凌乱,有种肆无忌惮的不羁,愈发令人心动。
古董酒香比昨天品的那些都要醇厚细腻,顷刻间霸道的萦绕在整个室内,让人生出心慌意乱的醺然。
檀灼见他真喝了自己都舍不得喝古董酒,突然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炸毛道:“啊啊啊,暴殄天物!”
“这是我好不容易在品酒会喝醉了赢来的!”
“才分了这么一小瓶出来,我还一口都没喝。”
朝徊渡握住她纤细腰肢,不允许她乱动抢酒,随即拂过堆积在上面的裙摆布料。
薄唇覆了上去,顺势将那口酒也渡了过去。
冰凉绸滑的酒液瞬间滑进肌理。
檀灼指尖还拽着蝴蝶结,扭头去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惊吓,“朝徊渡!”
尾音都在发颤。
对上男人被酒水沾得潮湿莹润的薄唇,又不自觉地蜷缩了身体。
反观朝徊渡,绅士又贴心:“喂你喝。”
“礼尚往来。”
檀灼欲哭无泪,你特么往哪儿喂啊!
然而很快她只能哭了。
因为朝徊渡说:“朝太太大方,分享一下。”
于是又俯了过去,浅尝细品古董酒的陈酿窖香。
浑身都像是浸泡在醇香的酒水里,即便一口没喝,都熏然而醉,她眼神有点晕乎乎。
窗外阳光大盛,直到檀灼眼神清明几分,无意间看到他指尖隔着薄薄丝袜掠过,熟悉的触感,令她脑海中关于深夜的画面逐渐回笼清晰。
蓦然想起——
这不是她自己穿的,而是他拿来给她穿的。
檀灼浑身紧绷,抿着双唇,许久后,才终于找到机会:“朝徊渡!”
“你、好、变、态,偷我丝袜!”
朝徊渡缓慢抬眸,润泽薄唇沾了丝丝缕缕的水迹,分不清是红酒还是其他,他语调悠然:“朝太太,是你把丝袜藏我西裤口袋里。”
檀灼坚决否认:“污蔑!纯属污蔑!”
朝徊渡气定神闲:“我当时在酒店门口不小心扯出来,好几个目击证人。”
酒店门口、西裤口袋、目击证人、不小心、扯出来,这些词在大脑里循环播放,最终——
檀灼激灵了下,结结巴巴地问:“不、不是、我、我想的那样吧?”
朝徊渡看她那可怜样儿,语调怜悯:“是。”
用枕头盖住脸蛋:“我还是死了吧。”
“明年的今天,记得多给我烧点纸,到了地下,我也得买珠宝首饰,当最美的艳鬼。”
朝徊渡问她:“怎么死才能最美?”
檀灼:“……我怎么知道。”
她又没经验。
朝徊渡提议:“爽死好不好?”
檀灼无力:“……”
“滚。”
新开的美容院内,檀灼与姜清慈相约来做全身美容。
檀灼吐槽完朝徊渡后,一脸认真地问姜清慈,“你说我是不是审美有点问题?”
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斯文败类?
“迷上朝总那样顶级男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长得帅,身材顶,大方,男友力爆棚,十足的安全感等等等,这样出众的男人,那方面能力强还强,强就算了,还能放得开,不是木头美男,天呐,这简直就是活菩萨下凡来普渡你的。”
姜清慈自从看到朝徊渡发的朋友圈,如果说曾经她以为朝徊渡是高不可攀的天上仙,现在却觉得他染了红尘烟火气,最起码自家闺蜜博一博,还是很可能拿下这位极品。
“根据我阅男无数的经验,这么极品的真的少见。”
“大部份都有主了!”
“朝总这样的,你如果不要,有的是狂蜂浪蝶往上扑。”
檀灼也不掩饰对朝徊渡的占有欲,“他是我的。”
姜清慈很有信心地鼓励:“对,你的,根据现在情况来看,你的追求前途一片光明。”
“按部就班地追下去,肯定能成功拿下!”
檀灼摩挲着无名指间戒指上的族徽图腾,她突然失去了耐心,不想再继续试探下去。
几秒后,她突然坐起身,表情认真:“我要告白。”
姜清慈下意识地想要反对,却侧眸看到随着檀灼起身——
少女身上披着的淡金色薄绸睡袍散落在美容床上,雪白肌肤上像是落了片片花瓣,连小腿都没例外。
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好像……
不是没机会。
第45章
两位风格不同, 但同样明艳动人的大美人裹着美容院里的薄绸睡袍,坐在休息区,一边喝下午茶, 一边制定计划。
这次不是追求计划,而是告白计划。
“告白也是有讲究的。”
为了积累创作素材,告白了无数次的姜清慈如是说。
“怎么个讲究?”檀灼被告白过无数次,但自己去告白还是第一次。
姜清慈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首先要营造氛围感。”
“气氛到了, 恰好在彼此最心动时, 你说一句喜欢, 是不是锦上添花!”
“要软不能硬, 如果你冲上去揪住他领带说我喜欢你,搞不好朝总以为你在强抢良家少男。”
檀灼觉得有点麻烦, 抿了口果茶, 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望着墙壁上那幅色彩斑斓的抽象绘画, 被闪得眼睛闭了下,红唇溢出一句,“好复杂。”
但姜清慈说的对。
要气氛。
姜清慈:“表白胜地很多, 比如摩天轮、山顶日出、海边落日、或者看一场爱情电影,电影有告白剧情, 你就顺势……”
听她叭叭叭讲了很多案例, 檀灼沉思片刻,拿备忘录记下来, 一本正色地点头:“我懂了。”
姜清慈见她精致认真的侧脸, 迟疑了两秒:“你到时候记得见机行事。”
檀灼意外地掀睫看她一眼:“嗯?”
队友突然不自信了怎么回事?
姜清慈挠了挠小脑瓜:“主要是朝总和我之前那些攻略对象,好像不太一样, 总觉得没我们想象中的简单。”
又有点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毕竟朝徊渡为檀灼做的这些,又颇为用心,若只是塑料夫妻,没有半点喜欢,他根本没必要啊。
就在两个人继续商量细节时,休息区的玻璃门被推开,迎面两位穿着银灰色睡袍的年轻女性进来。
檀灼气定神闲地保存备忘录,这才抬眸随意看了眼。
卫和薇与叶蓁蓁。
都是熟人,这两位是怎么凑上堆的。
想起卫和薇前几天在品酒会上是怎么内涵檀灼的,姜清慈故意拿起她的手,“哎呦,这戒指尺寸刚好,不松不紧。”
“不愧是朝总,连婚戒都与众不同。”
檀灼红唇抽了下,演技太差了朋友。
差到她都不想接词,在姜清慈期待的眼神下,吐出四个字:“就那样吧……”
“听说朝总还把朝园所有的翡翠首饰古董珠宝都给你送来了,足足开了十辆防弹级别的车子运送。”
“叶小姐有看到吗?我记得你好像住在朝园?真孝顺啊,你奶奶也就跟朝家老爷子好了半年叭,你都能把老爷子当亲爷爷孝顺,感天动地。”
姜清慈第一次见叶蓁蓁本人,但她在网络上可是刷到很多次,次次都想顶替好闺蜜的位置,自然也不留情。
檀灼不嫌弃姜清慈演技差了,这小嘴跟抹了毒似的讨人喜欢。
亲自给她倒了杯果茶:“润润喉咙。”
大小姐亲自倒茶,姜清慈还挺受宠若惊。
檀灼视他们如无物。
卫和薇一看这个架势,感觉自己站错队了,立刻跟叶蓁蓁保持距离,表示自己并不是和她一块来的。
只是巧合!
她素来喜欢踩低捧高,且很有自知之明,曾经檀灼为名媛之首,卫和薇就跟她好,后来梁初菀‘即位’,又帮着梁初菀踩檀灼,后来这两位全都在江城豪门名媛圈销声匿迹,她又成了新一任名媛之首。
现在檀灼指间那枚族徽尾戒人尽皆知,可见真是正儿八经的朝家女主人。
卫和薇走过去,推开姜清慈坐在檀灼身边,笑盈盈道:“哇,我们大小姐皮肤好好哦。”
“手指又细又漂亮。”
姜清慈懵逼了瞬,迅速反应过来跟她抢占位置:“卫和薇你脸皮这么厚?”
檀灼红唇勾起一点弧度,然后视线落在她身上:“谢谢夸奖。”
“好久没一起美容。”
“天呐,你腿型怎么变弯了?”
卫和薇最重视一双又细又白的美腿,听到檀灼这话,吓得猛然站起来,冲到落地镜前照来照去:“怎么可能?”
姜清慈心满意足地重新坐回檀灼身边,小声道:“我才是你最好的闺蜜。”
“你可不能被她哄回去。”
被这三个人无视的叶蓁蓁突然开口:“檀小姐,你太任性了,这可是代表朝家传承的族徽信物,并不是可以拿来炫耀的普通戒指。”
檀灼慢悠悠道:“普通戒指有什么可炫耀的。”
“不过这枚也一般般吧,如果这个朝字换成檀字,就更好看了。”
“你说,我要不要融了改一下字?反正送我了,就是我的。”
最后四个字音,咬得微微有点重。
意思明显,无论朝徊渡这个人,还是朝家这枚传承戒指,都是她檀灼的,与你叶蓁蓁无关。
“爷爷得知这件事情大怒,准备召开家族会议,剥去朝哥哥朝家掌权者与家主的身份。”
檀灼静默几秒:“所以……你这是在跟我通风报信?”
“好同志。”
叶蓁蓁难得被噎了下,幸而表情管理依旧得体,深吸一口气,“你就当是吧。”
“我说过没打算破坏你们,你不必把我当坏人。”
说完,便主动离开。
带门时很轻,仿佛一点都不生气。
休息区恢复一瞬间的冷凝。
直到卫和薇幽幽的声音响起:“她好茶哦。”
姜清慈也甘拜下风,第一次和卫和薇达成共识,觉得自己绿茶名媛的称号可以让位给叶蓁蓁。
檀灼不置可否地站起身。
身上薄绸睡袍如流水倾泻,垂落在她腿弯边缘,微微露出来的小腿修长又笔直,骨肉均匀,精致完美。
卫和薇低头看自己。
好像是有点弯。
好气。
怎么会有人运气那么好,众星捧月地长大,性子骄纵,个性恶劣,又长了张漂亮脸蛋,连自己引以为傲的腿都比不过对方,好不容易等到他家破产了,想看大小姐跌落神坛,谁知……人家转身又嫁进更尊贵显赫的朝家,还被朝总捧在手心里!
代表身份与权势的祖传信物说给就给。
什么运气啊!
运气极好的檀大小姐离开美容院后,先回了泰合邸一趟,准备亲手做一顿爱心晚餐。
她看过姜清慈那本书,要俘获男人的心,先俘获他的胃。
没错,她打算今晚就上。
檀灼素来就是这个脾性,想要什么就会大胆地说出口,而不会藏在心里,重点是,也藏不住。
厨师们看到太太亲自进厨房,还要学做菜,自然恨不得个个使出十八般武艺。
泰合邸的厨房非常大,分区明显,每个菜系都有不同的分区,最后敲定西餐,稍微简单一点,届时摆满香薰蜡烛,肯定非常浪漫。
檀灼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有情调了。
然而……情调的第一步,就滑铁卢。
忙碌了一小时的檀小姐面无表情地第三次倒掉外糊内生的牛排。
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做菜的天分,最简单的煎牛排都能做不好!
好气。
但是没关系!
檀灼果断换到了中餐区,在厨师们战战兢兢的目光下,看着他们已经准备好今晚的菜色,“番茄炒鸡蛋我能做吗?”
厨师:“能能能!”
“您还能炒个西兰花。”
“简单。”
确实简单。
厨师们洗好切好,倒油入锅,快要出锅时,把锅铲递给檀灼,“您来炒菜吧。”
“翻两下就行。”
最后把调味量好,放到勺子里再次递给檀灼,“拌匀就可以出锅了。”
檀灼右手拿铲子,左手拿勺子调味,觉得自己真像是贤妻良母。
让管家过来给她拍照片。
最后——
由于拍照的缘故,番茄炒鸡蛋差点软成汤,檀灼品尝了一口,眼睛亮了:“好吃!”
她可真是个厨艺小天才。
第一次做菜就这么好吃。
厨师们鼓掌:“太太有天赋。”
谁都没敢提,现在才下午五点钟,距离朝总回家用晚餐还有一个多小时。
朝总对饮食要求严苛,出锅超过十五分钟上餐,是不会用的。
不过这是太太亲手做的,也不知道朝总会不会破例。
檀灼兴致勃勃地摆拍结束,便赶紧离开厨房去给朝徊渡发照片。
家养小娇花:【请朝总今晚早点回家,您的贴心小娇妻亲手做了爱心晚餐哦】
【照片.jpg】
然后她犹豫了几秒,思考要不要去接朝徊渡下班。
毕竟告白嘛,一系列流程不能断。
但很快檀灼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从厨房里出来后,她感觉自己身上有一股子牛排和番茄炒鸡蛋的味道!
啊啊啊啊!
她不香了。
今天做了全身美容,浑身又香又滑,居然沾了油烟味。
不行!
今晚这盘菜他必须全部吃完!
并且没有下次啦!
檀灼觉得自己可真是太用心了,朝徊渡如果不喜欢她的话,一定是瞎了狗眼。
主卧浴室内。
重新泡了个香喷喷的澡,顺便挑挑拣拣选电影,最后挑中了一部欧美电影,不过只有上集。
双方也是合约婚约,商业联姻,巧的是,第一部 结束卡点是女主跟男主告白。
泡澡期间,檀灼先大概看了一遍。
毕竟是欧美向的,尺度还很大,有几段床戏,虽然没有上次姜清慈发得学习教程尺度那么大,但氛围营造的特别暧昧,不愧是好莱坞演员,男主角身材也相当辣,八块腹肌排列分布,包裹着薄薄布料的臀肌起伏间,极具性张力,也就比她家朝总差那么一点点吧。
喘得其实也没有朝总好听。
檀灼泡在浴缸里,跟姜清慈浅浅的沟通了一下。
姜清慈:“……”
“你可真是被你家朝总养刁了胃口。”
“这位男演员曾经可是连续两年霸榜全球最性感男演员前三。”
“我们朝总也就是不出道,但凡出道,哪有这些男演员的活路。”檀灼真心觉得腹肌还是自家的好,尤其是朝总身上那一道道锁链刺青,又神秘又蛊人。
可惜这个不能和姜清慈分享,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
姜清慈顿了几秒,突然敏锐:“嘿嘿,你是不是紧张啦?”
