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首座是什么?我们太一玄宗还有这个职务?”

    “你们知道吗?”

    “不清楚。”

    殿外的弟子们一头雾水,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称呼。

    “寒竹师兄不是才出窍期,为何唤他仙君?那不是化神大能才能用的敬称?”

    “不得无礼。”执法堂的弟子听到他们的喧哗声低声呵斥。

    弟子们收了声,但仍止不住好奇。

    “太一玄宗已经太多年没换过首座了,不怪你们不知道。”

    一个留在殿外维持秩序的老元婴说道。

    “我们太一玄宗上一任首座,是崇明峰那位。”

    “从那位成为仙尊后,便无人再唤过这个称呼。”

    “至于仙君。”

    老元婴微微一笑,言语间是对自己宗门的自豪与骄傲:“我太一宗首座,自然当得起这一句仙君。”

    “太一玄宗首座,乃指引宗门命运,统领前行方向之人。凡首座之令,全宗上下皆要遵守。此位,可空悬,不可轻选。”

    宗主看向竹隐尘的眼中满是惆怅,与在漫长岁月中被顿化的伤感,又带着一丝希望。

    “首座选了你为继任者,必定是在你身上看到了宗门的未来。”

    “我等遵循首座法旨,按照先辈传统,最后一问。”

    “你可愿……”

    宗主的话被一道突然出现在大殿中的紫衣身影接过。

    “你可愿接下这首座之位,在此宣誓,从今往后,与太一玄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背弃宗门,绝不轻言放弃,绝不以个人私情影响大局,绝不……”

    一长串由前人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绝不之后,紫衣仙尊平静无情的眸中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波澜,转身即逝,无人能捕捉到一丝踪迹。

    直至问话结束,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白发修士的回复。

    竹隐尘唇缝轻起:“我……”

    他已经够忙了不想再给自己身上揽下更多责任。

    一道传音这时自脑海中响起:【接下这个位置,崇明峰中的一切都归你所有,当然这是我留给小苏姑娘的,只是让你暂时保存一下,报酬是你也可以用。】

    【首座不需要做太多事,你只管闭关就好,然后在有大事发生前提醒宗主两句。】

    竹隐尘看了一眼仙尊,瘫着脸让自己不表现出异样的神情:“我愿意。”

    仙尊摘下发冠,递到竹隐尘头顶,宛若某种交接仪式。

    绛紫色庄严大气状若凤羽的精致发冠在触碰到那头白发时自动幻化成深蓝与雪白的渐变色发簪盘于脑后,如同海底与冰川的结合,隐隐有着一条盘龙的轮廓。

    “这是崇明峰的禁制密匙,现在,归你所有。”

    竹隐尘看着眼前全身上下写着我没有感情的仙尊,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而周围的宗门长老们在看到那发冠转变的形态后,先前某些略带迟疑的情绪波动尽数消散,转而生出的是欣慰与期待。

    人群中,南宫破天望着高处完成交接的两人,仿佛看到了两个仙尊,太像了,不是样貌,而是那种高深莫测,无法揣摩的隔阂感,那一瞬,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两个修士,而是两尊高居于云端的神像。

    “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他此时突然理解了上官醉所说的那句话,不是嘲讽,不是刻意挖苦,而是一个事实。

    哪怕他曾做过人间帝王,九五之尊,掌控天下,但也依旧是人,不是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仙神。

    “是啊,寒竹师兄走得太快,太远,快到我们想帮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南宫破天侧目而视,只见萧世安执拗地盯着上方的人影,像是在看此生的目标,前进的方向。

    “我一定会追上去。”

    明明修为才只是金丹的修士站与他这个仙尊弟子同样的前列,却无人有异议,因为他手腕间,那黑紫色木质手镯散发着出窍期的威压。

    拥有着出窍期契约妖植的金丹。

    南宫破天恍然发觉,围在竹隐尘身边的这些人,同样没有一个简单人物,就连萧世安这个天赋最差,修为最低的金丹,都有着出窍妖植傍身。

    “追上去。”南宫破天看着萧世安:“你居然还觉得自己能追上去吗?”

    怎么追?这要怎样才能追得上?

    “不知道,但是,一定要追,不去做,就永远没有可能。”

    萧世安语气坚定:“你所顾忌的事太多了,我此生目标只有两个,为此,我会拼尽全力。”

    一是为父母族亲报仇,二是保护所在意的人。

    他在灵根天赋不佳,修为不得寸进,最看不到希望的时候都没有放弃,现在更不可能退缩。

    “寒竹师兄说明心桥快开启了,我觉得你应该上去走一走。”

    南宫破天也意识到自己现下心态不稳,再过多纠结下去于道心不利,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多谢提醒。”

    ……

    “解释。”

    顶着数千道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注视,端着一张做不出表情的脸离开大殿,跟随仙尊分出来的幻影回到崇明峰后,身前的幻影顿时消散。

    竹隐尘踏入崇明殿内,看着坐在其中的仙尊本体,冷声道。

    “你还想要什么解释?本尊要渡劫了,自然要将身后事托付一下。”

    仙尊平静地说道:“既然无法带走仙盟之中的威胁,那本尊就必须为宗门,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

    竹隐尘:“我对太一玄宗可没有太多情意。”

    他从入宗之后就没有在太一玄宗呆过多长时间,就连宗门长老都认不全,让他当这个决定一宗命运的首座,仙尊敢下令,那些个长老宗主居然也没有一个反驳。

    “首座的命令在太一玄宗就是凡间的圣旨,修真界的天喻,他们会像信奉神明一样,遵循你的每一道法旨。”

    仙尊看着他,情感被压制到近乎于无,仅剩下纯粹的理智判定道:“你会是个称职的首座。”

    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个不会拒绝信仰者诉求的神明影。

    只要信仰者不背弃神明,那么神明就会降下庇佑。

    “太一的未来由你做主,无论繁盛还是毁灭,你有这个权利。”

    若是信仰者自甘堕落,那么,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他们自己所做的苦果。

    我为太一绑定这样一位受天道眷顾的新任首座,已经对得起这首座之称,接下来,就看太一玄宗自己的造化了。

    言至于此,崇明峰信物也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交于他,全太一皆知竹隐尘继任首座,这个身份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况且,仙尊私库……那是他三师妹的聘礼!

    竹隐尘:“你准备何时渡劫?”

    仙尊反问:“你认为,本尊应当何时渡劫?”

    他若要渡劫可是一件大事,这个时机,你来决定。

    竹隐尘脑中飞速运转,思索仙尊渡劫会带来的影响以及后续,半晌后,说道:“半载之后,新雪之前。”

    仙尊想了想这个时间有何特殊,搜寻无果后应下:“那便如此。”

    这日之后,太一玄宗所有人都在讨论新任首座,却无一人见到其人。

    因为正主在那场全宗聚合的继任仪式过后就宣布闭关,已然是有着与仙尊同样的作风。

    渐渐地,小辈弟子们也就不再关注这件事,而老一辈太一玄宗的修士则心中明晓,太一玄宗平静不了太久了。

    *

    “啊啊啊!”

    幽暗的地牢中,一个少年在路过某个鲜血淋漓的刑讯现场时吓得面色惨白,抱着另一个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发出惊声尖叫。

    啪!

    “瞎叫唤什么?淡定点!”另一个少年拍着同胞兄弟的肩头,脸色同样不好,但是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

    “别怕,这里没人敢对魔族血脉动手。”

    织音一贯冷漠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强硬的维护与不易察觉的安抚。

    林夜至和林晨生此时已经被吓住了,没听出她话语中的保护意味,只觉得她的口气冷酷残忍,对这些可怕的事情习以为常。

    “魔女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吓到两个小朋友的罪魁祸首语调温和地向其打着招呼:“还带着两个小施主。”

    邪僧仇灭手间掐出一道法决,清除手指间沾染上的血污。

    织音扫过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却依旧或者的金芝长老,被浓郁的血腥味冲的微微皱眉,并将两个少年挡在身后:“你还没把他解决掉?”

    “若是轻易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仇灭依旧穿着袈裟,眉宇间的戾气更重了,眸光却亮了起来。

    “我准备把他治好后扔到药宗的药人谷里去,你说他能活多久?”

    织音:“多出一个出窍期的药人,他们岂不是很快不会发现不对?”

    仇灭:“那你可就猜错了,那些人,只会高兴突然多了一个难得的出窍期试药品,况且,他现在只有出窍期的体魄,没有修为。”

    “不……杀了我,……让我……死!”金芝长老被虫蛀朽的破烂枯木般的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哀嚎。

    “这是你的仇人,随你怎么处置,但是记住,阴沟里翻船给主上的计划增添麻烦。”织音警告道。

    “主上来了,通知你我前去,有大行动。”

    “这次是哪个宗门?”

    僧人面带慈悲地走出地牢,在入口处设下结界。

    织音抬手召唤出一道影门:“一切听主上安排。”

    并转头对双胞胎两人说了一句:“跟上。”

    仇灭:“慕河呢?”

    “我发过通知了,到不到随他,外出行动带上他也没什么用。”

    “此言有理。”

    双胞胎兄弟跟在他们身后进入影门,听着两人的对话恐惧更甚。

    他们到底是进入了什么样的恐怖组织中?!

    【系统!你出来!你不是说我们这个身份很安全的吗?!】

    【是的,宿主当前身份为魔族混血,有魔女织音的天然好感与庇佑加持,性命无忧,且容易接近任务目标。】

    “主上。”x2

    穿过影门后,织音与仇灭同时向着前方的黑袍人影躬身行礼。

    林晨生立刻跟着低头,并把林夜至的头也按了下去。

    “嗯。”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各种恐怖的猜想在两人心头狂跳。

    这就是大反派?

    竹隐尘听着不远处的穿越者与系统对话,敲了敲天道系统。

    [就一个病毒系统?]

    【是的宿主。】

    [这是来送菜的吗?宿离,这就是你给我找的棋子,他们能做什么?]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甚至还没庄小何高,彻彻底底的童工。

    【玄琴,虽然我也没想到,这边天道派过去的人竟然如此孱弱,但这两个可是这边世界的原住民,你对他们这边的世界不好奇吗?】

    【你可以留着他们讲故事,或者直接处理掉。】

    第112章

    [你还有一句话的机会。]再是没用的废话就可以挂断了。

    【好吧,玄琴不喜欢听故事,那你喜欢什么呢?下次见面记得告诉我。】

    宿离卡着竹隐尘耐心耗尽的边缘结束在他看来的调情,在竹隐尘眼中的废话和骚扰。

    【他们还可以用来钓其他异世者,这个世界还活着的人可不多,每个都是外出窃取能量者的软肋,靠着那些人窃取来的能量来维持生机,彼此的关系就像外出去其他族群领地中偷食的野兽和巢穴中快要饿死的幼崽。】

    【那些野兽似乎还不知道,老家的管理者将两只稍大一些的幼兽放了过来。】

    竹隐尘一边听着宿离的话,一边开口明知故问道:“织音,你带了人过来?”

    “是的,主上,他们是我新寻到的同族血脉,能力比较独特,此次带来让主上过目。”织音侧身一步,将身后的两兄弟显露出来。

    竹隐尘微微额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织音:“他们两个是双生子,一个能力是赐福,一个是诅咒,只要代价给足,他们的能力可以作用于任何修为的目标。”

    能力确实独特,但也没有到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步,赐福和诅咒,用好运符和咒术也能做到。

    织音可不像宿离那样想一出是一出,她把人带来必定是认为这两个人有能让自己见上一面的价值。

    竹隐尘:“代价是什么?”

    织音顿了下,声音微沉:“他人的血肉和灵魂。”

    竹隐尘再次追问:“仅此而已?”

    织音:“是的。”

    【窃贼的子民,能力和它一样无耻,这般放纵生灵,不加节制,不讲因果定数,难怪它会演化失败。】

    天道系统对这种会引起混乱,造成生灵因果失衡的能力很是排斥。

    [我现在更想知道,其他几个藏在人群中的异世者,是否有类似的能力。]

    比起这两个已经明了身份的人,竹隐尘更加在意暗地里藏着的人。

    [系统,他们使用能力时你能发现吗?]

    【这要看他们制造出的影响有多大,若是有数千修士同时死亡,才会引起天道注意。】

    仇灭听后惊奇地看向林氏双子,修真界无论使用各种术法,涉及气运和诅咒,都会对自身造成一定影响,白玉京的卜算便是如此。

    完全以外物为代价的能力,他这是头一次听说。

    林夜至低着头,紧紧拉着他兄弟的手。

    林晨生抬起头回视仇灭,像一只色厉内茬的小兽,呲着乳牙试图吓退周围让他感到危险的成年凶兽,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兄弟。

    这种稚嫩的表现让仇灭收回了内心的警惕,两个小孩子而已,能力再独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竹隐尘静了片刻,问向两兄弟:“他人的血肉和灵魂,若是让他们诅咒仙尊,需要多少人?”

    这两个哪个是祝福,那个是诅咒?

    林晨生:“我要先知道那个人的生辰八字,或者有他的血液毛发,确定目标后才能知道代价。”

    【检测到有能量窃取宿主神思,已屏蔽。】

    与系统提示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少年惊慌不安的发问:【系统,为什么我听不到反派的内心想法?!】

    【据推测,因该反派其在此世界的天轨演变中颇为重要,在天轨完成前,受天道庇佑。】

    竹隐尘心中微动。

    还会读心术?

