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宿离。”
竹隐尘口中轻念着这个在最近一直警惕着的名字,语调发沉。
[他回来了?]
【没有发现宿离的踪迹,与宿离面容相似者确有一人。】
苏云琦递给宿逸一个眼神,你不是当世第一修为很高吗?怎么没发现我师兄过来?都不提醒一声。
宿逸无辜眨眼,这个,他只是个分神,而且你师兄他又不是一般修士。
不过,刚渡过天劫不久气息就收敛到如此地步,确实太快了些。
苏云琦对竹隐尘道:“师兄,那人是假的,我们正准备去查。”
竹隐尘:“是真是假,看过便知。”
宿离那个死样子谁能伪装得了。
就算系统没有发现宿离,他也依旧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因为那是宿离。
容貌相似,最好真的只是相似,而不是宿离布置的陷阱。
竹隐尘扫过她缠在某人胳膊上的尾巴:“松开。”
苏云琦仰头看天,把尾巴收回来摇来摇去。
宿逸对着空荡的胳膊一阵空虚,他觉得这上面应该有最起码一条火红的,毛绒绒的狐狸尾巴。
眉心微蹙,失落又遗憾地看着苏云琦,好似被抢走了珍爱的宝物又不敢言语的可怜模样,看得苏云琦的保护欲瞬间被激发。
“师兄,我刚把人哄回来,你别……”
“你哄他?”
竹隐尘面若霜寒,眸色冷彻,似严冬的寒风吹过两人全身:“怎么,他还没告诉你实情?”
还在我面前装是吧,眼刀扫过宿逸,都是这个老狐狸带坏了他家三师妹,她以前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谎,现在都能和人一起唱双簧了。
苏云琦卡住了,忘记还有这回事在师兄那里被记着。
“大哥,我们要不先去找人?”庄小何两只耳朵捂着脸小声提议。
虽然他很崇拜寒竹大哥,但苏姐姐才是他的饲主,掌控着他的口粮。
咳咳,做人,啊不,做兔要实际一点。
苏云琦递给他一个大大的赞扬眼神,好兔子,姐没白喂你那么多肉吃。
竹隐尘视线转到庄小何身上,很好,这里还有一个帮手。
庄小何讪笑着缩了下脖子,低头看地,接着听到头顶平淡的声音传来:“带路。”
[系统,人在哪?]
竹隐尘为什么不急着找人,当然是因为有系统在,不怕找不到人。
【定位已标注。】
云扇长老后一步跟来就见竹隐尘和几个妖族一起离开,疑似要到偏僻的地方去约架……!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寒竹他绝不能在这里出现争端,不然仙盟就有理由插手了。
……
在看似由庄小何带路,实则由竹隐尘盯着地图的几人走到了药园,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影。
庄小何左顾右盼,不断转头,兔耳竖起听着周围的动静:“已经走了啊。”
“回去吧。”竹隐尘走到一半的时候脑子已经清醒了,他感觉那人不是宿离,现在更加确定这一点。
“不是他,他不会躲着我。”
宿离会躲着他走?不可能,那家伙只会主动凑上来。
那么,还有谁会用那张脸出现在他面前呢,不重要,无论是哪一方的人,有什么目的。
只要不是宿离本人来捣乱,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师兄。”
“大哥……”
听着两人担忧的声音,竹隐尘拾起他的死道侣人设,趁机开溜。
“不用跟我,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去准备一下,换羽魔出场。
看着竹隐尘离开的背影,庄小何只觉得他身上充满了寂寥与哀伤,虽然他没能从大哥的冰山帅脸上看出来什么情绪变化,但是气温有没有变冷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哎,我不该在大哥面前提起宿离的。”
苏云琦抬手按住他的头揉了两下:“不是你的错。”
“嗯。”庄小何反思一秒同样也觉得这不是他的错,他也不知道人就在自己身后啊!
不是他的错,更不可能是大哥的错。
“都是那个冒牌货的错!”对,要不是冒牌货在外面转悠,他也不会跑去告诉苏姐姐他们,然后让大哥听到。
苏云琦见他突然蹲了下去,气愤到耳朵炸毛的兔子精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不停画圈,口中念念有词:“我诅咒他倒大霉!”
一路跟来的云扇长老:情况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寒竹他这是要去哪?
他要不要继续跟过去看看?
咦?人呢?
眨眼的功夫,刚离开不久的白发修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
*
药宗一处偏僻的院落中,院落的主人让出了自己的屋子,低眉俯首地站院落中,余光窥见几个人影从他面前走过。
“主上,人已经抓到了。”魔女织音进入屋中,向屏风后的人禀报道。
那人影淡淡道:“嗯。”
织音对身后的下属发出命令:“带上来。”
脚步声在此处空间作响,两个黑衣魔修分别位于左右两方,中间夹着一个白衣修士走来。
魔女位于屏风一侧,目不斜视地站立着,好似一个忠诚的守卫,实际上,她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表情。
主上让去抓的这个白衣修士的样貌,真的是……他怎么敢用这张脸的?
“你们这群魔修抓我来到底有何目的?”修士质问道。
织音再次扫过他的面容,唇角紧绷,你顶着这张脸,不抓你抓谁?
“这话应该问你才对,用这张脸出现在寂灭剑主周围,有何目的?”
诡师慕河手中的黑色羽毛扇勾起那张脸,然后陷入了诡异的卡顿。
不行,对着这张脸他用不出来那些话术,手腕一翻,黑羽扇的羽毛边缘带着魔气擦过修士侧脸,划出一道血痕。
血液流出的同时心底狠狠一颤,妖治的面上笑容僵硬了许多,进而显得有那么两分病态的古怪:“居然是真容。”
“那么,你认识宿离吗?”
“我……”
有着与宿离同样面容的修士张口,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慕河打断:“想好了再说。”
宿离在修真界可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之辈,甚至因为不久前那场惊世骇俗的道侣大典更加声明远扬,留影和画像都被传开了,因为许多人都很好奇,能让寂灭剑主立下天道契的人,到底是何样貌。
死人被时光遗忘,但现在可还没到那个时候。
“我听过这个名字,但不认识他,你们抓我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修士皱眉,因突如其来的意外有些疑惑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这么想死,那就成全他。”
屏风后的人影缓缓起身,露出真容。
一袭黑袍,白羽覆面,红瞳犹如魔界中高悬的血月,淡漠而危险。
白衣修士见到那副面具后睁大眼睛,失声道:“羽魔,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带着白羽面具的魔薄唇轻启,冷酷无情道:“搜魂。”
“遵命,主上。”慕河笑着应声,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那修士终于绷不住了,双眼睁大,惊声喊到:“等等!我说!”
“是仙盟让我换脸的,他们想陷害寂灭剑主!你们也和寂灭剑主有仇对吧,我们可以合作……”
织音脸色更冷了,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暗红色的瞳中闪过一丝鳄鱼眼泪般对愚昧者的怜悯,你所要陷害的寂灭剑主就在眼前啊。
【玄琴,这个脏东西是哪来的?】
正主来了,竹隐尘看着下方的冒牌货越发觉得有些乏味,差距太大了,派他来的人连宿离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无论做什么都充满了违和感。
[仙盟。]
【一群不老实的,留着碍眼,除了吧。】
[有事说,无事滚。]
虽然竹隐尘也是这么想的,但让宿离说中他的想法只会让他感到不愉。
【玄琴你越来越凶了,不过凶点也好,别人就不敢靠近你了,只有我……白月把你当成了天命者,近期很可能会出现在你身边,记住别让一些阿猫阿狗的靠近你。】
卡着竹隐尘耐心将尽的边缘,宿离切换了正经事。
[还有其他事?]没消息就挂断,他要开始操控冥灯了。
【有。】
【玄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锁链……】
掐断
竹隐尘扫过低配版宿离,那脸上惊慌的神情看得他微微皱眉。
“慕河,人交给你,给他换张脸。”
留着人反坑仙盟也不是不可,但他不想看到这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糟心。
仙盟如何处理,他早有预想,现在不动手除了手头上的事太多,还有一段剧情需要他们出场,等剧情结束,就是清算之时。
到时候,仙盟所做的每一桩事,他都会一一清算。
慕河:“是,属下定不会让人出现在主上面前碍眼。”
别说竹隐尘,他都快受不了这张脸了。
日光渐渐落下,夕阳的光辉璀璨绚烂,照的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修真界的宴席很少会一天结束,半月起步,长至数面都有可能。
竹隐尘手中托着冥灯,隐匿于高处的山崖之上,俯视下方那热闹的宴席。
邪僧仇灭一身袈裟立于他身后,手中举着一支浅紫色的香,香已经被点燃,却没有任何气味。
而在竹隐尘眼中,浅紫色的烟雾中闪烁着星辉似的微光,随风飘扬,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遍布于整个药宗。
先天法宝:轮回香,一梦经年,如入轮回。
香气无色无味无形,闻其香者,经历红尘梦境,破梦者,可磨练心性,提升灵气与悟性,迷失者,轻则一无所获,重则道心蒙尘,心魔缠身,堕入歧途。
竹隐尘取出冥灯,惨白色的冷光照亮了这一处孤崖,在夜色中透着一股森然的阴冷。
“墓灵前辈,该开始了。”
【好啊,别忘记我的十泉补魂草,不然你这冥灯就只能用这一次了。】他的魂力也是有限的。
“前辈放心,我一贯信守承诺。”
竹隐尘远远扫过几个主人公所在的位置,眸中是属于操控者看向棋局的超然与理性。
轮回香入梦,六欲冥灯控梦。
祝诸位,好梦。
第92章
【凡世情缘关键剧情点已归整完毕。】
【一、初遇:女主捡到失忆男主。】
【二、遇刺:女主遇刺,男主为其挡剑,双方互明情意。】
【三、赐婚:女主被赐婚嫁于他人,男主被追杀受刺激恢复记忆。】
【四、和亲:男主恢复帝国皇子身份攻打女主所在王朝,要求女主和亲。】
【五、殉情:女主在战场上身亡,男主为其殉情。】
【女主苏云琦已定位投放,身份:乾日国公主。】
【男主(替换版)宿逸已定位,定位失败。】
【主角南宫破天已定位投放,身份:乾日国太子。】
【主角萧世安已定位投放,身份:冥月国将军府幼子。】
【其余修士已随机匹配身份。】
【旧日幻境核心:上官醉。】
【未完成任务:主角萧世安,意外撞破反派计划,被追杀……】
【发现抗拒力,来源——仙尊宿逸。】
[他会来找我。]
竹隐尘:“香放下,去药宗玉树堂,那里有你要找的人。”
邪僧仇灭微怔,紧接着问道:“您如何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
背对着他的黑袍人答非所问,语气平静:“是他的话,你也会问?”
“抱歉,是在下多嘴了。”仇灭低下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犯了绝不该犯的忌讳。
在新主面前发出面对旧主时不会有的质疑,这无异于是在对新主说,你不如他,若是新旧二主的关系不佳,更是火上浇油。
想到这里仇灭背脊一寒,态度更加恭敬了些:“属下这就去。”
说罢片刻不敢耽搁,起身离开去往玉树堂。
“宿离的人……”
各有各的毛病,没一个真老实的,哪怕是织音也一样。
竹隐尘卸下面具和黑袍,不多时一道人影凌空而来。
宿逸抱着沉睡的苏云琦,见到竹隐尘时眉心微蹙,看着那点燃的浅紫色香烛道:“轮回香,你在做什么?这也是天命?”
竹隐尘:“这香不是我点的,但确实与天命有关,我在守着它,等所有人醒过来。”
“这是个机会,可以化掉云琦一劫,你自己入梦,还是与我一同在外守着,等她在梦里与旁人纠缠一生。”
宿逸眉头皱的更深了,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解:“天命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在维持剧本,但这种东西不能让本世界的人知晓,不然天道也不会先是放系统进来,后是找上了竹隐尘。
对这个问题,竹隐尘只能神明莫测的当谜语人:“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现在,做决定吧。”
宿逸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狐狸:“我自当是要,随她而去。”
竹隐尘伸手:“把人给我,你可以安息了。”
宿逸:“……”会不会用词?
