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随着明栖前往餐厅的路上,孟社拘谨得不像话。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当初明栖趁杀青跑那么快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他也无颜去见郁钦州和闵正越。


    “我觉得这顿早饭可以但没必要,”孟社一本正经,“倒也不是因为不想跟郁先生和闵少一起用餐,主要是因为我拖家带口的,在这里耽误太久我亲儿子要饿肚子。”


    明栖听得好笑。


    孟社口中拖家带口里的亲儿子是他三个月前路过花鸟市场买的小乌龟。


    “放心啦孟哥,这会儿都十点了,郁先生已经吃完早餐,在书房了。”


    或许是满心都扑在昨晚醉酒抖落的糗事上,孟社压根没注意到明栖这么了解郁钦州的生活习惯。站在台阶上时他便伸长脖子往餐厅的方向看,果然没瞧见郁钦州,心中顿时松一口气。


    “两位醒了?”岑泾眼尖地注意到两人的身影,笑着将牛奶和松软的紫薯包放到明栖的面前,继而偏头问孟社,“孟先生早上想吃点什么?”


    孟社惊讶早餐还能随便点,然后指了指明栖的餐盘,“我跟栖崽吃一样就行。”


    “好,稍等。”


    早餐吃到中途,闵正越顶着一头开花的灰白短发眯着眼睛跟游魂似的飘到了孟社的对面坐下,他眼下微肿,看上去熬了大半宿。喊了一声岑泾,灌了一整杯咖啡,才恹恹跟两人打招呼,随后问孟社:“孟哥,你还好吧?头没疼吧?”


    一句话将孟社重新拉回昨晚,他赶紧摇头。


    闵正越嘀咕了句“那就好”,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脑袋猛地从餐盘前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孟社。


    孟社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心道一声不好。


    来不及逃跑,闵正越便问:“所以最后你跟那个女生成了吗?”


    孟社:“……”


    他就知道!


    …


    吃过早饭,孟社跑了。


    临走时问明栖要不要跟他一起,明栖摇头拒绝,“我收拾一下隔壁的房子,孟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孟社闻言便没多说什么。


    他走了以后,闵正越还翘着二郎腿戴着墨镜懒洋洋地躺在铺着柔软毛毯的躺椅上,一边喝着岑泾送上门的饮料,一边对旁边边晒太阳边逗猫的明栖道:“果然男人成了家就是不一样,现在我哥都知道往椅子上垫毛毯了,真舒服——”


    感慨还未结束,一只手已经摘下了他的墨镜,郁钦州站在他身侧眸色淡淡地望着他:“那你就该知道这椅子是给谁躺的。”


    闵正越:“……”


    识时务者为俊杰。


    闵正越与郁钦州相处时,这句话记得最牢。


    他二话不说立马起身,拍拍毛毯,对一旁坐在小凳子上甩着逗猫棒的青年礼貌十足:“栖哥,您请。”


    明栖被他鬼灵精的样子逗笑,但在他之前


    小八已经瞅准时机一跃而上,团吧团吧舒舒服服地蜷缩在一起躺在了正中央。


    郁钦州瞥一眼猫,语气显得格外漫不经心:“儿子睡也行。”


    闵正越:


    懂了,就他不行。


    被嫌弃的闵正越再次迎来了表哥的致命一击:“你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闵正越一脸无语。


    “行,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算了,他不跟郁钦州计较。


    毕竟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男人。


    将玻璃杯内的饮料一口干掉,闵正越跟明栖挥挥手,“栖哥拜拜。”


    “路上注意安全。”明栖弯了弯眼睛,“慢慢开车。”


    明栖跟闵正越告别的时候,郁钦州抱着双臂身姿懒散,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种一家三口送别弟弟的温馨感。这在过去,是永远见不到的场景。