    这么看来,其实这两个的形象和身份都很有用。

    年幼,处世不深,让人觉得易于掌控。

    能力有用但需要他人帮助,对自身构不成威胁,也不会被轻易遗忘于脑后。

    魔族混血的身份可以跟在织音身边,受其庇佑保证安全的同时,还可以通过读心术从她那里知晓反派的计划。

    真是不错的人选。

    [留下这两个,织音,就不能随便用了。]

    【为何不能?织音是个很好用的下属,你不需要告诉她任何缘由,只要是命令,她就会一丝不苟地完成,通过她迷惑那两个小东西,你就可以把那些人全部钓出来。】

    听起来很美好,竹隐尘都差点心动了,但是他很快淘汰了这个选择,听宿离说的有多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很麻烦。

    他要让织音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利用错误信息去迷惑那对双胞胎,再通过双胞胎去影响不知道是否会被引出来的异世者。

    耗费心力且变数极大。

    或许对宿离来说当真很简单吧,就像喝水和故意一样随意。

    [把阴谋诡计当做家常便饭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喜太过繁琐的事。]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织音就算再怎样服从命令,她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

    更何况,他是个剑修!有几个剑修会像他一样成天在各种算计里度日。

    竹隐尘一想到宿离所说的那些就觉得一阵头疼,不是做不了,而是不想费那个心力。

    他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维护剧情,其余的事,都是达成这个目标的附加品。

    [你,似乎在给我增加麻烦?]

    竹隐尘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阴谋的翘尾,宿离一开始这两个人过来是为了给他当棋子用,他有这么好心?

    就算棋子是真的,这人也一定有其他目的。

    【玄琴终于觉得烦了吗?那就把不想做的事交给我,我很乐意帮你解决一些小问题,只要一点点对你来说微不足道的报酬。】

    【要不要试一试,保证会让你满意,无论是哪方面。】

    【或者,放下你那些累赘们,玄琴说着讨厌琐事,却带着一堆麻烦,给自己找事。】

    [他们于我而言,不是麻烦,你才是。]

    我这辈子遇到最大的麻烦就是遇到你这么个混蛋!

    【不,我才不是麻烦,我明明是你的道侣……】

    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宿离感受着道侣契那头被掐断的契约,眼底翻涌着不安分的细流。

    “差点被玄琴发现了。”

    “玄琴那边有那么多事让他分心,还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果然,玄琴最在意的人还是我~”

    异瞳的魔愉悦地笑着,短暂的笑意过后是填不满的欲望在不断疯长,叫嚣着,催促着,去寻找他的执念,去掠夺,去占有,去将其彻底拉入自己体内,永不分离。

    “真想马上见到你。”

    ……

    竹隐尘抬手召唤出宿离的尸体,命令道:“手给我。”

    傀儡动作僵硬地抬起两只手,伸到竹隐尘面前。

    竹隐尘指尖剑气一划,随意挑了一根手指划出伤口,化神修士的血液哪怕死亡也不会凝固,鲜红的液体从指腹流出。

    用帕子随意沾了点血,扔给林晨生:“诅咒他。”

    林晨生心道,这是随便找了一个人来试验他的能力吗?

    看着飘到面前沾着血迹的手帕,他双手接过手帕,双手上下交叠,将其放在手心。

    闭上双眼,眉心紧蹙,不久之后他睁开眼,面色发青地看着竹隐尘身旁看不清面容的人。

    “这个人已经死了。”

    “是死了。”黑袍人声音发凉:“但是死的还不够彻底,看来,你的能力只能用在活人身上。”

    林晨生:“您是要诅咒他的灵魂吗?”

    “你有办法?”竹隐尘这下当真来了兴趣。

    林晨生:“可以试试,他的灵魂很邪恶,而且很强大,需要很大的代价。”

    竹隐尘:“多少人?”

    仙盟里的烂柿子不少,他很乐意选一部分渣宰提前献祭去给宿离送上一份霉运。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林晨生再次确定,他面对的反派当真是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危险人物。

    “十万凡人,一万筑基修士,一千金丹,一百元婴,十个出窍,两个化神,其中一项即可。”

    林晨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人越多,诅咒效果越好。”

    “越多越好,下一个该谁了呢?”竹隐尘看着一旁墙上挂着的修真界势力分布图沉思片刻。

    林晨生偷偷壮着胆子地抬眼偷瞄了一下反派,只见那道身影站在描绘着十宗分布的图纸前,随手抛出一枚缩小到巴掌大的阵旗。

    一道破空之音划过,阵旗穿透图纸牢牢定在墙面上。

    “就它了。”

    那被阵旗定入墙中的位置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图纸之上,仙盟二字被阵旗从中刺穿,仿佛在预示着它未来的命运。

    林晨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与另一道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那是他的兄弟。

    一群陌生人而已,就算死了也是反派动的手,没什么,比他的兄弟更重要。

    只要林夜至能活下去,死再多人都和他没关系。

    仇灭笑了笑:“仙盟啊,想必又能遇到几个熟人吧,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竹隐尘淡淡道:“仙盟用不到你们,等本座消息,去百炼阁,通知慕河,把界石拿到手。”

    织音是最为期盼魔渊开启的人,听到界石二字当即应声:“是!”

    *

    太一玄宗,明心桥尾。

    “寒竹师兄!不对……见过首座。”

    宋子汐笑容轻松地向竹隐尘打招呼,刚出幻境时的那份沉重暮气已经不见踪影。

    “首座有何吩咐?”

    竹隐尘轻轻摇头:“我来此等人。”

    “是等萧师弟吗?”宋子汐眨眨眼:“他昨日渡桥成功离开了。”

    扑通!

    一道沉重的落水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横跨两侧山崖的石桥下,一个修士正在水中滑动着四肢。

    “救命!我不会游泳!”

    岸上有人喊到:“又掉下去一个!”

    不多时,在桥下蹲守的执法堂的弟子就拿着大网兜去水里捞人。

    竹隐尘看着那放大了数倍的捞鱼网,问道:“这是?”

    宋子汐:“明心桥下有禁制,任何人都用不了灵力,所以父亲派遣执法堂来看守桥下,防止有人被冲走到别处,或者在桥下斗殴。”

    “桥头柱亮了!又有人走过桥了!”

    宋子汐回头一看,桥柱确实亮了。

    “首座随意,弟子有政务要做。”说罢转身回到桌前坐下,熟练地提起笔,头也不抬道:“姓名,道号,师承,骨龄,修为。”

    “南宫破天,道号……师尊未赐。”

    宋子汐抬头,只见南宫破天站在桌前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旁的白发修士。

    那句‘师尊未赐’,配上这幅场景,怎么听着都有种酸楚的委屈,虽然她从南宫破天的脸上没有看出什么来,但是不影响她补脑!

    南宫破天继续道:“骨龄……忘了,修为元婴中期。”

    宋子汐指了指旁边的测灵石:“师兄测一下就好。”

    你要不要把视线挪一挪先,一直盯着首座,像是要打起来似的。

    竹隐尘打量一眼从明心桥走出来的南宫破天,气质沉稳了许多,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虚浮急躁,看起来,总算是能担得起主角这个名号了。

    “想通了?”

    南宫破天听到他的话,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脚下地面,木着脸道:“没有。”

    第113章

    宋子汐看看明心桥亮起的桥柱,再看看南宫破天,很想问一句,没想通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竹隐尘:“你已经过了桥。”

    南宫破天:“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接受了现实,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但我还是有事情放不下。”

    “所以,我想着,放不下就放不下,我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放下,然后,我就走过来了。”

    南宫破天自己都没想到,他就这么过来了。

    竹隐尘扫过他身后的石桥:“明心桥,只是明心。”

    它会映照出人内心的迷惘,当渡桥者做出决定的时刻,脚下的路就会明现,与是否放下执念并无牵涉。

    “走吧,与我去崇明峰。”

    顺便让仙尊给人补个道号,那老东西忙着拐他家的小狐狸,估计早就把南宫这个天道硬塞的便宜弟子给忘了。

    “师尊找我?”南宫破天远远望向崇明峰的方向,心中又是一阵五味杂陈。

    眼看两人有要走的迹象,宋子汐尽职尽责地高声提醒道:“南宫师兄!来测骨龄!”

    南宫破天那点子惆怅感慨都被这一嗓子喊没了,悻悻应道:“好的,师妹。”

    “骨龄二十九,南宫师兄你才二十九岁?!”

    那惊叹的眼神和语气让南宫破天找回了当年被吹捧的感觉,刷地一声打开扇子,在身前轻摇两下,摆出一个潇洒耍帅的姿势。

    目光扫到竹隐名,眼底弧光忽地一亮:“不知首座今年贵庚?要不要也来试试?”

    别的他现在赢不了,年龄呢?!

    竹隐尘看出他那攀比欲,直言道:“我比你大。”

    南宫破天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紧接着就听宋子汐说道:“首座已是出窍大能,若是还未足百岁,那我等岂不是要羞愧而死。”

    宋子汐一句话打散了南宫破天刚升起来的一丝得意,但是他仍旧不死心:“首座真不打算试试看吗?”

    出窍又怎样?说不定在同样的年纪,他也是出窍!

    竹隐尘并不会惯着他:“走了,莫要让师尊久等。”

    南宫破天:“奥。”

    离开明心桥,踏入崇明峰地域后,周围已经不见其他修士的身影。

    南宫破天忽然道:“你知道上官醉她有个念念不忘的人吗?”

    竹隐尘:?

    “你怎么知道的?”

    “她和你说过这个人?!”南宫破天音量微微拔高。

    竹隐尘:“没有,所以我在问你。”

    上官姐连他都没有告诉过的事,怎么会告诉你这么一个随时准备踹开的床伴。

    南宫破天心态平和了些:“哼,她还真是谁都瞒着。”

    竹隐尘:“为何这般执迷?”他当真不明白,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

    宿离入魔后将他视作执念,百般纠缠。

    仙尊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东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然而在喜欢上三师妹后连脸都不要了,放弃数千年谋划出的分身,与修为,奔赴轮回。

    南宫破天即使渡过了明心桥,正视自己的本心,依旧对感情之事无法放下。

    南宫破天:“因为我不服!我明明哪里都不逊色于那个人,凭什么她为了那样一个人,谁也不爱了?”

    “她从头到尾就没爱过我,只有我一个人陷进去了!”

    竹隐尘冷静地看着他发疯:“你都已经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还要往里挤?”

    “谁放不下她了,我南宫破天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在明心桥上,看到她的时候……”

    南宫破天的脸色绿得像看到自己死后老婆拿着他的血汗钱养小白脸的大冤种,咬牙切齿道:“看到她和一群男宠寻欢作乐的时候。”

    “我就心里不痛快!”

    竹隐尘:“……”

    不是,你心里上官姐都是这么个形象了,还在纠结些什么?

    “你身边的女子同样不少。”同样是海王,看开点。

    “是,她能半点不受影响的像从前一样寻欢作乐,而我对着每一个美人都时不时想起她!这不公平!”

    南宫破天在意的是什么?是他在幻境里自以为深情的与人合葬,结果那女人心里却有着别人,衬得他像个笑话。

    竹隐尘真诚提议:“南烟前阵子在研究忘情水,我可以帮你要一杯,喝下去,就没事了。”

    专心走你的剧情线,别去打扰上官姐,你们的姻缘红线都快断了,不如喝上一杯,断得更干净点。

    南宫破天面皮抽搐一瞬,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那张情绪淡漠的脸,突然生出一种猜想:“你是不是已经喝过了?”

    哪个死了道侣的人能把喝忘情水说得这么随意,他到底把情爱当做什么?

    竹隐尘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太多。”

    “到了。”

    白发修士踏入云雾为衬的仙尊府邸,南宫破天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跟上,明明几步之差,却有种无法追逐的距离感。

    他到底为什么要拿这样的人当做目标,因为他们曾经站在同一个擂台上,拥有同样的起点。

    若是从一开始认识这个人时,他就是太一首座,仙尊选定的继任者,南宫破天也不会有这般强烈的落差感。

    进入崇明殿中,仙尊手中拿着一颗紫色水晶珠,周身灵气逼人,威压在不经意间露出几分,让南宫破天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竹隐尘:“师尊,南宫师弟的道号是什么?”

    要不是南宫破天在,真不想叫这老东西师尊。

    “见过师尊。”南宫破天的问候刚开了个头就听到竹隐尘这般不客气地发问,还有,他应该才是师兄吧?

    “重凌。”仙尊将手中的灵珠放到一旁的果盘中,那里已经有了满满一盘同样的灵珠。

    视线落在竹隐尘身上:“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竹隐尘:“南宫师弟,去把那一盘修为灵珠交给宗主,另外,通知宗主关闭护宗大阵。”

    什么?关闭大阵?

    南宫破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场另外两人都毫无异色,端起那盘修为灵珠,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师尊,是要渡劫了吗?”

    竹隐尘:“是。”

    南宫破天双目微睁:“那你呢?”我去送灵珠你做什么?

    竹隐尘:“护法,别浪费时间,去送你的灵珠。”

    一个出窍给合体大能护法?就算你是寂灭剑主还能斩灭雷劫不成?

    南宫破天只觉得匪夷所思,然而仙尊对此没有反应,他一头雾水地将灵珠送到宗主手中,并转告其关闭护宗大阵一事。

    宗主看着那一盘灵珠,叹息一声:“是我等拖累了首座。”

    抬手一挥,大殿正中的上空,代表阵峰的罗牌亮起:“云络,闭阵。”

    “我已知晓。”罗牌中传出阵峰长老的声音。

    宗主又是张手一划,所有罗牌全部亮起:“收拾一下,带上你们各峰的人和物,撤!”

    南宫破天还未想明白怎么个撤法,就听苍劲有力的钟声传遍整个宗门上下。

    年轻一辈的弟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老一辈修士长老们听到这个声音后全都迅速行动了起来。

    “所有弟子立刻进入距离自己最近的建筑中,不要外出!”

    “把所有炼丹炉全部收起来!”

    “从此刻起禁止使用一切术法和法器!”

    “还有谁没回来?快去找!”

    ……

    “阵峰准备就位。”

    “器峰收拾好了。”

    “术峰马上就好!”

    “兽园有一只仙鹤偷跑去了后山,园主已经去抓了,一壶茶之内保证回来!”

    宗主冷哼:“又让徒弟代话,本宗看他这园主之位趁早退位让贤得了。”

    “弟子也这么觉得,宗主是打算让师尊退位了吗?实属英明!弟子继任后定当将兽园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

    宗主残忍地驳回他的升职梦:“老实修炼去,修为不够出窍还想当园主。”

    随后继续清点罗牌,发现少了一个没有汇报情况:“丹峰呢?”