这人真是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尊放在眼里,他是仙尊,修真界的人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如今被自己徒弟明着暗着嘲讽针对,哎……世事无常啊。
早知道不来了,否则他本应搂着小狐狸入睡,入梦之前仙尊对此深感遗憾。
竹隐尘看着他闭上双目一直盯着三师妹的样子,在其入梦后冷笑一声:“一个德性。”
手指戳着苏云琦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怎么看上这么个老东西!”
虽然没有宿离那么极端,但他从仙尊身上看到了一种极为相似的熟悉感,那是一种对情感的偏执,和强烈的占有欲。
倒是不用担忧他变心,不过,好聚好散也是不可能的。
再想到上官醉和南宫,那边是散的挺快,但是还不够彻底。
【男主(替换版)宿逸(记忆封锁中)已定位投放,身份:冥月国皇子(失忆中)】
竹隐尘:“把他放到海边去。”抓鱼去吧。
【投放地点已更改,宿主,祝一切顺利。】
*
冥灯幻境
乾日国
“公主,你慢点跑,我追不上。”
小宫女追着一个身着火红色罗裙的明媚少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说了别叫我公主,叫我苏姑娘。”
少女揪着侍女的耳朵,耳提面命道。
“呜呜,公……苏姑娘停手,疼。”侍女吃痛的求饶。
“不疼你长不了记性!”
苏姑娘发出一道气音,她都说过多少次了,还能叫错!这个笨蛋!
“我们是要偷溜出宫,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身份!”
“是,我知道了。”侍女哭丧着脸,揉着耳朵应道。
“那公……苏姑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侍女迷茫地看向四周,这里是死胡同啊?
苏姑娘指着两米多高的墙围旁那颗枝干透出墙外的高大杏树,清亮的声音干脆利落:“爬树,翻墙!”
侍女看看自己的手,和身上的裙子,再看看那颗树,视线下移。
“苏姑娘,我看那里有个洞,要不我们……”
苏姑娘拒绝侍女钻狗洞的提议:“不,那个洞太小了,我们爬树。”
“我们可以把那个洞挖大一点。”侍女提议。
苏姑娘言辞凿凿:“钻狗洞多不雅观,而且我这身裙子会弄脏的!”
侍女:“……”
爬树就很雅观吗?就不会弄脏衣服了吗?
“您就是铁了心想爬树对吧。”
苏姑娘板起脸:“再多嘴扣你月利。”
侍女无所谓道:“扣吧,本来也没多少。”
“扣你零食。”
“苏姑娘我错了!小的愿陪您出生入死,区区爬颗树算什么?不就是高了点吗?”
一盏茶的时间后,侍女颤颤巍巍抱着树杈,骑在墙头上向下看,紧接着立刻闭上眼睛。
这也太高了点。
一旁站在墙头上的苏姑娘无语:“我说我要爬,又没说让你也爬。”
还爬的那么快,她叫都叫不住,结果下不去了。
“哎,看来今天是出不去了,等着,我去找个绳子把你送下去。”
两米多高虽然摔不死,但摔短腿还是有可能的,她可不想照顾伤残。
“那您快着点。”
侍女两只眼睛都闭着,死死抱着树杈催促道。
“等着。”
苏姑娘拍拍手,坐在墙头上,瞅准下方一处植被茂盛的草丛,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地面上,好似一只灵狐。
落地后,她看着身后的围墙一阵沉默,好像……有点不对。
侍女许久未听到声音,睁开一只眼睛,胆战心惊的往下瞅,双眼刷的睁大,发出一声尖叫:“您怎么跳到外面去了!”
苏姑娘:“……”
她扫到一旁的柳树,灵机一动:“我觉得这柳条应该挺结实的,可以充当绳索。”
侍女欲哭无泪:“您认真的吗?”
苏姑娘抬起下巴,充满自信:“当然,信我!”
“三公主的侍女在这里!在那颗树上!”
宫中侍卫的声音从围墙内传来,随即是大批脚步声。
两人面色一变,苏姑娘眉头紧锁,面色不愉。
侍女一脸我要死了,喃喃道:“完了。”
“报!找到三公主了!”侍卫首领收到下属的消息后向皇帝复命。
皇帝揽着美人,头也不抬随意道:“送去国师府。”
国师府
白玉般光洁整齐的地面看不到一丝人为雕琢衔接的缝隙,宛若一个整体。
侍卫首领每次踏入这个地方,总有种莫名的敬畏感,像走入一处独立于世的玄妙领地。
他曾亲眼目睹,这座府邸是如何凭空出现的,更不敢有半分不敬。
侍卫首领在白珠串成的围帘外躬身行礼,弯腰的幅度比面对皇帝时更低了些,语气也更加恭敬:“启禀国师,三公主已带到。”
“请公主殿下进来。”
白珠遮挡着的人开口,似高山上的雪水流过,清冽澄澈,不染尘埃。
“是。”
侍卫首领听到他的称呼立刻转变态度和称呼:“卑职这就去请公主殿下。”
两个刚从树上和墙外被抓回来的人被侍卫长带到国师面前。
“你就是国师?”三公主好奇地向珠帘中望去。
侍女扯着她的袖子暗示她收敛点,恭敬点。
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侍卫长惊异地看去,国师居然出来了。
抬头的一瞬间,国师真容落入眼中,深蓝色的祭祀服如同吸取了一处深海的色彩,白发胜雪,若无尽海域中的冰岛,神秘,孤远,遥不可及。
惊艳二字瞬间占据整个脑海,紧接着是莫名升起的震撼与畏惧,与一股跪拜的冲动。
侍卫长回神后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退下吧。”
侍卫长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再次行礼后默默退出门外,并小心关上了房门。
三公主看着国师同样眼前一亮,双目放光,却没有侍卫长那种惶恐,直率且真心的赞叹道:“国师,你真好看。”
视线落在国师眼睛处蒙着的蓝色绸布,略带遗憾,可惜看不到眼睛,她以自己多年赏阅美人的经验断定,国师的眼睛一定很漂亮,为什么要遮起来,是生病了吗?
“嗯。”国师伸出手,摘掉她发间的树叶,“你也好看。”
竹隐尘看着梦境里没了狐狸耳朵和尾巴的三师妹,一时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剧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我要去鲛人岛收集祭天大典的所需要的贡品,卜算得知,此行当有两位心灵纯洁的少男少女同行,你们可愿与我同行?”
侍女弱弱地说道:“可是,没有少男……”
竹隐尘看着侍女清秀可爱的脸,突然明白那些看不出女装大佬的人是何感觉,真就没有半分违和感。
“我可以帮你换个身份,国师门徒,无人能动你。”
庄小何你还是换回男装吧,这是顶了个什么身份需要男扮女装混日子?
三公主立即意识到天上掉馅饼了,一巴掌拍在侍女肩膀上:“还不谢谢国师!”
“多谢国师!”庄小何连忙鞠躬道谢。
要是真正的古人在就该行跪拜大礼了,而来自现代的庄小何潜意识里就没这规矩。
竹隐尘:“去换身衣服,即日出发。”
仙尊已经在鲛人岛附近海域漂了一段时间,差不多该去捞他了。
至于卜算,当然是他在瞎扯,反正这个国家如今没人敢质疑他。
[系统,仙尊抓鱼抓的怎么样了?]
【已经很熟练了。】
那可真不错。
第93章
“我们怎么去?是不是要坐船?”
苏云琦终于有了出宫放风的机会,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全身都是精力。
抓着竹隐尘的袖子摇晃,像是憋久了急着出门,不停扒拉饲主衣服的狸花猫。
“公主,松开,快松开,太失礼了。”换了一身男装的庄小何小声劝着。
竹隐尘尽力表现着自己的宽容随和:“无碍,殿下赤子之心,随意就好。”
“听到没,放松点,国师人很好的,来吃个苹果。”
苏云琦一只胳膊架在庄小何肩膀上,另一只手抓起桌子上红彤彤的新鲜苹果就往他嘴里塞。
被苹果堵嘴的庄小何睁大眼睛看着她:“唔唔唔……”
你不是和我一起来的吗?为什么好像已经熟到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了!
白发国师眼前横过的蓝色绸布遮挡住那双眸子中的宽容与温和。
只是抓袖子而已,云琦小时候还把他的被子烧了煮过鸟蛋,最后还没煮熟……真是有些久远的记忆了。
苏云琦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半点没有二师妹小时候的娴静乖巧,和四师妹的软萌可爱。
也就被捡回去的时候装模作样了一阵子,自从在宗门里混熟后,就再也没老实过,成天爬高上低,招猫逗狗,皮上了天。
后来变得老实听话,还是从他渡走寒毒开始,具体什么时候已经无法回忆了。
总之等竹隐尘终于勉强克制住寒毒,能分出些精力来后,蓦然发现,他那个闲不住的三师妹不知何时起变得沉稳可靠起来,还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那种感觉,就仿佛一夜之间,家中任性妄为的幼崽突然长大,成了守护家园,外出打猎养家的小狐狸。
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会习惯性照顾弱者,接着被仙尊拐走!归根结底还是有他的原因在,竹隐尘想到这里顿时从过往追忆中穿梭回当下。
他家三师妹才多大,不要脸的老逼登!天凉了,去看仙尊抓鱼散散心吧。
国师浅笑着问道:“想坐船吗?”
苏云琦十分积极的应道:“想!”
“对了!我们这次出去是不是要很长时间,国师你等我们回去收拾一下行礼,一定要等我们啊!”
“欸?——慢——点——啊!”
庄小何嘴里还叼着一半没啃完的苹果脑子蒙圈着就被拽走。
竹隐尘看着风风火火跑走的少女轻轻摇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性格回归幼年期的三师妹遇到仙尊会怎样?
两个人都失去了记忆还会喜欢上彼此吗?
“让我看看吧。”
你们所谓的喜欢,是否只是机缘巧合下产生的错觉。
……
苏云琦坐上了船,不过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
“哇!好高!”
少女趴在船头上往下看,地面上的一切景物都缩小了千百倍,地面上的人像是一群小蚂蚁。
洁白的流云从身旁飘过,伸手抓去,却触碰到一层无形的罩子。
“不能摸吗?”苏云琦眼巴巴的回头看着灵舟上坐着的男子。
庄小何服了她的大胆,怎么什么都敢说。
国师抬起手在虚空一划,放进来一团云彩,偷偷用灵力维持着云团不散。
“谢谢国师!小何快摸摸看,这云是凉的!”苏云琦自己满足好奇心的同时还不忘照顾小伙伴。
庄小何:“……”
而且国师还总是纵着她,这样下去公主迟早会有哪一天会无法无天到拿敢玉玺砸核桃。
“哇,真的是凉的!”
竹隐尘隔着一层绸布静静看着他们一脸新奇地玩云,无声轻笑。
天高云阔,遨游于空,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灵舟并不十分巨大,与中小型游船相当,至于来源,当然是出自宿离的遗产。
每当竹隐尘被宿离气到的时候就会去清点他的家当,这能让心情舒畅许多。
“我们到了。”
“下面好热闹。”苏云琦看着下方的鲛人岛。
岛屿边缘张灯结彩,人声喧闹,不时发出喝彩,似乎在进行某种大型活动。
“这些人看不到我们吗?”他们的船在天上的欸!能看到的话怎么会没人惊呼。
“嗯,我不想引起骚动,找到鲛珠,我们便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去岛上随意玩乐,天黑前记得回船舱。”
竹隐尘控制灵舟落在附近海域上,听着少女的欢呼,满心的纵容。
轮回梦境无论经历多久,出去也只是一场梦的时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玩一场吧。
至于任务,等玩够了再说。
他的所有宽容随和都在两天后的傍晚,苏云琦捡回来一条鱼后戛然而止。
“国师,我想养他!”少女不知从哪里搞到一辆木轮推车,推着一个水桶一路回到了灵舟,兴致冲冲地说道。
庄小何在她身后捂着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竹隐尘看着水桶里柔弱无辜怯生生露出半张脸和一截紫色鱼尾的鲛人,静默一瞬,问道:“从哪里捡的?”
