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情地盘旋在房间的上空, 莉娅放弃追问，安塔尔仍旧没有说话。
他身体紧绷，脸色惨白，远看像是一具刚刚从坟墓里复活的尸体。
又过了一会, “尸体”张开嘴唇。
他朝她伸出手, “莉娅, 把项链给我。”
莉娅二话不说将项链从脖子上摘下，她适才已经审时度势、理完现状。
那封信里肯定写了梦中女人的特征吧？
安塔尔发现是蓝发的黛拉，不是她, 生气、懊悔, 又念及旧情, 不好意思和她开口。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安塔尔，分手嘛，多正常, 我们好聚好散。
莉娅微笑将项链递给安塔尔，“来, 拿去吧。”
安塔尔伤心她做得这样果断, 却没有时间再为这种事苦恼。
他必须尽快将项链收好, 以防它破碎。
魔法？幻觉？他不在乎。
他想要爱莉娅, 一生一世，永远,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
安塔尔畅想着未来，脸上浮现出幸福笑容, 他快步走向莉娅。
手向前伸, 同黑石的笼子相触。
他保证，他没有使用魔法……
耳侧却响起“叮”的一声, 他的心脏随之一跳。
他来不及回头，一枚魔法的短箭已然扎入笼子。
笼子咔嚓破碎，黑石在空中化为齑粉！
“你很谨慎，你想要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
安塔尔此刻才明白信中的那句话，他百年前竟然为此特意留下魔法。
真谨慎啊，黑曜石。
真谨慎啊，我……
安塔尔怔住不动，记忆、力量在朝他的身体里回归。
他抗拒这种回归，却无法拒绝，他只能伸出手臂抱住女孩。
他害怕“安塔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害怕他不再爱她。
我爱你，莉娅。
即使这是幻觉，我也不会收走我说过的话。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可几秒之后，他的想法发生巨变。
黑曜石的记忆回到他的躯壳。
他为他所抱之人感到惊愕。
谁能想象呢？沉睡百年，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抱着一头巨型的蛞蝓！
她真是丑陋，她的身上还有种奇怪的味道，天啊，她在看他！
他想要呕吐，他猛然将她推开，他的灰眸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而后，过了数秒钟，黑曜石和安塔尔的记忆融合到一起。
他想起过往种种，他如何亲她、取悦她，还为她做那些事……
他的心中恶心消退了一点，困惑浮了上来。
记忆里，女孩的那些谎言，骗得过安塔尔，骗不过活了百年的非人法师。
他看穿了她，心中困惑更深。
他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迷恋上这种生物。
但，他的心中的确还残留着古怪的情感。
甜蜜、酸涩，他看见她，就想要笑。
这太奇怪了！
她只是他所需的一滴血罢了，用完即仍。
他为此思索时，女孩趁机从门口逃跑。
莉娅快步奔跑，眼里蓄满泪水，她被安塔尔刚才的眼神吓到了。
他那是什么眼神？他看起来想要掐死她！
安塔尔，做人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我不是那种会纠缠前任的女人啦！
莉娅刚奔下两层楼，身后便传来青年闲庭信步的脚步声。
他走得很慢，但只一会就和她拉近距离。
他在用魔法。
好了，这下真是恐怖漫画了，连追逐桥段都有！
莉娅心里大笑，恕她直言，她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妙。
她很确定，这样下去，必死。
莉娅深吸一口气，不再向下奔跑，而是奔向塔楼这一层的窗户。
她边跑边吟唱，释放出一道迅猛的水柱，将窗户中央的两根石柱击碎。
果然，人为了活下去，潜力无限。
但真正考验她潜力的还在后面。
她跳上窗，眺望到远方城镇的同时、看见脚下近百米的高空。
她头晕。
不行，不能跳，万一那个飞翔卷轴盗版、劣质，这不就玩完了吗？！
可青年的脚步声已近得只和她相隔不到十步。
没时间了。
莉娅咬牙，伸直手臂，向下一跃。
跃下十米，她手忙脚乱地在空中展开卷轴。
飞翔卷轴没有骗她，它真能飞。
但是，是用飞毯的形式飞！
莉娅狼狈地挂在飞毯下，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位跳伞运动员。
好了，问题来了，这个飞毯要怎么控制方向呢？
声控吗？
“向北，看到那个小镇没？就往那里飞。”
“白、白痴，不是让你朝大海飞！”
“你听得懂人话吗？你——行，我没了。”
莉娅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和海水相碰。
水花溅到她的脸上。
但，预想之中的溺水感并没有到来。
有阵风托住她的身体。
她在海上滑行了一段，接着重新被毯子拉向高空。
飞毯这一回能听懂人话了。
它听候她的指令，向北飞向城镇。
……
安塔尔回到学院，脸色阴沉，他活动了两下双手，感到手酸。
怎么可能不酸？
为了让那块劣质的飞毯带她安全着地，他拿魔法拖着她和飞毯飞了一路！
无聊，有病，他凭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他应该把她抓回，杀了她，拿到那滴血。
他等了百年，不就是为了今天吗？他现在半途而废，就为了所谓“爱情”，未免滑稽。
况且，那女人，显而易见没有那么爱他。
他又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
等一下——
他这是在计较谁爱谁多少的问题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思考！
黑曜石，你只在乎魔法。
要是一百年前的你看到你这样，他宁愿死，都不会开启那个计划。
太可笑了，黑曜石，你真是……太可笑了。
他决定去午睡。
他回到房间，睡着，梦里他见到她。
她笑容可人，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
唇贴住他的耳朵：“安塔尔，我喜欢你。”
他喉咙哽咽，回答：“嗯，我也喜欢你。”
他们自然而然靠到一起，因为他的身体已经痊愈，所以亲昵。
醒来后，他意犹未尽，还在痴痴地笑着。
黑曜石，你只在乎魔法。
是谁在我的脑子里说话？滚出去，我只在乎莉娅。
声音与声音争吵，百年前与百年后争斗。
身体则有着自己的想法。
安塔尔下了床，整理完衣衫，走出房间。
走出大楼。
他抬起头，发现天空阴云密布，是他的魔法做的好事。
不久，天空下起大雨。