檀灼立刻否认:“我才没有,告个白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
“挂了。”
檀灼从浴缸内站起来,走到覆了一层水雾的落地镜前,浴室内温度潮热,在模糊光影下,影子里映出来的少女肤白貌美、身段婀娜,一双桃花眸潋滟若春水,莹润肌肤上,还有之前残留下来的淡淡吻痕。
慢慢呼吸。
她今天的幸运色是黑色。
于是乎,短短几天,檀灼觉得永不见天日的东西,就见了天日。还是她自己主动拿出来的。
那套黑色透明镂空情趣小裙裙。
其实也不算裙子,毕竟裙摆都遮不住什么。
本来打算穿正式的礼服,但檀灼最后选择外面穿了华美的宫廷风睡裙,直至脚踝,漂亮又严实,这次她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口,确保朝徊渡就算站在凳子上,也看不见她里面半寸。
毕竟在家里看电影,搞太正式了,显得她目的很不单纯。
不能从一开始就被看穿。
第一次告白,必须成功。
朝徊渡看到檀灼的微信消息时,已经在回泰合邸的途中。
顺手保存了照片。
合法养花人:【十分钟后。】
十分钟!
檀灼看到手机时,惊了下,然后立刻发动所有佣人,将他们在影音室准备好香薰蜡烛,一定要荔枝玫瑰香和木质白檀香的。
其他香味都不要。
等他们吃完晚餐,就可以去看电影了。
至于烛光晚餐,被檀灼pass掉了,灯光一打,衬得她那盘稀烂的番茄炒鸡蛋很有凶杀案的血腥感觉。
朝徊渡推门而入时,檀灼守在门口,一脸无辜清纯,衬得她身上那件华美睡裙都清新了许多。
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出现,她眼睛亮了下:“老公,你回来啦!”
朝徊渡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能看清她脸上所有表情。
少女漂亮脸蛋此时写着四个字——我有目的。
男人薄唇勾起一抹淡弧,气定神闲地‘嗯’了声,“朝太太今天很贴心。”
“那当然,我是你的贴心小娇妻嘛。”檀灼丝毫不谦虚。
贴心小娇妻在老公回家后还要干什么来着?
被夸奖后的檀灼上下打量着朝徊渡,最后视线落在他手臂上挂着的西装外套……
嗯,应该接过老公手里的西装。
但是……看着就好重。
她受不了一点这个罪。
少女眼波流转,根本藏不住半分心思。
就在檀灼迟疑的时候,朝徊渡已经挂好西装进门,修长指节随手勾着脖颈上的领带,往她手里一甩,“去挂吧。”
领带她拿得动!
檀灼眉眼弯弯地顺势接住,心满意足地替他挂在西装旁。
贴心任务完成。
“快洗手吃饭,我亲手做了一道菜哦。”
最后翻了两下,也算亲手,盐和糖也是她亲手撒的!
檀灼说得理直气壮。
晚上一般八个菜,份量不多,但样样精致,此时最中间C位用古董青花瓷盘装了一滩红彤彤的汤汁。
朝徊渡略一沉吟:“这是……番茄浓汤?”
檀灼:“!!!”
“这么明显的番茄炒鸡蛋你居然认不出来!”
“罚你把它全部吃完。”
纤细指尖推着盘子到朝徊渡面前,然后在筷子和勺子之间,她选择了勺子,塞进男人手里,“吃吧,”
剩下七个菜,是她的了。
檀灼刚准备落座吃饭,突然身子僵了下。
等等,差点忘了,她是来告白的。
“那什么……”
“吃个虾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她心虚地把虾仁盘推过去。
朝徊渡似有若无地低笑了声,“多谢招待。”
“不,不用客气。”
檀灼见他开始吃了,赶紧转移话题,“我今天遇见了叶蓁蓁,她说因为你把族徽戒指给我了,老爷子准备废掉你的‘太子’之位!”
“要不,还是还你吧。”
她说着,便要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朝徊渡喝了口酸甜的‘番茄浓汤’,随口问,“你喜欢吗?”
檀灼看着篆体繁复又神秘的戒面图腾,她就喜欢这种传统又复杂的文字,会让人很有探究欲。
她很诚实,没有违背自己的喜好:“喜欢。”
就如同当她确定自己喜欢上朝徊渡后,也没打算掩饰。
“那就戴着。”朝徊渡云淡风轻道,“爷爷那边不用管,他即将去国外定居。”
“啊?”
“这么突然。”
檀灼小声嘟囔了句。
朝徊渡反应太过从容,她没有怀疑什么,只当是叶蓁蓁骗她的。
不过檀灼对老爷子在哪儿定居并不感兴趣,她现在心里像是揣着一百头小鹿,在脑子里默背草稿。
等用完晚餐也才八点钟。
檀灼抿了抿唇,让自己保持淡定:“我……”
余光瞥见他面前未动的虾仁和空盘的番茄炒蛋,突然升起了勇气,掀起眼睫看向对面清冷矜贵的男人,“姜清慈给我推荐了一部电影,你有空陪我看看吗?”
朝徊渡有些意外,但今晚确实没有工作,于是微微颌首道:“有空。”
“那我去准备!”
“你先洗澡吧!影音室见!”
檀灼顿时眉开眼笑,初战告捷。
看着少女翩然离开的背影,朝徊渡侧眸看向旁边的管家,“太太今天心情很好?”
管家不动声色道:“或许,太太会给您个惊喜。”
惊喜?
朝徊渡想起那枚被他拿到办公室,贴在红芍药玻璃展柜上双层镶钻钉珠的蝴蝶结,如果是类似的惊喜,他不介意多来一些。
影音室内光线迷离昏黄,没有开灯,地面和两侧柜子上大亮起微弱的香薰蜡的烛光,像是半半萤火虫光忽闪着,空气中弥漫着荔枝玫瑰与白檀香交融的气息。
香薰蜡全部都是特别定制,燃烧多少都对身体无害,淡淡幽香萦绕在空气里。
檀灼提前来影音室就是为了布置告白场地。
不得不说,朝家的佣人都是懂审美的,上下错落有致,好看的同时又不会妨碍人进门。
氛围感十足。
朝徊渡进来时,便看到这幅画面,微弱灯光下,檀灼像是暗夜里纯洁又蛊惑的女妖,朝他勾勾手说,“电影要开始了。”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檀灼。
朝徊渡亦是。
男人神色自若地在少女旁边落座,呼吸间荔枝玫瑰的香气愈浓,“看什么?”
“一部欧美电影,据说第二部 要上映了,这部最近又火了。”
檀灼随口乱编,显然知道朝徊渡没有看电影的兴趣爱好,不可能察觉到异样。
原本安静的影音室内传出标准的原文台词,没有中文字幕,看得很舒服,不会分神。
电影讲述的是两个出身贵族的年轻人,联姻后展开的故事,原本各过各的,直到在一次舞会中女主角意外喝了口加料的酒,与男主角上了床,两人原本寡淡又互不干涉的同居生活,骤然改变,激情似火。
欧美电影素来不拘泥尺度,男女主角平平无奇的对话,甚至呼吸,都充斥着性张力感,他们成了合法炮、友,再后来,感情的转变来自于一次车祸,男主角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相护女主角,每次都在女主角最危机的时候出现,女主角慢慢沦陷,穿着与男主角第一次见面时的礼服,问他:“你爱我吗?”
最终结局男主没有回答,定格在他去亲吻女主角——
网络上对这部电影的结局评论站位不一,但大部份都认为是爱的,檀灼也站这边,也有人觉得不爱,因为爱要说出来,男主角没有说。
檀灼看电影时很安静,也没有打扰朝徊渡,倒是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昏黄光线里,少女侧脸精致,红唇轻轻抿着,正认真看着屏幕,仿佛真的只是想让他陪着看一场电影。
朝徊渡下意识想摩挲尾指间的族徽戒指,摸了空时,恍然记起,戒指已经给了檀灼。
平静地看了眼檀灼搭在膝盖上的小手,变形的‘朝’字族徽,霸道又张扬地占据她的无名指。
恰好电影结尾。
少女忽而转过头,“你觉得男主角为女主角做了这么多,是爱吗?”
就着暗淡烛光,朝徊渡轻易洞察到少女黑白分明眼瞳里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是电影,是檀灼在跟他索要爱。
檀灼见他没答,既然下定决心,她便没有后退,继续问:“如果是你,为联姻妻子做了这么多,是爱她吗?”
对视几秒后,男人透彻清冷的眸子里蕴了笑,微凉指尖轻抚她眼尾,语调徐徐:“爱并不会稳固婚姻。”
继而反问檀灼,“你想要爱,还是婚姻?”
檀灼其实已经明白他的答案,紧抿着下唇。
注视着他一字一句:“我都要。”
朝徊渡指尖从她潮湿眼尾落在烙印出一个齿痕的红唇上,微微俯身亲吻过去,“宝贝,你好贪心。”
檀灼余光无意间扫过巨大屏幕,暂停时间太久,屏幕陡然黑了,一闪而逝间,她仅看到男主角那双深邃又迷人的双目。
朝徊渡的吻技很好,尤其是很清楚她的敏感点在哪里,加上他低喃着喊宝贝,她每次都恍惚以为自己真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习惯性地闭上眼睛。
即便没有照镜子,她也能猜出,自己此时意乱情迷的模样。
檀灼莫名地很想看看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睁开迷蒙的眼睛,怔怔对上男人那双透彻又清醒的琥珀色眼瞳,最深处是摄人心魂的冷淡。
檀灼蓦然一个激灵,明明彼此肌肤炽热,她却浑身浸透寒意。
脑海里一闪而逝电影男主角的眼神,与此刻朝徊渡的眼神逐渐重叠,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是——没有半分意乱情迷,无论接吻还是做、爱,都清醒而理智地看着她们沦陷。
第46章
不知何时, 烛光一一灭掉。
檀灼再也看不见朝徊渡的眼神,但脑海里无数次地回荡重叠。
最后分不清是电影,还是现实。
最后残存记忆便是那件融进暗影里的黑色, 轻而易举被撕碎丢弃在地板上,破损的薄纱,蜿蜒出靡色湿润的痕迹。
以及——
男人身上幽凉沁骨的白檀香,仿若裹挟着漫天大雪,将他们埋了进去。
翌日, 檀灼一早便去了‘梅简’。
童童给她递上一杯咖啡, “老师今天好早。”
檀灼漫不经心地抿了口今天的咖啡, 细眉拧起, “下次记得多加奶加糖。”
“太苦了。”
她受不了一点苦。
童童觉得有点奇怪,这跟往常一样啊, 难道是老师许久没早晨来工作室, 不习惯这里的咖啡了,“好的。”
很快发现檀灼困倦的眉眼, 疑惑问道:“老师今天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檀灼往工作间走去。一边随口应了句:“熬夜看了部电影,做噩梦了。”
确实是一场噩梦。
她现在恨不得穿回到昨天下午, 告诉那时的自己,不要费那么多心思。
“什么电影?”
童童最爱看恐怖片了。
檀灼没多想, 便将那部欧美片名说出来。
童童激动了下:“我也看过这部电影, 还看小说!小说比电影更刺激。”
“小说?”
檀灼推门时,有些意外地停顿了下。
童童没察觉到不对劲:“是呀, 这部电影是m国一部很小众的小说改编的。”
檀灼像是跟她讨论剧情一样, 轻描淡写地问:“后面怎么了,女主角表白成功了吗?”
童童摇头:“当然没有, 男主角不爱女主角,他野心勃勃,利益至上,对女主角全是利用。”
“利用?”
“愿意以死相护?”
童童记得这个剧情,因为是名场面,但她也知道后续:“这个呀,车祸是男主角故意造成的,为了俘获女主角信任,就连那杯加了料的酒,也是男主角这边做的。”
“第二部 就是女主角一层一层揭开男主角的伪装,从崩溃到复仇,超级大爽文。”
“不过小说结局很烂,居然写男主角最终发现自己早就爱上女主角,为了求女主角原谅,选择了自杀,哦,女主角也殉情了。”
提到这里,童童就一脸嫌弃。
她觉得这部小说之所以不出名,就是因为结局……
电影方说会更改结局,也不知道改成什么样子,现在七年过去了,第二部 才宣布即将上映。
檀灼指尖微松,推开了工作间的大门。
原来真的不爱。
“该工作了。”檀灼岔开话题。
童童点头:“嗯嗯,我已经把要鉴定的古董放到工作桌上。”
“梅老师选了很久呢。”
上午九点。
接到姜清慈电话时,檀灼正坐在宽大木桌前,看师兄一早给她准备的鉴定任务。
姜清慈:“怎么样怎么样,这么久才接电话,不会还在睡吧?”
檀灼语调却没有半点睡意,经历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平复,她已经可以很冷静地说:“没有。”
“失败了。”
“什么?”
姜清慈猝不及防,唇角的笑弧僵住。
檀灼倚靠在椅背上,单手搭在额上,挡住了从雕花窗照射进来的光,静默半晌,“嗯,失败。”
“是我自作多情了。”
视线不经意落在窗外凋零的树叶,表情很淡。
姜清慈猛地坐起身,手心一拍床,“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檀灼:“我在‘梅简’,接了新的任务。”
“放心吧,没事,我也想冷静思考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或许只是依赖呢。”
依赖朝徊渡身上的香,依赖他这个人,错把依赖当成喜欢。
最后这话她说得很轻。
姜清慈缓了许久,似在想措辞:“如果你察觉到他的爱意是假的,那你对他的爱是不是真的也有待考证。”
“爱意与好感是相互的,彼此能感知到的。”
“你怀疑是依赖,也不是没可能。”
“很多人都错把依赖当爱情。”
“嗯。”
檀灼看似平静地挂断电话后,打开准备鉴定的玉质盒子。
前段时间不接任务,除了钱之延那事导致客户对她信任度下降外,还有便是参与江城大型考古。
现在她空闲下来,还是要继续鉴定古董。
而且只有做喜欢的事情,才会不去想某些人。
梅溪汀不会给檀灼随便接活儿,而是选择有意义有挑战性的,能让檀灼学到东西,他可不想浪费自家师妹的天赋,去鉴定什么流水线的古董。
这次梅溪汀还筛选了客户,避免遇见上次茶馆老板那种。
盒子里,是一组疑似宋代玉佩。
有孔雀佩、鸳鸯佩、双鹤佩、还有龙凤佩,皆是成双成对,古董玉佩市面上有不少,但是这样四对同时出现,还挺罕见的。
檀灼面无表情,真倒霉,连鉴定个东西,都要成双成对来气她。
啊啊啊。
好气啊。
大概生气会让人效率变高,檀灼为了让自己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专注度极高,
没多久就把四对玉佩鉴定出来。
资料、结果全部整理好发给客户。
然后就是等客户约时间交接古董。
而这段时间,檀灼基本不回泰合邸,即便回去,也就睡个觉。
因为她现在虽然不梦游了,但依旧依赖朝徊渡身上的白檀香。
一旦离开主卧那个满是白檀香气息的环境,她就失眠、睡不着,无时无刻不想着那香气,像是有瘾一样。
努力想把朝徊渡当作陪睡的工具人,但心脏根本不听话。
越依赖越想靠近,越想靠近越沉迷,越沉迷越依赖。
最后形成一个死循环。
她向来娇气,难以下定决定去戒断。
这天,江城影视中心外的一家会馆内。
檀灼与四对玉佩的主人约定交接,她只知道是个演员,但没想到还是熟人。
周毓霖。
檀灼看着盛夏时节捂得严严实实出行的年轻男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明星吗?
“你不热吗?”