【关键剧情点一已完成。】
系统提示音再次向他确定了那条鱼的身份。
[系统,你做的?]
【不,系统没有插手。】
难不成真是缘分?这是什么该死的孽缘?
苏云琦如实回答:“在海边,他受伤了,这里的人欺负他,国师,我记得你家后院有个大池子,把他养在那里好不好。”
她在灵舟刚起飞的时候瞅见了那个大池子,又大又漂亮,她早就想好等回去以后去那里玩了,里面多一只好看的鲛人就更棒啦!
很好,连养鱼的地方都想好了,清冷淡漠的国师有些不快,但没人看得出来,只觉得空气似乎变冷了些。
“他是鲛人,应该活在海里。”
养在他家,然后天天看着一条鱼勾引他家的小狐狸。他看上去有那么大度吗?
剧情点完成了就滚,等第二个剧情点到了,再把人带过去挡剑。
“可是他留在这里会死的,国师你看他尾巴都受伤了。”
苏云琦手抓在木桶边缘,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睁得老大,眨巴眨巴的,就是不肯放手。
竹隐尘被可爱到的同时又有些心堵,师妹撒娇是很可爱,但师妹为了一个男人撒娇就不太美好了。
“这么想养?”
“国师,你同意啦!”苏云琦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竹隐尘:“……”我才只是刚松口。
“罢了,随你吧。”
[冥月国皇子是个鲛人?]他当初怎么没听说过?
【冥月国皇室有鲛人血统,且上官醉记忆中存在鲛人岛有鲛人的传说。】
【由于仙尊掉入海中时间太久,自然转换成了鲛人形态。】
作为幻境核心,这个世界不会出现该时间短内上官醉记忆中不存在的事物。
竹隐尘记起那时候确实有鲛人现世的传闻,后来被证实是假的,那只是鲛人岛为了提升岛屿上一些特产的价值编织出来的传说。
真的的鲛人在妖界南海领域,根本不会出现在凡世,更不会被凡人所伤,鲛人在海中的战力仅次于龙族,是实打实的海中凶兽。
“国师万岁!阿紫,我能养你了!”苏云琦一把抱向鲛人,鲛人轻轻浅笑,似乎也在为此感到高兴,抬起手准备回应少女的喜悦。
然后……没抱住,他们之间如同隔了一道透明的屏障,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分毫。
“他是只男鲛,公主殿下还请注意分寸。”国师淡淡道。
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下辈子吧。
阿紫缩回桶里,蜷缩在狭小的空间中,安静极了,柔弱又可怜。
苏云琦顿时怜爱之心大盛,安慰他道:“阿紫,你放心,国师很厉害的,跟我走,以后没人敢伤你,等我们回去你就有大池子住了。”
鲛人懵懂天真的点头,仿佛无论苏云琦说什么他都会信。
竹隐尘冷漠地扔给鲛人一个药瓶:“服下可疗伤。”
“谢谢国师,国师最好了!阿紫快道谢,咦,我好像没听到过你说话,你能说话吗?”
苏云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路上都是她在说话,而阿紫则是不停点头摇头,就是没出过声。
鲛人张了张口,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随即失落又瑟缩地低下头。
苏云琦意识到,她捡的鲛人似乎可能是个哑巴。
“别怕,有我说话就够了,我话多,你听着就好。”
鲛人一脸感动,向她笑了笑。
竹隐尘淡定地敲了敲系统:[剧本里他好像没哑?]
【失忆后抓了一些有毒的海鲜吃,中毒了。】
[……]
【不要紧,毒量不大,过阵子就能好,或者宿主给他吃一颗解毒丹,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
竹隐尘扫过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的一人一鲛。
还是哑着吧,他暂时不想听到这人说话。
第94章
“阿紫你知道鲛珠吗?”
苏云琦觉得他们不能一直吃白食,国师对她好的有点太过了,有点不踏实。
但是在潜意识她就是觉得,国师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就像是皇后对待太子一样,要什么给什么。
虽然她母妃早逝,父皇压根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爹不疼娘不爱的,从小野蛮生长,但现在有国师了!他就像苏云琦最理想的长辈,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好。
于是苏云琦总忍不住向国师许愿,无所不能的国师大人一定会实现她的心愿。
鲛人迷茫的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
低头看看自己的鱼尾,那个白头发的人说他是鲛人,可他身上没有珠子啊。
苏云琦几步跃到竹隐尘身旁:“国师,鲛珠具体长什么样子?”
竹隐尘:“公主殿下,可还玩得尽兴?”
“嗯嗯,这里的烤鱼很好吃,我还想给国师带一串来着。”
苏云琦很想和国师分享自己喜欢的事物,可惜国师好像有点不太喜欢阿紫,明明阿紫也很好看,那条大尾巴简直好看极了。
“我不食人间之物。”竹隐尘遗憾拒绝师妹的分享,“还想继续玩吗?”
苏云琦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只手拄着脸:“不能吃东西,那多可惜啊,玩是玩够了,现在想快点儿帮国师找到鲛珠。”
“然后快点吧阿紫带回去?”竹隐尘声音听不出起伏的问道。
“是……不是,我当然是想帮国师的忙。”苏云琦头点了一半硬生生拐了个弯成了甩头撩头发。
“那就返程。”
竹隐尘的眼纱挡住了他的视线,但苏云琦还是觉得自己被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吐了下舌头。
“不找鲛珠了吗?”
竹隐尘:“已经找到了。”
苏云琦:“啊?什么时候?”
竹隐尘:“你出去捡鱼的时候。”
“咳……”庄小何假咳一声。
鲛珠?那本来就是一个借口,他随便从储物戒里取一个宝珠就是,反正这里没人认识真的鲛珠。
下个剧情点还早,现在没人会到他的地盘去刺杀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公主殿下,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苏云琦:“我想离开皇宫。”
她讨厌拘束,讨厌那些虚伪的嘴脸,讨厌皇宫里乱七八糟的臭规矩。
“不过,现在不想了。
少女难怪憧憬与期待的笑道:“我想一直住在国师府,和国师,小何,阿紫一直生活在一起。”
狡黠的歪了歪头,故意道:“国师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竹隐尘:“怎会?随时欢迎。”
【宿主,你被上官醉捡回去了。】
[嗯。]
竹隐尘心中一叹,美好的悠闲生活暂时结束了。
国师不能吃东西,不能摘下眼纱,因为这具躯体是由冰龙血脉幻化而成的分身。
这场以上官醉为核心的幻境里,本就有竹隐尘的存在,而那个他,无论实力还是年龄,身份,都不方便他掌控全局,于是在系统的帮助下,竹隐尘双开了。
一个身份是原本这个时期的自己,另一个则是身负冰龙血脉的国师。
分出一缕神识进入另一具躯体,竹隐尘睁开眼就见一位美人坐在他床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妩媚多情。
“你醒了?”
未曾踏入道途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的上官醉轻瞟他一眼,一举一动尽是蚀骨的风情。
“你就是那个从河神祭祀上抢走仙童的小修士?”
壳子缩水到少年期的竹隐尘适应了一下身体,撑起身体道:“多谢姑娘相救。”
上官醉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多大点的小孩,叫我姑娘,来,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竹隐尘低下头,遮住表情,因为他忘了当初自己是什么反应。
上官醉只当他是害羞,生涩又纯情,还很正直勇敢的小弟弟,在看多了臭男人的上官醉眼里简直稀罕极了。
“醉花魁,那位南公子又来了。”门外有人喊到。
上官醉漫不经心地回道:“让他等着。”
男人的声音不请自来,从门外响起:“醉儿,我已经筹够了银两,来帮你赎身。”
竹隐尘听到这句话心中唯有一阵嘲讽的摇头。
“不需要,送客。”上官醉的回复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一口回绝,颇为无趣的说道:“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竹隐尘想起天竺道人当初第一次见到上官醉时对她的评价:天生该入我合欢楼的好苗子。
赎身?
风月楼里确实有不少身世凄苦的姑娘,盼着有良人能为她们赎身,离开这个地方。
但上官醉可不是,以她的样貌,有大把的人愿意为她赎身,她要是想走早就能离开,她不走,只有一个原因,她在这里过得舒服。
她的追求者爱慕者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大街小巷,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接客也全看她自己乐不乐意,若非这风月楼的出身,哪怕是王妃之位都有好几个备选。
就连这风月楼,都有一半地契在她手上,她又何必去男人的后宅里,去赌别人的真心。
纵情享乐却从不沉溺半分,勾人心弦却吝啬付出一丝一离的真心。
深陷□□之中,汲取他人的爱意滋补自身,抽身时却从不回有丝毫留恋,比谁都无情。
南宫破天碰上她,走出来还好,走不出来,自己又不做出改变,只会步入死胡同,无解。
因为有竹隐尘在,他没有走以权势逼人这条路的机会。
第95章
竹隐尘看着自己两只被裹成粽子的手,他当初从河神村里逃出来的时候伤的这么重吗?
“醉儿,我是真心想娶你。”门外,南公子依旧不肯放弃。
上官醉动都没动一下,戏声道:“娶我?你什么身份?又准备给我什么名分?”
南公子看看周围的人:“我的身份暂时不方便透露,名分上绝不会亏待于你,一切按照正妻标准。”
吱呀
上官醉半开着门,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着?我看上去,像是会低服做小的贱骨头吗?”
一切按照正妻标准,那恰恰代表,这个名分,不是正妻。
南公子低声哄道:“醉儿,我很想娶你为妻,可你的身份……”
“齐王说过要娶我当正妻。”上官醉打断道,看着怔楞住的男人笑了笑。
“端王也曾说过要为我求一道圣旨下来,明媒正娶。”
“明威大将军也许诺过要用军功为我换一个尊贵的身份。”
所以我连他们都没答应,为何要答应连个正妻身份都无法应允的你。
上官醉看向一旁侯着的老鸨:“送客吧,南公子,有缘再见。”
门被碰的一声关上,满怀期待而来的南公子碰了一鼻子灰。
老鸨:“南公子啊,我们风月楼里还有很多好姑娘,个个都是知情识趣的美人。”
南公子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我心里只有醉儿。”
老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有她们花魁的人多了去了,连个正妻位份都没有也敢来肖想抱得美人归。
上官醉在风月楼的地位高到无人与之争锋,因为她的有数个追求者的身份都不是风月楼能惹的起的,而只要她还在这楼里一天,楼中生意就差不了,老鸨都是把人当财神爷捧着的。
“放着众星捧月的花魁不当,跑去做伺候人的妾室。”
上官醉勾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意:“古往今来这样做的女子,没一个好下场,还总有人犯傻。”
竹隐尘:“姐姐追求者那么多,里面会不会有居心不良的,姐姐要小心些。”
没有疑惑也没有对风月楼出身的鄙夷,只有真诚的善意提醒。
上官醉听了这话展颜一笑,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姐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竹隐尘向后一仰躲开她的手,少年正色道:“我认真的。”
上官醉招惹的人太多了,里面难免混进几个不太守规矩的。
“好好好,放心,男人那种东西,最好打发了。”上官醉满不在乎道。
早已经经历过一次乱局的竹隐尘心道:你会翻车的姐姐,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虽然他们都没有宿离那么神经病。
上官醉后来在修真界收敛海王作风,一次只处一个,腻了和平分手,再开始下一个,就是因为在这里吃了教训。
这是她自己半开玩笑般说的,竹隐尘觉得至少有一半是真。
太子出现在风月楼的消息很快传到上官醉的几个爱慕者耳中,一开始他们没放在心上,情敌而已,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然而太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突然在朝堂上向皇帝求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求娶心爱的姑娘为妻。
皇帝无所谓,皇后母族尉迟家几位大先不干了,太子妃之位早就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若是没有这个,他们凭什么一直站在太子这一边。
紧接着端王也上奏说要娶妻。
再然后齐王和明威大将军也开始启奏。
到最后皇帝觉得烦,直接宣布退朝。
“现在尉迟家还不知太子意图求娶的姑娘是您,但瞒不了多久,还请花魁早做打算。”
上官醉随手送出一个腻了的玉镯:“多谢告知,这个镯子你收好,快过节了,给家里人添置一些新衣。”
“多谢花魁慷慨!”来报信的人喜笑颜开的离去。
上官醉送走第三批来传信的人后,美丽的面庞上全是无法理解的困惑:“他有病吧?堂堂一个太子……他不想要皇位了吗?”