他踩在泥泞的地上，每向前一步，都感觉到心底的巨大空洞。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安塔尔。”“安塔尔。”“安塔尔。”
他突然听见呼唤声，他惊喜地转过头，迎向声音的方向——
不是莉娅……
是那些受他控制的“人偶们”齐聚到了门口。
他们围住他，一遍遍模仿着那女孩呼唤他。
“安塔尔！”“安塔尔！”“安塔尔！”
要是，他想要的话，他们甚至能够模仿那女孩的言行。
触碰他的手指，亲吻他的唇角，同他耳语。
啊，啊，我的莉娅……
想象盈满他的脑海，他兴奋地又想要再同她亲昵一次。
和梦里的她。
和现实的自己。
安塔尔蓦然感到悲哀，他愤怒地挥手，击出月牙形的魔法。
将“人偶们”击退。
他回过头，冷漠、蔑视地看着他们。
“不可以碰我。”
“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太荒唐了，黑曜石，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听见了，我在说……我喜欢蛞蝓哦。
丑陋，恶心，但是好可爱。
可爱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莉娅在小镇的旅馆落住,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余悸未消。
她忧愁，明天要去哪里, 才能逃过安塔尔的追杀。
可想了一会, 她又觉得他不会再来找她了。
他现在的关注点, 应该是如何获得黛拉的芳心才对。
他要怎么才能让喜欢西奥的黛拉喜欢他呢？
噢，她懂了……强取豪夺、修罗场！嘿嘿，她爱看！
莉娅发出吃瓜的笑声, 她已逐渐将整件事同自己划清关系。
本来就和她关系不大嘛。
她只是碰巧被卷入其中、和圣骑士有了一段露水姻缘罢了。
从此以后, 她和他将毫无关系。
莉娅保持着这一想法, 直到第二天早晨, 她离开房间，听见老板说：“你朋友在门口等你。”
朋友？她哪有什么朋友？她只有敌人。
这般想着，视线移向门口。
果不其然, 看见“敌人先生”。
银发青年伫立在门前，头发被阳光照得闪耀, 脸上挂着欺骗性十足的烂漫笑容。
他就这样笑着面对每一个离开、或进入旅馆的人。
仿佛是在将她逃跑的道路堵死。
莉娅左右张望, 这里的窗户就算跳出去, 也只需几步就会被他追上吧。
绝望, 太绝望了！
莉娅踌躇着这些问题时，青年已经听见她的声音, 向她走来。
说不定，他早就发现她, 他只是故意等着她接近。
那你就想太多了, 安塔尔，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就算见到你也不会和你说话。
“安塔尔，求求你不要杀我！”
莉娅睁大蓝眼睛，她难以想象这样没出息的求饶出自自己的口中。
可它就是。
好吧，好吧，想要活下去有什么错？一点都不丢人！
安塔尔对此发出一声轻叹，既非“好”，也非“不好”。
莉娅紧张地盯视着他，生怕他突然暴起，掏出骑士剑将她捅死。
就像他当初杀死“莉娅”的那位青梅竹马。
莉娅的思绪游远，回来时，她发现自己被人抱住。
安塔尔紧紧拥抱住她，头靠在她的颈间，温柔道：“莉娅，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莉娅想到，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他说这句话。
见过喜欢给女人画饼的，一张饼画两次的还是头一次见。
但，这不是什么坏饼。
莉娅至少听出一点，他不准备杀她，他还想和她继续玩恋爱游戏呢。
哈哈哈哈哈，我的魅力果然不同凡响，把你迷倒了吧！
莉娅对自己十分自信，然而问题还是存在，她犹豫道：“那封信没有关系吗？”
安塔尔身体顿住，问：“莉娅，你知道多少？”
莉娅听出他话语里的冷意，说：“我、我知道得也不多。”
“嗯？不多又是多少？”
“我知道我们做不成恋人，这算多、还是少？”
莉娅忐忑地等待安塔尔宣布结果。
结果是——“是的，莉娅，我们本不该再继续做恋人。”安塔尔嗓音低哑、悲伤。
莉娅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心，难道说他还在纠结选黛拉、还是她？
你不会是都想要吧？！
莉娅鄙夷他，“安塔尔，我不会允许我的恋人同时和两个女人交往！”
安塔尔迷茫，“莉娅，你在说什么？”
莉娅“哼”了一声，不说话。
安塔尔想了一会，懂了，她是在问他，百年前有没有过恋爱的经历吧。
啊，原来如此，她好在乎他呀！
安塔尔抿唇偷笑，下巴蹭过她的脸颊，“莉娅，你放心。”
“放心什么？”
“我的初|吻、初|夜，都保留到了今天，留给了你。”
“……别乱说，我还没有和你发生关系。”
“会发生的，今晚就发生，好吗？”
“可你又不能——”
“不，我能。”
安塔尔打断她，他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表情雀跃得像一只小狗。
“莉娅，我可以了。”
他几乎在以炫耀、等候夸奖的语气说。
莉娅滞愣数秒，领悟了他的言语，她心中惊讶、喜悦交替划过。
最后，恐惧盖过了一切。
这些天她蒙受的惊吓，已经将她对他的欲|望、好感消磨殆尽。
她害怕他，她已经无法想象和他发生更亲近的事了……
莉娅没有将想法说出，安塔尔却似乎已经敏锐觉察到她的心思。
他神色骤冷，起身，并强迫她也起身。
他紧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她拒绝地拉着她向房间而去。
她发现，他没有问，就知道她住哪一间房-
房门被砰地关上，气氛沉重到无法呼吸，他们相隔一步的距离，彼此对视、尝试靠近与后退。
他们谁都不肯先和对方说话。
安塔尔想要对她说些甜蜜、讨好的话语，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他想，凭什么？
他已经为了她放弃魔法的极致，这还不够吗？凭什么还要他来向她低头！
他的愤怒通过目光烧灼向她，引得她也对他愤怒。
她早就想对他发火了，要不是怕死、要不是她打不过他，她真想将他杀个十遍、百遍。
安塔尔，你病得太重，真该有人教训下你！
她心里的声音铿锵有力，她的身体则害怕得颤抖，双腿发软。
这个人，只要动一下手指，就能杀了我。
莉娅想到这件事，便感到眩晕，她的身体原地摇晃。
安塔尔看见她这般，忧心地朝她伸出手臂，被她推开。
她的蓝眼睛在向他释放“我讨厌你”的信号。
安塔尔灰眸里闪过受伤，他好委屈，他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
作出牺牲的人是他，主动来找她的人还是他，而她明明只要接受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你为什么不肯乖乖地听我的话呢？