周毓霖有些尴尬地摘下帽子墨镜口罩:“檀老师。”
“我经纪人怕被拍到。”
“最近新戏需要保密。”
檀灼这才发现他染了一头雾粉色的头发,衬得他越发少年意气,没有半点非主流气息。
“挺好看,戴回去吧。”
檀灼看了眼,随意夸了句。
见檀灼并没有生气他是客户,周毓霖略松了一口气,他没把帽子带回去,确实有点热,总归这里又没狗仔。
“檀老师鉴定的很专业,我以后还能找你鉴定吗?”
“我对收藏古董也很有兴趣,以后可能需要麻烦你。”
“其他鉴定师我也不(工仲号:xttntn)熟,也不放心。”
这是优质客户啊,檀灼才不会往外推:“当然可以。”
就在两人谈论古董时。
窗外一闪而逝的灯光掠过。
周毓霖作为今年最红的顶流,时时刻刻都有狗仔跟着,今天已经很小心注意,但还是被拍了。
甚至出动了无人机拍。
没想到今天还真拍到东西。
#新晋顶流周毓霖被爆拍戏期间与素人女孩约会,疑似恋爱中#的词条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热搜前排。
被偷拍的照片里。
隔着落地窗,穿着棒球服的少年一头凌乱粉毛和百褶裙短白T的鱼骨辫少女坐在一处,正在聊得开心。
像是高中生偷偷出来约会。
女孩只有侧影,隐约能看清精致侧脸,弧度完美。
粉丝以及吃瓜网友们蜂拥而至——
“我记得周毓霖最近在拍校园剧,就这氛围,明显是爆出路透了吧。”
“对,这部剧保密性很强的,到现在网络上出了几张远到看不清脸的糊图外,没任何路透。”
“甚至女主角都保密,原来启用了是新人。”
“这不是拍戏,是和素人女友约会!”
“嘶,素人这么美?这么适合女主角?”
“@校园剧官方,开拍时间不长的话,女主能换成周毓霖女朋友吗?真情侣更敢拍!”
“等等,这个素人小姐姐有点眼熟。你们还记得之前周毓霖公开支持的那位仕女画走出来的鉴定师小姐姐吗?照片.jpg”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还以为美人都美得千篇一律,只有我这样的丑逼才丑得‘诡计多端’!”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上次热搜撤那么快有古怪!”
“我就说那是爱情的开始!”
“咦,按理说这种顶流的女友粉应该很多呀,怎么没有不理智的出来骂骂咧咧?发女方黑料P个丑图或者黑白照什么的?周粉这么有素质?”
互联网这么大,有赞同的有吃瓜的当然也有不理智的粉丝,但是……真不是他们突然变得有素质,而是……
首先女方黑料他们根本找不到,太神秘了,P图之类的根本发不出去,简直就跟活见鬼一样。
然而没几分钟,有号称全网可信度最高的媒体账号出来爆料。
据可靠消息:女方已婚,与周毓霖是正常工作交流。
“卧槽?!”
“大胆!谁娶了我的新晋女神?!”
“小姐姐顶多16岁,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假料!”
“18吧,16未成年。”
“结什么婚,博主你这话打出来不觉得心虚吗?”
“除了周毓霖,谁还能配得上檀女神?!”
“真结了……对方是超级大佬,不想害了这位新晋顶流,别再乱磕CP了。”有知情人好心提醒。
不理智的粉丝们如今最理智,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黑料黑图全都发不出来。
靠啊!
这鉴定师小姐姐究竟什么来头?
热搜甚至还没有彻底发酵起来,已经在微博上销声匿迹。
檀灼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给周毓霖送完古董后,她直接开车回了‘梅简’。
梦游症痊愈后,檀灼又恢复自己开车,她没再开朝徊渡车库里的车,而是继续开她那辆曾经熄火过的宝石蓝色跑车。
朝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朝徊渡这边的照片更多,而且更清晰。
从檀灼与周毓霖见面便有狗仔跟拍了,只是被保镖们拦截,并没收他们的底片。
而微博热搜那张是从会馆内部无人机拍摄爆出去的,与拦截的那些狗仔不是一批人。
朝徊渡没有工作,漫不经心地站在落地窗前的玻璃展柜旁,看着那堆照片里清晰度最高一张。
少女眼眸微微上扬,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边缘染了淡绯色,一颦一笑都是不自知的潋滟缱绻。
她正朝着别的男人笑。
崔秘书将照片奉上时,心脏都差点骤停。
朝总这次倒不担心自己是小说里的恶毒男配了,直接下达公布太太已婚的命令。
光影分割处,男人俊美面庞仿佛一半昳丽,一半冰冷,莫名给人生于沼泽,长于深渊的凛凛寂寥。
朝徊渡修长挺拔的身影微微弯下,隔着玻璃轻抚里面的红色芍药。
恍若少女伶仃潮湿地捧着芍药出现在他面前,眼底盛满明媚的笑,仿佛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实际上。
檀灼已经好几天没对他笑了。
反客为主坐在朝徊渡办公椅上的贺泠霁没想到自己来找他谈个红宝石矿的事,都能看场热闹。
他慢悠悠地把玩着朝徊渡搁在桌上的笔,打破了一室寂静:
“小姑娘不定性,追一部剧换一个老公,喜欢年轻的、新鲜的太正常不过了。”
“北城谢家那位,堂堂名流之首,为了哄老婆,给婚姻增加新鲜感,还去染了头银蓝发色呢,直到谢太太兴趣过了,才染回来。”
朝徊渡淡睨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泠霁:“闲着没事看自个太太跟别的男人的合照,这不纯属自虐,有这时间,不如赶紧把我的宝石矿合同签了。”
他家小狮子还等着去体验挖矿。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
朝徊渡不紧不慢地走向办公桌,从他指间抽出钢笔,翻到合同落款处,即将落笔时,忽而抬眸,闲谈般问:“惹她生气了,怎么办?”
贺泠霁仰靠在黑色办公椅上,看着站在对面的朝徊渡,这位素来野心勃勃、一心争权夺势的学弟,此时倒是有了几分烟火气。
他指骨曲起,敲了敲黑色桌面:“想学?”
朝徊渡已经签了一笔。
听到这戏谑话音,准备扣上钢笔,“你不想要了?”
贺泠霁:“……”
做生意果然不能太信任熟人。
给他把事情都办好了,翻脸不认人。
贺泠霁揉揉眉梢:“签。”
随即道,“我那位商界第一妻管严发小容怀宴亲自撰写了本夫妻相处秘籍,等会发你邮箱。”
“记住最关键一条——无论太太气什么,先哄再说。哄不好,该跪就跪。”
朝徊渡语调寡淡:“跪过好几次。”
贺泠霁十分意外:“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挺……
“能屈能伸。”
他思考几秒,“这样吧,干跪没用的话,你试试跪榴莲,再不行就跪钉子,跪刀子?”
男人下颚微微抬起,看向一旁崔秘书,“去给你们朝总买道具。”
面对两位大佬交锋,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的崔秘书突然被cue,差点他先跪了:“啊……”
朝徊渡接收到他发来的秘籍随意看了两眼,才气定神闲地在合同上把名字签完。
着急回深城带老婆挖矿的贺泠霁临走前,随口问了句:“你平时跪哪儿?居然不管用。”这不活脱脱反面教材吗,他得记住不能犯这错。
朝徊渡漫不经心:“床上、沙发、车椅。”
贺泠霁越听越不对劲,最后沉着一张脸走出朝氏集团大门的。
他正经提问,这小子居然跟他来黄的,活该老婆不搭理。
朝徊渡手机屏幕是邮箱页面。
其中有哄老婆的方案。
送珠宝送车送古董送喜欢的花。附注:我太太喜欢西府海棠。
这作者还夹带私货。
朝徊渡若有所思,珠宝首饰古董都送过,车倒是没送过。
檀灼最近只开那辆宝石蓝的跑车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给泰合邸的管家打去电话:“太太今天戴了什么首饰?”
管家准确地说出:“太太只戴了一枚湖水绿的玉镯,没戴其他。”
就连那枚代表朝家的信物戒指,太太这段时间,都没有佩戴过,一直放在影音室的沙发上,佣人们打扫时也不敢去碰。
朝徊渡神色淡淡:“把那辆收藏款的帕加尼开到公司。”
管家:“是。”
朝徊渡虽然对跑车之类的没有收藏癖,但多多少少受贺泠霁的影响,也购置过不少,各种颜色都有,完全能找出和檀灼今日搭配契合的跑车。
朝徊渡:“再准备一束芍药,下班前送来。”
无所不能的管家:“是。”
此时距离下班只有一小时。
檀灼回到‘梅简’后,才从童童那里得知网上的事情。
看着截图。
少女表情很平静。
童童悄悄看她一眼:“老师,是朝总公布你们已婚的吧。”
“估计很生气。”
“你不哄哄?”
檀灼凉凉笑了声,“朝总大度着呢,我爱上周毓霖,他都不会生气。”
童童:“是,是吗?”
真没看出来,朝总还是新时代贤夫啊。
下班时间,她们一边往外走,一边闲聊。
突然檀灼脚步停了下,隔着工作室大门,巷子里那辆超级炫酷的湖绿色跑车极为显眼,偏生旁边还站了位身高腿长、比例完美的超级大帅比。
男人一袭矜贵西装,人高马大的保镖撑着黑色雨伞恭敬地站在他旁边,却完全没有盖住他的风采。
前台小姐姐正贴在玻璃门前往外看:“啊啊啊,这位大帅比是来接谁的。”
“好帅呀!”
“还有保镖撑伞,咱们巷子里来头这么大,我只记得檀老师的老公。”
上次前台亲眼见证巷子里砸摄像机那一幕,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这次炫酷跑车配西装大佬,顷刻间点燃了西装暴徒的压迫力与侵略性。
“等等!”
“这个好像就是!”
“檀老师,接你的吧!”
檀灼没想到外面居然下雨了,她没带伞,工作室里也没备用的,刚准备冲去车库。
乍然看到外面。
又听到前台的问话,漂亮脸蛋上表情一瞬间凝滞,随即恢复正常:“不认识。”
前台:“嗯?”
难不成她近视又严重了?
然而,半分钟后。
她眼睁睁看着檀灼一开门,那位站在跑车旁的大帅比接过雨伞,朝着檀灼徐徐走去,目标明确。
前台:说好的不认识呢?
她现在不但近视,还出现幻视了?
檀灼一出廊下,宽大的雨伞便斜了过来。
男人身影停驻在她面前,挡住了如密网一样的细雨。
檀灼站在台阶上,不需要仰头便能轻松与朝徊渡的眼睛对视。
此时,檀灼看什么都不顺眼。
在瞥到他身后那辆色调雅致、清新高级的湖水绿时微微一笑,“怎么,朝总是来内涵我的还是兴师问罪的?”
朝徊渡说:“是负荆请罪。”
“请什么罪?”
听到这话时,檀灼不自觉地心颤了一下。
以为他说得是那晚影音室内的事情,来告诉她,自己后悔了,要改变答案,所以才负荆请罪。
然而,朝徊渡回道:“没经过你同意,在网络上公布你已婚的事情。”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沉静深邃,惊不起半分波澜,檀灼心脏再次蔓延出凉意,眼睫低垂,有些无趣:“其实没必要公布已婚,毕竟,可能过两天我就恢复未婚,还得浪费时间澄清。”
朝徊渡没接她的话,反而侧身,让她去看身后:“不喜欢跑车?”
这么绿,活像是在内涵她给他戴绿帽子。
檀灼冷着脸:“当然不喜欢!”
朝徊渡云淡风轻:“不想要跑车?”
“那花呢?”
“什么花?”
檀灼其实已经看到了,走下台阶,向路旁那辆非常的炫酷跑车走去,临走前桃花眸斜睨着了他一眼,“这么点雨,打什么伞。”
朝徊渡将伞交给保镖,高定西装顷刻间濡湿一片,他却浑不在意,陪她走到车旁。
几秒后,檀灼弯腰从车门开启的跑车副驾驶内拿出那一束粉白相间的重瓣芍药。
盛夏季节,芍药很难再找出品相这么好的。
确实用心了。
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用心的应该是秘书。日理万机的朝总怎么有时间选花呢。
“那你想要什么?”
朝徊渡看得出她不喜欢这束花,耐心又平静地询问。
仿佛想知道檀灼的喜好,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隔着朦胧雨帘,檀灼无比清晰地发现他看自己,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或者不听话的宠物,根本不是看爱人的眼神,也是,他本就不爱。
少女艳丽红唇勾起嘲讽弧度:“既然没有爱,朝总送我芍药不合适吧。”
芍药在男女之间,代表爱慕、倾心、两情不移。
下一秒。
少女将那束包装精美绝伦的重瓣芍药花用力砸在男人矜贵优雅的西装。
幽长静谧的古街,脆弱的花瓣随风飘落,更多是随着细密雨点一共坠落在潮湿的青石板,被碾成花泥。
第47章
巷子里, 原本细密的小雨不知何时越来越大。
朝徊渡被砸了,并不生气,神色自若地让人把他惯常开的黑色宾利开过来, “既然不喜欢,下次送你别的。”
而后侧眸看向旁边撑伞过来的保镖,语调凉薄,“太太不喜欢,送去销毁了。”
檀灼上车的身影一顿, 不喜欢就送去销毁。
她冷笑一声, “我也不喜欢你, 你怎么不把自己销毁了?”
朝徊渡只微微俯身, 捡起掉在地上狼藉潮湿的芍药花束,冷白如玉的长指拂去溅在上面的泥泞, “若你真不喜欢, 销毁也无妨。”
重点是,这好像不是随口哄她。
檀灼真觉得他有什么大病, 明明不爱她,还总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你这么有钱,动不动就把几千万的跑车销毁, 不如多做点慈善更有意义。”檀灼钻进车厢,懒得跟脑子里进了雨水的狗男人说话。
前排崔秘书恭敬地给她递了毛巾, 顺势道:“太太, 朝总每年在慈善上花的钱不计其数,其中包括医疗救助、儿童助学等等, 捐赠给国家博物馆、各地博物馆的国宝级文物不计其数。”
“除此之外, 还为寺庙佛像镀金身,修复壁画……”
檀灼擦着身上和发上的雨水, 见也跟着坐进来的男人,偏过头:“跟我没关系。”
谁知道是不是有钱人的避税法则。
就朝徊渡这个无情冷血的脾性,是个大慈善家才怪。
他手里的花已经不见了,檀灼当扔进垃圾桶了。
她阴阳怪气:“朝总还挺有公德心。”
朝徊渡双手落在她蒙在头上的毛巾,檀灼眼波不自觉晃了下,而后如凝固住一般,看着他用自己用过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水珠。
朝徊渡本就骨相完美,沾了水珠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出水美人的即视感,潮湿的发丝被他随意拨弄在脑后,露出精致绝伦的正脸。
檀灼没什么好语调:“毛巾我用过了。”
朝徊渡薄唇轻启:“哦,朝某不但有公德心,还有环保心。”
“朝太太,不浪费,也是做公益。”
檀灼索性闭上眼,怕自己看久了,会失去这么多年的教养。
更重要的怀疑自己的审美,怎么看上这么个精神病重度患者。
因为雨水浸泡了的缘故,车厢内有些潮湿,白檀香裹挟着雨水气息,不再纯粹,让檀灼越发烦躁。
此时闭目养神,精致眉心也是紧紧拧着的,没有半点轻松。
朝徊渡看她还在滴水的发梢,重新取了干净毛巾,仔细认真地为她擦拭干净,又见少女仰靠在椅背上不舒服的姿势,顺其自然地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檀灼心累,不再管他。
额头抵着男人修劲有力的肩膀,呼吸间是熟悉幽凉的白檀香,告诫自己——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依赖他身上的白檀香。
从今晚开始,她要戒断。
晚上回去时,檀灼没有进主卧,而是去了她最开始住过、并改造过的卧室。
上千万的大床不香吗……
以前没朝徊渡的时候,她也没见睡不好。
檀灼坐在床尾,许久没有住过人的房间内,还残留着淡淡的荔枝玫瑰香。
只是习惯了白檀香而已,跟上瘾的病人一样,她会戒断的。
朝徊渡站在房间门口,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丝丝缕缕的波动,他揉了揉眉梢:“檀灼,我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檀灼眼睫撩起,看似平静地望着他。
朝徊渡:“你还在生气。”
檀灼:“我没生气。”
朝徊渡向来直接:“没生气为什么分居?”
