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句,凌孤便松开了手。
那小童浑身的血慢慢回笼,手脚也有知觉了,他维持着仰脖的姿势,喉咙里的窒息感还未退却,他看向对面,那女人神色淡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直到对方道:“去告诉你那群人,要是再敢来这里,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滚吧。”
他骇然,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里。
片刻后,江渺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看凌谷还坐在窗边,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你看什么呢?”
凌孤摇摇头,说:“没什么。”
外面的确没东西,已经快到傍晚了,街上的行人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小贩还在叫卖,江渺听到声音,问:“有卖糖葫芦的,你吃吗?”
凌孤还是摇头,驱使轮椅到了床前,说自己想睡一会儿。
江渺道:“你不吃饭了?”
凌孤道:“不吃,把窗户关上吧。”
江渺只能悉听尊便,把人在床上安置好了,自己到对面的房间吃饭,吃罢饭也没什么事,就躺在床上发呆。
【剧情怎么提前了?】
久未出现的系统探头探脑地飘进来,看她无所事事,立刻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你这么闲,怎么不抓住机会去攻略一下女主,好不容易换个环境,说不定还能磨出点火花来。】
江渺懒得理它,闭上眼睛装睡。
【别人家住客栈都是一间,怎么你就开两间?开一间不正好能搞点亲密接触吗?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机会?】
江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别人家的系统都能赠送金手指,就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怎么没有,钞能力不是吗?】
系统理直气壮,江渺气得倒仰。
以前她也觉得钞能力很厉害,但真的得到之后就会觉得很苍白,很多事钱根本解决不了,可能放在现代很有用,但在这个世界就只是个工具。
她不想再辨,只把头一蒙,不说了。
这是她和系统的日常,对方也知道接下来说什么都没用,便直接遁了。
江渺本是躲闲,谁知躲着躲着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这声音并不真切,她本来以为是在做梦,谁知声音越来越大,她掀开眼皮一看,发现有个东西趴在她床边,披头散发的。
她当时就吓清醒了。
“什么人?”她颤声道。
“是我。”声音冷冷清清的。
借着窗外的月光,江渺才看到床前的是凌谷,对方没坐轮椅,黑灯瞎火,也不知道怎么摸过来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心里有个想法盘旋不去:这么晚了,难不成对方是来和她亲密接触的?
江渺顿时紧张起来,发现嘴里干得要死,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凌孤看她表情明灭不定,应该是清醒了,才说:“我需要你帮忙。”
江渺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手脚无措地起身,想把对方给拉到床上来,其实做这个的时候她脑子还麻木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刷个牙,凌谷被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她整了整衣服,期期艾艾地凑上去,不想嘴还没到,就被对方给捂住了。
这真是新奇的接吻方法,江渺不知所谓,眼睛看向凌谷,对方表情未变,慢慢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听。”
听什么?
江渺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但是过了半晌,她就发现不对。
凌孤松开了手,指向门外的方向,江渺侧耳去听,果然听到有什么动静,吱呀吱呀,像是什么人踩在年久失修的地板上。
很快,声音就没了。
她看向凌谷,凌谷进了她怀里,指着门的方向让她过去,江渺依言照做,到了门边,两人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站在凌谷那间客房的门口,头靠近门缝,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吹着什么东西。
江渺猜,那应该是迷烟。
这人,难道就是春鸾宫那位?