你只是人类，区区的人类罢了！
安塔尔握紧手掌，他感到情绪刹那间控制了他的身体，令他的指尖冒出魔法。
他遏制了下去。
但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这回，眩晕、濒临晕倒的人变成了他。
而她，没有一点要扶他的意思。
莉娅，你对我真是无情啊。
安塔尔扯了下嘴角，惨笑，接着他将头低下。
比起失去她，还是失去尊严更容易忍受。
他走近她，抓住她的手，求和：“莉娅，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莉娅嘟嘴，“真敷衍。”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忘了它吧。”
“你说要我忘，我就能忘记吗？”
“那我……要怎么做，才好呢？”
安塔尔小心翼翼地看她，他故意流露出那种被她欺负、伤害了的表情。
她也确实吃这套。
她心软了，可在原谅他之前，她还有一个要求。
莉娅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原谅你可以——”
“嗯？”
“跪下来，帮我。”
“……”
安塔尔怔住，神情骤然冷得像覆了一层冰，他的灰眸里显出厌恶。
“……我不要。”他冷淡地说。
莉娅生气，“你以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安塔尔听到“以前”这个词，眉头紧皱。
“那是过去，莉娅，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
“恢复了又怎么样？”
“恢复了，我就再也不会为人类做……那样的事。”
莉娅笑了，“是吗，”她满不在乎地说，手向旁一挥，“那你可以走了。”
安塔尔错愕，“就因为我不愿意做，你就让我走？！”
莉娅说：“不然呢？我不喜欢不懂得取悦我的男人。”
安塔尔说：“可你也从未为我做过相同的事！”
莉娅说：“这主要看谁更爱谁，你更爱我，不是吗，安塔尔？”
安塔尔：“……”
安塔尔说不出话了，他无可辩驳地低下头。
莉娅笑着说：“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哦。”
安塔尔回答：“不用考虑了。”
莉娅挑眉，“你答应了？”
安塔尔抬起头，灰眸里盛满笑意，“我，后悔了。”
莉娅顿了下，问：“后悔什么？”
安塔尔微笑，“我后悔用这种麻烦的方式来追求你。”
莉娅困惑，她还未能理解安塔尔在说什么，下一秒，他开始动作。
莉娅感觉到有魔力在涌动。
而魔法的源头是青年的灰眼睛。
她被迫和他四目相对，而后，她听见他对她言语。
“莉娅，你爱我。”
“莉娅，你无法离开我。”
“莉娅，你会尽你所能来让我高兴。”
莉娅保持着面向安塔尔的姿势，脑海里在思考，他在干什么。
他好像是在用魔法，好像还是在用类似催眠的魔法。
可她为什么毫无感觉呢？
哦，对了，漫画里好像提到过，不少精神类的魔法都需要掌握一个重要的密钥。
那就是——名字。
安塔尔不知道她的真名，他呼唤的“莉娅”与她无关。
故而，魔法失效。
莉娅判断完这件事后，她赶快装出被他成功催眠的模样。
她放空她的蓝眼睛，笑容甜美地呼唤他：“安塔尔。”
安塔尔眉间舒展开，脸上流露出哀伤又高兴的复杂笑容。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将她按进怀里。
她配合地和他拥抱，抱了有一会后，她感觉到手背灼热。
他在哭。
眼泪持续不断地落下。
安塔尔，你也知道吧，你爱我的方式有多么悲哀。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莉娅恐惧死亡, 但如果说所谓“生”等于永·远·如·此的话，她宁愿去死。
安塔尔握住她的手掌，神情愉快，他不时侧目, 看她, 像要确认她是否和他一样快乐。
她当然“快乐”。她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他都已经对她用了催眠魔法了！
莉娅配合他微笑, 心里张牙舞爪，想象着将他狠揍一顿、将他踩在脚下。
安塔尔，你有病, 我不想配合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恋爱游戏了。
可她正在配合。
他们携手步入学院大门, 学生们、理事们站在两侧, 鼓掌欢迎他们。
这里有数百上千个猴子玩具。
还没完。
天空漫天下起了玫瑰花瓣。
他们向前, 踩在红色、犹如丝绸的花瓣地毯上，就像是在——走红毯。
莉娅眩晕，她感觉眼前的场景极度荒诞、扭曲, 又夹杂浪漫。
就像是被死去的前男友逼迫冥|婚。
抱歉，我没有喜欢死人的癖好哦, 去死吧你, 安塔尔！
安塔尔听不见她的心声, 她又不敢说出口。
于是, 他们就这样步入婚姻的礼堂，哦不, 是步入大楼。
莉娅还没有想好安塔尔下一步会做什么，他先停住脚步。
莉·深爱他·娅不得不关切地问他：“安塔尔, 你怎么了？”
安塔尔转向她, 手抚上她的脸。
“莉娅。”
“嗯？”
“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呀。”
安塔尔听到这声回答，唇角上扬, 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笑得有几分勉强。
他后悔了，他不该对她使用那种魔法。
那么，要解除魔法吗？不，也不可以。
她苏醒后、发现他对她做了什么，她会生气、会吓得跑走。
她绝不可以离开他。
莉娅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猛然攥住，她吃痛，叫出声音。
安塔尔回过神，松开手道：“对不起。”
莉娅咬牙切齿，声音甜蜜：“没关系呢。”
安塔尔还在为他的行为懊恼，慢慢，他想到对策。
他想，他可以通过这几天，和她好好相处。
让她爱上自己。
安塔尔想到这，脸上浮现出向往未来的幸福笑容。
莉娅看见，心里发毛，他这是又打起什么主意了？
不会是涩涩吧。
是的话，倒也还好。
她讨厌他，她不想和他做，但他如果坚持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对于这种事一向没有什么原则。
然而，安塔尔所想与她想的截然相反。
青年的灰眸盯视着她，他弯腰，温柔地吻在她的额头。
他连触碰她嘴唇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要这个，他想要她的心、她的灵魂。
莉娅，爱上我吧，我想要你爱我-
安塔尔计划的第一步是一起看星星。
曾经，她对他说过，她喜欢看星星，就像他一样。
不，准确地说，是像人类安塔尔一样。
黑曜石面对夜晚的星辰，心中毫无波动。
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看？