檀灼歪着头,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床柱上:“因为对你身上的白檀香太依赖,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
“毕竟依赖一个人的香,不是长久之计。”
少女未尽的话,朝徊渡却清清楚楚,琥珀色的眼瞳沉郁几分。
清楚的认识到,他精心娇养的花,正试图逃离自己身边。
朝徊渡没有回主卧,而是扯散了领带,清冷面容上没有半分情绪,下楼离开了泰合邸。
次卧窗帘没关。
檀灼能看到楼下车灯亮起,几分钟后,光线越来越远。
他走了。
房间内,连朝徊渡方才停留那点零星淡香也逐渐消散,失去了白檀香的卧室内,陌生又冷寂。
檀灼第一次没有洗澡,便沿着床柱倒在床上,手背盖住眼睛,除了在影音室那晚被朝徊渡做到不自觉的哭之外,她再也没哭过。
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因为哭对于爱人的来说是武器,对不爱你的人来说是最没用的。
一定是吊灯太亮,刺得她眼睛都疼了。
半小时后,檀灼从床上坐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璀璨灯光下分外干净,唯独眼眶泛着浅绯色,微微红肿。
她语调冷静地让女佣换了床上用品,又让人把主卧自己的所有用品全部搬过来,并且把之前主卧改变的一切重新复原。
恢复了原本的黑白灰色调。
朝家的佣人效率很快。
檀灼泡完澡、吹干头发,全身护肤完毕出来后,便完成了所有更换。
一身湿气的少女出来时,浑身散发着浓郁清软的玫瑰香,懒洋洋地揉了揉眼尾,随即指着吊灯道:“明天上午把灯换了,这个太刺眼。”
管家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是。”
“主卧也整理好了,需要告诉先生吗?”
“他回来不就看到了。”
“算了,随你。”
檀灼倦怠地摆摆手,“我要睡了。”
管家轻轻关上门:“是。”
檀灼躺在干净又馥郁的被窝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雨水滴滴答答敲击着玻璃,像是一曲催眠乐章。
少女卷翘长睫慢慢搭下,看似睡着了。
鹿堇会馆,即便是下雨天,依旧璀璨夺目,客流量不减反增,这种天气喝酒聚会更有气氛。
黑色水晶桌上摆着不少烈酒,包括龙舌兰、伏特加还有威士忌,原本薄憬以为朝徊渡今天格外有兴致,打算调酒给他们喝。
然而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朝徊渡难得没有系领带,只穿了件黑色衬衣,领口敞开,锁骨下侧经文刺青若隐若现,此时长指端着玻璃杯,不急不慢地吞咽酒水时,修长脖颈在灯光下,勾描出极具张力感的起伏。
随即倚进沙发,拿起私人手机翻看着邮箱里收藏的‘秘籍’,清隽眉心微微折起。
一边看,一边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旁边薄憬与沈肆白对视一眼。
沈肆白试探着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初五。”
朝徊渡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荡荡的酒杯,“初五怎么了?”
“每月初一到初十不喝酒不吃荤这个规矩你坚持了十几年,你说怎么了!”
薄憬见不得沈肆白磨磨唧唧的劲儿,直接问道。
朝徊渡拿起伏特加的酒瓶,姿势优雅地倒进酒杯。
他不准备混着喝,只是挑今晚想入口的。
很显然,他选择了伏特加,入口极烈,刺激得人脑子清晰。
“坚持十五年不止这一样。”
朝徊渡语调薄凉,还不是轻易便破戒,既然都破了,这种表面功夫何必做。
沈肆白想起热搜:“为了今天微博的事儿?”
“朝太太应该不会这么没眼光看上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吧?”
沈肆白不提,朝徊渡都忘了,周毓霖从来都不是他的威胁。
朝徊渡的威胁只有——
小娇花不要他了。
朝徊渡:“不是。”
薄憬摸着下颚点头:“我也觉得不至于。”
忽而想起微信群里洛归商和宋识卿的话,条件反射地问,“难不成你真的爱上弟妹了,连这点小事都在乎到要借酒消愁的地步?”
这是朝徊渡最近听到第二个人跟他说‘爱’。
守再多规矩又怎么样。
朝徊渡嗤笑了声,“朝家人骨子里的都是无情无爱的。”只有与生俱来的野心与掌控欲,没有爱人的能力。
更何况,他也不能爱。
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
他下意识地准备起身回家,忽而又重新坐下,神色全部敛于暗影之下。
男人俊美眉眼懒倦淡漠,琥珀色眼瞳似无机质,危险且勾人,若是细看会发现,他难得染了躁郁的情绪。
因为檀灼已经不需要他准时回家陪睡,她想戒断。
越喝越寡淡的烈酒,朝徊渡觉得无趣,让崔秘书送来空运而来的那捧郁金香,亲自挑选,亲自包装。
朝徊渡对花艺非常在行,比花店专业花艺师包装得还要漂亮精致。
沈肆白/薄憬:无情无爱,你破什么规矩,还亲自给人包花。
这花送给谁的,非常明显。
泰合邸。
即将零点时,朝徊渡推开了次卧的房门。
刚才回主卧洗澡时,已经看到那重新恢复冷寂的装修,身影挺拔的男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床侧。
少女蜷缩在床上,是那种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真丝薄被半遮住她白生生的脸蛋,衬得人脆弱又娇小。
男人视线落在少女泛红的眼尾,长指想要触碰时,倏尔顿住。
就那么沉默地看着她。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朝徊渡将方才从主卧衣柜里拿出来的西装外套轻搭在檀灼被子上方,这才关门离开。
徒留一室薄淡又无孔不入的白檀香。
门合上的刹那,床上的少女慢慢睁开眼睛,眼底没有半点睡意。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而浓烈的白檀香,她急迫地想要将西装抱在怀里,从头到脚的将自己包裹在这个安全的环境里。
然而她没有动。
薄被下的手指用力攥住床单,只有檀灼自己知道,她耗费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动。
足足缓了将近一分钟。
她才掀开被子,把那件西装用裹住,而后一同丢进浴缸里。
浴缸里水没放净,顷刻间濡湿一片。
檀灼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嘭’一声,把浴室门牢牢关上。
很快,室内便再次失去白檀香。
檀灼平躺在床上,望着雕花的天花板,一夜未眠。
这一夜时间足够,她想了很多戒断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入睡。
檀灼天还没亮,便去了工作室。
当习惯性早到的童童在工作间看到檀灼的身影时,差点吓到,“老师,是你呀。”
“你怎么越来越早?”
简直不符合她往常画风,毕竟檀灼可不是什么喜欢工作的好员工。
檀灼正在看鉴定资料,嗓音有点干涩的哑,“嗯,睡不着,就来了。”
“昨天……”童童原本想问昨天的事情,但看到檀灼隐隐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到嘴的话戛然而止。
童童喜欢熬夜打游戏,所以经常睡不着,“我这里有褪黑素,你要不要吃一颗,然后在休息室睡会儿。”
“还有蒸汽眼罩。”
檀灼没吃过这玩意儿:“管用吗?”
童童:“管用啊,治疗失眠,帮助入睡。”
檀灼拿起一颗,忽然眼睛亮了下。
对啊,她自己睡不着,总是想白檀香,那可以靠药物辅助入睡,等熬过戒断期,后面就不用吃了。
“谢谢。”
“真救了我一命。”檀灼拍了拍童童的肩膀,泛红的桃花眼像是真的有桃花落下。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无论哪种时候都是美的。
一夜未睡的檀灼有种弱柳扶风、憔悴易碎的美感,让人想要心生怜惜。
下午六点。
童童敲了敲门进来,“老师。朝总来接你了。”
还得是他们檀老师魅力无穷,以前是各路追求者送花送礼物,全都是富二代公子哥,现在换成了朝总每日接送,亲自送花。
檀灼从雕花窗户的缝隙,就能看到巷子里停驻的那辆黑色宾利。
不再是昨天那么浮夸的湖水绿跑车。
甚至本人也没有在外面等。
她将窗户关紧,语调凉凉:“让他等着。”
爱接就接,刚好她困的不行,懒得自己开车。
童童沉吟几秒:“老师,你是跟朝总单方面冷战吗?”
朝总还来接,应该是哄她的,但檀老师对朝总反倒没有什么好脸色,于是猜测,“朝总是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想求你原谅?”
求原谅?
檀灼指尖捏着书页,半晌红唇才溢出句,“不是。”
不爱她,又不是他的错。
她都清楚这个道理,朝徊渡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不过是哄无理取闹的宠物罢了。
人都会对自己精心养的可爱宠物有无尽的耐心与容忍度。
她在朝徊渡眼里,大概也是。
等发现宠物真的不听话,露出獠牙时,便会毫不犹豫的厌弃、抛弃。
车厢内。
朝徊渡膝盖上放着平板电脑,似乎正在看文件。
而旁边,是一束包装比昨日那束芍药更精美华丽的双色郁金香。
朝徊渡侧眸,平静问她:“郁金香喜欢吗?”
檀灼没碰那花,意思明显。
不喜欢。
朝徊渡:“好。”
好什么?
檀灼起初不理解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但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朝徊渡每天都换一种花,第三天是向日葵,第四天是蝴蝶兰,第五天是栀子花,第六天是粉玫瑰,第七天……八天、十五天。
于朝徊渡而言。
檀灼不说喜欢什么没关系,他可以每天送一样,总能送到她喜欢的花。
檀灼原本以为日理万机的朝总只有三天热度,没想到,他这份热度持续了足足半个月时间。
直到他要去出差,才换成了崔秘书。
崔秘书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每天绞尽脑汁地为boss从世界各地找鲜花。
boss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大气不敢吭一声。
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明显与太太有关。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太太单方面冷战。
檀灼这次进车厢时,没有嗅到鲜花的香味,也没有看到花束。
以为朝徊渡的耐心彻底告罄。
心里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其他情绪。
就在这时,坐在前方的崔秘书双手捧着一个木质礼盒,递给她——
檀灼下意识看向打开的礼盒,眼波轻颤了下。
居然是一束钻石花。
崔秘书:“这是朝总亲自设计,由朝氏集团最顶级的珠宝高端线几十位工匠熬了足足三百个小时才完成的。”
蓝色钻石、粉色钻石、白色钻石、红色钻石、紫色钻石等等镶嵌成一团团精巧的小花,而后组成与正常芍药大小的花瓣,又一一拼装成完整的花束。
足足九朵。
见檀灼不语,崔秘书继续道:“朝总对您,真的很用心。”
求求您赶紧和朝总和好如初,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吧。
檀灼白皙指尖拨弄了下钻石花,没有开口,也没有要留下这束花。
下车时,依旧放回座椅上。
崔秘书:“……”
很无助。
但也只能拍照发给自家boss。
崔秘书:【报告朝总,太太没收。】
远在北城的朝徊渡接到消息时,刚刚从酌洲巷出来。
他路过这里,打算顺便看望外公,岂料这位老人家竟然还在江城考古。
已经快要两个月,甚至没联系他。
刚准备给外公打电话时,便接到了崔秘书的消息。
长指微顿了一瞬。
而后点开某位前辈的微信。
合法养花人:【秘籍不管用,花送了半个月,她一束都没收。】
三分钟后,贺泠霁回复——
【别人都有用,就你没用,什么原因,你不反思反思?】
【还有,你一定要大晚上给我发消息吗?我老婆怀疑我出轨了!】
朝徊渡直接无视他后半句话。
合法养花人:【送车送花后,她更气了。】
【我还有个蓝宝石矿。】
贺泠霁:【你详细说说什么情况。】
听朝徊渡说起特意选择与朝太太珠宝搭配的跑车作为赔礼礼物、每天送一束不重样的鲜花,最后还亲手设计钻石花束,贺泠霁沉默了。
这小子还挺会,用得找他教吗?
合法养花人:【她现在和我分居,完全不依赖我了。】
原本朝徊渡以为檀灼依赖他身上的白檀香,总会回到他身边的。
可现在,运筹帷幄如朝徊渡不确定了。
因为这半个月,除了第一夜,后来他半夜去看,檀灼都是睡着的。
檀灼心事向来写在脸上,是不是装睡,根本瞒不过他。
贺泠霁沉默许久:【她和你分居你就分?死皮赖脸、死缠烂打、苦肉计、美男计。】
朝徊渡若有所思。
美男计?
檀灼好像也喜欢他的身体,尤其是这一身锁链刺青,与他而言是禁锢,是枷锁,但檀灼每次都喜欢的要命,会亲他的刺青。
翌日朝徊渡工作结束,推掉了应酬,直接回了江城。
晚上八点。
檀灼洗澡之前,让佣人半小时后送一杯温度刚好的水进来。
并不知道朝徊渡会提前回来,所以放心大胆地将安眠药的瓶子放到床头柜上。
因为崔秘书说,朝徊渡要明天下午才回来。
而提前回来的朝徊渡,恰好听佣人提及给檀灼送水的事情。
神色不明道:“我去送。”
男人干净的指节端着一杯温度微烫的水,家里佣人已经知道檀灼的习惯,所以恰好是她洗完澡出来时可以入口的温度。
次卧萦绕着淡淡的荔枝玫瑰香。
朝徊渡对这里并不陌生。
然而此时一进门,便看到床头多了个白色瓶子,他脚步微微蓦然顿住。
放下水杯,朝徊渡拿起半个掌心大小的瓶子,是个药瓶。
且药瓶标签被撕了。
但倒出来的药,朝徊渡比谁都清楚,因为他当初被保镖日夜看守,也曾吃过一段时间。
朝徊渡骨节分明的长指因为用力而泛着清晰的苍白,坚硬的药瓶被捏扁。他慢吞吞地在沙发上落座,未来得及换下的白色衬衣几乎与沙发融合。
听着浴室内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男人眼底如即将倾覆的雪山,耐心真正告罄。
宁可吃安眠药入睡,也不愿意回到他身边。
檀灼并不知道朝徊渡发现了她最大的秘密,还悠哉悠哉地洗澡。
她可真聪明。
用梦游症病历去买安眠药,每晚一颗,镇定催眠,虽然醒来后精神有点倦,但是……最起码能睡着了!