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更离奇的是,凌谷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不过这会儿她也回过味来了,凌谷找她,就是因为这件事,绝不是为了夜袭她,她会错意就算了,还差点一口亲上去,也不知当时对方是个什么心理活动,越想她越觉得脚趾抓地,前有追凶后有芒刺,她简直不知该愁哪个好了。
幸好她也没有选择,因为很快,外面的人就吹完了迷烟,略等了一等,便悄悄打开一点门缝,看里面的情况如何。
里面当然是没人。
但那人并不知道,还蹑手蹑脚的,每走一步都如临大敌,在她与空气斗智斗勇之间,满屋迷烟的雾气中突然出现一个响动,咔哒咔哒,是个什么重物朝她来了。
那人立刻停住,摆出个防御的架势。
从迷雾中走出来的不是别的,却是个轮椅,它本身重量不小,起步停止都有大动静,它慢慢在其面前停下,近乎嘲讽的是,上面空无一人。
那人怔住了,想往前又不敢往前。
她当然知道自己失算了,但还没有确切的事件佐证这点,所以她只是停住,并没有放弃刺杀。
但意外就在此时发生,那个本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轮椅,突然又动了起来,这次速度极快,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那人的身手不凡,立刻意识到有危险,几个起落间,已经退出十几步去。
然后,她的后背就撞上了利刃。
其实这事说来很简单,她本来以为自己是猎人,没想到突然成了猎物,然后她奔逃,落入早就设好的机关。
如果不是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还不会落入这样的圈套呢。
江渺看着凌谷抽刀入鞘,表情如常,再退开几步,那人便顺着敞开的房门倒了进来,果然是逃跑了的那个,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她们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凌……凌孤……”她气若游丝,显然没多少时间了,却还是满含怨气,断断续续道:“你,你不得好死……”
凌孤已经从江渺身上滑了下来,俯视着对方道:“可我没死,死的就是你了,你要是不甘心,就变成厉鬼来报仇吧。”
说罢,踏着她的尸体走了出去。
江渺也紧随其后,小心地招呼着防止她摔倒,等回到轮椅上,两人立刻收拾东西趁夜逃走——虽然这人不是好的,但她们毕竟是在闹市动的手,也顾不得其他,必须得尽快离开。
而就在她们走后不久,地上那个濒死的女人突然动了动,手指摸到腰间的一个东西,接着喃喃道:“必须得告诉主人……”
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的几只夜猫好奇地跟上来瞧,江渺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了上来,忍不住想说点什么,好消去对刚才那些场景的恐惧。
这是她第二次见凶杀现场,但这种东西,并不是能见怪不怪的,她的后背还在发凉,手臂也麻木着,不自觉把扶手握得很紧。
“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她刚在附近犯了案,白天不会出来。”
“那地点呢?她怎么能找到这儿的?”
“我们足够引人注目,至于房间,她只要找路边的孩子问问就知道了。”
“轮椅怎么会动?”
“我缠了一根细丝。”
“那刀子呢?”
“乾坤袋里有。”
“那变数呢?她要是不按计划走怎么办?”
“我有安排,可以随机应变。”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跑,到了城里买飞舟,去仙界。”
听完了解答,江渺还是一知半解,虽然就结果来说,安排这点事并不太难,可要是凌谷真的制定了多重计划,那这计算量就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范围了。
她还是不相信,这是未经训练就能得到的能力,就算能力跟得上,心态也不会这么举重若轻,对方以前一定做过很多很多类似的事,才能练出这么过硬的心理素质。
“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江渺忍不住问了出来,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她低头看去,对方斜倚在靠背上,呼吸均匀,已经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道,凌孤为了策划这场伏击,一整夜都没睡,而她在床上安眠的时候,凌孤一直候在她的床边,没有打扰。
江渺见状放慢了速度,轮椅嘎啦嘎啦的响动,也小了不少,两人孤寂的背影在晨曦中慢慢淡去,再过几个小时,那个人的尸体就会被发现。
而那个被凌孤警告过的小童,以及他的伙伴,在围观人群里偷看到尸体的惨状后,全部吓得尿了裤子。
其中一个胆小的,直接疯了。
另一边,远在魔界的春鸾宫主接到下属传来的死前传讯后,猛地坐了起来,她旁边沉睡的两名宫人吓了一跳,揉着眼撒娇道:“主人,发生什么事了,这么花容失色的?”
被称作“主人”的女子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凌孤,原来你没死!”
两名宫人对视一眼,道:“主人,你说的那个凌孤,是不是之前锁在凤栖宫的那位?不是说,她已经跳崖死了吗?”
“她命硬,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死。”女子哼笑道:“既然没死,我就把她抓回来,供你们享用,如何?”
“哎呀主人真坏~”
“我才不要呢,我心里只有主人一人~”
春鸾宫主摸着二人的头,脸上的笑渐渐消去,她知道,凌孤没死,自然会回来找她复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一个瘸了双腿的瞎子,一个胆小如鼠的凡人,又能费多少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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