要看星光，魔法能随时随地、轻易做到。
黑曜石这样想，但没有将话说出，他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事实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致可扫。
莉娅从未喜欢过星星，她只感觉到脖子发酸、想打哈欠。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这是在惩罚她吗？
不愧是你啊，安塔尔！
两小时后，他们结束了这场对于他们双方来说都是折磨的约会。
安塔尔偷偷观察她，他看出来，她不高兴。
你不是很喜欢星星吗，莉娅？
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吗？
安塔尔郁闷，但他很快又打足精神。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还有下一步-
安塔尔计划的第二步是制作三明治、互相喂给对方。
他以为这能唤醒，她曾经为他制作三明治的日日夜夜。
他确实唤醒了。
莉娅想到以前的事，发自内心感到懊悔。
你说你，惹他干什么？
莉娅就这样，落下悔恨的泪水。
安塔尔紧张道：“莉娅，你怎么哭了？”
莉娅不能说实话，她还要配合他演绎深情。
她抱住他的手说：“安塔尔，我想到你为我做的三明治，你对我真好，我好感动。”
安塔尔：“……”
安塔尔无言，他没有被这句话欺骗到。
一来，他知道她中了他的魔法。
二来，她说这句话的姿态很像在说谎。
安塔尔难过，她即便中了魔法，吐露的爱意也似谎言。
她就这样不爱他吗？
她太无情了……
安塔尔甩开莉娅的手，他的灰眸里积了一层薄怒，他兀自走到旁边。
靠做三明治来发泄。
做完，一块、一块塞入嘴巴。
他吃的时候，想起那个将尤奇欲仍的三明治吃完的夜晚。
他又从尤奇接着向外延伸，想到图书馆。
尤奇和她那天下午差点就要亲上……
安塔尔捏碎了一块三明治，心里怒火沸腾。
或许，他只是想要将对莉娅的生气转移到他人身上。
“莉娅，我离开一会。”他说。
他离开，杀死了那条蛞蝓。
蛞蝓黏腻的血液在他的手掌上肆意横流。
他恶心得想要呕吐。
他做了清理，回到房间。
他发现她为他做了一个三明治。
他大喜过望，走到她面前，恳求她喂给他。
她照做。
他舔到她的手指。
他心里清楚，她也是蛞蝓，可她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安塔尔目光充满希冀地望她，他希望她可以多爱他一点-
安塔尔计划的第三步，是教授莉娅魔法。
莉娅对此显露出远超前两次的热情。
拜托，和看星星、做三明治比起来，学魔法要有趣太多！
可安塔尔在这一过程中备受折磨。
她太笨了，她的平庸让他生气，明明只是那么简单的魔法。
“莉娅，你不能再失误了。”
“我才刚学，失误一两次不是很正常吗？”
“我学习的时候，从来没有失误过。”
“因为你就是诞生自魔法啊，你和我不同。”
安塔尔轻笑了一声，说：“是，我和你不同。”
他灰眸微眯，眼神里流露出对人类的鄙夷。
半秒后，他反应过来，慌张道：“莉娅，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莉娅咬牙，微笑，“没·关·系·呢。”
安塔尔看出她还是不高兴，他于是坚持说要再教她一会。
教了，失败，再教，再失败。
安塔尔失去耐心，他见不得她这样糟蹋魔法。
她也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悦，她已经尽她所能了，她只是不是天才。
安塔尔讨厌蛞蝓，更讨厌如此平凡的蛞蝓。
从这一角度来说，他欣赏黛拉、西奥，要胜过莉娅。
可为什么，他偏偏喜欢的就是这个女人呢？
安塔尔第一次自问这个问题，并尝试用理性来回答。
他思考她的优点，想她的身上有什么值得被他喜欢。
结果，想到的全部都是缺点。
狡猾、爱说谎、肤浅、花心……
即使是蛞蝓的世界，这些特质也都与优点无关。
安塔尔抿住嘴唇，灰眸里光芒渐黯，他有点不喜欢她了。
他感觉他心底的情感，在如同三明治般发霉、发烂。
长出丑陋、令人恶心的霉点。
莉娅在他眼中失去了爱的滤镜，变回她本来的面目。
蛞蝓。
所有的人类都像蛞蝓。
他们柔软、脆弱，皮肤湿|滑、黏|腻，还有种他不能理解的气味。
是了，这就是莉娅，她的本来面目。
他没有理由爱她。
他不该爱她！
安塔尔自以为他已经通过理性收获到真理。
可当他抬起头，撞见她可爱的蓝眼睛，他又立刻屈服、向她低头了。
他喜欢她……
他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和她永永远远生活在一块。
理性输了。他顺应想法，激动地拥抱住面前之人。
他，现在才像是一条蛞蝓。
他黏在女孩的身上。
贪婪地吸食她的气味、触碰她的身体，他渴求她能够给他一点回应。
她回应了。
他又感觉不知足，他想要更多。
这种无止境地追求，岂非也像追求魔法一样美妙？
他拿这句拙劣的诡辩说服自己。
他拦腰抱起她，回房间-
安塔尔放弃让她爱他，他想通，他只要得到她就足够。
如此，才能够抵消他的理性对她的否认。
莉娅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看出事情在朝何处发展。
她不反对。
她被他扔上|床，她看见他走向自己。
他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一手握住她的左手。
他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双冷漠、无欲无求的灰眼睛。
而今，终于染上一分她的颜色。
银发青年此刻看上去，如同活过来要同雕刻师交|媾的雕像。
“雕刻师”咽下一口唾沫。
她被他色到了。
安塔尔的言语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莉娅，如果重回到舞会那天，我会那时候就推开房间，来和你——”
他没有说完，他还是有点害羞。
莉娅则已经听懂，她满脸通红，她第一次听见他说出这样大胆的话。
他却也是以为魔法结束后，她会将话语忘掉，才这么说。
他错了，她听得清清楚楚，不会忘记，而且还在回味。
遗憾的是，她不想重回到那一天。
安塔尔，如果有的选，我从一开始就不会你们打开这本漫画。
我想要离开，我厌倦这场“游戏”了……
莉娅的蓝眼睛里浮出哀伤。
安塔尔被她的眼神刺伤，他不懂，她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难过。
是不想和他做吗？
他这才想到，他这样趁她意识不清、和她发生关系是卑劣的行为。
她醒来后，会恨他的。
不，不行，他不能这么做……
安塔尔松开她的手，神情痛苦地离开她，他背靠着床，坐到地上。