    没有回声。

    “云笙!人呢?给本宗回话!”

    丹峰罗牌传出一道急促地回声:“等我一炷香!这一炉丹药马上好!”

    宗主登时火气上涌,对着罗牌怒吼:“前几日本宗就告诉过你们这阵子别搞那些费事的东西!云笙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啊啊啊!很快!很快!我也没想到这一炉会炼出丹华来啊!你们都没看到我峰头上的天地异象吗?!”

    “谁有功夫看你!你这丹药要是没练成就等着给我领罚吧!”

    宗主怒吼一声,震得几个罗牌都短暂熄灭了几秒,显然是对面要有预料。

    神识扫过丹峰,还真发现了七彩丹华异象,眉头一皱:“偏偏赶在这时候。”

    “这帮子不省心的家伙。”

    南宫破天看得一愣一愣的,某些对宗门大能的滤镜开始碎裂。

    “看什么?你以为当宗主很容易吗?”宗主瞥了他一下,面上再次恢复了宗主的威仪。

    “不容易。”南宫破天想到自己在幻境中起早贪黑处理政务的日子,心有余悸道:“您辛苦了。”

    “宗主,我们现在这是要?”

    宗主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惆怅与不舍道:“搬宗。”

    南宫破天震惊不已:“搬宗?!”

    “仙尊渡劫,那可是合体期的雷劫,不搬宗,等雷劫结束,大半个太一都会化作焦土。”

    “修真界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场面了,你很幸运,能在这个修为见到这场雷劫。”

    宗主目光沉重地遥望着崇明峰的方向。

    等到所有罗牌发出准备完毕的回应,宗主提醒道:“抓好,站稳了。”

    南宫破天从宗主描绘的雷劫场面中回神,听到这句话后不明所以,但还是做出了反应动作,伸手抓住一旁石柱上的绳索。

    下一瞬,地面震动,悬空之感腾起,殿外的景物在向下滑动。

    整个大殿飞了起来,南宫破天探出神识才发现,不只是大殿,整个宗主所在的山峰都从地里拔了出来!

    再向远处看去,数座山峦高悬于空,围绕在主峰周围。

    “移山倒海。”

    画本中的幻想,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竹隐尘看着那些山头渐渐远去,转身对大殿中的人道:“你这山头不搬?”

    仙尊:“本尊出了这大殿雷劫就会落下,你若是能让着雷劫推迟一刻钟降临,本尊倒是能保住这山头。”

    [系统,天外境里能放得下崇明峰吗?]

    【可以。】

    得到肯定回复的竹隐尘对仙尊道:“推迟雷劫做不到,保住山头倒是可以。”

    不久后,仙尊站在光秃秃的巨大坑底,感情被无情道压制的他说不出此刻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头顶蓄势待发的雷劫也没有给他太多时间感受。

    轰鸣声响彻天地,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暴劈落。

    一道雷击过后,仙尊甩了下发麻颤抖的手臂,看着身旁不远处闲庭信步的白发修士,语气中是即使有着无情道压制,也依旧难以平复的困惑。

    “雷劫为什么不劈你?”

    第114章

    轰隆——

    闷雷之音在劫云中翻滚,酝酿着更强大的能量,蓄势待发。

    在雷劫降落的空隙,仙尊扫过竹隐尘脚下干干净净的一小块地面,古井无波的声音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平调的,没有疑问的语气却充斥着不解。

    “天道当真偏心到了这种地步?”

    竹隐尘:“想要?我倒是愿意与你换一换。”

    比起在一堆破事里算计来算计去,他更情愿被雷劫劈死一次,反正轮回后还有人托底,有道侣护佑。

    若是他也进入轮回,那他……必须带着此时的一切记忆!

    宿离一定会去找他,若是没有记忆,他那懵懂无知的来世指不定被宿离忽悠成什么样,连骨头渣都不会剩。

    或者先把宿离彻底弄死,不然他死不瞑目。

    “天道的眷顾,果然不是好拿的,祝你早日达成所愿,功成身退。”仙尊的声音被淹没在雷劫之中。

    竹隐尘移步踩到一旁的焦土之上,下一道雷劫他原本位置上那处格格不入的空地同化成与周围环境一致的黑色焦土。

    地面上渐渐撕裂出蛛网状的裂痕,缝隙中弥漫出一股不详的气息:“这是什么?”

    【熟悉的气息。】许久不曾出声的冰龙在识海中张开一双幽深的龙目。

    【是她。】

    [前辈,你睡醒了。]

    仙尊半截衣袖已经在雷光中化为灰烬,依旧神色寡淡:“上古重明鸟陨落后的尸怨,崇明峰是它的镇魂石。”

    竹隐尘看着他颤抖的手臂上,一道道血痕顺着皮肤滑落,建议道:“你要不直接自杀?”

    仙尊摇头:“本尊要试试,能否借这雷劫化去此地尸怨。”

    【他成不了,吾等生前与天道同尊,死后亦恒古长存,区区一个大乘雷劫。】

    竹隐尘转达道:“你成不了。”

    仙尊幽幽看他一眼,格外倔强道:“那本尊也要渡一次试试。”

    “好吧,你随意。”竹隐尘向来尊重他人的选择,尤其是将死之人的意愿。

    从远处看去,太一玄宗上空凝聚起漫天劫云,仿佛整片天空都要压下来,沉重的劫压让整个中州为之惊颤抖。

    南宫破天适应了山峰快速移动的感觉,问道:“宗主,仙尊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渡劫?

    宗主顺着胡须,悠悠道:“仙尊他其实早就该渡劫了,常年闭关是在拖延渡劫时间,只要离开崇明峰,雷劫就会立刻降下,他动不得。”

    况且,崇明峰之下镇压着不详之物,仙尊这一去,那物必定会复苏,太一玄宗,断不能继续留在那里。

    “那我们为何不早些迁宗?”南宫破天想起前不久宗主那一阵暴躁的怒吼,早就知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为何不提前行动?

    宗主轻笑一声:“我们这些老家伙偶尔也想任性一把,太一宗就该陪着首座到最后一刻,还是走得早了些。”

    南宫破天看着身后极速扩张的劫云,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有一种被电到发麻的刺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身后的雷群劈上一道。

    这还早?!

    “你迟早会明白的,太一玄宗历任首座,哪怕是做出过叛宗之举的堕魔者,亦是能让人誓死追随的惊艳绝尘之辈。”

    宗主看向大殿正堂上摆放的一道道牌位。

    最上方的开宗祖师爷之下,是八十九尊白色灵牌,和两尊没有刻字的纯白灵木,很快,第九十尊牌位上就会出现尊名,那是他所追随的首座。

    终于到达早已选定的迁宗地点,数座仙峰降落,引得周遭其余宗门势力观望。

    “重启宗门大战需要七日,为我护法。”阵峰长老云络的罗牌响起。

    宗主:“各峰主听令,安排所有元婴期以上弟子正在前往阵眼所在方位,守好各峰阵眼。”

    “遵令。”数道声音从不同的罗盘中传出。

    宗主听着这整齐的声音总算欣慰了一次。

    接着看向殿中的另一个人:“南宫啊,听首座说你在轮回梦境中做过一世人间帝王,想必对处理一些统筹大局,管理人口方面的事颇有经验。”

    听到后半句话,南宫破天敏感地察觉到不妙,甚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现在,先来帮我把这些文书处理一下。”宗主笑容和蔼地把一摞近一米高的文卷递给南宫破天。

    南宫破天两眼发直,惊恐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试图婉拒:“宗主,这些文卷既然是您的,那一定都是宗门大事,晚辈实力不足,阅历不够,无法处理此等要务。”

    这绝对是南宫破天有生以来最谦虚的一次,他头一回这般主动地贬低自己。

    “谦虚了,太一玄宗全宗人口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凡间王朝。”

    宗主强行把文卷塞在南宫破天手上,满意地笑了笑,向着殿外走去。

    “宗主,您去哪里?”南宫破天艰难地扭着脖子,从文卷后露出半个头,眼里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你这是要开溜?把文卷给我自己跑哪里去?!

    “去敲打一下,某些不长眼的东西。”

    宗主转了转手腕,好久没有好好活动一下筋骨了。

    太一玄宗五位化神,除去死在阴水城的紫阳仙君。

    外出游历至今未归的游崖仙君。

    还剩的三位化神之一,便是宗主。

    ……

    *

    妖界

    苏云琦突然伸手按住心口,细密的痛处自心底升起,不是□□的疼痛,是源自某种感知的悲痛。

    “宿逸。”你已经在渡劫了吗?

    爱而忧之,哪怕已经知晓还能再见,心中也依旧会为其担忧。

    更何况轮回转世,是当真要死上一次。

    “师兄,拜托了。”

    我曾懊悔不应向师兄发出祈求,却还是在这种时刻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还是,太弱了。”苏云琦狠狠闭上双眼,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无论前路如何,是什么样的结局,她都绝不会再拖累师兄分毫。

    “合体期都无法帮你的话,那我就去冲击更高的境界!”

    *

    雷鸣未尽,竹隐尘俯视着撑着不肯倒下的焦尸,在风中一点点被吹散。

    都说了让你自杀,这下好了,连个尸首都不剩。

    [系统,打开鬼界通道。]

    【好的,宿主。】

    焦尸飞散,宿逸的神魂出现在原地,在下一道雷劫来临前,竹隐尘伸手点在他的头顶,留下一个金色印记。

    “到鬼界后,找楚王爷,让他送你一程,插队投胎。”

    竹隐尘说着余光扫到宿逸心脏处的皮肤上,一个精致华丽的红狐印记栩栩如生。

    宿逸摸了下头顶,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抚上那道印记,笑道:“小苏姑娘给我烙下的道侣印,是不是很漂亮?”

    竹隐尘凉凉扫过他情绪丰富了许多了脸,抬腿将其送入了系统拉开的通道中。

    走你的吧!

    天上的雷劫失去了目标,渐渐散去。

    地缝中泛起的尸怨在雷劫下消磨了许多,但仍旧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雷劫已经结束,用不了多久,这些尸怨便会再次冒出。

    竹隐尘:“重明鸟的尸怨,如何化解?”

    【外力无解,除非她自己不怨了,或者如我一般找到了继任者,兴许能平复下去。】冰龙慢吞吞好似没完全睡醒一般回应道。

    竹隐尘:“那把崇明峰搬回来继续镇压呢?”

    【宿主,已经被惊醒的尸怨是无法镇压的,而且,原著剧情中,太一玄宗迁宗是重要剧情点,不可更改。】

    “我知道了。”

    手腕翻转间,白羽面具落在指间,黑色的袍角飞转滑落。

    尚未完全散去的沉重劫云之下,尸怨丛生,色调沉郁,一抹伫立的黑色是副景色重最浓重的一笔,是一切风暴与灾厄的核心。

    “仙盟今日,聚在一起的高阶修士应当不少吧?”

    正如竹隐尘所猜测的一样,仙盟的确实聚集了许多修士,他到时,这些人还在讨论仙尊渡劫的事。

    “太一玄宗那边的劫云快散了,并未有天地灵光降世。”

    “你敢保证他一定渡劫失败了吗?”

    “当年我们所有人都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合体期,结果他就成了。”

    “派一些人去试试太一玄宗,他们迁宗的位置在我们几宗的交界处,那片地域当为我等公有,如今让太一独占了去,我们本就应上门讨个说法。”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很快便能见分晓。”

    “你们宗门的化神都不出门吗?”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谁?!”庭室之中的众人一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不知何时出现的红眸大魔随意地扫过坐在首位上的修士:“居然才只有一个化神。”

    “羽魔!”有修士惊声喊到。

    那身着凌云殿服饰的化神修士神情骤然变色。

    【凌云殿新任真血堂主,前任堂主的亲传弟子,在其于阴水城陨落后,继承所有衣钵,包括被其圈养的真血修士。】

    至于其他出窍期修士,系统只用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

    【在场之人皆业果深重,并无功德灵光庇佑。】

    【注意,宿主左手边那个最矮的修士是司月雅剧情线后期重要反派司空扬,现在死亡会增加后续工作量,请谨慎处理。】

    [偌大的一个仙盟就没有一个好人?]

    【有,这一类人长期在外做任务,仙盟在修真界的好名声大半都是他们的功劳。】

    竹隐尘找到最矮的修士,看着其身后比他高上一点的装饰花瓶,抬手召唤出宿离的尸体,命令道:“站起来比那个花瓶高的,全杀了。”

    尸傀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冲向人群,按照生前的一部分肌肉记忆进行杀戮,行动迅捷,招式诡异,眨眼间就斩杀了数个修士。

    在那些修士神魂脱离□□后,抬手掐出一道法决,将之困在原地。

    竹隐尘看到那个手势,目光顿时一凝,将尸傀召回到自己面前,再三检查过后,确定这只是一具尸体,依旧心怀警惕。

    [尸傀还能自主使用术法?]

    【尸傀生前已经将这个法术习惯到成为一种下意识动作,是有一定可能的。】

    【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行,玄琴,我的身体好用吗?】

    [还行。]

    确定是不是宿离附在尸傀上在动,竹隐尘便把尸傀放了回去,开口道:“继续。”

    【我的本人比尸体更好用,要不要试试?】

    竹隐尘十分拒绝:[不要活的,尸体比你有用。]

    尸傀还能帮他打打架杀人,宿离除了给他添乱还能干什么?

    【玄琴……】

    掐断

    竹隐尘极为熟练的关闭通讯,虽然不会关太久就会打开,因为他需要知晓宿离偶尔会传递过来的一些有用消息,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废话。

    庭室中的修士逃走了几个,包括司空扬,竹隐尘也没去追,他穿着羽魔的马甲来搞事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的。

    视线扫过一地尸体,虽然只有一个化神,但是出窍不少,应该够用。

    “织音,带林晨生来仙盟。”

    “是,主上。”

    竹隐尘心情愉悦了起来,用宿离的尸傀干活准备材料去诅咒他的神魂,这感觉可真不错。

    不管诅咒最后有没有用,他现在都是高兴的。

    【宿主,发现流光使用痕迹!】

    竹隐尘眸光一凛:“哪里?”

