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蘅语塞,瞪着凤目看向她,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涌了出来,上辈子的顾熹给她的爱太坚定了,以至于她从未想过重来一次,顾熹会不喜欢她了。
涌出的不安又慢慢拧成了一股酸涩感,扶摇直上,直达眼底,瞪大的凤目顿时水雾弥漫。
顾熹哪里受得住,低低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靠近她,将她手里的帕子轻轻扯下,抬手擦向她的眼睛,“公主,不要哭。”
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刘蘅心里那酸涩的不安在她那声好似带着无限宠溺的叹息里悉数化成了委屈,“你若是不喜欢我,那老天爷让我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一看到她的眼泪,顾熹就心软地要命,也没注意她所说的“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公主不可胡说,公主是大昱的福泽,是大昱子民心目中的神女,人人都敬公主,爱公主。”
刘蘅吸了下鼻子,声音里裹着无尽的委屈,“可顾熹不爱我……”
顾熹替她擦了眼泪,细心地将帕子折叠好,但没有还回去,而是暗自攥在了自己手心里,“微臣亦是大昱子民。”
刘蘅听明白了,但她却仍旧不依不挠,故意又吸了下鼻子,“那你说,你到底心不心悦我?”
顾熹别开眼,视线落在刘蘅裙摆的金丝绣边上,脑海里想的却是那年桃花树上的人。
那是她母亲肖氏去世的第三年,她母亲才去世三年,她爹顾远江就忘了母亲的忌日,都说木本无心,她觉得她爹还不如后院的那株桃树。
那株桃树的年岁,没人说得清,但外祖父说,这株桃树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外祖父很小的时候,就不常开花,在她母亲肖氏出生前,差不多隔了十多年就不曾开过花了,中间甚至有一两年都不发新芽了,就在定北侯府上的众人都以为这株桃树彻底枯死了之际,肖氏出生了,肖氏出生的那一年,这株桃树居然神奇地又开始发了新芽。
是以,肖氏的名字就叫灼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肖氏打小就爱养花,更是把这桃树看得极重,在她的精心侍弄下,这株十几年不曾开过花的桃树在她定亲的那一年,又开花了。
于是,后来出嫁之际,定北侯就将这株桃树连根挖起,将它作为了肖氏的嫁妆。
这株桃树移栽到了忠义侯府后,其实也并不常开花,这些年来,开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第一次开花,就是肖氏有孕的那一年,第二次开花,是肖氏病逝的那一年,第三次开花,就是顾熹遇到刘蘅的那一年。
那日是肖氏的忌日,顾府上下无人上心,只有年少的顾熹将母亲放在了心上。
小时候,顾熹也暗暗怨过母亲的怯弱,连带着给自己戴上了一生的枷锁,可随着肖氏的病逝,心里那点怨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仍旧记得肖氏临死前的悔恨不已:
“熹儿,是娘没用,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当初鬼迷心窍才会害了你这一生,这些年来,娘无数次想过,要是我的熹儿可以光明正大地当个女孩子,那该多好啊,我的熹儿,定将是这昱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
她知道这是她娘的真心话,因为她不只一次看到过她母亲为她偷偷缝制的那些女装,可有些谎,一旦撒下,便要用一生去圆。
她怨她母亲要让她这一生活的这般小心翼翼,所以在她活着时,从未让她如愿过——让她看看自己穿女装的模样。
可那日,她看着后院那棵盛放的桃树,思念也随着翻涌而来,鬼使神差地,她穿上了母亲为她生前缝制的裙子,忍不住在桃树下翩翩起舞。
可她万万没想到,桃树上居然睡了个人,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对方的眼里。
穿着紫色锦服做小公子打扮的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清脆脆地同她道:“真好看,你生的好看,舞地也好看,等长大了,我便娶你做娘子吧。”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小公子,坐在桃树上,阳光从花朵的缝隙间洒落到她脸上,一双凤目微微勾起,眸中如同缀满了漫天星光,勾地人心驰神往。
一眼万年。
只这么一眼,往后便再也不曾放下。
许久之后,顾熹似是认命般,“微臣,心悦公主。”
刘蘅心里的不安瞬间消散,她侧身去看她,唇角微扬,“那你说说,你为何心悦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是心悦有理由,世间哪有那么多放不下的痴男怨女?
顾熹看向她,“因为是公主。”
心悦公主,只因这个人是公主。
刘蘅嘴角微微翘起,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理由,“那我若不是公主,你便不心悦我了?”
顾熹低头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公主这般想,便是这般好了。”
刘蘅傲娇地轻哼了一声,又去拉顾熹的手,很是郑重道:“不管你是因何心悦我,都没关系,只要你仍旧那般喜欢我就好了。我心悦你什么,也不重要,所谓日久见人心,总归你以后会明白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这般热情,但顾熹心里依旧是欣喜的,她矜持地点点头,暗自抽回自己的手,微微退后两步,瞥见对方那隐隐不悦的神色,她低声解释道:“公主如今还小,微臣应该顾全公主的名节的。”
刘蘅重重地吐了口气,“你且再等等,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便让父皇赐婚,到时我们便能光明正大地亲密无间了。”
顾熹眉眼一弯,心里也不由暗暗期待,“嗯,微臣会等着公主的。”
说话间,玉书匆匆走了过来,顾熹知晓是有人来了,便主动道:“公主若是无事,微臣先退下了。”
刘蘅还想同她说会话,但也知道这里不方便,只好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顾熹刚走,赵有福就领着林国公过来了。
林国公生的矮胖憨实,逢人就三分笑,看起来十分和善,“臣见过公主。”
刘蘅朝他回了一礼,与他寒暄道:“许久都不见林伯伯入宫了,您近来身体可好?”
“多谢公主关心,老臣能吃能喝能睡,就是年纪大了,不能为你父皇分忧了。”
“林伯伯客气了。”刘蘅知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也就不多说了,“父皇前几日还念叨着您,等会见到您定然开心,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改日再出宫去,找林葭玩。”
一说起自己的宝贝孙女,林国公眼睛都有神了不少,“公主若是有空,老臣倒有个不情之请,葭儿马上就及笄了,按辈分,她要称公主一声姑姑,到时还请公主为葭儿簪花。”
刘蘅幼时与林葭常一块玩耍,但文德皇后薨逝后,林葭来宫里就少了,后面两人就生疏了,这两年,在世家贵女的诗会上,两人才又走动起来,只是林葭这人,为人处世一向刻板严谨,她有心将对方当个晚辈亲近亲近,对方却是不咸不淡的,久了,她也觉得没意思,遂也不大热情了。
“林葭要是不嫌弃我这个姑姑,我倒是很乐意的。”
“公主乃神女转世,能替葭儿簪花,那是她的荣幸和福气。”林国公生怕她反悔,“公主,那这事就定下了啊。”
刘蘅笑着点了点头,“林伯伯快些去见父皇吧,可别让父皇久等了。”
“老臣这就去。”林国公行了一礼,又嘴碎道:“今日来找皇上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求个恩典,想让皇上给葭儿赐婚。”
刘蘅挑了挑眉,顺嘴问了句,“不知林伯伯是瞧上了谁家的公子?”
林国公有些不大好意思,“倒不是老臣瞧上的,是葭儿自己瞧上的,就是顾府的那位顾小公子,就是新晋的探花郎,听闻公主与顾府的顾大小姐交好,可对这位顾探花有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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