他没有发现，他的背后，女孩的神情和他一样痛苦。
你玩我呢？！
她还以为今天可以吃到他了呢！
气死，气死我了，去死吧你！！！
莉娅恶狠狠地从背后瞪视安塔尔。
安塔尔浑然不觉，他正准备自我解决，他深深低下头，银发倏然变长、变成深紫。
莉娅见到这幕，不觉惊讶，她早就猜到神秘人和他是同一人。
毕竟，依照他的性格，他发现有另一个人亲吻她，是非要当她面杀了那个人不可的。
除非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而对安塔尔来说，这副容貌无甚特别，他仅仅是更习惯这样的外形。
莉娅听着他的喘|息，旁观他完成自|纾。
结束后，他想起她，哪怕她中了他的魔法，她也是莉娅。
他不能放着她不管。
他靠向她，和她亮晶晶的蓝眼睛相对。
他苦笑。
莉娅，魔法真是厉害的东西，不是吗？
你听见、看见我做了那样的事，却还在期待地望我。
我又怎么可以什么都不为你做呢……
他双手紧握，内心做了一番挣扎。
而后，妥协。
他跪下，亲吻、照顾“蛞蝓”。
他一边动作，一边流下屈辱的眼泪。
而莉娅呢，她爽到了。
安塔尔，早知如此，你那天就该为我做-
对莉娅施加魔法的第十天，她依然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安塔尔困惑，他开始拿其他蛞蝓们做实验。
实验对象们总是不出三天就恢复意识。
恢复意识的蛞蝓会变得很麻烦。
会反抗、会想要攻击他。
安塔尔对此，采取了一致的解决办法，杀掉。
他抹去脸上被溅到的血，继续做下一个实验。
实验一轮轮进行下去，已经到了第二十天，莉娅还没有苏醒。
他开始担心，会不会是他施加魔法时出现了意外。
或者，会不会是她那特殊的血液在起作用？
安塔尔不愿多想血液的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杀她。
魔法的极致、爱情的甜美，它们在天平上是几乎对等的。
魔法输了，仅仅是因为它赢不过鲜活的女孩。
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向他笑，和他亲近。
即令是她的谎言、她的愤怒，都是可爱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
而这件事的前提是——莉娅是醒着的。
安塔尔后知后觉，他不该拿魔法控制莉娅。
莉娅最可爱的地方，在于她不受控制。
这让她区别于魔法、胜过魔法。
安塔尔想到这，更加狂热、急切地展开实验。
一次次吟唱、一次次杀戮。
蛞蝓们是可消耗品，用完了还可以去其他地方找。
这个世界上，蛞·蝓·哪·里·都·有。
“安塔尔，你在做什么？”
“……”
安塔尔回过头，表情怔然地面对碰巧路过这里的女孩。
女孩的视线越过他的身体，看见他背后堆积如山的尸体。
她爆发出尖叫。
他必须做点什么。
“莉娅，你什么都没有看见。”
安塔尔施展魔法，又一道“催眠”。
可没有用。
莉娅尖叫着跑走。
安塔尔突然懂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被他“催眠”。
所以，这几天……
安塔尔想到他这些天为她做的事，脸颊变得通红。
数秒之后，他才想起要去追她。
他体谅她体力地，慢吞吞、几乎是步行地跟上她。
这里是图书馆。
莉娅的手中抱着一本书。
“莉娅。”他呼唤她。
莉娅死死地瞪着他，“安塔尔，到此为止吧，再这样下去，我也会疯的！”
安塔尔困惑，“你很正常啊，莉娅。”
莉娅说：“是的，我很正常，可是你不正常！”
安塔尔说：“我也很正常。”
莉娅质问：“杀人也叫正常吗？”
安塔尔笑了，“啊，你是说人类。可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自相残杀。你忘记，我是怎么诞生的吗？”
莉娅：“……”
安塔尔：“我的诞生，伴随着那群法师们的痛苦、嚎叫、哭泣、憎恨，我听见他们的愿望：杀。”
莉娅恍然大悟，“那场爆炸是你做的！”
安塔尔微笑，“算是吧。他们献祭自身、将我制造，我又完成他们的梦想，合理的交易。”
莉娅牙齿打颤，“……恶魔。”
安塔尔说：“莉娅，随你怎么说我，只要你高兴就好。现在，过来吧，到我身边。”
他向她的方向迈近一步。
莉娅后退，“不，我不能再忍受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你会把所有人都杀掉，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安塔尔听出她的未尽之言，他声音苦涩：“莉娅，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莉娅大叫，“可你已经伤害我了！不然我为什么要逃跑，你又为什么要来追我？！”
安塔尔说：“因为我们之间存在误会，但这是可以解决的。”
“可以解决？”
“嗯，我保证以后尽量少杀……蛞，人类。”
莉娅嫌恶地蹙眉，为他的无可救药，为他和她观念的极大不同。
不过，说到底，她不想看见他杀人，是基于这个世界的观念。
如果站在她的世界，俯瞰这里，这群纸片人是死是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这样想，脑海里浮现出那片尸山时，心脏依然紧绞。
不行，太恐怖、太痛苦了。
她不能再在这里生活下去！
莉娅举起怀里的书本，问：“安塔尔，你想听真话吗？”
安塔尔说：“真话？”他皱眉，“莉娅，你是想要对我说，你不爱我吗？”
莉娅笑得前仰后合，“那算什么真话？不，安塔尔，我要说的是更加坦诚的话，是我最大的秘密。”
安塔尔身体紧绷，他忽然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他有一种……她要离开他的感觉。
转而，他想到这不可能。
她逃不掉的，她就算是死，他也有办法将她带回。
安塔尔想罢，勾唇，笑容自信地迎上莉娅的眼睛。
他等她说她的秘密。
莉娅的秘密以故事开场。
她说了好长的一段故事，里面有西奥、黛拉、他。
他听出，她是在讲述大家的过去。
只不过，讲到马车时，有所不同，她说他杀了她。
安塔尔皱眉，“莉娅，我没有杀你。”
莉娅说：“是，你没有杀我，可原本的故事里，你确实杀了我。”
安塔尔说：“我不相信，莉娅，你可能只是做了一个梦，那不是真的预言。”
莉娅说：“不如你自己想想，你那时有没有过一刹那的、想要杀了我的念头？”
安塔尔说：“我……”他迟疑了，他想起，他确实有过那样的短暂念头。
所以，原本他真的会杀了她吗？
而她是为了不被杀，才来勾|引他、来说爱他。
这么说，她爱的人依然是西奥……
安塔尔嫉妒到面目扭曲，“莉娅，原来，你还是喜欢他！”
莉娅懵了，“你说谁？”
安塔尔说：“西奥！”
莉娅：“……”
莉娅为他的恋爱脑感到无语，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别乱想了，我对西奥毫无兴趣，我非常支持黛拉和他在一起，我还花过钱。”