“他们都有病吧!”
“尉迟家一定会找我麻烦。”
这个倒是没什么,她的追求者可以帮忙摆平尉迟家,就是代价八成是欠下人情债,肉身偿,不和人想好说不过去。
两者若是反过来,她若是与旁人成婚,尉迟家的太子妃之位没了威胁,自然也不会受到影响。
两种办法,殊途同归,而且第一个办法更加被动,远不如第二个,还有一定的选择权。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就是应下太子,占据太子妃之位,然后成为尉迟家的眼中钉,处处被针对。
上官醉拒绝走这条路,她又不是受虐狂,也没有为爱痴狂,才不会趟这场浑水。
竹隐尘:“姐姐打算怎么办?”
这下已经彻底确定了,前些日子来的那个南公子就是南宫破天,他在搞什么?
还当自己是世界中心,全天下都要按他的心意来?
主角光环可影响不到这里,况且他的身份可是竹隐尘特意选中的,不去学习怎样当一个好太子,怎样为君,为皇,承担责任,又跑来上官醉这里碰爱情的苦钉子。
上官醉手指卷着一缕长发:“怎么办?当然是选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帮我摆平这些烦人的家伙。”
竹隐尘:“你想选明威将军还是齐王?”
“将军这个位置最容易惹上位者猜忌,我原本更属意齐王,可惹麻烦的人是太子……”上官醉思索着。
太子是有可能成为新皇的,到时候若是这人心胸不够开阔,还是会找麻烦,选谁其实都一样。
上官醉美目半敛:“齐王……我只觉得他别有用心。”
“端王倒是真心实意,可惜,脑子不太聪明,背后势力也不够强大。”就不拉他下水了。
别有用心的齐王在其后不久就找上了门来,寒暄两句后开始切入正题:“姑娘若是想过得安稳顺心,不如帮在下一把,彻底铲除尉迟家。”
上官醉举着酒杯轻抿一下,笑道:“王爷说笑了,我一个风月楼出身的弱女子,哪里能做的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竹隐尘伤好了不少,站在她身后充当保镖,闻言心道:你太低估自己了姐姐,乾日国若不是气数将尽,根本不够你玩的。
齐王爷:“风月楼的花魁自然不能,但若有圣上的旨意就不一样了。”
“王爷今日是来拿我玩笑的不成,圣上的尊容岂是我这等身份能见得到。”
上官醉隐约察觉到了齐王的目的,试探道。
“本王既然说出口,自然是有办法让姑娘见到圣上,就看姑娘愿不愿意答应。”
齐王几乎已经把想法摆在了明面上,他要在皇帝身边插人,这个人选,他挑中了上官醉。
上官醉眉心微蹙,面露为难之色:“这……太突然了,且容我思考一段时间。”
“姑娘可要想好,我那个弟弟和明威可都未必靠得住。”齐王破有深意地留下一句话。
人走后,上官醉嗤笑一声:“男人,没一个靠得住。”
竹隐尘沉默不语,姐姐,我也是男的。
上官醉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芊芊细指轻轻在他额头一点:“你呀,最多算个少年郎,还不算是臭男人。”
竹隐尘:“我可以带姐姐离开乾日国。”
这句话他当初就想说,一直没能说出口。
那时候伏遥道人陷在秘境里联系不上,他身负重伤,身边还跟着小南烟,两个人全靠上官醉养着。
幻境里的小南烟被上官醉托付给了一处好人家,而现实里一起被托付的还有他。
所以,对于上官醉这段时间的经历,他其实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入了宫,成了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女。
带她离开?
上官醉扫过竹隐尘那刚到自己下巴的小身板,少年的身形瘦削到她最开始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从河神村那群穷凶极恶的刁民手里劫走仙童的人。
美人轻叹一声:“中午多吃点,补补身子。”
竹隐尘一怔,继而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啊。
……
上官醉最终还是答应了齐王的所求,既然躲不过,那就压在所有人头顶。
老皇帝昏庸好色众人皆知,上官醉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没有失手的道理。
于是在齐王的安排下,上官醉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宠妃。
中秋国宴之上,太子和端王满脸呆滞的看着父皇身边的绝色女子,明威将军面色发沉,尉迟一家更是面如菜色。
上官醉举着酒杯,勾唇一笑。
别来无恙啊,诸位。
动了点小手段暗示齐王把自己也一起安插过来的竹隐尘看到上官醉这玩味的笑意。
心想:看来,上官姐似乎玩的很开心,那就先不让国师出手了。
*
国师府
“乾日国,要乱了。”
国师垂头,腿上放着一把竹简,他的双眼蒙着绸布,苏云琦知道这层布料并不影响国师视物。
“什么意思?”
竹隐尘神棍附身:“天机不可泄露,又去湖里刨水了?”手都还湿着就来扯他袖子。
“反正国师的衣服又不会湿,国师你果然是神仙吧,衣服都这么神奇。”
苏云琦已经在心里把国师归为了神仙,不吃不喝,能飞上天,还有仙丹,衣服都水火不侵,简直太厉害了!
庄小何在一旁认同的点头,国师就是神仙。
“还不是。”竹隐尘微微摇头,凡人眼中金丹元婴已是仙人,修真界中化神期被称为仙君,合体期为仙尊,唯有飞升之后,才是真正的仙。
而现在这个世界,飞升?实际点,先把合体期彻底解锁再说吧。
[系统,走完这里的剧情再打出小师弟的结局,合体期的限制,可能解开?]
【可以,只要走完一条剧情线,天道基本规则完整,合体期随时可以全面放开,大乘期需要至少两条剧情线全部走完,可以放开少量晋升名额。】
苏云琦:“我懂了,国师是为了完成某种成仙的仪式才来到乾日国,等仪式完成就可以飞升了对不对!”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竹隐尘:“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不是在求飞升,而是在搭建一条飞升路。
“国师你在刻什么?”苏云琦看着竹隐尘手中被小刀不断刮动却丝毫没有变化的竹简,好奇问道。
竹隐尘看着障眼法下的字,轻声道:“天命。”
乾日国太子与三公主,具为真龙之命,双龙争位,胜者为王,败者……
陨灭。
找个机会让尉迟家知道这个批命词,剧情点二和三,他们自会尽心尽力地制造条件。
第96章
“为什么?醉儿”南宫破天一副深情被负的苦情男主相。
上官醉扫过他脸上浅浅的巴掌印:“皇后娘娘这不是已经告诉过您答案了吗?太子殿下。”
整个乾日国除了皇帝,想必也就只有太子的生母敢打他巴掌。
南宫破天别开脸,双拳紧握:“没有尉迟家的扶持我照样可以登基,为什么不能等我?你说不愿做妾,可现在不照样成了父皇的妃子。”
“是啊,我现在是你父皇的妃子。”上官醉莞尔一笑:“所以,你应该称呼本宫一声娘娘。”
她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男子满脸难以置信的灰败神情一点点破破碎,像是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出现在男人的世界中,击碎了他长久以来对世界的认知。
……
“谈完了?”竹隐尘靠在假山上帮上官醉望风,见两人出来,无视南宫破天难看的脸色,侧目看着上官醉问道。
“辛苦小寒竹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上官醉理了理发间的流苏,向少年招手。
锦衣玉绸的男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面色如铁。
路上
竹隐尘问上官醉:“你为什么要见他?”
上官醉带着一份恶劣的戏谑道:“你不觉得他那个神情很好笑吗?”
“活在蜜糖与鲜花里的人看不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我最讨厌这种人,他们活越的顺心,我就越想打破那理所当然的天真。”
月色下,身着蓝色华丽宫裙的女子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蓝蔷薇,美丽的花朵生长在布满尖刺的荆棘上,在每一个试图摘取花朵的采花人伸出手时,刺破那人的血肉。
“若是寻常人家的幼童也就罢了,我最多只会羡慕人家投胎投的好,可他凭什么?一个太子,一个大男人,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他有这资格吗?”
“他应该谢谢我,让他见到了何为现实。”
上官醉说着说着发现有些失言,见竹隐尘表情没有异样方才缓和了些:“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吓到你了吗?”
“姐姐,你被他影响了。”竹隐尘听她说了一堆,看似厌恶至极,讥讽不已,实则夹杂着一丝矛盾。
“因为他去求了圣旨,他想娶你。”
很多人都向上官醉许诺过没错,但没有一个人实际去做过,圣旨赐婚和尊贵的身份,她都不会拒绝,可看她入宫之前依旧只是花魁就知道,无人去践行承诺。
上官醉轻笑一声:“哎呀呀,小寒竹,你可真是,活似一个小大人,说话老气横秋的,哪有那么多理由……”
面对着少年那双清澈如镜的眼睛,里面映照出一张妩媚多情的美人面,上官醉突然有些说不出那些玩笑戏语来。
“啊,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太理智,大概是被傻子气到了吧。”
上官醉忽地原地旋转一圈,裙摆似花瓣般绽开,肆意展示着自身的美:“小寒竹,我美吗?”
竹隐尘点头,上官醉的容貌极美,哪怕在遍地美人的合欢楼也极为出众,没人会质疑她的美。
“自古美人配英雄,我这么美的人,就应该配这世间最厉害的大英雄才对。”
上官醉抚着自己光洁的侧脸,颇有些自嘲地说:“可是,到最后,只有天真的傻子才会对我付出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真心。”
“我呀,挑剔的很,如果不是最好的,我才不要。”
凭什么风月楼出身就要处处低人一头,哪怕太子对她动了心,能做出在朝堂上讨要圣旨的举动,第一反应也是她的身份,不能为妻。
作为对这一丝愚蠢心意的回报,她来赴约,断了他的念头,帮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处境,一个靠母家实力的太子,没资格随心所欲。
竹隐尘一惯支持身边人的想法,只要对他们本身无害,他都不会反对:“那姐姐慢慢挑。”
这话上官醉爱听:“我真是喜欢死你了,小寒竹,怎么能这么贴心,还是弟弟好,男人那种东西,多的是,感兴趣的时候玩玩就好。”
“咳咳。”一道突兀的咳嗽声响起。
两人回首,不远处齐王面色略显古怪的看着他们:“姝妃娘娘,慎言。”
上官醉半点不慌,施施然扫过一旁的景物:“小寒竹,这里是我的寝宫附近对吧?”
竹隐尘:“是的。”
“本宫记得,乾日国律法规定,成年皇子不得踏入后宫……齐王这是犯了规矩啊。”
上官醉漫不经心勾起唇角,迤逦的面容落在齐王眼中,好似一条伺机而动的美人蛇。
齐王皱眉,很快恢复了平和,一副我真心为你担忧的语气:“姝妃娘娘,宫中人多眼杂,比不得风月楼自由散漫,娘娘若是想站稳脚步,应小心莫要让人抓住把柄才是。”
“本宫晓得,劳烦齐王殿下大老远入宫走这一趟,特意叮嘱本宫。”
“我们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娘娘好了,本王才能好。”
两人都在笑,笑意虚浮,如同一副面具。
上官醉与齐王互相来了几句没有营养的绕圈子话,待人走之后冷哼一声。
“笑里藏刀的阴人,人家都能自由出入后宫了,那个傻太子还得去收买宫人,给人家的眼线送银子。”
她前脚和太子见面,齐王后脚就来敲打她,哪有那么巧的事?