    【小闲山。】

    第115章

    居然是小闲山?

    竹隐尘:“流光在谁手里,他看到了什么?”

    【是伏遥道人。】

    【流光所显示的回溯光影只有施术者本人能见到。】

    “师傅?”竹隐尘大脑突然当机了一下,各种阴谋论烟消云散。

    “师傅回来了,她从秘境里得到流光的吗?”

    没错,除了那些暗中关注他的人,只有伏遥道人会在意曾经在小闲山中发生过那些事。

    所以用流光在小闲山能看到些什么?

    看到宿离杀了那个孙师弟,然后冷眼看着他被魔修所伤,接着把他带走……

    师傅一定会去找他。

    然后半路听说他和宿离已经定下道侣契……

    啊!他和一个男的道侣,师傅她会怎么想?如果再发现小闲山里宿离干的缺德事,岂不是会更疑惑他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结为道侣。

    竹隐尘可以对师弟师妹和好友毫不避讳地说起宿离,因为他们在竹隐尘心里是同辈人,和需要他保护的小辈。

    但是伏遥道人不一样,这是他的师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长辈的存在,更别提这个长辈还很特殊。

    以伏遥道人的性格,他最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若是到最后再把阴水城的事扒出来,还好他和宿离说的关于天道的事都是在梦貘的遗迹里……等等,他在阴水城还被宿离发疯强吻过!

    想想被伏遥道人看到那个场面……

    竹隐尘一路补脑到这里呼吸一顿,面皮发麻,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木了。

    “系统,我想离开这个世界。”

    【宿主冷静!流光有使用冷却期,短时间内不会全部暴露。】

    “呵,迟早的事。”

    竹隐尘心如死灰地抹了把脸,起身,把原来准备的计划全部扔给织音等人,他需要立刻!马上!去小闲山一趟。

    师傅,你先别乱走,在小闲山等我去和你解释!

    竹隐尘以最快速度地赶到小闲山,神识扫过整个山头也没有发现伏遥道人的踪迹。

    还是来晚了吗?

    面对着空荡的房屋,竹隐尘问道:“系统,我师傅她去哪儿了?”

    【你身后。】

    “阿竹,你在问谁?”!!!

    竹隐尘豁然回首,没看见人,接着低头,视线下移,一张面无表情的精致小脸出现在视野中。

    “师傅。”

    竹隐尘心里打鼓,师傅她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发现宿离杀了太一玄宗大长老孙子的事,话说大长老是哪位来着?

    仅仅比他腰高上一点的道袍萝莉抬着头后退几步,歪头:“阿竹,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竹隐尘连忙半蹲下身子,让伏遥道人可以平视他的脸:“有吗?我没有注意过。”

    他都这个年纪了还能继续长高?师傅好像一点没变。

    伏遥道人拍拍他的肩膀,表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澄澈见底的大眼睛中划过一丝满意:“身上终于有肉了。”

    “寒毒解决干净了吗?”

    随着几句再寻常不过的问话,竹隐尘的心情已经缓和下来,回应道:“已经稳定了,不会再复发,师傅放心。”

    “嗯。”伏遥道人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抬手在云野门的小屋外设下结界和迷障。

    “走吧。”

    竹隐尘:“师傅要去哪?”

    伏遥道人眼睛里浮现出一份迷惑:“阿竹不是来接我的吗?”

    竹隐尘一怔,随即唇角化开一抹浅笑道:“是,我来接师傅去住大房子。”

    伏遥道人非常认真的强调:“要有大片山林。”

    竹隐尘应道:“好,一定有。”

    太一玄宗搬去的地方应该是有山有水的吧,没合适的就从人迹罕至的地方搬两座山过去,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山,至于树林,找个木灵根修士催生一下就好,二师妹就可以。

    南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还有月雅,云琦在妖界进行血脉试炼,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世安倒是离着最近。

    “太一玄宗有座万兽园,里面养着许多灵兽。”

    竹隐尘:“我觉得,师傅应该会喜欢那里。”

    果不其然,伏遥道人眼睛一亮:“好,我要住它旁边!”

    竹隐尘:“好。”

    对不住了,兽园的长老,但是我师傅喜欢,还望您多担待点。

    正在看守阵眼的兽园园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师尊!您居然打喷嚏了,是生病了吗?我知道园主这个位置的责任对您来说还是太沉重了,你更适合悠闲惬意的生活,不如早日卸甲归田,好好休息一下,去和大沙二漠一起每天溜溜圈散散步,颐养天年。”

    头发扎成低尾麻花辫的青年凑到园主跟前,搀扶住他的手,用一种夸张的咏叹调吐出一长串话来。

    兽园园主甩开他的手,颇为嫌弃地挥手赶了他两下:“然后好让你继承园主之位,掌管兽园?”

    麻花辫青年笑眯眯地用力点头:“是啊是啊,您就我一个亲传弟子,不传给我传给谁呢?况且这兽园里一半的活都是弟子一人承担,按照弟子目前所承担的劳动,园主就应该是我才对。”

    “本座叫你专心修炼,等到出窍期就把你插在园主的位置上钉死,你丫的就非得顶着这元婴期的破修为在这里叫唤。”

    兽园园主随口找了个活打发走这个烦人精:“黑领金目熊新生了窝小崽子,去帮忙喂奶。”

    “我去干嘛?我又没奶。”麻花辫青年嘴上说着,脚下方向一转向着熊群居住的地界走去。

    “总算是走了。”兽园园主守在阵眼旁,直到阵法彻底重启后站起身,狠狠伸了个懒腰。

    随后疑惑道:“奇怪,仙盟那群事精居然没来捣乱。”

    虽然也有几小波来找事的,但只要化神不出,都是小毛毛雨罢了。

    “他们没工夫来了。”悬浮在身侧的罗牌中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

    “羽魔去把仙盟议事会给屠了一批,他们现在八成正在吵着如何报复羽魔,又不愿意出人出力,扯皮都要扯上好一阵儿。”

    “先别笑,当初去阴水城围剿他的人里还有紫阳长老,我们太一也在羽魔的报复目标中,更何况一个手段残忍的邪魔外道,如此猖狂地斩杀仙盟使者,委实是一大祸事。”

    “哼,紫阳那老家伙本座早就觉得他不对劲,堂堂化神去研究歪门邪术,就他峰头的人最多,搬峰的时候差点累死本君。”

    这是一人拖了两座山峰的云邢长老。

    兽园园主打趣道:“能者多劳,谁让云邢仙君修炼太快,都已经化神了。”

    “羽魔一人斩杀数位化神,云邢,同境界之下当真能有如此大的差距吗?”

    “本座并未与其碰过面,不知羽魔的真正实力如何,不过可以确定,此魔绝非平庸之辈。”

    “怕什么?有首座在,羽魔迟早会死在寂灭剑意之下。”

    “仙尊英明,怕是早就料到了今日。”

    “……”

    提到仙尊,通过罗牌聊的热火朝天的长老们都收了声,所有话语都戛然而止。

    半晌,云邢长老说道:“在仙尊化神之时,本座曾和他切磋过。”

    兽园园主抖出大实话:“上赶着找揍的,也就你一个。”

    切磋?笑话,当时他们谁打得过仙尊。

    云邢长老:“……”

    “咳,云邢你继续。”

    云邢长老:“本座所见过最强的化神期便是仙尊,若是本座现在对上那时的仙尊。”

    “能赢?”有长老好奇问道。

    “不能。”

    云邢长老臭着脸,但无人看到:“两个本座也不能,三个大概可以打成平手。”

    “首座才出窍,不久前传言他斩杀羽魔时更是只有元婴,寂灭剑意当真有如此强悍?”

    “确实太过夸张了些,但羽魔也并没有死。”

    “首座还未回来?”

    “回来了,还带了个外宗之人,看方向,正在往宗主哪里去。”

    阵峰云络长老看着重新建立起来的阵图上的陌生气息警示图纹,神识交通整个大阵看了一眼。

    “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诸位长老心中浮现出各种猜想。

    只有宗主看到了真人:“首座,这位是?”

    你女儿?子珩生不出来,时间也不对,那就是在那之前?子珩临终之前知道这事吗?

    竹隐尘:“我师傅,伏遥仙君。”

    师傅化神了,该叫仙君了。

    宗主这才想起来,竹隐尘进入太一玄宗之前师承的,看向那女童的目光瞬时由慈爱转变成友好与并不会让人觉得冒昧的打量。

    视线落在伏遥仙君背后的长剑上时,感受到那股剑意后又是一惊。

    “原来是伏遥道友,恭喜道友晋升化神。”

    好家伙,化神剑修!剑意大成!修真界又多了一位剑仙。

    “嗯,我来给阿竹撑腰,这里有人欺负他吗?”伏遥仙君语气生硬地问道。

    宗主客气地笑着,心平气和道:“寒竹如今是我太一玄宗首座,全宗上下无人会对其不敬。”

    就算你是他从前的师傅,现在也是他们太一玄宗的首座,这口气,是要抢人不成?

    竹隐尘进入太一的时间太短,与宗门感情不深,宗主和长老们认可他成为首座,但也为此感到忧虑。

    原本他们不急,修真者的时间很漫长,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是现在伏遥道人这种家长找上门来的架势,不免让宗主多想。

    谁料伏遥道人下一句话完全不在他的猜想之中:“那就好,我要住兽园旁边。”

    宗主看向竹隐尘,不太确定地问道:“伏遥道友是准备暂住还是?”

    竹隐尘:“挂名长老。”

    “好好好!道友来跟本宗一起去阵峰录入一下灵气,领一下伏遥长老是想住在兽园旁边对吧,没有问题,那旁边有大片的空地。”

    宗主十分热情地招待从天而降的化神剑仙,称呼已经从道友转变成了长老。

    “每个长老都会有宗门发放的一座私人府邸,伏遥长老可去挑选一下,或者由执事堂送去。”

    “以后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需要就告知本座。”

    伏遥道人点头:“好。”

    宗主笑容满面地顺着胡须,与伏瑶道人一同向着阵峰方向而去。

    被落在大殿中的竹隐尘在追上去前听到一声如怨鬼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寒竹仙君,尊敬的首座阁下,请问,是你告诉宗主,我擅长处理公文卷书的吗?”

    竹隐尘转头看去,视线在大殿中游移了一会儿,才在大殿一角的文书山群中看到南宫破天漆黑如墨的脸。

    看着南宫破天那仿佛被黑心老板过分压榨劳动力后的疲惫面容,眼底的乌青,眼中的血丝,和凌乱的长发。

    即使是竹隐尘自认为已经心硬如铁,此刻也生出那么一丝心虚。

    “我确实与宗主提过你于幻境中的事。”

    但是没想到宗主会让他处理文书,还这么多……

    竹隐尘没忍住问道:“你元婴修为,不过几日,怎么如此?”

    啪!

    “几天?!”

    南宫破天猛得一拍桌子,声嘶力竭:“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手一挥指向身边的文卷书山:“这些!看到它有多高了吗?!我用上神识,同时处理百余卷!几日了!它就没有矮到过我胸口之下!”

    “太一玄宗!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文书!还净是一堆没用的废话!”

    南宫破天随手拿起一本翻开,面目狰狞地念道:“兽园的点雀鸟偷吃了药宗药圃里的灵药,噎死了,要不要去找他们赔偿?这都什么没脑子的问题!日期还是三年前!三年前!”

    竹隐尘其实有些好奇那只鸟是怎么噎死的,但看着南宫破天快要爆发的模样,心底那点良知让他克制着没问出口。

    “……我会和宗主提一下,适当调整你的劳动时间。”

    说完立刻走人,无视身后那饱含激动情感的呼唤。

    “等等——!”

    ……

    竹隐尘一路疾驰,追上已经在宗主陪同下录完身份牌,取得长老令的伏遥仙君。

    待其在兽园旁边安顿好宅邸,宗主便先行离开,不打扰他们师徒久别重逢后交流感情。

    竹隐尘思量再三后开口道:“师傅……”

    伏遥道人:“嗯。”

    “我有件事想与您讲。”

    “关于阿竹的道侣?”

    不等竹隐尘回应,伏遥仙君先行低下头,脸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平静地像一个精致的人偶,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很失落。

    “为师失言了。”

    竹隐尘当即反驳:“不,师傅没错,我现在很好,寒毒也解了,修为都出窍了。”

    您千万别自责啊!

    伏遥仙君摇摇头,泪水从眼眶里滚落,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徒弟,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往下掉。

    “为师回来晚了,让阿竹受了委屈。”

    竹隐尘:!!!

    蹲下身扯过衣袖给她擦眼泪:“师傅,别哭。”

    师傅一定全看到了,这下可怎么哄?

    第116章

    竹隐尘柔声细语地哄着:“师傅,我没有受委屈。”

    伏遥仙君面无表情地掉眼泪:“有的,你都不爱笑了。”

    竹隐尘帮人抹眼泪的动作一顿,温和地笑道:“我也不是对谁都笑,在外面总要学学师父,板着脸吓一吓别人。”

    “骗人。”伏遥仙君眼中露出控诉与不解,刚有所缓和的泪水再次续满了眼眶,随时都可能掉出来:“阿竹为什么要对为师说谎?”

    竹隐尘立刻讨饶:“师傅我错了,我只是……”

    “只是最近事有点多,烦困了些,等处理完就好了,到时候我陪师傅一起去游山玩水。”

    竹隐尘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谁给他的胆子对伏遥仙君编瞎话,他师傅这敏锐的直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道理都不讲。

    伏遥仙君摇摇头,伸手按在他的眉心,语气并不强硬但不容拒绝地说道:“先休息,累了就要休息。”

    竹隐尘轻笑:“好,听师傅的,我好好休息。”

    距离宗门大比还有段时间,就按师傅所说的,休息一下好了。

    伏遥仙君:“为师会盯着你。”

    竹隐尘纵容地应道:“好。”

    “为师不喜欢阿竹的道侣。”伏遥仙君自行把话题切换回了一开始的起点,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那个人心是黑的,配不上阿竹。”

    竹隐尘隐隐有些头大,怎么又说回来了,师傅咱们把他忘了不行吗?