    他在国外居住时,闵正越偶尔也会到庄园串门。不过那时他一天到晚处理的事情多,很少顾得上闵正越,闵正越也不介意,惯会自娱自乐,没事就去跟坦克聊聊天,骑骑马。等离开时扔下一句“哥我先回去了”,便大摇大摆离开。


    一句和明栖口中相差无几的“注意安全”是他最多说的话,但不会像今天一样注视着这辆耀眼显眼的法拉利咆哮离开。


    “郁先生和阿越关系很好。”明栖回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看得出来?”郁钦州扬眉问,“我刚刚还在嫌弃他。”


    “有很多细节。”


    譬如隔壁那栋别墅,他昨天和闵正越提起时,闵正越跟他说其实那只是他喝酒时的随口一提,没想到郁钦州真的会特地给他留一套。


    再譬如昨晚闵正越轻车熟路拐进客房。


    以及早上岑泾早已准备好的咖啡。


    听着青年温和的声音伴随着所谓的细节一字一字落耳,郁钦州半垂眼眸,笑了声,“我刚去国外那阵,身边没什么熟人,阿越经常三天两头出国来找我。”


    他从小独立惯了,亲情缘浅薄,闵正越算例外。


    “原来是这样。”


    “明先生。”


    “嗯?”


    明栖转身看向男人的眼睛,面上露出疑惑,“怎么了?”


    “你管闵正越喊阿越,管我喊郁先生,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郁钦州微微俯身,出色的五官逼近明栖,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他新换的木质香,明明不算浓烈还是让明栖有点脚步虚浮,他仓促眨了两下眼睛,悄悄后退一步,张嘴道,“你也管我叫明先生。”


    ——刚刚还叫了。


    “所以我换个称呼,明先生也换个称呼?夫夫之间并不该这么生疏。”


    确实如此。


    但,


    明栖回忆起了上次在闵正越的面前为了刻意表现他与郁钦州关系亲密而说出的一句“阿州”,他薄唇微微一动,面对郁钦州的时候果然说不出来。


    于是退而求其次,


    小声喊了句:“钦州?”


    郁钦州薄唇勾起的弧度加深,缓缓直起身,轻拍他的后脑勺,“栖栖乖。”


    明栖:“!”


    他又在哄小孩子!


    下午时分,明栖被卜宏放拉进了一个名为[卧底主演]的群聊,收到了张璁导演发来的剧本,并且定了两天后剧本围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明栖立马放下从郁钦州的那一声“栖栖乖”,用了郁钦州的书房将剧本打印下来,重新钻进了花房。


    岑泾看到这一幕,心里觉得好笑,对郁钦州道:“原本觉得您平时忙,结婚以后可能无法时时刻刻顾及到明先生,担心明先生受委屈。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明先生比您还忙。”


    郁钦州对这调侃只勾了勾唇,目光重新隔着花房的透明玻璃落在对方身上,语气含笑,“他本来就是个很独立的人。”


    岑泾点点头,随着郁钦州的目光而去,半晌笑起来:“他好像在发光。”


    郁钦州回头,夸他,“今天倒是会说话了。”


    岑泾推推眼镜。


    行吧,夸明先生就是会说话。


    …


    《卧底》的剧本围读地点定在张璁在京市郊区的一套小洋房里,时间定在早上九点,但明栖去得早,彼时小洋房内只有张璁和编剧在,编剧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张璁对明栖介绍:“这位是《卧底》的编剧,也是我爱人,瞿湘。”


    明栖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来,笑着打招呼:“瞿女士您好。”


    瞿湘性子直爽,摆手:“叫我一声姐就行了。”


    说着目光转向他的腿,有些担忧地问他,“你的腿还好吗?”