“皇帝身体确实快不行了,我要不要也找个皇子养养?皇帝好像没有岁数较小的皇子了。”
能活到现在的的皇子都是有母族护着,或者肉眼可见的蠢到没有威胁。
齐王阴险心思多,真和他绑一条船上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他利用了,就算成了也保不准会卸磨杀驴。
竹隐尘:“不一定要皇子。”
“公主?”上官醉有些忧愁:“公主没有实权,养到名下我还要为她谋划出嫁。”
竹隐尘:“可以有,据古籍记载,前朝曾出过两任女帝。”
“那是前朝。”上官醉想到皇帝那副昏庸无道的荒唐模样,似乎,只要把人哄一哄,给公主放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我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哪个公主,有这资质和野心。
竹隐尘继续道:“公主是可以把母妃接到自己所在的府邸奉亲的。”
上官姐收养云琦的话,等到时候云琦去冥月国,就可以带着上官姐一起离开了。
乾日国气术将近,能不能继续延续下去,全看南宫破天是否能成长起来,撑起这个国家,上官姐没必要留在这里再经历一次战乱。
另一边。
竹隐尘早就知道,老皇帝身边插满了各种势力的眼线,刻意用国师的身份向他传信,表明自己推算天机,做出一份命词,事关国运走向,以及下一任天命之主。
不出意外的这条消息很快散播了出去,传到了他想要其知晓的人耳中。
不久之后
“国师,又有人来了。”少女轻快地跑到白发国师面前。
竹隐尘:“他们送了什么?”
这阵子来的人不少,他一律都让苏云琦和庄小何出面代为接客,若是来人送的礼品有他们喜欢的,再来和他说一声,放人进来。
不过他们就算进来也只能得到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越是遮遮掩掩,难以获取,人们才越会相信,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消息是真。
一开始苏云琦和庄小何还很好奇,这些人的礼品会是什么,在见多了各种所谓的名贵宝物后,两个人越来越烦。
那些被吹上天珍贵珠宝,还不如国师府池塘里的石头好看,名贵字画让两人看也看不懂,唯一一次放人进来是有人送了一只白鹿,说是祥瑞。
经竹隐尘鉴定,那就是一只白化的普通梅花鹿,不过确实很通人性,个头也比正常梅花鹿大了许多。
询问过系统后,确定是某个不知名妖族进入幻境后落在了这只鹿身上,现在成了某条鱼的坐骑。
有了成功的先例,其他人顿时锁定了送礼的方向,开始折腾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然而,长得都不如那头白鹿好看。
“这次来人理由是出海时偶然遇到一个奇物,半人之身,疑似海妖,拿不定主意,所以来请国师看一眼,国师,你说他们不会又捞到一条鲛人吧?”
苏云琦说着,一阵鹿蹄踏地的声音传来。
一回头,算上角长三米多高,遍体通白的巨大梅花鹿出现在屋中,其背上,神秘瑰丽的紫色长鱼尾末端似飘逸的薄纱,或透明的长翅蝶翼,形态优美,令人想上手摸上一把。
鲛人幽幽望着苏云琦,不言不语,就那样静静看着,好像在谴责她喜新厌旧,对别的鲛人感兴趣。
这段时间已经清楚自家鲛人心思敏感还有些善妒的苏云琦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阿紫放心,我只养你一个鲛,如果真的是鲛人,那我就把他送回海里。”
竹隐尘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鲛人本就该活在海里。”所以这只也送走吧。
一时间苏云琦感觉自己腹背受敌,她顽强的挺直腰板,振振有词道:“阿紫这么柔弱,还不会说话,回海里会被其他鲛人欺负的!”
鲛人微微低头,一手抓着鹿角伏在其背上,像是在证实她的话。
竹隐尘看着他那一身并不夸张但绝对有力肌肉,想起系统录下的鲛人一拳打晕大白鲨,一尾巴扇飞巨型海龟的视频……被欺负?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让他们进来吧。”
最好是多一条鲛人,他才不会送走,留着看看他师妹到底是喜欢鲛人,还是就喜欢仙尊这个装模作样的死样子。
“好,我这就去传话。”苏云琦一路着冲出去,鲛人拍拍白鹿,也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庄小何带着两个人来到竹隐尘面前。
两人中应当是上位者的男子对国师行礼,“见过国师,在下乃齐王幕僚……”
竹隐尘敷衍的点了下头,问向庄小何:“她呢?”
庄小何眼神往外飘:“苏姐姐正在看……”
“啊!国师!有蛇!”苏云琦惊声叫到。
蛇?不是鱼?
接着是一声沉重的闷响。
竹隐尘倏地起身走向院落。
齐王幕僚带来的马车后方,一尊三人环抱才能绕其一周的大鼎倾倒在地,断裂的绳索零落一旁。
阿紫抱着苏云琦骑在白鹿背上,一眨眼跑没了影,竹隐尘出来时只能听到尚未散去的鹿蹄声。
呵,真好,把麻烦就给他是吧,该夸一声还知道带云琦一起走吗?
竹隐尘暗暗又给仙尊记上一笔,转头看向院中的那口大鼎。
大鼎之中伸出一条粗长的蛇尾,黑色为底,其上艳丽的花纹彰显着它的危险毒性。
一只苍白的手扒在鼎口,手臂带动躯体,□□的男子身影从中探出,黑色长发垂落,遮挡住面容,宛若毒蛇从冬眠中苏醒,缓缓爬出。
第97章
齐王幕僚已经吓傻了,两股战战,与随行者互相搀扶,声音抖得不成语调:“它,它居然是活的!”
庄小何躲在屋里扒着门框只露出两只眼睛:“国师。”
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众人的竹隐尘看着条蛇人抬起头,猩红的竖瞳透过发丝向他看来,暗哑的声音像是深海中的魔音:“玄琴。”
竹隐尘一挥手,齐王幕僚被甩入屋中,隔音结界落下,声音冷得吓人:“阴魂不散。”
“我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我想见你。”
蛇人一只手插入发间,将额前的碎发全部向后撩去,露出一张俊美邪性的脸。
“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织音,慕河,还是墓灵,你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
竹隐尘并不意外在这里看到宿离,他现在用的人全是宿离的旧部,那些人为他所用的同时,还是宿离的耳目,他想做什么,宿离八成早就知道,不做些什么就不是他了。
他从进入幻境就一直有种预感,这个家伙说不定会跟来,如今见到这张脸,反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终于出现了啊,宿离。
宿离没动静他反而要怀疑这人又在背地里做些什么,会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打扰他的计划。
“我没有联系他们,那些人,我既然送给玄琴了,就是你的人。”
宿离不太熟练地甩动着蛇尾,向着竹隐尘的方向游去。
刷的一声剑鸣划过,泛着寒光的剑锋抵在半人半蛇的妖物咽喉前端。
宿离垂头,妖异的竖瞳扫过近在咫尺的剑刃,勾唇一笑,不闪不避,继续向前,脖颈挺入剑刃,不见丝毫血迹流出。
竹隐尘感觉手中的剑没有刺中任何东西,就像眼前这个串在剑上的人并不存在。
[系统,他是怎么进来的?]
【魔无形,可以任意穿梭于各种地域。】
[外面情况如何?]
【没有异常,整个药宗,除了宿主安排的人全都在沉睡。】
[仔细盯着些。]
【放心宿主。】
“在想什么,再杀我一次?还是想把我驱逐出去?”
宿离已经前进到了剑身末端,苍白的手抓住持剑者的手腕,剑身穿透脖颈在身后冒头,画面说不出的惊悚。
“玄琴,你猜猜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
抓在竹隐尘胳膊上的手冻结成冰,挣开那只手收回剑:“你在冥月国做了什么?”
乾日国上下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宿离搞出来的动静小不了,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
“推迟了一些冥月国发动进攻的时间而已,玄琴和那些小狐小兔臭鱼烂虾玩得很开心的时候,冥月国里去了几个不安分的,急着要开疆扩土呢。”
“我若是不在,他们估计会立刻出兵吧。”
宿离蛇尾一滑游到竹隐尘身侧,伸手探向他的肩头:“玄琴不应该谢我一声吗?你能在这里岁月静好的享乐,而不是在解决冥月国的麻烦,都是因为我在辛苦操劳。”
“所以,我来讨要报酬。”长发披散的蛇人倾身靠近蒙住双眼的白发国师,长尾盘旋,将其圈在中央。
竹隐尘避开他的手:“我并不需要你自作主张的插手,不许打扰我的计划。”
“我可是来帮你的,玄琴,你的计划有问题。”宿离的蛇尾试图爬上竹隐尘的小腿。
“这些修士都是由轮回香入梦,身份经历都和自身过往有关,一切早已有了定数,你插手太多才是在破坏他们修行的机会。”
“玄琴,你对他们的保护欲太强了,总想把那些人像刚破壳的雏鸟一样护着,所以才会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不得安宁,你能护他们一辈子吗?”
“你若不在,我自会安宁许多……宿离!”
竹隐尘头上忽地划过一股牵扯的力道,遮眼的绸布突然被扯走,骤然涌入的明光照入眼中,与此同时还有一声略显惊讶的音调。
“玄琴,你现在这双眼睛,当真是与我绝配。”
人首蛇尾的妖物甚是满意地称赞道,竹隐尘从那血红的蛇瞳中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两颗星辰一样闪烁着淡淡的荧光,让人感到无尽的神秘和力量,深色的瞳仁如同星空海洋中的深邃幽谷,无边无际,美的同时令人望而生畏。
眼下,那双眸子中一片冷凝的杀意,晴空烈日之下,冰晶瞬起,寒霜降世。
屋中,庄小何搓了搓胳膊,吐出一口白雾:“嘶呼——怎么,突然这么冷?”
“喂!你们两个在干嘛!”庄小何一转头,齐王幕僚的手已经伸到了厅堂中央的神龛供桌上摆放着的装有命词的木盒上。
“没什么,就是看到这上面跑进去个蜘蛛,担心冒犯了供奉的神明,准备把那只蜘蛛赶走。”
齐王幕僚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意对自己的举动做出解释,说着还像模像样地又对着木盒一脸关切与担忧地说道:“呀,好像已经爬到隐蔽的地方去了,要不再仔细找找。”
庄小何看着他演,等他说完学着国师的语调淡淡道:“国师府邸之内,未经允许,没有虫蚁鼠蛇胆敢进入屋室之中。”
齐王幕僚:“……万一呢?”
庄小何语气肯定:“没有万一。”
他前些日子不小心把一块西瓜掉在门槛上,大部分在屋里,小部分在屋外,屋外那块在他取拖布回来时已经爬满了蚂蚁,屋内那一大块愣是没有一只蚂蚁在上面。
问过国师才知道,这里的房间都设有结界,别说蜘蛛,就连灰尘都不会落下。
“国师,当真神通广大……阿嚏!”齐王幕僚狠狠打了个喷嚏,肩膀瑟缩,把手藏在衣袖里,真的太冷了。
庄小何冻得鼻头发红,吸着鼻子也不忘放狠话:“那是,国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奉劝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那,小兄弟,你能不能先去让国师收了神通,再这样下去,阿嚏!再带下去,你我都要冻死在这儿了。”
齐王幕僚已经冷得声音发颤,和同伴紧紧挤在一起。
庄小何捂了捂冻得发酸的鼻子,看着两人下一秒就要晕厥的脸色,无语道:“有那么冷吗?”