女佣应该准备好水了,等会先出去吃药,吃完药再涂身体乳。届时药效起了,可以直接睡。
时间刚刚好。
这么想着,檀灼围着浴巾推开浴室门。
第一眼先看到了床头那杯温水,第二眼……
少了点什么?
她药呢?!
檀灼下意识走向床头,忽而,耳畔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找这个吗?”
突然的声音,吓得她惊叫一声。
扭头看向声源处,入目便是从沙发站起来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极具压迫力,眉目清冷如染了寒霜,此时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惯常戴的银丝边眼镜。
而他手里正拿着那个药瓶,朝她走来。
檀灼眼底一慌,很快捏住了浴巾边缘,虚张声势:“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
“还给我!”
下一秒。
朝徊渡当着她的面,直接把药瓶拧开,药丸倒进垃圾桶。
檀灼不可置信:“你……”
然而朝徊渡已经不想听她说一些自己不高兴的话。
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檀灼又是一声惊呼,手里的浴巾差点攥不稳当,“朝徊渡!”
朝徊渡踢开半阖的房门,面无表情地抱着她稳稳地往主卧走去。
男女力量悬殊,檀灼根本没办法挣脱,尤其她身上只裹着一件浴巾,随时摇摇欲坠,外面一堆佣人!!!
朝徊渡太肆无忌惮。
许久没有回主卧,檀灼被他抱进来时,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这里吓到了。
管家听话的将这里恢复以前那样黑白灰的色盲装修,只是墙壁上多了很多东西。
炽亮灯光下。
涂了艺术漆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张拍立得照片,几乎都是人体局部。
少女带泪的绯色眼尾。
沾了不知名液体的精致下巴。
潮湿的指尖。
吻痕的大腿。
穿着白色吊带袜的细腿。
勾着黑色薄纱的手臂。
……
等等等,许许多多局部照片,拼凑成她的模样。
这些应该藏于暗室的照片,此时被正大光明暴露于灯光下。
第48章
檀灼被放到床上, 纤细双腿下意识蜷缩进浴巾里,然而浴巾不大,从胸口往下, 只能到小腿边缘,怎么蜷缩都能露出脚尖。
她仰头看着仪态从容解开几颗衬衣扣子的的男人,如同看斯文败类,不可置信地启唇,“你、什么时候拍……”
“还有,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会贴在墙上?”
难怪他出差这两天, 佣人都不敢进主卧。
朝徊渡浅色眼瞳清透如寒潭, 隔着薄薄镜片, 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檀灼后颈一冷,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足足对视十几秒,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声线沉而静:“知道吗, 你不在这张床上的每一晚,我都看着这些照片……”
“想象着如何进入你。”
檀灼头皮都麻了, 朝徊渡明明没变,在这件事情上一直都这么坦荡直白,可这次,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朝徊渡长指打开金属扣,不疾不徐地继续道:“明明只有一墙之隔, 只要我想, 随时可以。”
“但我没有,为什么?”
檀灼呼吸间是久违浓烈而炽热的白檀香。
少了几分幽凉, 却仿佛能无孔不入地沿着她尚且潮湿的肌肤钻入骨髓, 紧抿的红唇微松,“我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你想戒断, 恢复正常生活。”
看檀灼每夜安眠,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菩萨心肠,次次都不忍吵醒她。
谁知,她所谓的戒断,居然是用安眠药。
安眠药用多了会产生更深的依赖性,后遗症众多,对身体与大脑伤害极大,尤其她还失忆中。
朝徊渡丝毫不遮掩眸底凛冽,缓慢俯身,手臂抵在少女纤薄的身体两侧,让她无处可逃:“这就是你要的正常生活?”
后面一句如同低喃,“安眠药的后遗症你不会不清楚。”
檀灼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定的猎物,落入猛兽的口中。
一刹那,少女恍惚眼神清醒——不再需要朝徊渡身上的白檀香入眠,就是她想要的。
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檀灼定定地望进他那双无半丝爱意的浅色眼瞳,吐出干脆利索的回答:“是。”
“当我不再依赖你,就是最想要的正常生活。”
“朝徊渡,我宁愿忍受后遗症,也不需要你身上的香。”
诛心的话语在空荡寂寥的房间内回响。
朝徊渡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很好。”
“不需要我的香,那我的身体呢?”
随意抽出腰带丢在床尾,又把眼镜同时摘下,男人单手将她从床上抱起,随即抵在贴了照片的墙壁上,让檀灼去看墙壁上照片。
最上方那一张张皆拍摄于檀灼欢愉之后,亦是檀灼需要他的证据。
檀灼紧咬着下唇,闭着眼睛,不想去看那些情和色到极点的照片。
然而脑海中却浮现出溅满液体的肌肤,手上、身上、脸上……
每一寸,只要一眼,便记得清清楚楚。
甚至连那浓烈的白檀香气息,都会让她呼吸错乱。
片刻,她艰难溢出来句:“我不稀罕。”
“男人……”多得是。
然而没等檀灼说完,朝徊渡恍若早知她要说什么,指尖轻松嵌入花中,花瓣极为娇嫩,许久未曾触碰,稍稍一搅,便溅出散发着浓郁甜香的花汁,让人想俯身去品尝。
还是熟悉的荔枝玫瑰味。
檀灼不可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与他薄凉清隽的眉目不同,舌尖滚烫,一寸又一寸侵袭她全部神经。
少女细指紧紧攥着的浴巾陡然掉落,小腿软得像在水里蒸煮后的面条,站都站不稳。
余光瞥见墙壁时,面前一张张照片如模糊扭曲的影像,记录她如何一步步沦陷,檀灼伸出指尖去破坏这些画面,仿佛只要破坏了,就不复存在。
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檀家大小姐。
一张张照片被艰难地从中间撕开,碎片飘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朝徊渡站起身,影子笼罩在她身前,密密麻麻如一张网,无处可逃。
檀灼瞳孔放大,久久才平复下来。
朝徊渡怜悯地亲吻少女湿润泛红的唇,口腔内满满的荔枝玫瑰的润泽,檀灼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而后将浑身没有半分力气的少女重新抱起,往浴室内走去。
徒留雪白地毯上的满地狼藉。
水雾蒸腾,男人身上散乱的衬衣与绸缎掉落一地,铺散在磨砂瓷砖地面上。
朝徊渡抵进去时,低低道:“檀灼,你无时无刻都在渴求我的身体。”
“就如同我渴望你一样。”
檀灼不想承认,更不会承认,带着轻软的喘音:“成年女性正常身体需求,朝总、不爱都能做、我又怎么不能。”
“无论谁给我舔,我都会……”
朝徊渡最初尚有理智可存,被潮湿花瓣包裹着是他,她却在说别的男人。
握住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柔滑长发,朝徊渡眼底幽森郁色蔓延。
外公要失望了。
一本本圣贤书,一条条规矩、一道道经文锁链、试图压住他野心欲念,想培养出他的圣心、佛心。
如今他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再做,只想永远留下这朵只属于他的花。
檀灼视线迷离,无意间看向落地镜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画面,男人冷白肌肤上盘旋着一道一道经文锁链,蜿蜒而下。
除了肩膀上浸着血丝的齿痕,而后背,亦是纵横交错的鲜艳划痕,与经文锁链斑驳交错,构成一幅血腥又美丽的画面。
身负枷锁,经文束缚,然而他非圣贤,他是叛神。
檀灼好不容易让自己冷却下来的心跳又乱了。
下一刻。
朝徊渡忽然开口:“我虽不能爱你,但我只属于你。”
所以,她也只能属于他。
朝徊渡果然什么都知道,明知她要什么,却连说一句骗她的话都吝啬。
檀灼蓦然闭上眼睛,眼尾浸着泪。
不想再说。
要做就做吧,总归……这样顶级的性、伴,以后也难遇见。
前段时间,檀灼每天都靠安眠药度过漫漫长夜,其实对正常生活影响很大,比如记忆力衰退。
某次工作时,某些知识点突然有点模糊,她打开旁边的工具书,童童随口说了句:“这本书前些天老师不是看过吗?”
因为檀灼过目不忘,看过一次的书,基本不需要翻第二遍。
安眠药产生的后遗症已经不自觉地出现。
不过,自被朝徊渡抓到吃安眠药那天起,檀灼后面再也没机会吃。
毕竟朝徊渡每夜都会准时接她,十点准时陪着睡觉。
夜夜伴着久违的白檀香入睡,早晨又在他怀里苏醒,檀灼每次都唾弃自己一遍,说好了不再依赖,偏偏身体的本能,又让她在陷入沉眠时,不自觉地靠近。
不过也只是睡着之后。
等醒来,又恢复冰雕美人。
甚至没有如上次入住主卧那般,将这里改造成她喜欢的风格,如今俨然是当成了酒店套房,只回来睡个觉。
檀灼非但不对朝徊渡笑了,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说一句。
偏偏朝徊渡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梅溪汀见檀灼最近心情不好,想着也临近年中了,便提前组织工作室所有员工团建,可以带家属。
地点是所有人投票选的。
选了江城比较出名的‘羡郁’会所。
与其他会所不同的是,这间会所大厅内由一排排用特殊玻璃展台隔开不同空间,而玻璃展台内,据说是老板的私人藏酒,每瓶都价值不菲。
当晚消费额度第一可以点藏酒,并不是谁都点得起的。
大部分人点酒,都只能点菜单上有的普通酒。
有同事感叹:“展柜那些咱们普通人可开不起,都是有钱大佬的游戏。”
包厢内。
檀灼正懒洋洋地坐在角落沙发,看着他们热闹。
基本上有对象的同事都带了家属,当然,毕竟场合不对,没有带孩子的。
已婚里,就檀灼没有带。
檀灼已婚的事情,不少同事都知道,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似有些困倦地提不起精神。
趁着梅溪汀不在,悄悄和童童打听:“檀老师怎么啦?”
“她老公没来,是不是吵架了?”
前台小姐姐:“没有吧,昨晚她老公还接她来着。”
“最近每天都接送,宝贝着呢。”
工作室有个同样擅长瓷器书画鉴定的鉴定师许昼对梅溪汀次次给檀灼更好的项目早就不满,此时趁机嘲讽,“那怎么今天不来跟大家打个招呼,不会是见不得人吧。”
虽然前台小姐姐次次都没看清楚朝徊渡的脸,但那气场就跟见不得人不搭边。
童童皱眉:“许老师别开玩笑啦,檀老师和老公好着呢。”
“人家是我们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蛮好笑的,都什么年代了还分普通人和高级人呀?”许昼是有点自视甚高的傲气在,檀灼没来工作室之前,她仗着自己资历高,所有人都对她尊敬客气,请她指点。
檀灼来了后,她知识面更广且基础更强,所以很多同事都喜欢跟她请教,重点是檀灼在鉴定方面很专业,不会仗着自己懂得多,而随便去挖苦人。
“许老师别说了,檀老师听到了。”
前台想息事宁人。
许昼却越说声音越大:“听到怎么啦,我又没说坏话。”
“檀老师,你老公到底多不普通呀,带出来让我们这等普通贱民见识见识呗。”许昼笑意盈盈。
檀灼抿了口梅溪汀之前特意给她点的荔枝鸡尾酒,莫名想起与朝徊渡初见时,他让崔秘书给自己送来的那杯。
突然意识到,朝徊渡从未问过她喜欢什么水果,却知道她喜欢荔枝。荔枝酒是意外的话,那童话世界那两座荔枝雕像,总不可能是意外。
眼前灯带迷离,檀灼记忆有些错乱。
又抿了口酒,越抿越快。
大脑深处隐约有这方面的记忆,可当她想要搜索时,却怎么都捕捉不到。
隐约听到他们吵闹的声音,不知是安眠药后遗症上来了还是喝多了,在这种喧嚣环境里,很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
直到还烧到自己身上。
檀灼慢吞吞地掀睫看向许昼,欲言又止:“许老师,你……”
许昼被她看得有些毛,“我怎么了?”
檀灼很真诚地说:“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如果严重的话,得去医院开药的。”
许昼哽了一下。
尤其听到四周偷笑的声音,感觉他们都在嘲笑自己,全都是恶意的。
昏黄迷离的灯光下,少女肤色白皙,五官精致,虽然眉眼之间有倦色,掩不住本就年轻漂亮的模样,轻而易举得到所有员工的认可与尊重。
而她最为最年长、资历最深的鉴定师,还要屈于檀灼之下。
许昼嗤笑了声:“不会是不敢吧?”
童童听不下去这激将法,本来她就发现檀老师最近和朝总关系怪怪的,许老师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她提醒道:“集团大boss哪有时间参加我们这种聚会。”
没想到许昼完全听不懂她的暗示,还阴阳怪气地扭头跟自己老公说:“哎呀,这年头谁都能称呼个‘总’,是吧,我家隋总。”
‘隋总’只是在江城一家传媒公司当总监,出门在外,确实也有人称呼他为隋总,但被老婆在众多同事面前调侃,还是谦虚道,“称不上称不上。”
檀灼放下手里喝光的荔枝酒,玻璃酒杯与桌面碰撞出细微声响,她淡淡溢出了个单音节:“哦。”
“他胆子小,见不得人。”
“嗤——”
就在许昼准备趁胜追击时,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入目是戴着经理牌的负责人与一众服务员鱼贯而入,梅溪汀反倒落在最后。
每个服务员手里都捧着托盘,皆是菜单上最贵的菜品,甚至还有几瓶高级葡萄酒。
有同事惊呼,“哇,梅老板今晚是大放血吗!”
端着荔枝过来的梅溪汀也有些懵,他只是去问问有没有荔枝,师妹从小就喜欢吃荔枝,只要有荔枝,心情会好很多。
岂料经理非但准备了新鲜荔枝,还亲自带了一堆菜品和酒品过来。
梅溪汀摇头:“不是我点的。”
众人:“啊?”
他们这是遇到什么心情好的贵客。
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大佬贵客一高兴,直接把全店所有客人的单都买了。
听到她们窃窃私语,有认识酒某位男同事心里嘀咕,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把这种级别的酒送出来的。
下一刻。
却见经理准确地走向坐在角落闭目养神的檀灼,恭恭敬敬道:
“朝太太晚上好,这是朝先生为您开的罗曼尼康帝、慕西尼,以及……等特级葡萄酒,皆是您生日年份。”
足足十瓶不同品牌的特级收藏酒,共同点全是檀灼生日年份。
这种限量且收藏款的酒种,极少有会所可以挑年份,即便有也是当作镇店之宝收藏的,哪有说开就开的。
甚至外面展柜都没有放,而是私藏,不对外公开。
更别说一口气集齐十类,还准确找到檀灼的生日年份。
这简直天方夜谭。
“天呐,好浪漫!”
前台小姐姐紧攥着童童的手:“啊啊啊,上次这么激动,还是亲眼看到檀老师的老公英雄救美。”
懂酒的同事反应过来:“卧槽,消费第一才能点1瓶藏酒,檀灼老公一口气点了10瓶?!这得多少钱?!”