    明栖摸了摸鼻子。


    为了符合自己小腿骨裂的人设,明栖今天出门都坐着轮椅。不过他虽然是以这么个形象抵达小洋房的,却打算跟张璁说实话。


    然后走下轮椅,在原地蹦了两下。


    瞿湘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


    张璁性子比较严苛,虽然没瞿湘笑得那般夸张,但神色明显柔和了几分,又说了句:“难怪这消息没几个小时就传到我耳朵里了。”


    接下去的一刻钟内,包括卜宏放在内的几个主演都抵达了小洋房。


    《卧底》的演员配置很高,除了卜宏放以外,还有圈内赫赫有名的演技派赵文滨出演犯罪集团的老大,也就是明栖的上级。


    以及饰演卜宏放妻子的影后怀曼云,主角团蒋朋义、付宇。


    “老徐没空,那就我们几个先缕缕剧情。”张璁冲几人颔首,“接下去几天众位辛苦一下。”


    卜宏放人前人后两个样子,连胡子都没刮,听到这话只掀了掀眼皮:“讲那么客气干嘛?钱又不是你一个人赚的。”


    张璁无语。


    但话糙理不糙,演员们若是能够完美呈现出一部好的电影,到时候观众买账,对谁都有好处。这一点,在明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就开始吧。”()


    《卧底》的故事其实挺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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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曼云饰演的角色有个妹妹,是个美术生。某一天随着老师同学一同前往深山写生,但意外坠崖。等警方找到妹妹的尸体时,她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手臂和腿部都有被野兽啃咬的痕迹,可经过法医检验,造成妹妹死亡的原因并非坠崖,也并非野兽的啃食。


    而是腰腹部深刻的伤口。


    其中各类器官不翼而飞,且行凶者在取走器官以后以绝佳的缝补技术将伤口重新缝合,将妹妹扔到了山下密林。


    老警察老徐见到这一幕,心头震颤,猛然回神,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回头去找怀曼云,却发现怀曼云也失踪了。


    直至此,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卜宏放卧底的身份暴露了。而不管是怀曼云的妹妹还是怀曼云本人,都处在一场来自犯罪集团的疯狂报复之中。


    如今明栖等人要做的是,就是捋清角色的剧情线是否合理,或是否有更好的选择。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一天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卜宏放更是连家都懒得回,直接不客气地在张璁的家里找了个客房,然后从车里拎出了个行李箱。


    张璁:“……你小子早就想好了是吧?”


    卜宏放哎呀一声:“反正你家房间多,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和嫂子的。”


    明栖听着他们的对话想笑,结果卜宏放回头问了他一句:“明栖你要不要也住这儿?他家还有多余的房间。”


    明栖赶紧摇头。


    几分钟前他收到了郁钦州发来的信息,说是下班了顺道来了小洋房接他回家。


    “我回家就行,我住的地方离这边不远。”


    卜宏放闻言竟还有些遗憾,但也无奈,只能摆摆手说再见。


    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明栖索性推开轮椅起身,瞿湘每看一次笑一次,打趣道:“等进组了就说是医学奇迹。”


    明栖被她逗得不好意思,挥挥手告辞。


    结果人刚走,二楼客房的门被推开,卜宏放伸长脖子目光在客厅转了一圈,问:“明栖呢?”


    张璁指了指门口:“走了。”


    顺着大门对出去的方向,三人都能看到那辆停在路边的车。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本垂着眼眸跟明栖说话,注意到远处的视线,头微抬,露出一张全然陌生却骨相优越出挑的脸来。


    瞿湘对明栖并不是很了解,好奇地问:“那是明栖的经纪人?”


    张璁:“不是,明栖经纪人不长这样。”


    说着扭头看向依旧直勾勾盯着门外的卜宏放,问他:“你这眼神怎么回事?”


    卜宏放摸摸自己的脸,叹气:“又一个长得比我帅的男人。”


    张璁懒得理会他耍宝,又问:“那你找明栖什么事?”


    卜宏放拿起手机,上面赫然是微博页面,他随便点开两条,说:“突然出现了很多言论说明栖对待角色不上心,拍戏不认真,浪费导演和演员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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