    “他已经死了。”

    伏遥仙君抬起胳膊抹了下眼睛,目光扫过竹隐尘全身,瞳中似有一道神光划过:“阿竹身上还有天道契,为师帮你切断它。”

    说着抽出身后的剑,单手高举着剑轻灵地跃起,剑身横斩而过。

    这般儿戏的动作在进行到一半时,剑身像是斩在了某种看不到的东西上,伏遥仙君咬紧牙关用力,剑身又前进了一点。

    【宿主!快让她停下!】系统发出急切地的惊呼。

    竹隐尘瞳仁骤缩,某种联系被切断的感觉传遍全身,他猛地抬起双手抓住伏遥仙君的手腕:“师傅,等等!”

    伏遥道人怕误伤到他,卸了力道:“阿竹,你别乱动,为师很快就能斩断那条线了。”

    “师傅,先不急!”

    竹隐尘看不到她所说的线,但那八成就是天道契了,师傅她从秘境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连这种东西都能看,还说砍就砍。

    【道侣契被斩断了一半!宿主,你师傅什么来头?!】

    [你问我?你不是天道之下无所不知吗?]天道系统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道侣契断了一半,那还剩一半的道侣契是什么样的?

    他一直都认为师傅只是一个普通出窍剑修而已,最多是修炼速度快了些,直觉强了些。

    【天道尚未补全,有极少量的遗失信息空缺,目前无法查知。】

    【白痴,连这股力量都认不出来,这分明是……奇怪,吾为何也忘记了那个名字?】

    冰龙话到了口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名字是什么。

    伏遥仙君把剑尖转到身后:“不急,阿竹想留着?”

    竹隐尘真心实意道:“道侣契对我来说还有用。”

    “宿离留给我一大笔遗产,等我花完了再来让师傅切断。”

    何止遗产,还有控制宿离那群恶徒手下的缰绳。

    道侣契若是真彻底断了,宿离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疯。

    总之,这玩意现在还不能断。

    “为师也有钱,可以养阿竹。”伏遥仙君像是为了证实这句话,格外加了一句:“长胡子说为师的俸禄很多。”

    竹隐尘暖心又无奈告知师傅:“在外面记得要叫他宗主,宗主给的俸禄师傅自己用就好。”

    伏遥仙君:“为师想用来养阿竹。”

    “师傅你先看看这个。”

    竹隐尘摘下自己手上的储物戒,解除上面的个人封锁印记,让伏遥道人能畅通无阻地看到储物戒中那成片的灵石宝物。

    面对师傅的执着,竹隐尘不得不展示一下自己现有的财富:“现在太一玄宗最富裕的人是我。”

    继承了那两个姓宿的遗产后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如今到底有多富裕,这个储物戒里的仅仅只是宿离遗产的一部分。

    伏遥仙君看过竹隐尘储物戒中的灵石山脉后,默默看向自己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闷闷道:“为师好穷。”

    竹隐尘柔声哄着她:“师傅不穷,我的灵石就是师傅的,师傅没灵石了就来问我要就好。”

    “阿竹养我,也可以,这个叫尽孝。”伏遥道人想了想,找到了在她认知中的定义。

    竹隐尘哭笑不得,顺着她的话道:“没错,是尽孝。”

    【小辈,你师傅是否有异族血脉?】冰龙观察伏遥道人许久后出言问道。

    [应当是有的,师傅她修为增长速度极快,但是肉身生长速度十分缓慢,哪怕是元婴期渡劫后重塑躯体都不能让她的身体长大,前辈可知道些什么?]

    其实不止身体,心智也过于纯粹天然了些,还好有那逆天的直觉作弊,出门不会轻易被人骗。

    竹隐尘曾经跟随伏遥仙君一同去过凌云殿探知血脉,顺便把梅刃秋留在了那里。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测出来,但伏遥仙君身上的异状又做不得假。

    【你师傅身上的血脉来头不小,位阶可与吾一较。】

    【待你融合了剑冢的龙骨,吾或许能想起来些什么。】

    剑冢的龙骨……

    [晚辈会尽快将天魂隐修炼到更高重境。]

    一旦系统发生意外,再次失联,他也不至于被龙骨影响的太过。

    虽然系统如今已经稳定了许多,但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伏遥仙君忽地抬头盯着他:“阿竹,说好了要休息。”

    竹隐尘:“……好。”

    真的,他觉得自家师傅的直觉比林晨生的读心术厉害多了,你看系统都没办法屏蔽。

    [晚辈过几日再修炼。]

    【顺应本心即可。】

    “世安也在太一玄宗,我去把他叫过来,师傅你要不先把他身上那个不能承认宗门身份的誓约斩了?”

    竹隐尘想起来萧世安身上还有这么个誓约,当初云野门三两只都是弱鸡,萧世安放不下血仇,他才让其立下了不得在外宣称自己与云野门有关的誓约。

    其实这个誓约也没什么大用,萧世安若是有难,他们还是会帮。

    现在他都是太一玄宗首座了,师傅也化神了,这个誓约完全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伏遥仙君恹恹地抬起手揉了揉胳膊道:“累了,不想动。”

    “砍那个东西,很累。”说着眼皮已经半垂下去。

    “为师要先睡一觉。”说完就彻底闭上了眼睛。

    “师傅?”

    竹隐尘快速扶住说睡就睡的伏遥仙君:“系统!我师傅她没事吧?”

    【没事,砍天道契消耗太大了而已。】天道契是什么很容易砍断的东西吗?

    “那就好。”竹隐尘松了口气,看着已经睡死过去的女童,无奈将人抱到了床上,压好被角。

    本欲守在她身边直到人醒过来,结果收到了柳南烟的一条传音信。

    “师兄,南宫破天来找我讨要忘情水,我给了,希望他和上官姐分干净点。”

    竹隐尘看着信,自言自语道:“他又受什么刺激了?”

    那人不是在不久前还不把他的提议当回事。

    况且他刚与宗主说了要适当给人放个假,这么点时间,南宫破天是刚出主峰就直奔药宗了吗?

    还未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南宫破天的传音信也飞了过来:“兰妄生在我这里发疯!快把人带走!”

    竹隐尘头顶立起一排问号,墨兰在南宫那里做什么?

    看了看睡得正沉的伏遥仙君,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在屋外设下隔音结界和守护结界,竹隐尘方才离开去往南宫破天所在的府邸。

    还未在门前落下,就远远从空中看到那庭院中的观赏植木一排排的倒下。

    “哈哈给哈哈!风来!”随着一声肆意畅怀的大笑,树叶与花瓣一同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在院落上形成五彩斑斓的风旋。

    “我的花圃!兰妄生!给我住手!”

    呼啸的流风乱走激烈的打斗声,传到竹隐尘耳中时只剩断断续续,杂乱无章的零碎声响。

    寒流瞬至,风中回雪,冷气一吹,兰妄生像是清醒了些,狂风散去,雪花飘落头顶,他抬头看到缓缓降落在屋顶上白发修士,兴奋挥舞手臂:“寒竹!你来啦!”

    竹隐尘瞬至兰妄生身旁,按住他的肩膀,一股在狂风吹过后残留的淡淡酒气传入鼻腔。

    “他喝醉了?”

    南宫破天拍拍身上的落叶积雪,望向花圃的目光悲痛不已:“我的蝶落花,蓝仙子,梦春海鸢……”

    竹隐尘:这都是什么?花名?

    “我没醉!”兰妄生在竹隐尘分神的时候猛得挣开他的手,如一道疾风般闯入屋中,紧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如同土匪进屋。

    南宫破天脸上瞬间燃起怒火,当即冲了进去。

    竹隐尘摇摇头,也迈入门中。

    一进去就见兰妄生拿着一盘点心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他嘴里一块,糕点入口即化,一股浓到发腻的强烈甜意直冲喉道。

    “咳咳咳!”竹隐尘捂着嘴狂咳不止。

    “呕!寒竹,你说这点心太甜了点,腻得慌。”兰妄生吐着舌头,五官扭曲地说道。

    他的话引得竹隐尘泛着凶光的瞪视,你知道甜得不像话还塞给他!

    那股子甜意挥之不去,在口中不断扩散,竹隐尘扫到一旁余温未散的茶壶,倒出一杯茶水后猛得灌下。

    连续数杯,将茶壶中的水彻底倒空才缓和了些。

    “我的琉璃盏,八宝聚灵杯,荷香粉……”

    南宫破天口中念叨着兰妄生刚刚造成的损失从屋中走出,眼中冒着火光,凌厉地扫视屋中,寻找到屋外的罪魁祸首,抬腿追了过去。

    竹隐尘突然感到一股朦胧的晕眩感涌起,身形一顿,抬手掐住头顶。

    茶杯掉落在地上,翻滚了一段距离。

    【宿主,你还好吗?】

    谁在说话?

    【宿主?】系统检查了一遍竹隐尘的身体情况后,差点飙出了海豚音。

    【忘川河水,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好困。

    竹隐尘缓缓坐在椅子上,闭目睡了过去。

    南宫破天抓着张牙舞爪的兰妄生回到厅室,头也不抬地向屋中人说道:“快点把他带走!”

    那动静将睡在椅子上的人吵醒,他慢慢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周围。

    南宫破天没有听到回复,一转头,只见白发修士对他露出一个极有礼貌的微笑:“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咣当!

    南宫破天拽着某个醉鬼领子的手骤然一松,兰妄生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醉眼朦胧地望着屋顶,迷茫道:“哎?这是哪儿?”

    南宫破天像是见了鬼一般望了竹隐尘几眼,难道这个也喝醉了?不对,不应该啊?这不是他的作风。

    目光扫过竹隐尘脚下不远处滚落的杯子,和桌上的茶壶,南宫破天面色大变,径直冲了过去,抓起茶壶,空荡的重量让他一头一震。

    他睁大双目看着竹隐尘:“你把里面的水喝了?”

    竹隐尘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这时,屋外飞来一只传音纸鹤,柳南烟的声音从纸鹤口中传出。

    “南宫,你拿错了,那个是我新研制出来的加浓忘情水,效果是普通忘情水的百倍,喝了以后可能会忘记大部分记忆,我过一会就去太一玄宗,希望你还没喝。”

    南宫破天看着传音鸟,再看看一脸纯然微笑的竹隐尘,面色惨淡:“完了。”

    拜兰妄生所赐,他是没来得及喝,但是竹隐尘喝了啊!

    第117章

    “你还记得多少?”

    南宫破天暗暗祈祷竹隐尘忘得不太多,可他都不认识自己,从新秀大会往后的记忆绝对都没了。

    竹隐尘听到他的问题疑惑地看着他。

    南宫破天看着他那懵懂的目光,心中一阵违和感的同时直呼要命,这不会是全忘了吧,他换了个问法:“你今年几岁?”

    竹隐尘看看自己的手,不是很确定道:“我记得应该是十岁。”

    识海中

    两头身的白猫尾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龙鳞。

    【宿主记忆就剩十岁了,冰龙你动作快点!】

    【等着,忘川河水是先天之物,哪有那么好驱除,帮不上忙就一边待着去。】

    冰龙看着拍打它龙尾的白猫,尾尖一动,把白猫卷起在半空摇了摇。

    【放肆!】白猫化作光沙溢散,重聚在一旁,不善地盯着体积大上它数百倍的冰龙。

    冰龙轻轻扫它一眼,半点不急。

    【十岁,这个年纪的他,才是最不需要担心的,安静看着,需要担忧的是别人。】

    系统:?

    【怎么说?】

    【有点难说,要看这些人多久能把他从那个状态里挖出来。】

    冰龙想起曾经的过往,龙目中划过一丝看好戏的戏谑,终于,有人要体会到它曾经的感受了。

    南宫破天:“那你认识柳南烟吗?”

    “柳南烟。”竹隐尘目光纯洁的犹如一张白纸,说出来的话却让南宫破天心里冰凉:“好像有些耳熟。”

    啪!

    南宫破天双手拍在脸上,要死!

    他在幻境里大致听说过一些竹隐尘和柳南烟之间的事,再有上官醉偶尔说上两句。

    加上去柳南烟那里讨要忘情水意外发现摆放在供台上的竹隐尘木雕,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是个竹隐尘狂热追随者,柳南烟把她师兄当神一样供着。

    那个毒女马上就来,她要是知道竹隐尘把她给忘了……

    自己还能有安生日子吗?南宫破天戚戚然惨笑:“我还不如继续在宗主那处理文书。”

    “好甜……咳咳……嗓子……水……”兰妄生表情痛苦地握住自己的脖子。

    南宫破天低头看着他,目光诡异的闪烁,仿佛在临死之前看到了一个垫背的:“对了,还有你在,你才是罪魁祸首啊。”

    ……

    “要不是兰妄生给首座塞点心,他也不会把桌子上的忘情水喝了。”

    “我那是喝醉了,你的点心有问题,搞那么甜!还把忘情水放茶壶里,你要是放在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至于发生这种事吗?”

    “要不是你偷喝我的仙酿,还喝醉了在这里耍酒疯,我又怎会把首座叫过来。”

    “你的酒也有问题,我就喝了一口!怎么会醉成那样,我怀疑你往里边下药了。”

    “呵,那酒是我找来送给太祖过寿的贺礼,化神期才能饮的仙酿,你自己实力不济,怪得了谁?”

    “要不是你非推荐我吃那个见鬼的点心,我会到处找水喝然后看到你的酒吗!”

    “呵。”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气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僵硬地停住争吵,心虚又不敢转过头去,只得用余光偷瞄着一旁的女子。

    手覆白纱,娴静疏离的女子唇角噙着一抹冷笑,看向两人的眸中一片森寒:“所以,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废物,师兄现才变成了这样。”

    竹隐尘安静坐在椅子上,见柳南烟向他看来露出一个乖巧纯真的浅笑。

    柳南烟看到这个笑,呼吸微顿,死死按住自己的手,不能碰!