这边,会所经理恭敬道:“朝先生说不打扰您与同事团建,祝您今夜玩的愉快。”
“晚点,他会来接您。”
临走前,经理客气地回复那位同事,“朝先生是我们会所的特别贵客,点酒不限次数,不限额度。”
能进这间会所,他们都是跟着梅溪汀来的。
现在听到这种级别的人物,那就是活在传闻里。
齐刷刷看向檀灼。
她老公到底什么来头?!
檀灼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表情慵懒倦怠,在听到经理话后,没有任何受宠若惊,仿佛见惯了这种事情。
毕竟——
朝徊渡动辄送她的礼物都是上亿,现在不过是几瓶酒罢了。
至于生日年份。
檀灼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被他这些小手段给迷惑住。
某个男同事小心翼翼问她:“可以喝吗?”
檀灼随意摆摆手:“喝吧。”
很快,梅溪汀便得知前因后果,他也很无奈。
准确来说,许昼的水平没有檀灼高,即便把复杂的项目给他,他也鉴定不出来,倒是没想到,居然心里怪上檀灼了。
不过自从经理送过酒后,许昼再也没说过话。
她不是傻子。
她老公也认识酒,当然知道这里面蕴含警告意味。
朝徊渡今天本照常去接古董巷子接檀灼,岂料那扇向来半开的雕花窗,关得紧紧的,而整间工作室都空无一人。
崔秘书亲眼看到向来淡定从容的boss眼底极快闪过一丝波澜。
不像是生气,反而更复杂。
幸而他及时询问了太太身边的保镖,得知太太今晚和同事们一块去团建。
保镖也觉得迷,他以为太太会跟朝总说啊。
况且朝总也没让他们时时刻刻汇报太太的行踪,只是有危险或者意外时,才会汇报。
崔秘书说完檀灼行踪后,小心翼翼询问:“让司机开到‘羡郁’吗?”
“那里也是薄总的产业。”
如今整个江城说得上名号的娱乐场所,基本都与薄憬有关,要么他名下的,要么他投资的。
这方面他眼光极好。
“她不想看到我。”朝徊渡淡淡地开口。
这几天,檀灼难得愿意出去聚会,便不打扰他。
朝徊渡让人将车开到会所停车场,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檀灼身边的保镖这次懂事了,实时进行汇报,崔秘书代为转播……
直到听到檀灼被同事为难。
男人原本淡然的眸子才有了变化,给薄憬去了电话,将封存在他手里多年的酒送几瓶去包厢。
薄憬擅长爱酒且会藏酒,朝徊渡所有藏酒,都由他保存。
所以泰合邸这里,才没有一瓶酒,甚至没有酒柜。
檀灼没用朝徊渡接,而是早早地让梅溪汀把自己送回泰合邸,那十瓶葡萄酒,她一口没喝。
朝徊渡车子一直停在会所门口。
崔秘书这边得到保镖通知后,都不敢看朝总脸色。
朝徊渡早就猜到,心平气和地让司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梅溪汀觉得古怪:“后面那辆车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坐在副驾驶的檀灼比他敏锐多了,早就察觉那辆熟悉的宾利,“不用管。”
梅溪汀也反应过来:“你老公啊。”
檀灼没答,对这个称呼有点不感冒。
梅溪汀:“你们冷战也快一个月了,还没好?”
檀灼:“好不了。”
梅溪汀作为知心师兄,趁着无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看朝总对你挺上心的。”
天天接送不说,门口垃圾桶的鲜花最近就没断过。
一个送,一个扔。
檀灼不准备多说,醉意上来几分,倦倦地靠在椅背:“没什么,是我情绪有问题,想通就没事。”
如果想不通……
她一定可以想通。
梅溪汀从来没见自家师妹这么疲倦脆弱的模样,忍不住凝眉。
她精神百倍地熬夜鉴定感兴趣的古董时,才过去不到两年。
顺手调低了空调冷气,“你睡一会吧。”
回到泰合邸后。
黑色宾利也停在旁边,男人冷峻到近乎漠然的面容出现在车窗旁,却绅士礼貌地对梅溪汀道谢:“有劳梅先生送我太太回来。”
这是梅溪汀第一次与朝徊渡正面相见。
完全被对方气场碾压。
梅溪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不客气,毕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
而后关闭车窗,对自家师妹道,“再不下去,你老公要让保镖来砸车了。”
檀灼方才迷糊了一阵儿,现在还有点反应迟缓:“哦,师兄再见。”
刚一打开车门。
两只修劲有力的手臂便将她抱起,出了车门后,像是抱小朋友那样竖着抱。
自然又熟稔,仿佛做了无数次。
对方像是雄狮在宣示主权,梅溪汀哭笑不得,但是放心了。
有占有欲好呀,最起码在乎师妹。
檀灼下意识环抱住他的脖颈,不太清醒,习惯性地蹭了蹭朝徊渡脸颊,又嗅了嗅他身上的白檀香,然后舒服地喟叹一声。
像是舒服到咕噜咕噜翻肚皮的猫科动物。
朝徊渡蓦地一僵。
这种亲昵,是许久未曾有过的。
察觉到少女身上带着淡淡的荔枝酒香,朝徊渡才恍然。
原来是喝醉了。
这一夜,朝徊渡什么都没做,专注地给檀灼洗澡、涂身体乳,而后抱进被子里相拥着入睡。
檀灼对醉酒的记忆一无所知,隐约记得师兄送自己回来的。
翌日上班,准备问问师兄,昨晚自己有没有耍酒疯。
谁知进门,便在会客区看到了朝老爷子。
前台小姐姐:“这位老人家等你半小时了。”
朝老爷子看到檀灼后,拄着拐杖起身:“上班也不用心,迟到半小时。”
檀灼现在觉得自己和朝徊渡也不可能长久,对老爷子自然也懒得表孝顺:“老人觉少,我还年轻,您老有什么事情啊?”
朝老爷子被她怼得噎了一下,拐杖杵地,“去你办公室说。”
檀灼顿了下,思考着要不要给朝徊渡打电话,把这位领回去。
朝老爷子敏锐地发现她的想法:“和徊渡有关,你确定在这里说?”
五分钟后,檀灼工作间。
老爷子环顾四周,最后选了沙发落座,并未开门见山,而是询问对她和朝徊渡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檀灼收拾完桌子上的工具书,这才走过去:“您有话直说吧,我还要工作。”
朝老爷子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旧纸推到檀灼面前:“朝家每一任继承人一出生便会送去给大师占卜批命。”
檀灼桃花眸清醒几分。
垂眼看着面前的旧纸:【带煞而生,邢克父母,权势滔天,众叛亲离】
檀灼漂亮眉头瞬间拧起,直直地看向老爷子那双如鹰锐利的眼睛:“您什么意思?”
这次,没有如之前那样害怕与他对视。
朝老爷子清晰吐出这十六字的批语:“带煞而生,邢克父母,权势滔天,众叛亲离。”
沉声道,“这就是徊渡的命运。”
没等檀灼开口。
倏尔,工作间向来关不紧的木质雕花门被推开,掷地有声地三字落下:“你放屁!”
檀灼下意识看过去,居然是向来文雅的顾老教授。
顾老教授没看檀灼,反而直冲着朝老爷子怒道:“我养了他十年,好端端的孩子被你带回朝园,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敢说这是他的命运!”
檀灼怔愣地看着他们。
虽然她刚才也很想这么骂朝老爷子吧,但毕竟是长辈。
等等,问题是顾教授怎么和他认识?
孩子指的是谁?
朝徊渡吗?
第49章
送顾教授进来的梅溪汀站在门口, 和檀灼解释道:“顾教授说要给你讲一下上次古墓壁画的成果,我就带他进来了。”
毕竟师妹和顾教授之前相处他也看在眼里。
他不太方便听一些私事。
不过又担心檀灼一个人,迟疑着要不要离开。
檀灼看着那边剑拔弩张的两位老爷子, 心里有非常多问号,轻吁一口气:“知道了,师兄你先出去吧。”
“把门关上。”
免得被路过的同事看到什么热闹。
这两位老人家,一个比一个的显眼。
气场也都很强。
最令檀灼没想到的就是顾教授,之前考古的时候, 这位端得是斯文儒雅又博学多才, 现在竟然还会骂脏话。
门关上。
朝老爷子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顾教授, 他沉稳的神色难得一僵, 很快便恢复正常,“顾老许久未见, 还是中气十足。”
“不比你。”
“交权了就好好养老, 还整天掺合小辈的事,为老不尊。”
朝老爷子:“……”
“我不和你吵架。”主要是也吵不过, 朝家欠顾家一条命,顾教授占据道德高峰,怎么吵都是他输。
随即重新收起那张旧纸, 便准备起身离开。
今天这一行,算是浪费时间。
主要是没想到恰好被顾教授撞上。
“急着走什么?不把这个批命的后续和孙媳妇说清楚?”顾教授一手将那张纸盖在桌面, 冷声道。
檀灼算是听明白了, 姓顾、又是和朝老爷子这样剑拔弩张,顾教授身份不言而喻。
正是朝徊渡的外公。
至于朝老爷子说的那什么批命之言, 檀灼没有表露出情绪, 只是指尖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跟朝徊渡冷战的这段时间, 她学会了很好地控制情绪。
朝老爷子先是被檀灼怼,现在又被顾教授怼,心跳已经开始不受控地加速,血压升高,他咬牙切齿:“我知你恨徊渡当年选择了朝家,可他比你清醒,知晓朝家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身上终究流淌着我们朝家的血,后天再怎么培养也当不成你们顾家的圣人君子,因为他不甘人下,野心勃勃,只有经历虎狼环伺的厮杀挣扎,才成就如今的他。”
顾教授神色肃冷:“可笑。”
“徊渡有远超于同龄人的天赋与能力,无论什么行业都能做到顶峰,或许会是为国家做杰出贡献科学家或许是桃李满天下的学者又或者是……”
“但选择任何行业之前,他会在人生旅途中慢慢接近充满憧憬或挑战的未来,而不是早早便被封住其他路,只留下一条荆棘遍布、虎狼环伺的凶险之路。”
这是一位普通长辈对孩子最平凡的期许。
偏生对于朝徊渡而言,却难于登天。
倚靠在桌边上的檀灼静默地听着他们对话,发现这两个长辈思想完全相逆。
如果顾教授代表圣贤书,是佛,那朝老爷子便代表野心欲望,是魔,所以才养出朝徊渡这般两者重合的存在。
难怪朝徊渡日日读圣贤书,月月戒斋修行,认认真真抄经,又无半分敬畏之心。
檀灼恍然想起他身上的经文锁链刺青。
面若神明,心似恶魔,才要被重重佛经枷锁束缚吗?
可是,朝徊渡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还能年纪轻轻掌权并压下一堆虎视眈眈之人,确实如外公所言,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
因为他太过强大。
这么强大的他,又为什么会愿意在身体烙印下永不消退的枷锁。
檀灼想不通,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好好了解过朝徊渡这个人,敛起眸底情绪。
“话不投机半句多。”
朝老爷子拄着拐杖离开,路过檀灼时,眼神凌厉:“朝家的族徽信物呢?”
檀灼眼睫微动,很快平复下来,微笑道,“朝家的族徽信物,当然在朝家掌权者手里呀。”
朝老爷子再次被堵,今天这心气儿就没顺过。
顾教授懂点医术,看他脸都快白了,担心朝老爷子猝死在檀灼工作间晦气:“赶紧去医院吧,别把自己折腾没了。”
朝老爷子:“……”
他没了是谁害得?
等拐杖声远去。
檀灼才慢吞吞地看向顾教授:“您老没有什么解释的?”
“隐藏身份来考察外孙媳妇?”
顾教授面对檀灼时,恢复之前的温和,听到这话,略顿了秒:“那倒没有,当时想说,可听到你夸我外孙善良正直可爱。”
“我不好意思再说是徊渡。”
檀灼回忆了下,当时顾教授讲述他外孙一个个小故事,简直是她梦想中的完美儿子,就多了两句。
一老一小对视许久,最终,檀灼幽幽地吐出来一句:“您对外孙滤镜还挺厚啊。”
顾教授叹了声:“徊渡以前就是那样。”
“十岁后回到朝家,处处都是危险,尤其他父亲情人私生子众多,全都住在一块,虎狼环伺并非夸张说法,才变了性子。”
从顾教授没有夹带任何私人情绪的讲述中,檀灼明白了朝家与顾家的恩怨。
朝老爷子本就看不上朝母柔弱脆弱的模样,认为她不配成为朝家主母,可朝父第一次见到这样纯粹干净的女孩子,即便和父亲对立,离家出走也要娶她,最后老爷子妥协了,当然,也只是暂时妥协,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喜新厌旧又花心,陷入爱河快,抽离更快。
果然,朝家拿到朝徊渡这位长子长孙的批命没多久,朝父便大张旗鼓地带着情人和情人生的孩子回朝家,本以为自己嫁给爱情的朝母因此抑郁。
应了朝徊渡的出生致父母不和的命格,于是被朝家彻底放弃。
顾老爷子得知消息后,赶到江城要求女儿与朝父离婚,顾家虽然不及朝家,但顾教授以及祖辈都是书香之家,自然见不得女儿受这种委屈。
费尽心思周旋,最后终于将外孙与女儿带回北城,试图远离朝家是是非非。
可惜不知是报应还是朝家运势注定如此,从朝徊渡之后生出来的所有子孙,包括朝父十年来与诸多情人生的十几个孩子,能力智力命格均平平无奇,没有一个智商与才能出众到可以继承朝家、发扬朝家。
十年后,为了朝家基业,朝老爷子只能让朝父去北城哄回朝母,以此带回朝徊渡。
若朝家失去有能力有手段的继承人,庞大的家业最后只会变成人人可扑上来撕咬一口的猎物。
为此,朝父动用许多手段,让朝母从希望又失望,最终抑郁而亡,朝徊渡重回朝家。
那年发生了许多事情,顾教授回忆起来时,浮着苍老青筋的手背都在轻颤。
檀灼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有些迟疑地问:“他为什么回朝家?”
如果朝父害死他母亲,朝徊渡不应该与他永不相见,怎么又回去与他朝夕相对,想起上次听到的朝父下场,猜测道,“为了报仇吗?”
顾教授轻抿了口热茶,掌心感受到杯壁传来的温度,静静地望着她。
檀灼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看她?
脸上有东西吗?
少女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脸蛋。
没有呀。
难道是她的问题太没分寸?
顾教授被她动作逗笑,眼角的皱纹浮现,“差点忘了……”小姑娘失忆了。
檀灼察觉到顾教授的异样,刚准备开口,却听到他说:“或许是命运安排。”
“什么命运不命运的,您老不会也和朝老爷子那样,相信那什么鬼批命吧。”
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要不得。
檀灼从不信批命之言,因为命运是自己掌控的。
看着小姑娘天真单纯的样子,顾教授无奈解释:“命理之言,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若这命理会应验到重要的人身上,不得不信。”
檀灼冷笑:“谁知道那个人算得准不准。”
说到这里,顾教授提起,“所以,后来我和你爷爷一同请忘尘寺的前方丈明厌大师为他重算一卦。”
“嗯?”
爷爷也去了,他跟顾教授感情倒是真的好,却居然能在她失忆后绝口不提。
檀灼:“卦象怎么说?”