“什么？花钱？”
“不重要，那都不重要，你不要打断我，好不好！”
安塔尔乖顺地点头，“好，好，你继续说。”
只要她不爱西奥，就够了。
至于她为了活下去，勾|引、欺骗他，这件事无可厚非。
不如说，他知道后，更怜惜、更喜欢她了。
莉娅，对不起，我不该动杀你的念头……
“好了，前面的只是开场，接下来我要说我的秘密。”
“咦？”
安塔尔错愕，他不明白，刚才的事怎么能说“只是开场”。
莉娅很满意他的反应，他折磨她精神这么久，也该换她来折磨他了。
莉娅将书本摊开，“我刚才所说都只是这本故事里的事，而我不在故事里，在故事外。”
安塔尔顿住，“我……不明白。”
莉娅说：“简单来说，你、黛拉、西奥都只是故事里的人物，而我是阅读者。”
安塔尔说：“莉娅，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莉娅说：“不是想象力哦。你就没有想过吗，你的‘催眠’魔法为什么对我无效？”
安塔尔：“……”
安塔尔瞪大眼睛，他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道问题的答案。
它只有一个可能。
“莉娅”不是莉娅的真名。
安塔尔张合嘴唇，失声了一阵后，艰难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竟然连他恋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可她如果不是“莉娅”，她为什么会和“莉娅”长得一模一样？
她们是双胞胎吗？还是她会某种化形术？
不，不可能。她的魔法资质不允许她掌握那样的魔法。
所以，就只有双生子这一个可能……
莉娅手摸下巴，“让我猜猜，你现在是在想，我是不是‘莉娅’的孪生姐妹吧？抱歉，我不是。”
安塔尔说：“可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莉娅说：“怎么不会？身体是‘莉娅’的，但灵魂不是，这不是很简单吗？”
安塔尔确实听说过灵魂的交换与降临他身。
但那只是传说。
安塔尔说：“莉娅，我不认为这是真相，你为什么不肯说真话？你是担心你是私生子的事曝光吗？”
莉娅摊手，“你不信就算了。”她看了一眼窗外，“时间差不多了。”
安塔尔眨了下眼睛，“莉娅，什么时间？”
莉娅看回安塔尔，“毒药发作的时间哦。一瓶普通的、毒不死你，但足够毒死我的毒药。”
安塔尔脸色苍白，朝她扑去，“莉娅，我不会让你死！”
他紧抱住她，拿魔法为她治疗。
区区毒药，一会就能疗愈……
不，不对，为什么没有效果？
莉娅靠在他的怀中，大笑，“安塔尔，靠我自己的确是死不掉的，我要感谢你把故事崩坏到了结尾。”
安塔尔呆然，“什么？”
莉娅保持笑容，“故事就是故事，到了结尾，所有人都会离开。我呢，也要离开这里了。”
安塔尔紧抓住她的手，大喊：“不要，不要！”他重复着这个词，他有一种她快要消失的预感。
他还是不信她的话，什么灵魂、什么故事，可他已经不得不信了。
再不信，连问她的机会都会失去。
安塔尔的眼角落下眼泪，“莉，不，你，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好吗？”
莉娅嘟嘴，“才不要。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来自哪里，这是我对你的报复。”
安塔尔说：“报复？你为什么要报复我？”
莉娅说：“因为我讨厌你呀。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讨厌，你太疯狂、太极端、太有占有欲。”
安塔尔哭声道：“我只是想要爱你……”
莉娅说：“那你就这样去爱别人吧，我不喜欢被这样爱。”
安塔尔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我只想爱你，莉——”他又习惯叫她莉娅了。
莉娅不在乎，“反正我就快走啦，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安塔尔还是摇头，“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他紧抱住她，拼命地吻她，越吻越下。
他屈膝，想要为她做那件事，她推开他。
“安塔尔，没时间了，我也没有那个心情。”
“不，求你，让我为你做吧。”
安塔尔仰视着、含泪地望她。
他错了，他当时在旅馆就该答应她。
他在她的面前毫无尊严可言。
他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
尊严、魔法、自尊心，它们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莉……不，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安塔尔哭到停不下来，他跪下来亲吻她，他近乎在哀求她不要走。
他姿态狼狈得像狗、像乞丐、像奴隶的奴隶。
莉娅俯视他，蓝眸里浮出悲哀，她以为她见到他这样会感到畅快。
她没有。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
她感觉到，就快了。
在她彻底离开之前，她还有一句话要嘱咐。
这是为了“莉娅”。
莉娅弯腰，手指抬起安塔尔的下巴。
他的灰眸里冒出喜悦。
她马上将它摁灭。
“再见了，安塔尔。我走后，真的‘莉娅’或许会回来。我希望你不要纠缠她、伤害她。”
“还是说，你所爱的就只是这具身体，里面是谁的灵魂都可以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随你高兴吧。”
安塔尔听着女孩尖刻的话语，急切地张合嘴唇，辩驳：我爱的是你，是你，是你！
可他哭了太久，嗓音已哑到发不出声。
他只能痛苦、无力地发出沙哑的“啊”声。
莉娅同情他，她想，反正再也不会相见。
临走，还是安慰他一下吧。
莉娅俯身，亲吻在他的嘴角。
他怔住，闭上眼睛，感受着这最后一吻。
是的，他终于也意识到了……
故事即将结束。
她没有骗他，她不是莉娅，她是“阅读者”。
安塔尔睁开眼睛时，莉娅已经倒在地上，他没有看她。
因为那是“莉娅”，不是她。
他起身，走向窗户，看见远方夕阳下山。
象征故事终结的黑色停在遥远的空中。
极小的一点。
不停、不断，迅速扩大。
直至吃掉整个世界。
安塔尔的身躯被它吞噬，他既无痛苦、也无怯意。
他的心底只有一个愿望。
一个无望之愿-
莉娅回到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一周，她拥抱着世界科技，泪流满面。