不就是露出来的地方冷点,两个大男人,真虚。
齐王幕僚:“小兄弟,你穿的也不多啊,鼻子耳朵都冻红了,真不冷吗?”别逞强了,冷就直说,大家都冷,又没人笑你。
庄小何:“不冷啊。”
嗯?他的鼻子耳朵和手都成这样,身上一点也不冷,他穿的也不多啊?
对了!这衣服是国师给他的,国师的衣服水火不侵,他这件是不是也……
哇!原来他天天穿着件宝贝!
“国师!我们来帮你了……欸?来晚了,国师果然最厉害了!”
少女的声音在这个人丁稀少的国师府独树一帜,一听就知道是谁。
“外面已经结束了!快放我们出去!”
齐王幕僚迫不及待地打开门,迎面撞上一股刺骨的寒流,又默默退回了屋内。
“阿嚏!阿嚏!阿嚏!”
庄小何手揣在袖子里探头向外望了一眼,顿时震惊不已:“我滴个乖乖老天爷呀,这是搬来了一座冰山吗?”
庭院中,巨大的冰山凭空出现,散发着浓重的寒气。
苏云琦摸了下冰面,瞬间缩回手:“好凉。”
鲛人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无奈他体温天生低于人族,本就是清凉的,捂不热少女的手,于是他不太开心地把那双小手塞到了白鹿的皮毛中。
白鹿被凉的一惊,头顶鹿角被按住,迎上鲛人暗含威胁的眼神。
“……。”
“国师,齐王的手下快冻死了。”
庄小何搓搓手,壮着胆子跑到冰山旁围观,那条黑色大蛇被冻结在厚重的冰层之中。
“这蛇人死了吗?”
竹隐尘重新整理好眼纱,冷漠道:“没死。”
宿离如果这么容易死的话他早就除掉这个祸害了。
袖袍一挥,寒意轻缓了许多,从隆冬回到了人间四月天。
庄小何一听没死立刻缩回了手。
齐王幕僚四肢僵硬着对着国师行礼告辞,接着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看都不敢看那座冰山一眼,背影慌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庄小何:“国师,他们两个刚才碰了命词竹简。”
“我已知晓,这段时间,你们先去姝妃哪里呆一阵子,这个服下,可化出双腿。”
竹隐尘扔给鲛人一个药瓶,鲛人也是有战力的,去给云琦当保镖吧。
阿紫接过药瓶,有了这个,他就能和小苏姑娘一起走路了。
“姝妃?”苏云琦眨眨眼,这是哪个妃子?她好像没听过?
竹隐尘开始捏造身份:“我的师弟为报恩情跟在她身边,是个……不会害你们的人。”
苏云琦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姝妃怎么样她不清楚,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庄小何同样竖起耳朵听着,他同样不想离开,整个京城,只有国师府是最安全的。
竹隐尘看向冰山中的黑影,眼纱下的瞳仁微微收缩:“等我,解决一些琐事。”
苏云琦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所说的琐事是指那只蛇人。
事实上也差不多,少年竹隐尘和上官醉打了声招呼说要带几个人回来,随后就把在国师指定的位置等候的苏云琦几个领走。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国师府彻底冷清下来。
蛇人穿过冰层,游走到国师身旁,“你就这么不想让他们与我接触?”
宁愿让人离开你所设下的庇护所。
竹隐尘:“宿离,你清楚我的底线,不想鱼死网破就给我老实在那道线外呆着。”
“我可是很久没有理会过旁人了,玄琴,还不明白吗?我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你身上。”
宿离蛇尾撑地后比竹隐尘高出许多,一双猩红恐怖的竖瞳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国师,容不下其他事物。
“你若是愿意服个软,对我温声细语几句,再给些甜头,说不定我就会成为你的座下臣,为你鞍前马后,任君驱使。”
“然后被你慢慢圈养,成为一个只会用身体换取报酬的笼中雀?”竹隐尘一剑刺入他的腰腹。
“魔的话会引人走向堕落。”
他是剑修,坚信自己手中的剑才是他的道,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只会消磨自身的锋芒。
“哈哈哈哈哈,玄琴,抱歉,是我轻浮妄言,入魔之后有些克制不住一些卑劣的念头,不过你道心坚定,不会受我影响,那么我也就不用收敛了,对不对?”
宿离笑容灿烂,污浊粘稠的恶意在眼中流淌。
他是魔,他是恶,他是人世间最黑暗罪恶的存在,在地狱深渊之中,妄图染指人间纯白雪,当然他知道那不是雪,是高不可攀的冰峰。
第98章
竹隐尘冷眼看着他发疯,语气是饱经锤炼的平淡:“你何时收敛过。”
宿离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团阴暗扭曲张扬造作的疯魔做派,只有发疯抽风和犯神经。
宿离轻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确实没有。”
“达不成目的的伪装做来何用?我若是像仙尊那副模样出现在你面前,玄琴会心生怜爱吗?”
他那好舅舅的情路,委实顺利得让他有些嫉妒,装模作样而已,他也可以。
可惜,玄琴对他的本性太了解了,再怎么伪装都不会信他。
“我会把你切成生鱼片喂鱼。”竹隐尘毫不留情地说道,手中长剑冒出数道剑气。
宿离身形化作黑雾散开,又在一旁聚拢,蛇目扫过腹部多出的剑痕伤口,其中没有血肉,只有一片漆黑,伤口处银色剑气在不断破坏:“寂灭剑气可真是不讲理,连魔气都能绞杀。”
说着伸出长有漆黑长指甲的手,挖出那片区域,扔到一旁。
竹隐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国师府,你也不许出去。”
“玄琴这是要与我过二人世界?那可真是不错。”宿离腹部的大洞还在缓缓愈合,人再次不记打的靠到竹隐尘身边。
“你终于打算让那些小鬼独立行走了?”
竹隐尘:“这里只是幻境。”
“宿离,若是没有你,我护他们一世又有何不可?”
天道为后盾,身负远古主宰冰龙血脉,寂灭剑意伴身,竹隐尘理应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成为下一个仙尊,甚至超越他,掌控整个修真界。
他为什么不可以,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一世安康。
然而多了宿离这个不定因素,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没有我?不可能,玄琴,你的生命里,必须有我。”
宿离甩动着蛇尾圈住竹隐尘的腰,蛇信扫过他的耳畔:“而且,你为他们殚思竭虑的模样,让我觉得很是碍眼。”
“真巧,你出现在这里,也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剑芒闪过,竹隐尘扯下腰间的蛇尾一脚踩在地上。
“白月的身份确定了吗?”
宿离摊开手:“玄琴,距离我告诉你白月近期会出现才过去了不到一刻钟,你不能将幻境中的时间混淆为现实。”
“那你还有什么用?”
“给你暖床,要不要试试?”
“我更想吃蛇肉羹。”
宿离翘起尾巴送到竹隐尘面前:“给,想怎么吃?”
竹隐尘扫过黑色蛇尾上艳丽夺目的花纹:“你这品种有毒。”看花色还是剧毒。
“你现在的身体,怕毒?”宿离视线落在他眼前的绸布上,接着目光下移,定格在那唇瓣间,舌尖舔过獠牙。
“我曾想将玄琴吞进腹中,被玄琴吃掉似乎也不错。”
宿离侧身躲过骤然扫来的剑光,余光掠过被剑气拦腰斩断的垂柳,摇晃着蛇尾追上远去的背影。
……
“烦人的家伙。”竹隐尘冷着脸护在上官醉身前一剑挑飞刺客,那句话不知是对刺客说的,还是对某个不请自来的麻烦。
剑身横在瘫坐在地的刺客脖颈上,竹隐尘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一副忠贞不二誓死不降的态度:“我不会说的!”
“浪费时间。”竹隐尘抬剑就要斩下。
刺客见状当即开始交代主谋:“等等!我说!是皇贵妃!”
竹隐尘看他一眼:“假话,去死吧。”
刺客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假话,剑刃悬在头顶令他没时间思考:“是皇后!”
“假的。”
刺客彻底惊了,手捂住头顶大喊:“是端王!”
“居然是他。”剑刃停在刺客头顶不到一指距离,竹隐尘转头看向上官醉:“姐姐打算怎么处置?”
“皇后居心叵测,心思歹毒,竟派刺客来行刺本宫,本宫自然要带人去请圣上做主,向皇后讨个说法。”上官醉充满阴谋味的缓缓说道。
“寒竹,带上人,与本宫一同面圣。”
刺客十分崩溃不解,那个人到底怎么判断他有没有说谎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上官醉先是押着刺客在皇帝面前黑了皇后一笔,顺便讨要到了苏云琦的抚养权。
又与齐王飞鸽传书,表明端王有异常,以齐王的疑心病自然会去调查,她只需要等消息就好。
等一切终了,天色已经大亮。
齐王府
左右等不到幕僚回去复命的齐王收到手下传报,人回来了,病得起不来床,只好主动登门。
齐王:“上面真的什么也没有?”
“有,我摸到了刻字的凹陷,但是肉眼什么也没看见,应当是国师设下了障眼法。”
幕僚神色恹恹,面色不佳,他受了风寒,眼下头昏脑热,还要回答齐王的问题。
“殿下,国师神通广大,不可为敌。”
“无碍,国师不会插手国事,若我能拜入国师门下,不比争这凡间帝王更加逍遥痛快,可惜,国师他不收徒。”齐王颇为遗憾地叹息道。
继而自言自语:“那命词到底写了些什么?”
幕僚低下头,憔悴疲惫到快要睁不开眼睛。
“你先好好休息。”齐王宽慰两句后先行离开。
没有看到幕僚眼中划过的一份精光。
他没有看到字迹不假但也是摸出来几个字的。
乾日国太,真龙,胜。
太子,真龙?那他是不是该另谋新主……
齐王回到住所,从暗格中取出一口小鼎,其形态正是他派遣幕僚送入国师府的那口大鼎的缩小版:“蛇神,国师的命词是什么?”
小鼎之中传出一道声音:“乾日国太子与……,具为真龙之命,双龙争位,胜者为王,败者陨灭。”
“太子和谁?”齐王急切地追问。
“国师混淆了天命,无法窥看,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你也可以再派人去看看,国师现在应当无暇顾及一些小贼。”
*
“黑蛇!”苏云琦警惕地看着梳妆台旁的灯柱上盘绕着的毒蛇,那花色极为眼熟,她前不久才在国师府里见过。
长出双腿来的鲛人挡在她身前,不等两人做出下一步行动,那黑蛇开口说话了:“别再回国师府,他是我的。”
苏云琦面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想对国师做什么?!”
黑蛇吐着蛇信:“我真的很讨厌你们这幅谁都无比关心他的模样,可你们又能帮他做什么?一群拖累罢了。”
拖累二字击中了苏云琦内心深处某处沉寂多年的暗伤,一阵心悸顿时涌起,她问道:“什么意思?”
黑蛇:“他为了你们多次改写天命,与天道频繁联络,替你们挡住所有威胁,可你们没有一个人能跟上他的脚步,拖油瓶越来越多,要你们何用?”
苏云琦喃喃道:“改写天命……国师他到底怎么了?”
