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在这个集团长大,你那点拙劣的小算盘我懒得拆穿,玉华如今的掌权人还不是骆山河,他敢在那群老东西的脸上以权谋私吗?”骆清河嗤笑道,“王青松,我才发现你跟他居然是如出一辙的蠢。”
“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
王青松舌战群儒近多年,一时间居然也只感觉话语无比苍白,他向来专攻谈判,靠得就是话术,但那只适合当局者迷的人。
“你看东西太过清晰揣测了,清河,这不是好事。”王青松重新戴上眼镜,叹了口气。
孔夫子崇尚中庸之道,无外乎是对处于社会群体中个人意志的保护,有时候慧极必伤也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你离我远点,疯子是这样的。”骆清河又恢复到那样半死不活的状态,轻飘飘的回道,好像那点装模作样的评判对他完全无关痛痒,也或许是这些年听到太多这样自以为是的说教了,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张冷厉苍白的脸,映衬着房子昏暗无光的氛围,加上传得很广的或多或少的一些流言,王青松再怎么见过大场面,也不由得感觉背脊发凉。
“叩叩叩!叩叩叩!”
“叩叩叩!”
极具节奏性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什么尖锐的物体敲击玻璃窗户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刻的死寂。
骆清河把窗帘一整个拉开,果不其然看到一直乌漆嘛黑的鸟,嘴里叼着疑似钱币的东西不停的啄着玻璃。
“……这是?”王青松神色古怪的看着这只黑鸟嘴上叼着的钱币。
骆清河一言难尽的啧了一声:“一只尚且还知道知恩图报的蠢鸟。”
王青松莫名感觉被这句话一语双关了一下。
“滚吧,长点记性,别再来找我。”骆清河背着光开窗,像是被镀了层金边。
王青松长叹一口气,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落地窗被推开,阳光给整个客厅铺了满地。
骆清河眼疾手快的捏住八哥叼着纸币的尖尖嘴,试图打商量:“说好了,别再给我送钱了,这犯法的鸟哥。”
鸟哥瞪着清澈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嘴巴上一簇极具个性的聪明毛欢快的竖着。
他一松手,钱币还是被鸟哥振翅扔在了地上。
骆清河只能任劳任怨的捡起来一看:“今天还是五块钱,看来你那主人最近的经济情况一般啊。”
他转身走过去拉开茶几旁边的抽屉,把钱扔进去,里面红的绿的各种各样的纸币,全是这黑不溜秋的八哥风雨无阻送过来的。
骆清河蹲在地上,朝着八哥一招手:“过来,看看你翅膀恢复得怎么样了。”
八哥直接两腿一蹬张开翅膀就落到骆清河的肩头,羽毛顺滑的鸟头轻柔的蹭着他的脸颊。
骆清河用食指轻轻扒拉了一下八哥的左翅,羽毛已经重新长起来了,看得出来恢复得相当不错,主人应该是花了心思养伤的。
上个月正赶上下雨,这只黑八哥突然浑身湿透掉到了院子里,一只翅膀上带着血,飞也飞不起来,叫声微弱。
骆清河给它简单的带进来包扎了一下,第二天就放飞了,没想到就那以后,这只八哥每个工作日都叼着纸币来敲他的家门,也不知道是谁的钱,大中午准时出现在骆清河的抽屉柜里。
倒是比人要懂得恩情多了,有时候有血有肉这个词也不知道到底是用来形容哪个物种的。
“什么——?!你家遭贼了?”
隋昭昭翻着罐子里的钱,把听筒拉远了点:“上个星期从王扒皮那里抠出来的三百块都给我偷没了。”
“这不是徐庄闲的房子吗?不是,那大少爷家哪一样物品不比你那个破罐子里的三百块值钱?”别弯月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这个穷逼有什么好让贼惦记的?”
隋昭昭冷笑两声:“讨厌你们这群肤浅的人。”
“我说真的,你一个独居女性,徐少爷又借给你那么大一个房子,人藏哪你都不知道。”别弯月自己说出来都把自己吓得够呛,“不行,不行,我得看看离临京最近的航班。”
“大小姐,你先别危言耸听,”隋昭昭倒是心大,“我养了只八哥的好吗,家里有没有别人,它一叫我就知道。”
“你以为你还在纳河呢?全是猛禽给你放哨?”别弯月要崩溃了,“它只是一只八哥!一只连话都不会说的蠢八哥!况且这个八哥还这么怕你!”