这是老朋友唯一的孙女,从小捧在手心里娇养长大,现在虽不知为何被自家外孙拐进户口本,但嫁都嫁了,顾教授不能瞒着她:“除了之前十六字外,卦象还显示——”
他顿了下。
檀灼尚算平静:“显示什么?”
总不会比那十六字更恶毒了吧。
顾教授平静几秒,才道:“显示他会永失所爱,孤寂一生。”
“只要他所爱之物、所爱之人最终都会失去。”
檀灼蓦地掀起眼睫,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脑海中浮现出朝徊渡那句——我虽不能爱你,但我只属于你。
他只有不爱,才不会失去。
所以,朝徊渡才会说,不能爱她。
“这么多年,他恐怕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爱一个人。”
顾教授来还是心疼这个外孙的,在看到檀灼眼神复杂又浸透着各种情绪:“所以或许在感情上,他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若真过不下去,也告诉外公,外公会为你做主婚约作废。”
檀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表情恍惚,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甚至连顾教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顾教授离开之前,给她留了一本手札,是最近他在江城考古的一些心得体会,檀灼会感兴趣,这次来的目的除了这个,也是要坦白自己是朝徊渡的外公,顺便问一下小夫妻两个生活情况。
遇到朝老爷子纯属巧合。
现在看倒是不用问了,檀灼并不像是被迫嫁给徊渡,反倒是自愿的……
晚上六点,黑色宾利准时出现在‘梅简’的小巷。
一小时后,檀灼还没有出现,好似在加班。
此时车厢内,后排只有如往常穿着矜贵工整西装的朝徊渡,正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圣贤书。
崔秘书保证,朝总绝对没看一个字。
看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他轻咳了声:“老爷子刚在医院抢救回来,请您去一趟。”
朝徊渡语调薄凉:“没空。”
其实朝徊渡早就知道朝老爷子来找檀灼,不过没几分钟外公也去了,朝徊渡便没现身,毕竟外公面对爷爷,打个嘴仗不会输。
您的没空,就是在车里闲闲地等太太下班。若是老爷子知道,估计又得重新气昏过去。
崔秘书这样想着,但是回复对方却是:【朝总对老爷子住院这事深感忧心,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去病床前尽孝,可惜公司事务过于繁忙,少了朝总无法运转,等行程挤出时间,一定去探望,祝老爷子早已康复。】
他扭头询问,“要让人给老爷子送束花吗?”
朝徊渡薄唇吐出两个字:“不送。”
“不送不太好吧?”
“人不去探望也就罢了,花也不送多不好,届时传出去,还以为您吝啬献孝心。”
毕竟对于集团管理者而言,舆论和大众印象也是很关键的一步,尤其老爷子酷爱用舆论压人。
朝徊渡平静又理所当然:“我只给我老婆送花。”
谁要给老头送花。
檀灼打开车门进来时,乍然听到这句话,她唇轻抿了下,没有像往常那样无视朝徊渡。
其实她早就看到朝徊渡的车子停在外面,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一直游移着。
足足思考到现在,檀灼终于捋清了思绪。
其实不爱她这件事,也怪不得朝徊渡,怪只能怪他们没有缘分。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而朝徊渡不会爱她。
这不是他的错。
檀灼眼睫低垂,视线落在往常那个放花的车座,今天依旧放置着一束鲜花。
用银色亮片纸包装的蓝色妖姬,开得艳丽又雅致,她第一次弯腰捧起了花束,侧眸看向朝徊渡,红唇微启:“谢谢。”
这话一出,朝徊渡没动静,前面崔秘书反倒被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打开了挡板。
被他反应逗笑,檀灼表情放松了几分,在朝徊渡身旁落座。
朝徊渡搭在膝盖上的长指微微一顿,声线有点温沉的哑,“不客气。”
黑色宾利从开出巷子后,一路疾驰,往泰合邸驶去。
檀灼指尖拨弄着蓝色玫瑰的花瓣,似闲谈道:“今天你爷爷来工作室了。”
朝徊渡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答:“嗯,进医院了。”
明晃晃的已读乱回。
还真进医院了。
檀灼犹豫几秒,又说:“你外公也来了。”
朝徊渡:“回北城了。”
檀灼:“……”
她不是想知道这两位的行程。
就是想试探朝徊渡有没有知道这两位老爷子跟她说的批命的事情。
然而对上朝徊渡那双清清透透的双眸,檀灼到嘴的话噎了回去。
算了,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结果都是一样的。
况且,朝徊渡不可能不知道。
江城的七点,太阳缓缓下沉,将天边描摹成金红相间的色彩,与路边弯弯的河水相衔接,仿佛沉入水中。
沿河种了许多柳树,柳枝随风摇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河面,波光粼粼。
降下车窗玻璃,檀灼捧着花束的手指一松,有种久违的来自大自然的舒适。
她侧眸看向朝徊渡:“我们下去沿着河边走走吧。”
“从来没有一起散步过。”
“好。”
朝徊渡有时间等她一小时,当然也有时间陪她散步。
他看过那本夫妻相处秘籍,其中也有散步的相关记录,比如日常的散步如何才能变得让老婆变得更开心——必要的惊喜少不了。
惊喜吗。
朝徊渡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逐渐消散的余晖。
在檀灼下车后,他打开挡板,低声与崔秘书说了几句。
崔秘书:“!!!”
朝总时时刻刻都在给他进行首席秘书的考核。
朝徊渡:“半小时内能办到吗?”
崔秘书欲哭无泪,面对朝总那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眸光,他敢说不能吗。
只好立下军令状,“绝对能。”
不能也得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朝总就是钱多!
“办得好,涨工资。”朝徊渡下车之前,云淡风轻地抛下这句话。
崔秘书:喜忧参半。
总比全都是忧好。
赶紧跑远处打电话沟通,然后调人过来。
沿着台阶走到河岸边上,清风徐徐,檀灼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好风景,听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檀灼没有转身,清软声线像是随风吹到朝徊渡耳畔,“前段时间是我情绪不好,不该迁怒你。”
朝徊渡难得失神了一瞬。
记忆里,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天过。
朝徊渡没有回答。
这时檀灼忽而转身,笑着说:“朝徊渡,我们离婚吧。”
语调清晰。
朝徊渡听到这句话,清隽俊美的面容沉静冷冽,垂眸看着柳树下的少女,她乌黑分明的桃花眸里满是认真。
不是开玩笑,不是发脾气,是真的想要离婚。
见他依旧不答,檀灼唇间笑弧微顿,随即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
话音未落。
原本静默的男人,突然从西装口袋拿出那枚熟悉的族徽戒指,拾起檀灼的手,将戒指重新推进无名指间,繁复又神秘的‘朝’字在少女纤细莹润的指间分外惹眼。
仿佛被打上了独属于朝徊渡的烙印。
朝徊渡轻描淡写地握了下,而后松开:“不离,你是我的。”
不爱她,每次还要说这些话撩拨她的少女心,恍若是爱她的。
檀灼仰头定定地望着他,男人琥珀色的眼瞳依旧深不可测,心里自嘲一笑,事到临头,她居然还想期待自己在他心里是例外。
因为爱是藏不住的,无法控制的,除非不够爱。
下一秒,檀灼突然摘下戒指,扬手用力抛向河里:“好,只要你把戒指找回来,我们就不离婚。”
檀灼想用这个画上一个句号。
因为知道他永远找不到戒指,也知道他不会去找,为了不爱的人,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秒。
朝徊渡脱下西装、扯下领带等,全部丢在地上,只穿了衬衣与西裤,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河边。
就在檀灼以为他在河边找时。
突然——
他直接跳进水里。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短短几秒钟时间,她就看不到人影,仿佛就此消失在河水里,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
檀灼:“朝徊渡!”
心脏猛然一慌,踉踉跄跄地冲到河边,“我不要戒指了,你上来。”
惊慌失措的泪水不自觉地沿着眼尾滑落,嗓音都要喊哑了,偏生这里远离人群,又是晚餐时间,极少有人路过,就连保镖他们都在河岸上方。
“不离婚了!”
“你上来好不好!”
少女看着平静的水面,真得慌神了,下意识往前走了好几步,夜色昏暗,差点跌进水里时,终于,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冒出来。
月光下,男人昳丽俊美的面容雪白,潮湿水珠不断下滑,沿着他冰冷的侧脸滑落至湿透的衬衣内,白色衬衣贴在线条优美的肌肉上,一道道经文锁链清晰落入瞳孔,像是被封印海底的海神。
听到她的呼唤而上岸。
然而——
朝徊渡一上岸,迎面被檀灼打了一巴掌。
“啪。”清脆一声响,在安静到只有水滴声、风声和少女重重呼吸声的河边,分外清晰。
朝徊渡猝不及防,不小心咬破了口腔。
“那个破戒指就这么重要吗?”少女眼眶通红,昏暗中依旧看得分明。
朝徊渡没生气,不动声色地舔舐着舌尖血腥气,“你重要。”
檀灼哑然,红唇动了好几下,最后只无力地吐出一句:“你有病。”
被打不生气,被骂也不生气。
为了一枚戒指还跳河,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就在檀灼准备转身走人的时候。
朝徊渡再次拾起她紧攥着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抚平手心,拿起她手心藏着的那枚戒指,重新戴回檀灼的无名指间。
不允许她拒绝。
檀灼想抽都抽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动作。
男人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浸透了清冷的河水,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垂眸看着潮湿的指尖,檀灼恍然,原来朝徊渡早就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没把戒指丢进河里。
所以他是故意跳下去的。
檀灼这么想着,脸色表情更差。
就着昏暗夜色,男人沁凉的嗓音多了几分温沉:“消气了吗?”
然而,当檀灼看着他雪白如玉的脸颊浮现粉色巴掌印,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没有。”
快气死了,还消气个毛线。
这么深的河水,还是深夜,非常危险,他居然就这么跳下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万一出个意外……
檀灼根本不敢想。
一点都不珍惜生命。
“再打一下?”
朝徊渡拿起她的手,往自己侧脸上拍……
吓得檀灼赶紧蜷缩指尖,“放手!”
有病啊。
戴着戒指打脸,会破相的。
就在这时。
檀灼突然听到一声响。
夜幕之上顷刻间炸开巨大的烟花,四散的火花凝聚成一支支凤凰翎羽,华美又盛大,简直要把整个江城笼罩。
河岸上方。
有路人纷纷停驻欣赏,还有小朋友大喊好漂亮的烟花。
崔秘书也仰头欣赏着头顶四散的火花:漂亮吗?璀璨吗?华丽吗?高级吗?
这都是一张张人民币呀!
能不漂亮吗!
一发120万的烟花,分分钟烧掉上千万。
可比送游艇送豪车送宝石奢侈多了,毕竟这玩意儿,一烧就没了,好歹游艇之类的还能增值能收藏。
也就是朝总舍得。
檀灼原本想要抗拒推开朝徊渡的手,也陡然顿住。
怔怔地望着那一朵一朵大团绽开、华美盛大的翎羽烟花。
“别生气了。”
朝徊渡俯身环抱住少女纤细的身子,将额头抵着她的肩窝,浑身潮湿将檀灼浸透,低低声线像极了服软的撒娇,“也不离婚。”
第50章
清洛河几乎环绕半座城市, 由于河上烟花过于盛大又难得一见,许多路人拍了绝美照片发到网络,当晚直接上了本地热搜, 后来被营销号搬运到微博。
“天呐,真不是特效吗?这放了一套房子吧?!”
“大胆点,一个烟花一套房子。”
“嘶!太夸张了?!”
“我大概数了数了,大概放了半小时,按照一个烟花平均三分钟计算, 也就放了十几套房子吧。”
“!!!十几套!”
“这是哪位大佬哄小娇妻开心吗?”
“应该不是吧?谁家哄小娇妻这么大动静, 轰动整个江城了都, 现在好多群都在发照片讨论。”
知情人员透露:“据说这次是紧急调了全江城制作难度最高的凤翎烟花, 半小时内备好到齐,且不是烟花造价, 就是人力物力就得耗资巨多。”
“是我想的那位吗?”
“是不可说的那位?”
“应该, 毕竟除了哪位,在江城, 谁能有这么大手笔。”
“啊啊啊啊,楼上给个暗号也行呀,别光你们懂了!”吃瓜网友们抓耳挠腮。
“我是烟花制作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楼上猜的没错,就是大佬为博太太一笑准备的惊喜。”
“不是, 重点是大佬是谁啊?”
“搜搜江城财经报。”
“……嘶, 最帅那个?”
“我来个大胆暗号,太太是小凤凰不是家雀那个?”
“果然是他!”
“!!!啊啊啊这样有钱有颜又浪漫的大佬到底谁在谈!”
“他老婆……”
“暴击, 所以他老婆到底谁呀, 只知道是个大美人,真美假美, 什么时候才能公开?”
“难道是娱乐圈女明星?才不方便公开?按理说大部份职业……公开不公开都不影响吧。”
“娱乐圈顶级盛世美颜女明星里,嗯……首先排除秦梵、秦芒、宁迦漾……”
“别瞎猜了,女方不是公众人物……等等,也不算。”
“!!!”
有网友评论飘过:“最近江城上热搜好多哦,又是考古仕女图美人又是放烟花大佬,不愧是超一线城市,关注度真高。”
然而并未有人将这两人联系到一块。
姜清慈刷到微博后,第一时间发消息给檀灼——
【朝总?照片.jpg】
【链接。】
泰合邸主卧。
檀灼坐在床边,随意刷了下姜清慈给她发来的微博,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两个字——
【嗯。】
绿茶名媛姜某某:【啊啊啊啊啊真是朝总!!!天啦噜,真是超级大手笔,不过他这是怎么个意思?】
檀灼红唇勾起凉凉弧度,纤细指尖敲下:【谁知道呢。】
若非给朝总维持脸面,檀灼都想跟姜清慈吐槽这位网传有钱有颜又浪漫的大佬是怎么往河里跳,又把自己跳出个高烧的。
随即瞥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朝徊渡靠在床头,昏黄壁灯下,衬得他手背如玉雕精美,只是此时玉雕上略有瑕疵,刚刚输液完毕,还有个针孔。
他没当回事,用消毒湿巾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手指,没有半点遗漏。
洁癖。
檀灼心里嘟囔了句,手机再次震动,她重新垂眸。
绿茶名媛姜某某:【那你呢,你怎么想?】
檀灼眼睫垂落,安静地看着屏幕好几秒,才迟钝地回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朝徊渡若不想离,她根本没办法。
从小作为权势的受益者,檀灼比谁都清楚,权高一截压死人,尤其朝徊渡权高不止一截。
等朝徊渡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与他根本不适合后,应该就会腻了吧。
昨天她大脑一片混乱,以为自己清醒,实则纯粹就是感情用事,满脑子都是爱不爱的,直接忘记了……自己与朝徊渡之间,更重要的是利益交换,不过是恢复了以前相处模式而已,她可以做到的。
余光瞥见朝徊渡揉了揉钝疼的太阳穴,忽而停顿了下。
而后,听他随口问家庭医生一句:“会传染吗?”
医生看都不敢看朝徊渡的正脸,低着头回答:“不是病毒性感冒,不会传染。”
“您注意保暖休息,明天早晨我再过来。”
“对了,那什么,您脸上的伤……已经涂了消肿药膏,很快就好。”
说完,忙不迭地留下药膏就溜了。
这种豪门家暴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家庭医生能过问的!