“命词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子,猜猜看另一个是谁?”黑蛇猩红的眼睛在阴影里如同干涸的血渍,充斥着不详。
阿紫拉着少女的胳膊,焦急道:“啊……别……信……”
苏云琦从恍惚中惊醒:“阿紫,你会说话了。”
黑蛇的头转向阿紫:“他可有不少事情瞒着你。”
“不……别信……他……”阿紫牵起苏云琦的手,急得不行,目露哀求之色。
苏云琦回握他的手:“别急,我不信。”
阿紫点点头,依旧略带不安地看着她,在苏云琦转头看着黑蛇时,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如利刃般射向黑蛇。
黑蛇看着这一幕,蛇瞳中划过一抹嘲讽。
“你到底有何目的?和我说这些对你有何好处。”苏云琦不是傻子,谁说的话她都会信,能让她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国师一个。
庄小何她也信,但不会全信,因为他脑子简单,容易被人骗。
“目的?自然是警告你们离他远点,不然……”
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黑蛇与其对视一眼,在剑光扫来之前身形雾化,消失了踪影。
国师府
打坐的国师与长尾绕其一周,侧躺在他面前蒲团上的蛇人同时看向对方。
“玄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和你以前容貌一致的少年。”
“真巧,我也看到了一条和你身上纹路一模一样的蛇。”
两个人一个平静一个散漫,谁也没有半点心虚,同样也没一个老实待在国师府里的。
“这证明我们心有灵犀,上天注定应该在一起。”
宿离抬起手抓住垂落在地的一缕白发,蛇尾卷住他垂落在发间的绸带,不断旋转缠绕着。
竹隐尘:“天道没有定过此事。”
“你和云琦说了什么?”
宿离:“一些实话。”
“玄琴,你怕什么?这里只是幻境,他们就算死了也只是从幻境中脱离罢了。”
“那你呢,你不是靠入梦进来的吧?”
竹隐尘张开手,银白色长剑凭空出现在掌心下方,稳稳被那只修长的手握住。
“这把剑真是令人怀念,不过这幻境可撑不住你我动真格,玄琴当真要动手吗?”
宿离从地上撑起身体,眉眼轻笑地看着持剑的男子,喉头滚动,蛇信子在唇间若隐若现地扫过。
咣当!
院落中传来一道重物砸落的声响。
“哎呦,这里怎么有颗树横在路上。”
“嘘,小声点。”
“怕啥,国师不是正忙着处理妖物,没精力分神吗?这谁把半截子树挡路中间,磕死老子了。”
“那是你笨!我怎么就没被绊倒?”
“屁!分明是这地方太黑了,国师早上都不带点灯的,这里真住着人吗?”
“别管,先找命词。”
“对,找命词,命词放在哪里?”
“笨!当然是正堂!”
“那正堂在哪儿?”
“……我哪知道?”他又没来过国师府。
第99章
竹隐尘听着屋外的声音,收回手中的剑,一触即发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宿离懒洋洋地躺回蒲团上,蛇尾一甩,再次环绕成一个圈将竹隐尘围在圈中,手指从尾尖接过长长的蓝色绸带,缠绕在指尖把玩:“哪里来的蠢货,扫人兴致。”
竹隐尘看着那根绸带,发觉眼前少了些东西。
宿离像是对那条绸带很感兴趣,在手上缠绕数圈后再撑开,蓝绸挂在手指间如同某种束缚,亦或者是交错纠缠的罗网。
“轻易取得的东西往往不会被人重视,不如,我去给他们加点波折……”
竹隐尘星海似的瞳眸静静扫他一眼:“老实待着。”
屋顶又是一阵不易察觉的轻响,墙头上树叶颤动的起伏声突然加重,这些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动静落在两人耳中无比清晰。
宿离侧头笑道:“又来两批,今晚可要热闹了。”
竹隐尘扫过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当即判定道:“你做的?”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不然这些人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在同一天晚上,近乎同一个时间点过来。
“我在帮玄琴节省时间,不让我出手,总要多些竞争者。”
宿离将绸带蒙在自己眼睛上,遮住那双邪恶的竖瞳,安静伏在蒲团上的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乖巧。
竹隐尘清楚这只是假象,这只魔就没有安分的时候:“你很闲?”
宿离倏地一下窜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身体扭曲着向前,蛇信舔过眼尾,在剑气扫来之前飞速收回口中。
“玄琴不肯与我玩乐,我只好给自己找些乐子。”
竹隐尘眼角被异物扫过的触感仍未消散,脑仁一阵跳动,这只魔,太过随心所欲,不能继续留他在这里乱搞了。
“啊啊啊!有蛇!”庭院中传来鸡飞狗跳的叫喊声,声音惊动了其他两批人马。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脚步,隐藏在角落里看着庭院里的两人到处逃窜。
竹隐尘一脚踩在爬到他腿边的蛇尾,狠狠研磨了两下:“蛇?”
宿离无辜地歪了歪头:“玄琴可是冤枉我了,我还没放呢。”
紧接着屋外传来愤怒的叫骂声:“你这个白痴!吓死老子了,给我看清楚那是蛇吗?那就是条木棍!你看它会动吗?”
“好像是不会动,都怪这里太黑了,我们为什么不点火折子?”
“点个屁!我们是偷着进来的,点火折子等着被发现吗?”
“奥……那我们刚才叫那么大声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
其他两批人马:“……”
竹隐尘:“……”这两个二货到底是谁派来的?
膝盖后方突然被异物扫过,被他踩在脚下的蛇尾悄悄翘起,向上延伸着。
面无表情地抬腿将那条不老实的尾巴踢开:“我要离开这个幻境了,你想留下的话随意。”
宿离:“把我独自留在这里,玄琴放心得下?”
竹隐尘瞳中一片漠然:“这里只不过是幻境,你毁掉一次,我还可以再搭建第二次,第三次。”
说罢直接在宿离面前拉开通道,踏入其中,似乎完全不在意了一般。
宿离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背影,轻笑一声,跟了过去,
待到通道闭合,屋中已空无一人。
……
与此同时
“他对你们说了什么?”赶走黑蛇后,少年竹隐尘询问道。
“国师……寒竹,你是国师师弟,你一定知道些什么!”苏云琦抓住他的胳膊,五指将衣物紧紧压住褶皱,深陷下去。
“苏……冷……静。”阿紫环抱着她的肩头安抚道。
竹隐尘看着她焦虑不安的神情,心中再次给宿离记上一笔:“你想问什么?”
苏云琦在他镇定的语气和阿紫的陪伴下平静了些,深呼吸两下后最先想起的是:“那个蛇妖对国师有非分之想!”
竹隐尘:“……放心,国师能压制住他。”
宿离那个狗东西都在他师妹面前说了些什么污言秽语!
看他一脸淡定,对国师极为推崇的苏云琦顿时信了几分:“那就好。”
国师那么厉害,那蛇妖不会得逞的!
“还有,国师刻下的命词,它说,命词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我吗?”
原来宿离给她说了这个,那也不该这样惊慌,他师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为什么会露出惶恐的神情。
竹隐尘顿了一下:“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等完成第二和三个剧情点就可以不是了。
那一下的迟钝在苏云琦看来就是默认的肯定回复。
“所以,果然是我,改写天命要付出什么代价?国师会不会被天道责罚?”
问完这句话她都感觉自己在白日做梦,那可是天命,改写天命,那是何等通天手段,怎么会没有代价。
竹隐尘:“不会,国师是不同的,他也没有改写天命,只是换了种方式达成目标,无论那个邪物对你说了什么,都不要信。”
天命剧本这东西他熟的很,只要任务完成,天道才不会管过程如何,所以千万别信宿离的鬼话。
如果不是冥灯幻境只能以某个人的过往为核心,搭建旧日幻境,无法虚构未来,他甚至想在这里把小师弟的剧本也全都给过了。
“是吗?”苏云琦将信将疑,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神情,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恍然间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国师,沉静,淡然,喜怒不形于色,就像天上的云,看不透,触不及。
太像了,两个人给她的感觉真的太像了,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国师若是想隐瞒的事,他真的会告诉自己吗?
苏云琦彻底冷静下来,少女瞳中激荡的情绪渐渐收拢,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眸子里燃烧起野火般的光彩:“我明白了。”
一份命词中出现两个名字,具为皇室血脉,除了彼此相争还能有什么结果,她还能去辅佐那个自大盲目的太子不成?
如果是一个好结局,国师也不用改写天命。
更别提姝妃刚算计了皇后,她与太子本就是敌对阵营,既然如此,“我去找姝妃姐姐。”
“姐姐想踢掉皇帝那个糟老头子,当太后吗?”
白日补眠的上官醉一觉睡醒,就听到了她名义上的女儿堪称大逆不道的发言:“这是,怎么了?”
昨日还念叨着要回国师府,对权势毫无想法的女孩突然就起了这种心思,上官醉自然将其当成了玩笑话,动作优雅地捂着唇瓣,浅浅打了个小哈欠。
“昨夜做噩梦了吗?跑来与本宫说笑,嗯,这个想法不错,当了太后本宫就可以像皇帝选秀一样挑选男宠了。”
上官醉从不让宫人进她房间,在寝室内,都是自己人,说话也随意许多。
苏云琦语气坚决地强调:“我是认真的,我要那个位子。”
如果这样做能帮到国师的话,她没有理由不去做。
她相信国师一定可以铲除那个蛇妖,但是,如果国师因为改写天命受伤了呢,会不会被那只蛇趁虚而入?
她不能成为国师的拖累!绝对不能!
苏云琦:“国师的命词里有我的姓名。”
不就是当皇帝吗?她父皇那个样子都能当她为什么不能,国师算出的结果不会错,她苏云琦就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上官醉微微坐正了些:“国师的命词。”桃花眼看向一旁沉默伫立的竹隐尘。
“怪不得……你可真是给姐姐我送了一份大礼。”
怪不得这小子旁敲侧击地让她生了养个公主的念头,又从国师府带回来了这几个人。
“小寒竹,你说,本宫有做太后的命格吗?”
竹隐尘轻抿了下唇:“有。”
现在云琦都知道命词了,上官姐也已经做完领养手续,说没有那不是在否定命词或者暗指上官醉活不到那时候吗?
而且这不是假话,在过去,乾日灭国之前,上官醉确确实实当过太后。
上官醉描绘得精致的细眉微挑:“呀~那可真不错,姐姐我已经开始期待选男宠的日子了。”
竹隐尘:“……”
姐姐你……南宫破天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应该会被气死,希望他看开点。
好像有阵子没见过南宫破天了。
[系统,南宫破天现在在哪里?]
【军营。】
[皇后安排的?]
【皇后罚他闭门思过,自己跑了。】
这是,被刺激狠了跑军营里历练去了?
[哪个军营?]
【穷奇军,该军队统帅是梅刃秋。】
竹隐尘脑海里瞬间描绘出一个两米多高,身披铠甲,威武雄壮,凶神恶煞的狂野将军。
[南宫破天心理状态还好吗?]
白梅当将领,那手下军队绝对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猛兽,然而乾日国皇帝前不久才克扣了一批军饷建造宫殿,对皇室极为不满。
整个乾日国的军事势力全都压着火,只等一个契机,就会彻底乱起来。
王朝末路之际,乱象丛生,再荒唐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正在被嘲笑,精神状态指标正常。】
[龙傲天打脸情节?]
【不,因为他说自己进军营的原因是受了情伤,那群老兵笑话他没出息。】
竹隐尘:……
看来他在军营里的日子还不错。
争皇位最不能少的就是兵权,南宫破天这是发展兵力去了啊,他也得给云琦找个靠谱的帮手才行。
[兰妄生在哪儿?]
【风月楼旁边的金华叶赌场,输得签下了三十年卖身契,目前是赌场打手。】
竹隐尘听到这个结果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只在心中感慨一声:轮回香,名不虚传。兰妄生,死性不改!
多少年了,自己什么破手气心里没点数吗?在幻境里都忘不了手欠去赌,又把自己给输没了。
上官醉刚巧念叨着:“我们这没兵没权的,该从哪里开始呢?”
就算有命词在,国师不插手的情况下,其他人未必会甘心认命,更何况还有个竞争对手。
苏云琦狠狠皱起眉,她以前也没想过要争位,一时间当真是没有头绪。
竹隐尘适时开口:“姐姐,给我一些银两,我去带个人回来。”
去给你们赎个……不,买个战力回来。
*
次日
国师府命词竹简失窃的消息传出,各方势力都动了起来,到处寻找遗失的命词竹简。
同时还有国师不在国师府的传言流出。
苏云琦听闻消息后立刻找到竹隐尘:“国师去哪里了?”