    谁也不能碰她师兄半根手指!

    兰妄生看得皱眉:“忘情水,不能解吗?”这样的寒竹,出去会被人骗走的吧?

    柳南烟直接一个眼刀甩了过去:“普通忘情水用更纯的忘情水可以引出来,但师兄喝的就是我目前所制出最精纯的一份,特别用款式不同的净瓶装着,没想到会有眼瞎的能拿错。”

    南宫破天目光游移,他就是看那个瓶子最精致贵气才拿的那瓶。

    柳南烟:“这份纯水是我耗费了师尊库存里的大半忘情水才制作出来,若是想做出一份更加精纯的,要有远超之前那份一倍的量才行。”

    南宫破天看向他为了不直接被暴怒的柳南烟毒死,而请来的外援:“宗主,太一玄宗里可有忘情水?”

    宗主顺着胡须,缓声道:“忘情水是药宗前任老宗主,川乌药君的师傅,十毒仙君从大荒秘境神府中某处上古遗迹中取出,除去药宗,怕是只有大荒秘境里才有。”

    正好可以让首座在这段时间里感受一下太一玄宗团结友好的氛围,加深他与宗门的感情。

    南宫破天小声提醒:“宗主,仙尊留下的大荒神府密令只有首座知道在哪儿。”

    等宗门大比完了他们就要去大荒秘境里探索上古传承,不知道神府密令他们怎么进入神府去取忘情水?

    更别提只有进入神府才能通往上古遗迹获取传承。

    宗主:!

    “立刻联系药宗!”

    “等等,此事,断不可与药宗直说。”

    联络药宗必定会惊动仙盟,那些人若是知晓此事,哪怕药宗还有多余的忘情水也绝不会交出来。

    还好,首座带来了伏遥仙君,他们太一的化神战力不曾减少。

    “得换个饮下忘情水的人选。”宗主说着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南宫破天身上。

    柳南烟也一同看了过去。

    南宫破天被他们看得后退一步,肩膀被一只手牢牢按住。

    “南宫,你带功赎罪的时候到了。”兰妄生截住他的退路,语气阴沉暗含威胁。

    “你明明也是始作俑者之一!”南宫破天咬牙道。

    兰妄生:“我不合适,论身份和世家背景,我怎么比得过您啊,南宫大少爷,更何况,忘情水本就是你自己讨的,自己拿错的。”

    宗主:“就这样吧,南宫你配合一下,本宗以太一的名义向药宗讨要忘情水。”

    柳南烟:“从现在开始,你只有十岁记忆。”

    南宫破天不由分说的被安排了人设,他看向真正只有十岁记忆的人,对方在看着桌子上的盆景出神,似乎对上面流动的水渠很感兴趣,唇角始终带着一份笑意。

    上官醉说的不假,他确实爱笑,至少十岁的时候很爱笑。

    自己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南宫破天回忆了一下,完全记不起来啊!

    南宫破天在为装失忆而烦恼的时候,宗主亦是愁眉不展:“本宗去翻查一下宗门古籍,看看忘情水可有其他解法。”

    轰!

    一声巨响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

    竹隐尘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浅色的眸子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玻璃,一尘不染,清亮无暇:“山被切开了。”

    宗主一眼看出那座山是哪处:“伏遥仙君的住所。”

    他前不久刚把人带过去,怎么就把山给劈了?

    宗主瞬身前往断山处。

    “师傅。”柳南烟刚想一同追去,转眼看到一脸好奇的竹隐尘。

    “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白发修士询问道,笑容清隽,温和有礼,若是不熟悉他的外人与之交谈,完全无法察觉到他只有十岁的记忆。

    柳南烟完全无法拒绝这样的师兄向她提出要求,同时有一丝细微的不适应:“可以。”

    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兰妄生也不习惯这样的竹隐尘,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和十岁的好友混熟:“当然可以,来来来,我带你一起飞。”

    兰妄生本想搭在人肩头的胳膊在柳南烟的凝视下改成了伸出爪子等竹隐尘来牵。

    柳南烟叮嘱道:“兰师兄,请小心一些。”

    她也想牵着师兄,都是这该死的体质!

    竹隐尘:“我自己不能飞吗?”

    兰妄生:“可以是可以……”但你只有十岁的记忆,能控制好灵力吗?

    竹隐尘笑容放大了些:“我要怎么才能飞?”

    兰妄生递给柳南烟一个眼神,怎么办?教不教?

    柳南烟看向竹隐尘,被青年充满期待的目光击中心脏:“我们坐法器吧。”

    等到两人左右护送着竹隐尘飞到目的地时,一道流光迎面飞来,落在竹隐尘面前。

    竹隐尘看着站在法器边缘的女孩友好地提道:“要不要靠里一些,小心掉下去。”

    说罢面前的女孩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啪嗒啪嗒砸在法器上。

    伏遥仙君泪眼婆娑:“阿竹不认识我了。”

    柳南烟隔空哄道:“师傅!您别哭!师兄这只是暂时的,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眼泪依旧在掉,半点没有缓解。

    兰妄生完全傻眼,伏遥前辈这就哭了?不是,我们上次在西州见面时您不是这样的啊?!

    竹隐尘递给她一个帕子:“我现在认识你了。”

    伏遥仙君眨了下眼睛,止住泪水:“阿竹又认识我了。”

    “嗯。”竹隐尘笑着点头,侧头看着从中断裂的山崖,语气并不夸张却叫人觉得十分真诚道:“那座山是你劈开的吗?好厉害。”

    伏遥道人:“嗯。”

    兰妄生问向柳南烟:“寒竹和伏遥前辈一直如此吗?”

    柳南烟摇头:“师傅一般情况下不会哭。”

    紧随其后跟来的宗主看向伏遥仙君的眼神有些复杂,这位挂名长老的杀伤力是否太过强悍了些,还好,有首座在,就算是失忆的首座也能稳住这位。

    伏遥仙君想起了什么,那剑指着断山的方向:“为师帮你报仇了。”

    竹隐尘眼中浮现出淡淡地疑惑与新奇:“报仇?”

    “那个欺负阿竹的黑漆漆坏家伙,为师把他砍死了,嗝。”伏遥仙君突然打了个嗝,立即抬手捂住嘴。

    竹隐尘似乎看到有一缕黑雾从她口中溢出,感觉,有些熟悉。

    兰妄生:“伏遥仙君说得是谁?”

    柳南烟忽地轻笑一声,快意地吐出那个名字:“羽魔。”

    “羽魔,这就死了?”

    兰妄生难以置信,他不是期望羽魔还活着,而是一直以来羽魔诡异莫测的形象已经在心中固定成型,突然说他死了,怎么都感觉不太真实。

    “真的假的?伏遥前辈没有被骗吧?”

    寒竹当初也说羽魔已经死了,结果后来又活了。

    柳南烟也想到这种可能:“师傅不会说谎,但是不能保证那一定是羽魔真身。”

    “不过,就算砍死一个分身,也值得高兴一下。”

    宗主:“太一也是时候重新检修一下护宗大阵了。”

    羽魔出现在宗门内部,在伏遥长老发现其之前,大阵居然没有半点反应。

    竹隐尘将他们的对话全部收入耳中,问道:“羽魔,是谁?”

    “一个居心叵测的邪魔,师兄如果见到带着白色羽毛面具的红眼睛男人,绝对不要信他所说的任何话,立刻去找师傅,或者其他人。”

    柳南烟严肃地叮嘱道。

    兰妄生附和道:“没错,找人估计来不及,还是多给寒竹准备几张瞬移符,一旦遇到那人就立刻遁走!”

    ……

    被反复叮嘱各种遇到羽魔该怎么做之后过去数日,竹隐尘并没有遇到红眼睛的男人,而是庭院里发现了一条红眼睛的蛇。

    蛇身上布满细碎的伤痕,尤其是腹部一条长长的裂口,如同被开膛破肚了一般。

    “死了?”竹隐尘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蛇头。

    猩红的蛇瞳中映照出白发修士的身影,蛇尾轻轻摆动了一下。

    竹隐尘看到蛇尾在动:“还活着。”

    “寒竹,你在那里做什么?”

    其余几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伏遥仙君连着砍了天道契和山崖,又睡下了,只剩兰妄生留在这里看孩子,阿不,是陪同记忆退化的好友。

    “哪里来的蛇?”

    “不知道。”竹隐尘:“这种蛇有毒吗?”

    兰妄生:“看花纹应该是有毒的。”这花纹倒是挺漂亮,寒竹是想养宠物了吗?

    “有毒啊。”竹隐尘有些惋惜地看着那条快死了的蛇。

    兰妄生以为他是在可惜救了不能养,刚想说那点毒对修士而言不算什么,下一秒就听竹隐尘说道:“可惜,不能炖蛇羹了。”

    黑蛇:……?

    兰妄生:“你想吃蛇羹?这条蛇看着就不新鲜,咱们两个也不会做,我带你去餐馆里吃正宗的怎么样?”

    竹隐尘摇摇头,十分懂事地说道:“不用了,宗主说,让我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兰妄生顿时感觉好友像是家中大人全部离开,独自被关在家里的可怜幼童,没有玩伴……等会儿,他不就是玩伴吗?

    摇头甩走突如其来的错觉,转眼就见竹隐尘手里多了把菜刀。

    “寒竹,你拿刀做什么?”兰妄生紧盯着他手里的菜刀。

    你才十岁!不要拿那么危险的东西!

    还有这菜刀是哪里来的?

    竹隐尘眼中是孩童般不知善恶的天真与残忍,不带丝毫杀意地说道:“我去找个偏僻的地方杀了这条蛇。”

    黑蛇轻微摇晃着的尾巴彻底停止动作,红瞳中反射出幽冷的弧光。

    兰妄生:?

    他那单纯善良的好友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118章

    兰妄生:“你为什么要杀这条蛇?”

    竹隐尘举着菜刀,一脸纯善:“它伤的很重,活着一定很痛苦,我想帮它早点止痛。”

    兰妄生一时哑言,止痛……死了确实感觉不到疼。

    他的好友果还是很善良,只是这思路怎么这么……

    “其实它还有救。”

    “你想救它?”竹隐尘看看地上的蛇:“墨兰想救的话我就暂时先不杀了。”

    兰妄生张了张口:“也不是。”

    他闲的没事救条毒蛇做什么?自己又不是属菩萨的秃驴。

    竹隐尘看他好像有些苦恼的样子,唇角勾勒出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微笑:“墨兰想说什么?”

    兰妄生眉头一皱:“如果是个重伤的人在这里你也会想杀了他吗?”

    竹隐尘:“看他还能不能说话。”

    兰妄生:“能说话怎样?”

    “他想活,我会帮他,他想死,我也会帮忙。”竹隐尘十分尊重他人意愿,且乐于助人。

    兰妄生此时却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那如果他说不了话呢?”

    重伤的人昏迷不醒的概率很大啊。

    竹隐尘:“守着他,醒了就问问。”

    醒不了呢?看着他死?

    兰妄生刚想问这个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寒竹他现在的记忆只有十岁,他不知道自己有能力救人,看到毒蛇和受伤的人不大喊大叫已经比普通小孩子淡定多了。

    对啊,寒竹现在的记忆才十岁!十岁小孩子懂什么?一定是有人教的,寒竹他在十岁之前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能被养成这个样子。

    虽然兰妄生自己不是什么普度众生见人就救的烂好人,但也不会守着一个快死的人等他彻底咽气。

    自己后来认识的那个寒竹也不会这样做,他会先把人救一救,然后将人控制起来判断善恶,再决定是杀还是彻底救好。

    总之,他现在感觉寒竹的行为有点怪,具体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他接触的十岁小孩太少了?要不去有孩子的人家讨教一下?

    黑蛇的红眸一直朝着竹隐尘的方向,蛇尾再次晃动起来。

    竹隐尘:“墨兰还有想问的吗?没有我就去杀蛇了。”

    兰妄生正在思考熟悉的人里谁家有小孩,最好是十岁左右的。

    “好……等会儿,你都知道这蛇能救了怎么还要杀它?”

    竹隐尘理所当然道:“它是毒蛇啊,不杀它会咬伤别人的。”

    【竹隐,听着,绝不能对任何一个犯下罪业的恶人心软,知错能改,改邪归正,都是骗人的笑话!】

    【饶恕作恶者,只会让他有机会伤害更多的人。】

    竹隐尘自小聪慧,他将这些话举一反三,做出自己的理解,会伤害别人的人都是坏人,会咬伤别人的毒蛇也是坏蛇。

    兰妄生觉得有点道理:“那你小心,别伤到自己。”

    “墨兰放心,不会的。”竹隐尘向他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温和浅笑,淡淡的,带着一份安抚的意味。

    说罢手起刀落,一刀砍断了那条黑蛇的头,血水溅到衣袖上,竹隐尘有些伤心:“衣服脏了。”

    识海中,系统与兰妄生此时的心境达成了一些微妙的重和。

    【宿主现在,什么情况?】

    它那个坚定仁慈,有底线,有觉悟的宿主童年为什么是这样?

    【这孩子从小就善良,但是不是常人所定义的善良。】冰龙满目沧桑地感慨。

    【他上辈子的幼年期是在一个□□中长大,那些人把他当神明转生对待和培养,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吾,后来那个世界的官方组织把邪/教铲除,找了一个心理学专家给他催眠,在寄养家庭里重新成长了一次才像个普通人一样长大。】

    【这一失忆,那段催眠的记忆点也没了。】

    【十岁,这可是他最难搞的时候,心智已经基本成型,什么都能听懂,被那群邪/教徒养的不通人性,自我封闭于内心深处,你没发现他一直在笑吗?没有半点负面情绪,就连杀生都不含半点杀气。】

    【希望这些人不会让他受伤。】

    【宿主受伤了会做什么?】

    系统听完冰龙的解说,已经完全不觉得这句话是担心宿主会出事了。

    【神不会受伤,伤到神的一定不是人。他会把那个人杀了,邪/教管这个叫除魔。】

    冰龙回想起那段过往,目中划过一瞬悲悯。

    【别尝试和他说话,会让他更加坚信自己与众不同。】

    兰妄生看着不知道是为杀了蛇伤心还是为衣袖脏了难过的好友,掐了一个净尘术除去他衣袖上的血迹:“好了,现在不脏了。”

    竹隐尘低头看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的衣袖:“我可以学这个吗?”