看都不能看!
等医生走后,偌大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檀灼按灭了屏幕,冷笑一声:“身体真弱,跳个河就发烧了,还以为朝总多大本事呢。”
听着檀灼阴阳怪气的话,朝徊渡掀起眼睫,视线落在少女那张灯光下分外明艳的面容,越是生气,眉眼越是缭绕着惊心动魄的缱绻媚感。
说话时,她红唇一张一合,漂亮的唇珠像是浸饱了花汁,而拉长尾音的语调对朝徊渡而言,不具备任何危险性。
朝徊渡随即微微起身,双手覆在檀灼腰间,将她从床边端到怀里。
比抱一个手办玩偶还要轻松。
檀灼手机没拿稳,直接砸到了他腿上。
朝徊渡在她耳畔低喘了声,“疼。”
呼吸间溢满熟悉又极具安全感的白檀香,还有淡淡的薄荷药膏味,且朝徊渡正在发烧,身体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原本幽凉的白檀香裹挟着薄荷药香,愈发浓郁。
令檀灼晃了下神,手比脑子要快,下意识去捡起砸过去的手机。
岂料下一秒,便被一只滚烫的、属于男性的手掌圈住细腕,手机跟着滚落到地毯上。
她仰头对上朝徊渡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你……”
话音未落,却见男人薄唇溢出言简意赅的三个字音:“伸出来。”
檀灼懵住,没反应过来,“伸什么?”
朝徊渡:“舌头。”
檀灼受惊般地后退:“伸,伸舌头干嘛?”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朝徊渡发烫的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的唇肉,嗓音徐徐:“接吻。”
不是,接吻就接吻,你干嘛说得这么……色气,谁要主动……那什么给他亲啊。
少女没好气道:“别以为你生病了我就会答应你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
朝徊渡双手抱着她,埋首在少女颈侧,声音又轻又倦:“我累。”
他呼吸都是烫的,落在檀灼薄薄的肌肤时,她忍不住轻颤了下,呼吸有些急促:发烧成这样了,浑身又疼又倦,还想干坏事,能不累吗!
“累就不接吻。”檀灼抿着唇,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便探身准备去床底拿手机。
然而腰间一紧,根本动弹不得,被他跟抱娃娃似的环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朝徊渡抱她的姿势就成了这样,这种抱姿,比往常那样更加亲密,四肢缠着对方。
朝徊渡起初一声不吭,足足半分钟后,抱得檀灼身上都快溢出薄汗了,才懒倦地吐出一句:“我想接吻。”
朝总意思明显——想接吻,但不想动。
檀灼想到那场为她而绽放的盛大烟花,余光撇见男人侧脸上那一抹已经很淡的粉色印记。
算了,当作是还他吧。
几秒钟后,檀灼转过身,慢吞吞地探出一点点舌尖。
莹润又漂亮的淡绯色,像是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朝徊渡说着累,真含上去勾住少女软甜的舌尖后,看似缱绻,实则非常霸道,侵略性极强地辗转缠磨。
覆在她腰间的长指力道也很重,哪里像是高烧病人。
以往朝徊渡的吻都是慢条斯理的,从轻到重,像是教科书般的吻技,极少如现在这样,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粗暴。
檀灼呼吸急促,痛得惊呼一声,腰间的力道才逐渐放轻,慢慢退出她的口腔,改为舔舐唇瓣,从下唇到上唇,在唇珠的位置停留最久,舔得檀灼浑身潮湿,总感觉他身上蒸腾的热气隔着薄薄的真丝布料,全部传递到自己身上。
俊美男人像是餍足的野兽,正餐结束后,优雅地舔舐着伴侣的脸颊。
淡色薄唇覆上了一层莹润的水雾,清冷又勾人。
“你病了。”
檀灼偏过头,感受到朝徊渡不加掩饰的反应,忍不住往他膝盖以下的位置挪动了下。
意思明显,别做激烈运动。
然而朝徊渡又把她往里挪了挪,直接撞到那里,宛如嵌进,他眼睛微阖:“问过医生,不传染。”
檀灼:“你不是累了吗?”
朝徊渡不答,反而用蛊惑的语调:“我听说发烧时做,会更舒服。”
他不疾不徐地扯开睡袍细带,大片大片的锁链刺青映入眼帘。
身体因为发烧而干燥缺水,肌肉轮廓非常明显,有种蓬勃又风流的美感,锁链尾端蜿蜒而下,那里又躁又潮,恍若散发着浓郁的白檀香,引人上钩。
檀灼愣神的刹那间,朝徊渡漫不经心道:“……我现在特别烫,你舒服吗?”
动作很慢很慢,务必要让她清晰感受到每一寸的温度。
亲身体会他的温度。
感受到异样,檀灼心脏像是被吊起来,纤细脖颈不自觉往后仰,根本说不出话来。
“宝贝。”
朝徊渡薄唇亲着她的后颈,一下一下,见檀灼不应,转而换了个称呼,重复问了句:“灼灼,你舒服吗?”
檀灼难以适应这个温度,迷离间咬着下唇问:“谁是灼灼?”
朝徊渡蕴着温哑湿润的声线:“你,是你的小名。”
小名?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就是‘灼灼’。
然而檀灼很快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当朝徊渡抽离,仿佛不想满足她。
“朝徊渡……”
天花板吊灯光线灼目耀眼,檀灼眼睫悬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红唇张合间,淡绯色的舌尖若隐若现,朝徊渡俯身去勾缠她的舌尖,磁性低越的嗓音恍若来自深渊尽头:“灼灼,你想要什么?”
檀灼很需要朝徊渡身上的浓郁又幽凉的白檀香。
她感觉自己好似哭了,又不知为何而哭,只是急需他的抚慰,“我想你……”
“爱我。”
呢喃的话语在唇齿间打转,但檀灼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最后檀灼脑子里想的是——
仿佛要烙印在她身体里,永远不能忘记他。
翌日清晨,朝徊渡起得极早,完全没有高烧运动过度后的疲倦,反而比往日更要清醒,昨夜眉眼之间的倦怠一扫而空。
连家庭医生都感叹:“年轻就是好,即便高烧只需休息一夜就能痊愈。”
“那倒没有。”休息一夜。
朝徊渡昨晚很累。
不过朝太太有享受到他高烧时愈发滚烫的温度,比前几次更湿,更喜欢,最后都不想他出去,夹得很紧很紧。
家庭医生没想别的,只觉得朝总可能是谦虚。
等朝徊渡检查完身体回到主卧时,檀灼还没醒,卷翘眼睫垂着睡得正香甜,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
似乎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但朝徊渡比谁都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朝徊渡以为小娇花想要什么,他都能给。
然而如今檀灼开始向他索求的东西,或许是他这辈子都给不了的。
男人神色幽沉。
倏然,他听到地毯传来震动声。
是檀灼昨晚掉在地上的手机在响。
朝徊渡起床时没有看到,白色手机壳和白色地毯融于一体了,俯身捡起时,原本是打算直接按停声音,无意瞥见屏幕显示——
顾老教授(外公
后面还加了个‘外公’,可见檀灼很纠结要不要换备注,最后全部都放上了,朝徊渡甚至能想象到檀灼皱巴着小脸,满是纠结的模样。
薄唇轻泄出一点笑音。
床上。
檀灼被吵得‘唔’了声,迷蒙间半睁着眼睛,入目便是男人洗完澡后,慵懒随意的俊容,乌黑短发垂落在额头,加之他神色温润,有种熟悉的少年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下一秒,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
算了,想不到,可能是哪个童星长大吧。
她很烦地用枕头盖住脑袋,含混赶人:“好吵。”
她好累,又好困。
完全忘了旁边是高烧病人。
毕竟,哪家高烧病人会把她做得起不了床。
看样子是死不了。
“好。”
朝徊渡给她重新盖了盖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拿着手机转身去了外间小书房,接起电话。
“外公。”
“灼灼还在睡觉。”
顾教授没意外接电话的不是檀灼,本来就打算给檀灼打完电话,再给外孙打一个的,“嗯,你接也行,告诉她那本考古手札里面,第19页有改动,让她注意别把错误的当成正确的。”
“好。”朝徊渡声线温沉悦耳,没有半分冷色。
面对外公与爷爷,他向来分得清晰。
这样态度平和的外孙,却让顾教授一梗,长长叹息了声,“徊渡。”
“你还记得,在你离开北城后,我为什么会给你定那几条规矩吗?”
“我担心你回到朝家,在掌握权势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彻底失控,方趁你年少,定下这些规矩。这么多年来,你表面遵从恪守规矩,实则心里毫无敬畏之心。”
朝徊渡站在书桌旁,长指掠过那一本本搁置在上面的圣贤书,他倒背如流,然而内心确实并无尊崇之心。
因为骨子里不相信,自己会变成外公那样的圣人君子。
既然选择了这条权势与野心的之路,看再多的圣贤书,抄写再多的经文,也无济于事。
当年初到朝家的他,并非如此,仍旧是如外公希冀的那样行事……
但后面一切都变了。
“但外公不怪你。”
“只是……骗我不要紧,可别装着装着,把自己也骗了。”顾教授苦笑一声。
挂断电话前,顾教授只留下了句:“徊渡,你那么憎恨那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
听到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
朝徊渡才平静地将檀灼手机反扣于桌面,而后拿起旁边华美复古的座机,语调寡淡又冷漠:“收网吧。”
他也玩腻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现在朝徊渡只想守住他的小娇花。
一个小时后,朝徊渡重新洗了个澡回到室内,却见檀灼已经混混沌沌地坐起身。
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做了个非常逼真的梦。
梦里,一个漂亮矜贵的小少年坐在个陌生的巷子口台阶上,少年眉眼低垂,修长精致的手指剥荔枝。
一颗颗鲜艳的荔枝完整地露出里面雪白果肉,被少年的手指一衬,非常可口。
再将一颗颗荔枝放进旁边甜白瓷的盘子里,最后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汁液。
“灼灼,荔枝剥好了,快点来吃。”
而后还是幼崽时期的她,穿着公主裙,手里还拿着个像是手工制作的小风车,正朝这边奔来,“哥哥我来啦!”
随着跑动,五彩斑斓的小风车滚动着,像是突破云雾,奔向他怀里。
檀灼从小到大都没玩过这样‘廉价’的玩具,自然当成了梦。
然后檀灼看着幼崽的自己,很不客气地站在台阶上最高一层,企图与小少年视线平齐,然而还是差了一截。
画面很好笑,她忍不住弯唇。
下一秒,却幼崽灼灼张开嘴,像是傲娇的小公主:“哥哥喂我。”
檀灼:嗯,像是她的作风。
小少年对幼崽灼灼非常有耐心,用旁边的叉子插起一颗荔枝喂过去,还温声提醒,“别咬到核。”
幼崽灼灼心满意足地吃完荔枝,然后拉着小少年的尾指,“哥哥能不能一辈子对灼灼这么好,给灼灼剥荔枝!”
小少年笑道:“当然可以。”
幼崽灼灼很苦恼:“但是爷爷说过,哥哥以后娶了老婆,就不能对灼灼好了。”
小少年配合问:“那灼灼要怎么办呢?”
幼崽灼灼睁着一双还没长成媚人桃花眸的大眼睛:“我知道了!灼灼给哥哥当老婆叭!”
“那哥哥就可以一直对灼灼好!”
“哥哥你缺老婆嘛?”
被小朋友童言童语逗笑,少年摸了摸她小脑瓜,“灼灼小笨蛋,以后不许随便和男孩子说这种话。”
“几颗荔枝就能被勾走。”
幼崽灼灼非常不服气,“我才不是小笨蛋,我以后是大美人!”
“哼,我这么漂亮可爱,给你当老婆是你的荣幸!”
见小朋友生气了,少年哄了句,“好好,我的荣幸。”
幼崽灼灼伸出胖嘟嘟的尾指,主动勾住少年已经分明的修长指节,“拉钩钩,哥哥以后要洁身自好,等我长大哦。”
少年淡粉色的唇瓣微启——
可惜檀灼没听到他的答案,梦便醒了。
此时,檀灼还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地望着朝徊渡。
男人面容清隽出尘,温润如画,与梦中那个矜贵优雅的小少年逐渐重合。
她梦到的那个小少年,难道是朝徊渡小时候?
真的好像。
仿佛等比例长大,只不过如今的朝徊渡,气场强大又极具压迫感,而梦中的少年温润如玉,没有半分棱角。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大概白天听多了外公提到朝徊渡少年时的模样,自己梦到想象中的顾教授外孙。
朝徊渡黑色睡袍没有系腰带,看她坐在床上摇摇欲坠,坐不稳的模样,顺势将她抱住,“怎么了?”
掌心再次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檀灼额头抵在朝徊渡胸口,浑身软绵绵的,仿佛力气都被这一场梦抽干了,声音都没几分力气:“我做了个梦。”
朝徊渡不动声色:“梦到谁了?”
又不是什么春梦,反而特别童真,檀灼印象深刻,特别想要和人分享,于是便讲述了那个梦境,不过她没说当老婆那段。
太羞耻。
搞得就跟她这个成年人的梦里去性、骚、扰人家小少年似的,背德感太强。
只说道漂亮小哥哥在巷子里给她剥荔枝,而她拿着手工小风车。
檀灼讲述完半个梦后,对上朝徊渡那双幽邃深沉的眼眸,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太想吃荔枝了,梦里都是。”
小少年喂她的荔枝好甜。
然而下一秒。
朝徊渡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不是梦。”
檀灼蓦地抬眼:“啊?”
“想知道后续吗?”
不等檀灼回答,朝徊渡意味不明地抚摸着少女光滑的尾指,慢吞吞地与自己尾指相缠:“你后面会跟他求婚。”
“还缠着他问‘哥哥你缺老婆嘛’‘我这么漂亮可爱,给你当老婆是你的荣幸’,还让我以后洁身自好,等你长大。”
“真没梦到吗?”
檀灼已经完全怔住了。
红唇张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她梦到了。
朝徊渡说的这些,她全部都梦到了。
所以……不是梦,而是沉睡记忆中的一小段,在梦里苏醒。
梦里那个少年,真的是朝徊渡。
少女指尖下意识蜷缩,然而恰好勾住了男人修长的指节,她垂下眼睛,望着两人缠绕的尾指,脑海中浮现出梦中最后肉鼓鼓的小手主动去跟人家拉勾勾的画面。
朝徊渡晃了晃他们缠绕的指节,不疾不徐道:“我们灼灼从小就知道给自己选老公,失忆后再重逢,选得还是我。”
好半晌 ,檀灼望进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底,“所以,当初在邮轮,你认识我才……”
朝徊渡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宝贝,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哥哥’。”
男人声线冰冷撩人。
却与梦中少年的温润声音重合。
檀灼问了个最想问的问题:“你那时答应我了吗?”
朝徊渡:“我怎么会拒绝你。”
一本本圣贤书历经多年为他堆砌成的君子皮相,在邮轮重遇檀灼的那一夜,听到她熟悉的那句‘你缺老婆嘛?’完全崩塌。
幼时他拒绝不了她,长大后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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