竹隐尘熟练的真话伴着假话瞎编:“去世外之地,解决邪物,等到祭天大典的时候他会回来。”
他刚用国师分身把宿离引走,国师回来宿离也得跟着回来,等祭天大典他用术法伪装一下,就是国师回来了。
竹隐尘心中编算着新的剧本,应该没有别的漏洞了吧?
“是不是因为我?”苏云琦皱眉,她还是觉得有自己的原因。
竹隐尘见她有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揽的兆头立刻否定道:“与你无关,只是为了驱逐邪魔。”
“命词的去处不用担忧,国师布下了障眼法,时机未到之前,不会显露出你的姓名。”
苏云琦听完更认定是因为自己,因为帮她遮挡命词批语,国师才会无法在人世间解决邪魔。
她有些沉默地点点头:“那就好。”
接着转身离开,独自走在无人的小路上。
“公主殿下,回去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离开皇宫。”
“不过,现在不想了。”
“我想一直住在国师府,和国师,小何,阿紫一直生活在一起。”
不久之前的对话从记忆中浮现,每一幕,每一句话,都无比清晰,恍如昨日。
苏云琦心中涌起一阵懊悔,她不该那样说的,她不该向国师许下那样的心愿。
如果她当时就说自己要当皇帝,是不是,国师就不会离开了。
眼眶忽地一阵酸涩,泪水被一只手接住,被水光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一张清雅俊美的面容。
“别……哭,我……陪你。”鲛人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哇!”苏云琦猛地抱住眼前的人失声大哭。
“阿紫……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阿紫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没错。”
“他到底……为什么啊?”
苏云琦不理解,她就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和国师认识的时间也不久,国师为什么要替她改写天命。
明明那时候他们才刚相处半月不到。
“他是圣人吗!”
“我不需要他自作主张为我改写人生!”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就像原来那样在国师府,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阿紫皱眉,他从未如此苦恼自己无法流畅的言语,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怀中哭泣的少女。
察觉到一股视线,抬头望去,只见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看着他们,目光深沉地不像这个年纪应有的眼神,静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100章
竹隐尘发觉苏云琦离开时的情绪不太对,便跟了上来,结果就看到自家白菜在抱着一条破鱼哭。
目光落在阿紫抱在苏云琦背后的手上停留几秒,接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他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云琦面前,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让云琦伤心哭泣的原因就是国师离开。
国师那里还是走得太匆忙了,没有提前做好铺垫。
竹隐尘脸色更凉了些,周身凝聚着低气压。
【宿主,你还好吗?】
“当然,为何这样问?”
【根据人类心理学分析,宿主现在极有可能受到打击,伤心,悲痛,萎靡不振。】
“你从哪个系统后台扒来的这人类心理学?”
竹隐尘现在知道系统大部分关于现代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从别的系统后台里获取的。
“别再拆庄小何系统的数据库了,它已经准备好将全部资料复制一份给你,下次直接找它要就行。”
庄小何的系统都拜托宿主来找他哭诉了,事情太多差点又给忘了。
【好的,宿主。所以宿主为什么不难过?这与系统分析得出的结局不同,系统需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研究心理学上头了吗?”
竹隐尘无奈解释道:“我有什么可伤心的?一切都是宿离的错,没有他,根本不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他最初的计划里,把命词放出去,找个时间等刺客上门,再暗示尉迟家安排人向皇帝请命赐婚,完成第二三条任务。
之后就可以把仙尊赶会冥月国,再等他上门把第四条任务完成。
期间苏云琦一直待在国师府,根本不会知道外面的消息,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生活到第五条任务,结束这场幻境。
“便宜他了。”
竹隐尘最为不快的不是苏云琦那句话,而且他亲手制造出了让他们两个感情更进一步的条件。
“我最大的失误,就是没在一开始就把宿离算进来。”
“云琦认为不需要更改,只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少,真正的天命又不是让她去当女皇。”那糟心的破剧本怎么能不改。
竹隐尘面色寡淡:“我给他们安排的道路有什么不好?”
【没有。】
“那我就是对的,他们只需要在我的规划下好好活着。”
系统:……
这不还是在意吗?果然它的结论虽然有些偏差,但大体方向没有错。
【宿主,根据系统分析,你这种行为被称为控制欲极强的专治独裁,并不可取。】
【以及,轮回香为修士安排的命运是现实的影,过多插手是在破坏他们的机缘。】
竹隐尘半点不不为所动:“这话你之前怎么不说,以任务为先的你和我谈什么机缘。”
等局势走向已经基本明确了才跑来和他说这些,之前怎么不怕他插手会破坏机缘?
说白了,在系统那里,完成任务高于一切。
“我会尽量不再插手。”
他把南宫破天逼去了兵营,就不能让自己的师弟师妹们落于其后。
这里只是幻境,收敛点,看着就好。
现在,先去把兰妄生给捞回来。
……
另一处空间,国师分身的心情也并不美好。
他的这个分身暂时只能存在于冥灯幻境中,所以他并未真正离开幻境,只是换了个地方,开启心魔劫幻境。
竹隐尘通过系统开启的通道踏入其中,深海般的龙瞳中倒映出一片尸山血海。
他的脚下血水蔓延,他手中的剑刺穿了眼前人的心脏。
兰妄生满口鲜血,对着持剑杀死自己的人道:“寒竹,帮我报仇。”
报仇,仇人是谁?是他吗?邪修已经被他杀死了,那就只有他了。
竹隐尘抽剑斩去面前的人影,对心魔道:“他没死。”
也没说过这样的话。
当初西洲之行,是他修行路上第一次险些生出心魔。
话音落下,兰妄生的身影如沙粒般溃散。
又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小小一只,抱着双腿头搭在一双膝盖上,是被寒毒冻到蜷缩,唇色发白的三师妹。
“师兄,你后悔救我了吗?”女童睫毛上挂着冰霜,声音微小,细若蚊吟,却清晰的传入竹隐尘耳中。
竹隐尘俯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头,笑道:“后悔过,但不会改。”
多年寒毒侵蚀,他熬了过来,在那漫长到看不到希望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半点负面情绪是不可能的,他是人,不是神。
他后悔过,怨恨过,在无人知晓的内心深处诅咒一切,想拉着世界一起毁灭,可最终也只是停留在心底,不让其外露出半分。
就像现在,气质冷寒的白发修士微微一笑,似新春的暖阳,虽不太炙热,却也带着一份温暖:“我不想,让自己在你们面前变成那副歇斯底里的可悲模样,师兄也是要面子的。”
“师兄最好了。”幼年小小一只的苏云琦满是依赖地笑着,宛如一只把你当成全世界的懵懂幼兽。
再之后的心魔幻境是宿离,宿离,宿离……
在切换数个场景,将从他们初遇开始,一个个不同时间段的宿离砍死之后,竹隐尘被前两个心魔幻境搞得有些惆怅的心情诡异地步入了一个奇怪的状态。
平静如水,见宿离就砍,不用顾忌,不用思考,十分轻松,甚至那么两分愉悦。
“杀死我就这么让你高兴吗?玄琴。”
蛇人在竹隐尘身后张开手臂揽住他的腰,手还未碰倒白发国师的衣角就被一条蛇尾穿透了胸膛。
“什么东西,也配碰他。”宿离蛇尾一甩,将幻象砸成了灰。
他一早就在,旁观了许久,直到有碍眼的东西要碰倒竹隐尘时才出手。
周围场景再次发生转变,几道人影被绳索吊起,每一个都是竹隐尘所熟悉的面孔。
而他们身身前,瞳色一黑一红的魔笑着对竹隐尘道:“玄琴,与我双修一次,我就放走他们其中的一个可好?”
“玄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模样?”
宿离游移到竹隐尘身畔,伸手揽腰,动作和刚刚的幻境一模一样。
竹隐尘拍开他的手,斜他一眼:“敢说你没这样想过?”
宿离承认道:“好吧,是有过,一次一个,放了再抓,这样玄琴永远也跑不了,直到,你愿意放弃那些人。”
“可是那样的话,你反而会更在意他们,这可不行。”
宿离手指抓着眼纱,露出一只右眼,蛇瞳盯着对方的眸子:“你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不需要更多。”
他很乐意看到仙尊把玄琴的师妹拐走,拐得越远越好。
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现在玄琴面前。
他的眼里只能看到一个人,而对方眼里心里所在意的人太多了,多到让并不宽容也不大度的魔心中恶欲不断累积,膨胀。
宿离忧愁地长叹一声:“这世界破破烂烂的,连给玄琴准备一些小礼物都放不开手脚。”
竹隐尘对他口中的小礼物并不感兴趣,直觉告诉他这个礼物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宿离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玄琴我帮你完成天命,这段时间玄琴可以任意差遣我,我们联手把天道修好再解决你我之间的私事如何?”
竹隐尘:“不如何,我不信你。”
“我觉得这一点玄琴可以信我,我可不想让我们以后生活的地方,成了那个世界的翻版。”宿离言辞真切地说道。
竹隐尘:“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那个剧情线失败的世界,如今是什么样子?
随着主体心念所动,被两人无视的心魔幻境再次发生转变,所有人影全部消失不见,大地干涸,草木枯竭,天空中破了一个大洞,到处都是空间裂痕,灰败,死寂,毫无生机。
“和这个差不多,比这更糟糕一些,看来玄琴早就有所预想了。”
宿离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轰地一声裂开,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嘭!
整个废墟般的世界彻底炸开,在最后一场声势浩大的爆炸中消亡。
“是这样吗?”风暴中心,竹隐尘淡淡道。
将前世某些电影片段加上一些自我意识联想了一下世界毁灭的场景,没想到心魔幻境还真给他呈现出来了。
【宿主……不至于,我感觉,天道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嗯,放心,我不会让世界炸掉的。]
宿离从世界大爆炸中回神:“玄琴,你是重生者?”
竹隐尘看他一眼:“你从哪里知道这个词?”
“那个世界,据说就是有个重生者对自己的命运不满,逆天改命,他成功了,也把天道玩坏了。”
宿离评价那个重生者:“有能力但够不聪明,改变命运哪用这么费劲,假死一次把身份扔给别人不就好了。”
竹隐尘冷笑:“你以为,没有我的话,谁能接手你的身份?没有那个外来系统,你又能从哪里知道天命。”
“所以,我原本的天命到底是什么呢?失败,死亡,我死在了谁手里?”
宿离一早猜出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成不了天命所归,况且张柳城曾说过他是反派。
“我。”竹隐尘抬起手中的剑,剑刃反射出一双冰冷的蓝瞳:“你的命,自然是由我来了结。”
得到满意答复后,宿离凑近持剑的人,猩红的竖瞳落在剑刃上:“突然,对我原来的天命有些兴趣了呢,感觉会很有意思。”
“玄琴,要不要彻底联通一次道侣契,我不介意玄琴知道我的所有记忆和想法。”
竹隐尘:“我介意。”
高规格的道侣契可联通神识,使得道侣双方彼此心神相通,甚至如果双方愿意坦诚,还可以共享记忆与修为。
然而他们两个都是戒备心极强的人,交付记忆和思想,对他们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好好一个道侣之间增进感情的道侣契到两人这里只有最基础的传音作用。
竹隐尘只当宿离又在胡言乱语,与宿离共享记忆?除非他疯了。
更何况彻底联通道侣契是要通过双修达成,他怎么可能上赶着同宿离……就算这人是他的亡妻。
竹隐尘忽地抬手捏住宿离的下巴,在对方微微诧异的眼神中左右打量了一下。
接着视线下移,松垮的浴袍之下,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一截与下半身蛇尾相接的侧腰露出,黑色的蛇鳞与苍白的皮肤相结合,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冰凉而独特的欲色。
那截腰甚至转动了一下,以一种更加坦荡且诱惑的姿态呈现在观看者眼中。
“玄琴看得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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