    “走,我们回屋里学。”兰妄生扫过那条蛇的尸体,拉着竹隐尘的袖袍把人带走,不一会儿又趁着好友午睡的时间折返。

    看着头身分离,已经引来一群蚂蚁苍蝇的蛇尸喃喃自语:“我想多了?”

    手一挥,风折来落叶挡住尸体溃亡的景象。

    兰妄生一开始被竹隐尘的言语引走注意,后来渐渐忆日那条黑蛇与苏云琦曾经说过的羽魔在那场凡间幻境里的蛇身有些相似。

    况且这蛇的伤口似利器划出,还这么巧合出现在竹隐尘面前,越想越觉得这条蛇与羽魔有关。

    如今看到死透了的蛇尸,兰妄生依旧心怀警惕,他总觉得羽魔还没有死。

    怀揣着戒备与担忧快速回到屋中,看到空荡荡的卧室兰妄生心中一惊,神识顷刻间放出,随后在花圃旁找到了白发修士的身影。

    呼,虚惊一场,兰妄生拍拍心脏,走向竹隐尘:“寒竹,你在哪里做什么?”

    竹隐尘侧转过身,抬起的手指上一只红色长尾凤蝶在轻盈地扇动着翅膀:“你看,蝴蝶。”

    兰妄生:“奥,在看蝴蝶啊。”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这种小东西。

    竹隐尘目光温柔地看着停留在手上的蝴蝶:“很漂亮。”

    蝴蝶张开翅膀绕着竹隐尘飞了一圈,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蝶翼,最后在他的肩头落下,红色的长翅膀与发白相衬,白的更纯,红色更艳。

    “是挺好看的。”兰妄生对蝴蝶这种脆弱的生物不太感兴趣,随口附和道。

    个头挺大的,整个花圃周围的蝴蝶就这只翅膀最大,颜色最鲜艳。

    “我去找一本书。”

    竹隐尘带着蝴蝶转身走入屋中,在书柜前停留片刻,抱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放在桌案上。

    翻开书,抓住肩头的蝴蝶在展开的书页中放平,随后合上书籍,并把桌上一些重物压在上面。

    兰妄生:“你这是?”打算把那只蝴蝶压死?

    竹隐尘满意地说道:“我想做一个蝴蝶标本。”

    兰妄生在心里给自己对好友标注的善良二字后方加了一个浅淡的问号。

    下午,竹隐尘带回来一只鸟,等到晚上兰妄生再次见到那只鸟时,它已经成了锅里的食材,别说,味道听不错的。

    “寒竹,没想到你十岁就会煮汤了。”兰妄生身前餐桌上摆着一堆碎骨,咂咂嘴,回味着刚才的美味。

    竹隐尘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不是我煮的。”

    兰妄生诧异道:“闹鬼了?”

    南宫破天黑着脸出现在兰妄生身后:“是我煮的,你们居然一点都没给我留!”

    兰妄生扭头看清是谁后散漫地揉揉耳朵:“那不是还有汤,你喝点。”

    南宫破天与兰妄生打了一架,并带走了汤和煮饭的锅。

    留下两人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脸困惑。

    竹隐尘:“他为什么要把锅带走?”

    兰妄生:“他脑子被门夹了。”

    碰——

    一口锅对着兰妄生的头飞了回来,兰妄生瞬间侧身后仰,避开飞锅移动轨迹,再转头一看,锅身已经砸入墙中。

    “本少爷是怕你们两个把自己毒死!元婴期的鸩鸟也敢下锅,要不是我随身带着解毒珠一起下锅煮,隔天就能看到你们两个被毒成傻子,不,首座已经出窍了,是你兰妄生一个被毒成傻子。”

    南宫破天又去厨房逛了一圈,不只是锅,所有调味料也一并带走,还留下一句嘲讽:“两个早就辟谷的人瞎折腾什么?”

    兰妄生看向身旁安安静静,看上去无辜无害的竹隐尘:“你从哪里搞来的鸟?”

    竹隐尘指了指天上:“自己飞来的。”

    兰妄生狐疑地看向天空,一片星光灿烂,宁静祥和,鸦雀无声。

    接下来几日,兰妄生在池塘里看到溺水的蝎子,在墙角看到摔死仓鼠,在树林里看到被斩首的松鼠……

    连同一开始伤痕累累的黑蛇,让兰妄生断定,有人在向竹隐尘的住处投放动物尸体。

    正当兰妄生气势汹汹准备要把这个人揪出来时,他看到竹隐尘坐在树林前的一节木桩椅上,腿上盘卧着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近一看是只白毛兔子,竹隐尘轻抚着那只兔子的后背,接着手指停在兔子脖颈处,只听一声脆响,兔子脖子一软腿一蹬,死了。

    兰妄生双目圆睁,楞楞地看着那眉眼含笑,眸光轻柔的男子,杀死一只对他毫不设防的白兔。

    接着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向他打招呼:“墨兰,要吃烤兔子吗?”

    兰妄生开口回应:“不了。”声音发干,好像不是自己的

    默了默又问道:“那些蝎子,仓鼠,松鼠……都是你杀的?”

    竹隐尘点头:“对啊。”

    兰妄生:“为什么要杀那些动物?”

    难道是那些动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没有发现?

    竹隐尘如实回答:“它们让我觉得不舒服。”

    兰妄生皱眉,抓起他腿上的兔子,仔细探查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明日我们换处住。”最近出现在寒竹身边的动物太多了些。

    “以后再感觉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

    兰妄生察看兔子时,竹隐尘也在看着他,平静的,无声的,像是在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观察外界的事物:“好。”

    ……

    半夜

    一只黑猫溜进竹隐尘的房间,一下跳到床上,头拱将被子叼起一个角,正要往里钻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它的后颈。

    视线一转,赤色猫瞳与一双清明的浅色眸子对视。

    “你喜欢找死?”

    猫尾翘起,缠绕上竹隐尘的手腕,黑夜中散发着幽光的猫瞳尤为诡异。

    竹隐尘抖了抖手里抓着的猫,命令道:“说话。”

    黑猫开口,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缠怨:“玄琴。”

    竹隐尘松开黑猫的后颈,两根手指捏住它毛绒绒的下巴,带着两分新奇与探究:“还真会说话。”

    “死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要凑过来?”

    “我当然要过来,过来确定,你还在。”黑猫任由他抚摸,整只猫窝在他腰间,尾巴不老实地向被中钻去。

    竹隐尘不太高兴地看着它:“别再来了,你一靠近我就觉得头疼。”

    黑猫闻言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竖瞳微眯:“我受伤了,所以你会疼,帮我治疗好伤势,就不会再疼了。”

    玄琴的道侣契还在,而且没有屏蔽共感觉,但是他却感知不到玄琴的存在,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受伤我会疼?”竹隐尘不喜欢这种联系。

    黑猫:“因为你是我的道侣。”

    “道侣?”竹隐尘如今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词汇。

    黑猫化作一团黑雾渐渐膨胀,苍白的手臂落在其身侧,其上遍布深深浅浅的伤痕。

    黑发散落,俊美中透着邪性的面容取代猫头出现在竹隐尘手中。

    “道侣就是凡间的夫妻。”

    “夫妻?”竹隐尘捏着他的下巴仔细观看了一下这张脸,像在打量一个玩具是否符合心意:“我长大后的眼光还不错。”

    宿离唇角笑意加深,任由其评价。

    第119章

    竹隐尘视线下移,发现这个声称是他道侣的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你是鬼吗?”

    死得很惨,所以变成了厉鬼,这只鬼应该不太厉害,只能通过附身小动物来找他。

    手指顺着脖颈向下划过伤痕附近的皮肤,拉开男人的衣领,不含半分情愫,无论动作和神情都仅仅是孩童的好奇与无畏的天真,却让早已压满了欲望的宿离眸光微沉。

    竹隐尘:“你的尸体上面没有这些伤口。”

    他只是记忆退化又不是傻子,一个行踪诡异的人突然出现说是他道侣就会信。

    可谁让他在储物戒中看到了这个人的尸体,和牌位,没错了,是他老婆。

    看着衣袍下肌肉轮廓流畅饱满,苍白无色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勾人欲色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腹部肌肉轮廓,凌落的伤痕为这幅躯体增加了一份血色与破碎交织的美。

    此时的竹隐尘不明白什么叫活色生香的诱惑,只觉得疼。

    “好多伤口。”

    “这身伤,是为了来找你所付出的代价。”

    宿离抬起一只手,触碰到竹隐尘的侧脸,第一次没有被拍开,也没有厌恶地排斥,那双浅色的眸子平和又略带好奇的看着他。

    当真是新鲜有趣又令人愉悦。

    魔对此感到十分有意思,他投入一场了新的游戏,游戏的主角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竹隐尘没有躲闪,是因为他同样觉得有趣,没有人会如此近距离触碰他,被人触摸的感觉,很新奇。

    暖呼呼的,他的鬼新娘居然有体温,而且比他更暖和。

    宿离:“别担心,只是看着可怕。”

    看着严重,实际上比看着更严重。

    宿离在跨越空间偷渡回来的半路上道侣契突然断开,定位截断,迷失方向,卷进空间乱流里,留下一身伤痕,折损了大半魔气才回到这个世界。

    回来后一刻不停地找到道侣契断开的最后位置,结果先是被那个离谱的女孩砍了一剑,随后被一口吞掉魔躯,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吞食魔体。

    尽管只剩一缕魔息逃出生天,他依旧没有离开,也不想离开。

    魔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份残魂,下一秒就会消散,也要找到他的执念所在。

    玄琴啊,你若是没有失忆,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杀了我。

    “我不担心,我很疼,你要怎样才能好?”

    竹隐尘年幼时的耐心其实并不太多,只是因为几乎没有人会让他不快,所以很少显露出负面情绪来,形成了外人眼中的情绪稳定,淡漠,乃至是邪/教徒所认为的神性。

    宿离现在与他近在咫尺,道侣契他很疼,这份他人带来的痛楚让竹隐尘心情更不好了,看向宿离的目光也冷了几度。

    “在你伤好之前离我远点。”

    那冷酷无情的眼神只出现了一瞬,接着用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语气提议道:“或者让我杀了你,死了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这样活着多么辛苦。”

    宿离听到这话瞬间回想起竹隐尘被寂灭剑意影响时的人格,那到底是被影响了,还是因为寂灭剑意暴露了本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玄琴的一部分。

    他缓缓向着眼前被自己压在身下,却如同站在高处俯视他的人贴近:“我有个办法可以暂时让你感受不到疼痛……”

    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竹隐尘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真的不痛了。”

    宿离动作微顿,笑意不变,言不由衷道:“那真是太好了。”

    那个碍事的天道分灵还在啊。

    识海

    屏蔽了宿主道侣契的系统冷笑,忘川河水是先天之物,它无法干预,天道契可不一样。

    【我真不能和宿主说话?】

    宿离偷跑回来了,它就只能呆在识海里围观这个魔蒙骗它的宿主不成。

    【过来龙的经验告诉你,最好不要,放心,他不会吃亏的。】

    比起系统忧心忡忡,冰龙淡定的很,它已经卷着系统提供的虚拟爆米花可乐,在欣赏电影了。

    竹隐尘之前怀念前世向系统提出要看电影,结果后来忙的没什么空余时间,现在都成了冰龙的娱乐。

    【我所担忧的不只有宿主安危。】还有剧本和其他主角。

    冰龙啃要爆米花开始悠闲地磕着瓜子。

    【那个魔伤得不轻,等他修养好,忘川河水也就排除的差不多了。】

    【他的欲望核心是与小辈一同活下去,只要这个执念不变,他就能成为一个有用的助力。】

    【天道补全之后,劝你最好尽快将他流放虚空,不然这世界将永无宁日。】

    【这是自然。】任何会破坏天道平衡的事物,都要消除。

    ……

    宿离的借口被系统弄没了,但是这半点不妨碍他冒功领赏:“玄琴不疼了,可我还在疼,帮帮我。”

    竹隐尘:“怎么帮?”

    “不要动……”宿离已经与他靠的很近很近,唇瓣轻轻印上那朝思暮想的微凉软肉,舌尖轻轻舔舐。

    内心的欲望瞬间膨胀到极致,牙尖掠过难耐的酥痒,想要将这个人彻底融入骨血,不留余地的掠夺,撕咬,啃食,打上印迹,彻底占有。

    而现实是他极为温柔地亲吻着竹隐尘,舒缓柔和,不含半分侵略性,同时撩动身下之人的感官,让其感到愉悦。

    “唔……”不知宿离的手碰倒了哪里,竹隐尘发出一声音调扭曲的闷哼。

    这一声激得宿离眸中红芒大盛,胸膛中的某物剧烈跳动着。

    忍耐……还不是时候……

    魔瞳中几欲失控的欲望在一阵翻腾过后强行收敛,不是消失,只是暂时的压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爆发,届时,无人可以阻止魔得到他夙夜渴求的执念。

    见好就收,卡在竹隐尘感受到快感又不会过度刺激的接线,宿离退了出来,声音微哑,呼吸缓重了些,凑到他的耳边吹走两根不太安分的发丝:“玄琴,舒服吗?”

    竹隐尘喘息了两口气,回味道:“有点奇怪。”

    这就是教主说过他不能触碰,会让人堕落的东西吗?

    视线落在身前的人身上,眸中浮现出一丝狐疑:“这样做真的能帮你治伤?”

    宿离面色没有半点异样:“当然。”

    竹隐尘指了下他胸膛上最大的那道口子:“那你身上的伤怎么一点没变?”