而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莉娅”做了两件让她气愤的事。
第一件事，“她”没有去实习公司参加实习。
第二件事，“她”花光了她的存款买西奥的谷子（周边）。
莉娅崩溃地看着扣扣里二十多个谷群，“莉娅”居然在每个群里都是西奥的大食量妈！
所谓大食量妈，即是在每次出谷时，都会将同一款周边吃10~100个复数的吃谷人。
莉娅现在面对家里的几箱铁皮周边，欲哭无泪。
一个徽章竟然要一百多，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镜子响起了叩门声。
莉娅回头，看见镜子里的“莉娅”。
莉娅气道：“你怎么还能和我联系？”
“莉娅”说：“因为我们两个世界的通道还没有关闭。”
莉娅：“什么意思？”
“莉娅”：“意思就是，我们又要交换了。”
莉娅说：“我不要，你把我的存款全都花光，整整三万，你知道我存了多久吗？！”
“莉娅”说：“你和那位圣骑士调情怎么不说？你乱用我的身体！”
莉娅理直气壮：“你本来是要死的，没有我，你能活下来吗？”
“莉娅”嘲讽：“你活下来就是为了和那个男人亲热吗？”
莉娅头痛，“算了，不提了，我不想听他的事。”
“莉娅”说：“你放心，他已经失去记忆。”
莉娅怀疑，“真的吗？”
“莉娅”说：“真的，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太好了，我也不想看他。”
莉娅说：“那就好，祝你这次能活下去。”
“莉娅”说：“不，是你，准备好又一次的交换吧。”
莉娅说：“我不要！”
莉娅向后退，满房间寻找能把镜子砸碎的东西。
她抓起一个结实的马克杯，猛地砸向玻璃。
镜子碎了。
她却还来不及露出笑容，便失去了意识-
舞会，又是舞会，你倒是换一个出生点啊！
莉娅一边吐槽，一边躲开尤奇泼来的红酒。
尤奇怒视她，“你这个阴险、狡诈——”
莉娅接着他的话说：“但反应迅速的女人。”
尤奇被她噎道，一时没想好要对她说什么。
莉娅翻了个白眼，把头发向后一撩，绕过他走开。
她听到尤奇在背后骂他，她浑不在意。
她不在意尤奇，不在意任何人，她主要是不在意这个世界。
烦死了，这个破世界，她想回家，她想要高科技生活！
莉娅怒气冲冲，走到甜点台，抓起几块蛋糕塞入嘴巴。
好了，稍稍感到平静一点。
她端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边喝、边将蛋糕咽下。
喝完，感觉背后似乎有一道视线。
她回过头，和某人的灰眸撞到一起，她握杯的手指颤抖，她发现她还是怕他。
而他只是看了她不到半秒，便将视线移开。
莉娅吐出一口气，“莉娅”没有骗她，他果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将头转回，心情甚好地又抓起一块蛋糕。
咬到一半，她想到一个问题。
倘若不能再攻略安塔尔，这次，她该用什么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呢？
算了，不活也没事！
莉娅发现历经“上一世”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锻炼得绝佳了-
圣骑士伫立在桌旁，余光不时扫向女孩。
他轻轻举起酒杯，挡住唇角的上扬。
他饮下一口红酒，一滴液体从他的眼角滑入杯中。
荡出层层涟漪。
“我……找到你了。”
比自语更轻的声音击向杯缘。
他抿唇一笑，放下杯子，朝某个房间走去。
他决定好了，这一世，换他来勾引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莉娅感到肩膀被谁撞了下, 她回头，看见径自朝某个方向走去的圣骑士。
他走的方向好像有点眼熟……
等一下，那不是上周目她去的地方吗？他不会是在点她吧！
即使“莉娅”说他已经忘记，她刚才也靠自己确认了这件事。
但, 万一呢？
万一他还记得, 那不就——
莉娅两眼一黑, 不敢再想下去，她作出决定，她要跟上去看看。
她去了, 她站在门外, 听见门内传出男人的喘|息声。
这件事也好熟悉！
果然, 你是在模仿我吧, 你还和我装失忆，哼，看我不把你拆穿！
莉娅想罢, 一脚踹向门，门开了, 同一时间她听见青年齿间漏出的名字。
“黛拉。”
什么？不是她？
莉娅尴尬地站在门口。
安塔尔听闻动静, 从沙发上站起, 他转向她, 神情仓皇。
莉娅发现，他的手里抓着一块女士的手帕。
他刚才不会就是在用这个……
噫, 好变态！
但反正不是对她，变态就变态吧。
莉娅浑不在意, 她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她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
她转头, 看见耳朵通红、灰眸里浮出水雾的圣骑士。
安塔尔恳求：“莉娅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黛拉？”
莉娅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安塔尔又问一次：“你真的不会说吗？”
莉娅保证：“嗯，真的不会说。”
因为没有必要。她巴不得他喜欢其他人，她又怎么会破坏这件事呢？
安塔尔松开手，“谢谢你，莉娅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他说这句话时，唇角上扬，表情乖巧得不可思议。
莉娅晃了一下神，她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正常的安塔尔。
她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经疯到无可救药。
她摇晃脑袋，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往事。
那些事都已经结束。
这一次，她要和他离得越远越好——
思绪顿住。
莉娅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蹭过自己的唇角。
安塔尔说：“莉娅小姐，你这里有红酒，我帮你擦掉了。”
莉娅惊愕地看着他手上的手帕，“你、你就用这个给我擦？”
安塔尔问：“怎么了？”
莉娅说：“这多脏啊！”
安塔尔微笑，“它不脏，它是干净的。”
莉娅嘟嘴，“你的意思是，你刚才没有用它做奇怪的事？”
安塔尔一脸天真，“莉娅小姐，奇怪的事是指什么？”
莉娅沉默。对了，他不懂这些，在他遇到她前，他什么都不懂。
莉娅叹气，“算了。你确定它是干净的对吧？”
安塔尔点头，“嗯，它非常干净。”
莉娅挥手，“那就这样吧，再见。”
安塔尔回：“再见。”
莉娅离开，她每走几步都要回头确认，他没有跟上。
他没有跟。
莉娅手抚心口，舒出一口气-