养了小半年了,特别喜欢四处瞎溜达,出去遛鸟跟谁都亲,一遇到隋昭昭这个正经主人马上就萎了,跟个木雕似的动也不动,黄溜溜的眼珠子瞎转悠。
别弯月学术性的总结了一下,这应该是因为隋昭昭在纳河跟大型禽类呆久了,身上一股子食肉动物的气息,吓着人家素食小鸟了。
“别急,我观察过了,我的钱是呈现一种周期性递进的消失。”隋昭昭非常笃定,“明天我跟王扒皮请假,就藏在院子里来个瓮中捉鳖。”
“呵呵,这谁还分得清楚你和胆大包天的徐警官。”别弯月都要麻了。
他们那块城区的发小从小一起干偷鸡摸狗的事干到大,那时候隋昭昭就已经显露出她胆识过人的本性,踢掉原本靠着镶金边才当上领头羊的徐庄闲,成为城区那片新的孩子王。
那时候别弯月就已看出隋昭昭的不同寻常,果不其然,十年后,这位孩子王不负众望的挑选了一个令人跌掉眼镜的专业,并且在一众混吃等死的啃老族里,毅然决然的毕业即上岗,远赴高原偏地追梦去了。
这一追就是五六年,半年前突然一身伤,被连夜转到临京的中心医院去待了一个多月,要不是正巧碰上被调到临京的徐警官,别弯月还真不知道隋昭昭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打个电话给徐庄闲,让他回去陪你。”别弯月远在长州干着急。
“徐庄闲忙着呢,算了,本来人大少爷住员工宿舍,我霸占他的大别墅住了大半年就怪不好意思的。”隋昭昭叹气。
要说徐庄闲这人跟隋昭昭如出一辙的怪,他自己家那么大一个集团家业,从小就被当做集团继承人来培养,每次逃个钢琴课都得出动半个城区的孩子。
结果这人也是个不输孩子王的犟种,不声不响的去念了警校,家里的手完全伸不进去,撒着蹄子当他的刑警去了。
“那你记得给我开视频啊,我真服了。”别弯月对半年前徐庄闲半夜打来的icu通知电话吓到现在依然有阴影,恨不得把这两人拴裤子边上,一边拴一个。
“遵命,阿sir。”隋昭昭打趣,“怎么回事呢弯月大小姐,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了,絮絮叨叨的功力见长啊。”
别弯月呵呵两声:“给你们俩当发小,我就是老妈子的命。”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回纳河啊?”
隋昭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上从纳河寄来的信件:“不知道,站长让我再多养养。”
“那敢情好,趁这功夫,要不干脆就把隋小姐的感情问题解决一下吧?”别弯月真的是备着新娘的婚礼,操着老妈子的心,“你说你别白瞎了那张脸啊,趁着年轻多谈几个,咱妈都快急死了。”
“是我不想谈吗?纳河那地方多偏你不是不知道,一年到头你能联系到我几次?”隋昭昭笑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况且……很多事没做完呢,急也没用。”
“随你了,反正从小到大就没人能管得住你,你工作上的事情不愿意说我也不多过问,”别弯月总归还是担心半年前的事情的,“你自己保护好自己,不然我饶不了你。”
她一直试图给隋昭昭找个男朋友,目的很简单,想给这个胆大包天为所欲为的女的找个羁绊。
人生就是一个大大的茧房,人生下来就带有羁绊,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你成长中犹豫的砝码,走的人最多最广为流传的那条道往往就是你的参照和抉择。
这些东西编织成了一个大大的舒适圈,不舍与对未知的恐惧就是针对你最独特的茧房。
别弯月和隋昭昭六岁就认识了,这二十多年,她亲眼看着隋昭昭越走越远、越走越广,她从来没见过隋昭昭这样的人,她从来不在意走的方向对不对、有没有人陪伴、离家多远、有多陌生,她只在意值不值得。
这样的人能够停下脚步的羁绊太少了,少到仿佛你轻轻一扯就断了。
“放心,我金贵着呢。”隋昭昭哂笑,一边用食指勾了勾八哥的鸟头。
挂了电话,隋昭昭的手还是没停下来,她莫名就爱看黑八哥这一副受不了她又不敢上嘴啄的倒霉样。
隋昭昭又翻了翻八哥的左翅,这里之前可能是挂到哪了挂出一条大口子,不知道被哪家好心人捡回去包扎,才又能全须全尾的飞回来看医生。
她看左翅上的伤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成天飞来飞去的影响也不大,十分满意的揉了揉八哥的额羽,黑不溜秋的鸟头往里怂缩了一下。
“小没良心的蠢鸟。”隋昭昭轻轻敲了敲它的鸟头,“瞧你那点小胆子,难怪出去老是啄不赢人街头老李的鹦鹉呢,真活该。”
隔天早上,隋昭昭捏着嗓子跟老板王筱竹报备了一声,把并不存在的季节性流感演得惟妙惟肖。
请病假就好比雾中看花,最重要的是让领导感觉到你精神与灵魂的挣扎。
在王老板一个劲儿的“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别太担心”里,隋昭昭带上了追踪实况的墨镜。
“姐姐一大早上就和我打视频电话,姐夫看到了不会生气吧?”
“别发神经。”别弯月懒得理她,聚精会神的指挥着隋昭昭举好摄像头,“待会看见人了你先别吱声,把人拍下来等警察来。”
“好的,阿sir。”
隋昭昭最近疯狂沉迷推理悬疑小说,戴上经典猎鹿帽,躲在徐大公子养的金贵的花花草草后面盯着门口,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连我少得可怜的加班费都偷!”
太阳毫无防备的升到了当空,暖洋洋的光线透过了云层。
隋昭昭都开始顺着暖意有点犯困了。
“别睡别睡,有动静了。”
别墅里面突然传出几声闷响,连绵不绝的动静儿还不小。
“这小偷是睡迷糊了还是看不起别墅区的安保呢?”隋昭昭作为一个行外人给出了相当业余的评价。
空气陷入凝涩,两人紧紧的盯着大门口以及周边专门没有上锁的窗户。
“嘭”的一声脆响,像是头盖骨撞上玻璃门的声音。
两人相当迷惑的看着平时遛鸟的小窗户被内力往外推。
“不是,徐公子家遛猫遛狗的小窗户已经可以爬人了吗?”别弯月惊恐的看着四四方方的只能塞下一口铁锅的玻璃门被慢慢撞开,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惊天动地的可能性。
直到两人亲眼目睹一个黑不溜秋的翅膀,艰难的从小窗口的缝隙间挤出来。
石破天惊的十几秒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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