    “我还有内伤,内伤好了,这些皮肉伤才能好。”

    宿离再次贴近,刻意收敛危险气息后,那张脸的优势再次体现出来,谁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排斥美丽的事物。

    竹隐尘的视线被一张登峰造极的容颜所占据,夹杂着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再来一次,应该就能恢复一些伤口了。”

    当当当

    “寒竹,你醒着吗?我进来了。”

    兰妄生推门而入,见竹隐尘靠坐在床上,衣袍有些凌乱,问:“怎么还没睡?”

    竹隐尘从另一侧架出一条猫来,猫头对着兰妄生:“屋子里来了一只黑猫。”

    兰妄生大步走到床前,目光锐利,动作迅捷地抓向黑猫:“又来一只。”

    “喵呜!”黑猫一到兰妄生手里就开始不断挣扎咆哮。

    兰妄生左瞧右看,怎么看这都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但是普通黑猫又怎么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越过他在屋外设下的结界进入寒竹屋中。

    “不能再等了,寒竹,我们立刻换住处。”

    竹隐尘点头:“好。”

    夜色朦胧,兰妄生带着竹隐尘火速搬家,接着一连数日观察着竹隐尘的周围,确定没有再出现其他动物后,方才放下了些许警惕。

    “这些尸体上有魔息残留,很精纯且隐蔽的魔息,就连本宗都险些没有察觉。”

    宗主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一排动物尸体,其中包括兰妄生捡回来的那只吃剩的鸩鸟骨头。

    黑猫在不久之前也已经死亡,这些动物本就寿元将近又神智混沌,极易被附身。

    兰妄生看向那些尸体的目光充满杀气:“他果然没死。”

    “这么隐蔽,首座是怎么发现的?”

    南宫破天刚问出声就遭到了两道不太友善的目光扫射,面皮一抽,这群偏心眼的家伙。

    即使受到了眼刀插针,他依旧倔强地发表个人观点:“不说他只有出窍的修为,寂灭剑意也提升不了感知,宗主作为化神都险些忽略的魔息他却能敏锐的察觉到。”

    宗主:“魔息只是残留,附身时的气息要更加强烈。”

    “我不是在质疑首座,而是在疑惑羽魔的目的。”

    南宫破天早就看清了,只有站在和竹隐尘一头的立场上发言,这些人才听得进去。

    “羽魔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已经潜伏到了首座身边却任由他杀死自己的寄宿体,然后明知道会被发现依旧重复这件事。”

    兰妄生阴沉着脸,狠声道:“羽魔就是个疯子,他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

    柳南烟眉眼凝霜,眼中是淬了毒的恨意:“绝不能再让他靠近师兄。”

    宗主:“太一玄宗的界石原本是在仙尊手里,现在传承给了首座,或许羽魔也在等首座恢复记忆。”

    “百炼阁的界石也没了,现在,十宗界石已有四颗落入羽魔手中。扶桑岛没有音讯,他们一贯只有在宗门大比时才会外出来到大陆,若是他们的界石也已遗失,羽魔便已集齐半数界石。”

    药宗之后,界石已经不再是秘密,南宫破天问道:“魔渊,当真如记载中的那般可怕?”

    宗主:“比记载中还要可怕,魔族,那是一个被欲望驱使的种族,他们只会为这世间带来战争与杀戮。”

    另一头

    竹隐尘坐在窗边看对面正在斟茶的人,这个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子珩,你会骗我吗?”

    宿离披上了无害伪装,语气温和道:“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可以为生活带来许多乐趣,完全没有一句谎话就太单调了,如果玄琴有问题想问我的话,我一定会如实回答。”

    仅限于你失忆的这段时间,我的玄琴。

    竹隐尘开始问了:“那你认不认识羽魔?”

    宿离:“当然认识。”

    竹隐尘:“那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宿离看着他,言语下暗藏着深沉扭曲的执妄:“无法斩断的关系。”

    “墨兰他们说,我是太一玄宗首座,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我觉得他们说的那个人不像我。”

    十岁的竹隐尘觉得,他的未来不应该那般单调,毕竟自己已经不在教中了。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副白羽面具,举到面前,挡住一只眼睛:“那么,我是羽魔吗?”

    宿离眼底的笑意加深,道:“你是。”

    我的一切都已交给你,包括羽魔这个身份。

    所以你的一切也都应该属于我,玄琴。

    第120章

    竹隐尘将面具拉远旋转半周扣在宿离脸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那你又是谁,另一个大坏蛋?”

    红眼睛,白面具,他的亡妻才更像是墨兰他们所说的那个羽魔。

    宿离接过面具,笑容中满是宠溺,似乎无论竹隐尘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无条件的包容:“我是你的道侣。”

    竹隐尘疑惑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没有人敢喜欢我,会死的,奥,子珩他已经死了。

    “不是喜欢,我爱你。”宿离拉起竹隐尘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竹隐尘突然好奇:“你是怎么死的?”

    问一个鬼他的死法是大忌,竹隐尘曾听人讲过这个说法,但是字典中完全没有恐惧,敬畏,这两种情绪,他想问便问了,索性他面对的也是一个假鬼。

    宿离抚摸着心口,缓慢绵长的低语似在讲述着一份浪漫的情话:“因爱而亡。”

    一黑一红的异瞳似乎联通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危险世界,在入口处布置上安全的假象,引来好奇的猎物。

    这话在竹隐尘听来就是在肯定他的猜想,果然是因为喜欢他才死的。

    “你明明是只鬼。”竹隐尘反手摸了下宿离的手,凉的,没有温度:“穿上身体反而没有体温了,鬼都是这样?”

    宿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尸体自然不会有温度。

    竹隐尘突发奇想:“我给你烧纸的话,你能收到吗?”

    “大概是不能。”

    宿离:“毕竟我如今不在鬼界。”也不是鬼。

    “织音向我发消息求救,白玉京预言到了她的行踪,被仙盟抓到了。”

    竹隐尘略带不满地看向宿离:“因为你,墨兰现在看我看得更紧了,我好像出不去,你能救她吗?”

    宿离意味不明的问道:“你还记得她?”

    不记得他,却记得织音?

    “不记得,但是她向我求救了。”

    给与祈愿之人帮助,是竹隐尘十岁之前一直在做的事,他已经习惯了。

    竹隐尘收回被牵着的手:“你若是不行,就告诉我,如何离开太一,并找到她。”

    “我去就好。”宿离还准备说些什么,屋外远远地传来一道稚气的童音:“阿竹,为师来找你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推门而入,见到屋子里多出来的人影后,抬手抽出背后的剑向宿离砍去。

    在剑光近身前,宿离已化作一团黑雾从窗口远遁。

    竹隐尘对着杀气腾腾的娇小身影唤道:“师傅。”

    这声呼唤拉回了伏遥仙君准备继续追杀的脚步:“阿竹,你还好吗?”

    “嗯,你先别哭。”竹隐尘刚应声就见伏遥仙君又在哗啦啦地掉眼泪。

    伏遥仙君面部肌肉和死了一样,就那么毫无表情的流泪:“为师没有杀干净,那个坏东西又来找阿竹了。”

    “师傅,你怎么这么爱哭啊?”竹隐尘蹲下身,递过去一张帕子,伏遥仙君是他见过最爱流眼泪的人。

    “女孩子不要总是掉眼泪,应该多笑一笑,像我一样。”

    伏遥仙君隔着被泪水模糊的视野,看到一张春日初雪融化成清流般包容而疏离的笑颜。

    “可是,阿竹现在明明不想笑。”

    竹隐尘笑意不变:“不笑的话,别人会害怕的。”

    伏遥仙君摇头:“我不会怕,阿竹别笑了。”

    竹隐尘收拢唇角的笑意,淡漠而疏离,一双眼睛犹如冰封的湖面,空洞,无情,似一面镜子,照出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丑恶,叫每一个见到这双眼睛的人心中发寒。

    他静静看着伏遥仙君,声音也失去了温和的音调,平静到有种非人的割裂感,将其与常人分离,独自身处于另一个世界:“不怕?”

    伏遥仙君仰头看看他,问道:“阿竹,你饿了吗?”

    “不饿,但是闻到了香味。”竹隐尘看向门外,眼中是直白的对食物的渴望,那种非人感瞬间烟消云散。

    “是很香。”伏遥仙君同样转头望去,一只手揉了下肚子。

    兰妄生带着午饭回来,一开门就见到两张脸,四只眼睛齐齐向他望来,不,是向他手里提着的食桶看来。

    他突然有种自己在投喂两只小动物的感觉,一只玲珑可爱但杀伤力极大的伶鼬,一只体态修长,纯白优雅却暗暗盯着食物的雪鸟。

    “开饭?”

    伏遥仙君重重点头:“好。”

    竹隐尘已经走到客厅的餐桌前坐好。

    “这可是我特意跑了一趟上官的醉梦楼带回来的珍宴,还有一瓶果酒,你们尝尝。”

    等兰妄生把菜品一个个摆好,另外两个人已经开始动筷子了。

    咚——

    沉重的钟声敲响,屋中悬浮的罗牌发出亮光,其中传来宗主的声音:“伏遥长老,保护好首座,不要让任何人带走他。”

    伏遥仙君咽下口中的食物:“我保护阿竹,欺负阿竹的,都砍死。”

    竹隐尘将手中刚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笑容中多了一点他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的真实:“谢谢师傅。”

    “宗主,出什么事了?”屋子里只有兰妄生在关心正事。

    “仙盟里的一群化神闲的没事,过来喝杯茶而已。”

    宗主放下罗牌,身后是太一玄宗诸位长老,抬眼看向围在殿外的众人:“诸位来我太一玄宗,所为何事?”

    “我等只是想请太一玄宗首座,寂灭剑主阁下相助,清肃邪魔,还天下苍生一份安宁。”一个手持罗盘的修士说道。

    宗主的视线落在开口之人身上:“静音仙君。”

    三绝宫太上长老静音仙君,化神巅峰。

    “白玉京星主已魂归天道,临终前为修真界留下了一卦极其珍贵的预言。”

    “魔渊开启乃天道定数,我等当顺应天命,开启魔渊。”

    宗主脸色渐沉,视线越过面前的一众化神修士,移动到后方角落处两道与仙盟格格不入的魔修身上:“焚海,血崖,你们也同意开启魔渊?”

    焚海双手环胸一脸不耐,血崖撩了下头发,充满嘲讽意味的邪笑道:“同不同意,我们说了可不算。”

    他们当然不想同意,仙盟的人都在发疯,一群化神突然到魔宗对他们说,要么合伙,要么先被我们联手除掉,场面就和现在他们围困住太一玄宗差不多。

    仙盟,呵,一群披着伪善皮的强盗罢了,作风比他们魔宗还要嚣张!

    太一玄宗众人只觉得仙盟的人全都疯了,当初修真界的前辈们做出了多少牺牲才将魔渊封印,眼下羽魔尚未铲除,这些人居然还打算主动开启。

    “宋宗主不必惊慌,我等开启魔渊只是为了顺应天命度过此劫,新的封印大阵已经准备完毕,只待完成天命后立即重新封印即可。”静音仙君说道。

    “寂灭剑意无物不斩,作为封印大阵的阵眼再合适不过。”

    宋宗主目光彻底冷了下去:“你们,是想要让首座祭阵。”

    “让他去镇守魔渊真是便宜他了。”背负重剑的化神修士开口,语气不善。

    云扇长老轻撩眼皮,手中云雾般飘渺的折扇展开,淡淡道:“平清,你终于能从药宗的床榻上爬起来了啊,不回你们苍华剑宗好好休养生息,顶着这大风来我太一玄宗,你也不怕吹出些什么暗伤来,日后身骨欠佳。”

    “区区一个出窍,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平清剑仙抬手就是一道剑气冲向云扇长老。

    云邢长老反手一道剑气与其对冲,撞击产生的灵气震动在半空炸散开来。

    平清剑仙目光阴沉地扫过云邢长老,嗤笑一声:“对了,你们太一玄宗怕是还不知道,寂灭剑主早就和那个羽魔暗中勾结在了一起。”

    宋宗主皱眉,只觉这些人口中所言越发荒唐:“胡言乱语,整个修真界谁不知我们首座与羽魔有血海深仇。”

    平清剑仙:“一群瞎了眼的蠢货,本座可是亲耳听到那个魔女称呼你们首座为主上。”

    静音仙君附和补充道:“合欢楼主亲自用幻术伪装成寂灭剑主去和那魔女会面,我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岂能有假?”

    云扇长老:“这不可能,子珩就是被羽魔所害,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你们一定是被那魔女骗了。”

    合欢楼主幽幽道:“仙尊大弟子宿离,死因是被寂灭剑意所杀。”

    宋宗主冷笑:“你们是想说,首座杀了子珩,又假装深情立下天道契,还收到了回应?”

    谁会同意和杀了自己的仇人绑定姻缘,荒谬可笑的猜想。

    合欢楼主一双眼睛满目深情,看谁都像是在看自己毕生所爱,她轻笑一声:“倒也未必,世间总有几个痴儿,哪怕知道自己的爱得不到回应,也想把人抓住。”

    静音仙君将话题拉回原点:“宋宗主,你们太一玄宗的决定是什么?”

    ……

    *

    【警报!剧情走向发生重大偏差!】

    系统警报声在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爆鸣,竹隐尘猝不及防之下被震的一惊,狠狠皱了下眉。

    “什么声音?”竹隐尘手指抵着太阳穴,打着圈按揉摩挲。

    【已锁定病毒携带者,静音仙君,请尽快将其抹除。】

    竹隐尘眸子中弧光一闪:“游戏旁白?”

    【不,不是游戏,宿主……】

    【来不及解释了,直接让他去剑冢。】冰龙插口道。

    “阿白,原来你还在啊。”竹隐尘突然笑道。

    冰龙:……

    【你现在到底还记得多少?】

    竹隐尘:“完整的十岁之前和一些长大后的零碎片段,阿白这段时间都不和我说话是又睡着了吗?”

    伏遥仙君左右摇头看向四周:“阿竹在和谁说话?”

    竹隐尘带着两份愉悦道:“我的守护精灵。”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冰龙面色一阵变换,一张龙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古怪神情,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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