安塔尔再也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后，他将门关上，攥紧手帕，跪在地上。
他双手捧着手帕，眼神执迷地望它。
它干净吗？它干净……
在她碰到它之前，它是没有被弄脏的意义的。
“莉娅。”他决定还是先这样呼唤她。
“我马上就会把它变得不干净。”
安塔尔痴痴地笑了，为这不知等待了多久、才再度迎来的机会。
多少次？
多少个轮回？
他才终于在这一次，又碰见她。
……
男子的呼吸声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
莉娅离开舞会，又一次在前方看见圣骑士，这是巧合吗？
安塔尔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身，“莉娅小姐。”
莉娅警惕地看他，“怎么了？”
安塔尔朝她行礼，“我仔细想过，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是这样好的人，你必然不会伤害黛拉。”
莉娅认为这是不成立的逻辑，但承认这件事对她没有坏处。
莉娅说：“是的，安塔尔大人，我没有伤害黛拉小姐，许多事都是误会。”
这是实话。伤害黛拉的人是“莉娅”，可这种事说出来没有人会信。
不，他会信，一周目的那位安塔尔会信……
莉娅皱眉，她怎么又在想他？
“所以，莉娅小姐，我准备向审判庭为你求情。”
莉娅被这一周目他的声音唤回，她抬头，看向对方。
“是吗？那就谢谢你啦。”
莉娅语调平平地回，她已经没有那么在乎活着、还是死去。
上周目，她死了，又回到这里，真讽刺。
说来，回到现代的时候，她追更了漫画家女士的漫画。
漫画没有更新。
漫画家女士任性地停更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停更。
她的停更，和自己两次和“莉娅”交换灵魂，有没有关系？
莉娅回想到“莉娅”的那句话：两个世界的通道还没有关闭。
莉娅思忖了一阵，未果，再度抬眸时，她看向安塔尔，想到一件事。
“对了，安塔尔大人，我帮你把东西还回去吧。”
她想，他毕竟已经不是那个爱她的男人了，她不能白要他的帮助。
安塔尔问：“什么东西？”
莉娅说：“手帕呀。你是从黛拉那里偷来的吧？我帮你还回去。”
安塔尔眨了下眼睛，动作迟疑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将它往她那里推。
莉娅不懂他在犹豫什么，她一把抓住它。
他却不肯松手，他盯视着她，灰眸里浮现出笑意。
有些恶劣的笑意。
莉娅用力拉了两下，见他还是不愿松手后，她放弃了。
安塔尔将手帕收回到他那里，“莉娅小姐，你恐怕是误会我了。”
莉娅：“啊？”
安塔尔：“这不是黛拉的手帕，这是一块我准备送给喜欢的女孩的手帕。”
莉娅恍然大悟，原来是要送给黛拉、但还没送出去的手帕。
看来安塔尔这周目还没有那么变态嘛……
唉，是她心思太不纯洁了！
莉娅自我反思，她羞愧地摸了摸鼻子，她想要弥补。
她说：“安塔尔大人，要不要我帮你把它送给黛拉？”
安塔尔说：“谢谢你，莉娅小姐，你真好心，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莉娅问：“改变主意？”
安塔尔说：“嗯，今晚之后，我决定把它留在身边，视作珍宝。”
莉娅：“……”
莉娅无语，一块手帕罢了，至于当成珍宝吗？
她想了会，又释然了，这不就是败犬、深情男二的人设吗？
莉娅不懂，但祝福：“安塔尔大人，祝你和手帕幸福。”
安塔尔微怔，他轻笑出声，“啊，是的，莉娅小姐，我要和它共处有一段时间了。”
莉娅附和地“嗯”了一声。
安塔尔垂眸，“但这也是值得高兴的……”
他似乎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说起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莉娅小姐，在什么都没有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渴望能有这样一块手帕、或是更少的东西。”
“要是我有的话，我不知道能有多么幸福。”
安塔尔攥住手帕，凑近鼻尖，深吸了一口。
莉娅隐隐感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灰眸是朝自己望来的。
大概是错觉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莉娅昨夜接受安塔尔的提议, 允许他送她到房间门口，她相信他这么做是出于圣骑士的礼仪。
她和他告别，回房休息，一夜过后, 她离开住宿楼, 惊讶发现安塔尔还留在原地。
莉娅忍不住问：“安塔尔大人, 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安塔尔笑了，“怎么会呢？”
莉娅说：“对哦，这不可能……”
即便是以前的安塔尔, 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莉娅谴责自己, 她真是太自恋了, 她为此低头、懊恼时, 安塔尔走向她。
“莉娅小姐，我可以邀请你共度早餐吗？”
“啊？”
莉娅仰头，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她还是害怕他没有失忆、或是再次爱上她。
别爱我，没结果, 去喜欢别人吧你！
安塔尔平静道：“莉娅小姐, 我是想和你聊黛拉小姐的事。”
莉娅眨眼, “这样啊, ”她放下戒备，“那好吧。”
莉娅接受邀请, 和他并肩朝学院餐厅走去，走到一半, 圣骑士做了个手势。
“不, 莉娅小姐，我们不去那里。”
他们改道, 去了圣骑士的休憩处，一间装潢华丽、布置了桌椅的房间。
这里，还有床……
莉娅的视线逗留在床上，同时她听见门在身后合上的声音。
她浑身哆嗦了下。
她转身，伸手，指着门说：“你能不能给门留条缝？”
安塔尔面露为难，“可是，接下来的话，我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莉娅：“！”
莉娅嘴唇颤抖：“你、你还记得，对吧？”
“记得什么？”
“记得我们两个的事！”
“嗯，莉娅小姐，我要和你说的是我们两个的事。”
他承认了！他装得真好啊，她差点就被他骗了！
莉娅绝望，她满屋乱转，开始寻找武器防身。
而圣骑士还在和她说话。
“莉娅小姐，我想要请求你的帮助。”
“真委婉，你以前只会把我直接摁在床|上。”
这话是污蔑，那天他是靠自己解决的。
安塔尔没有对这句话提出质疑，他只是皱了一下眉。
“莉娅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莉娅翻了个白眼，转向圣骑士。
“误会？没有误会。安塔尔，我们心知肚明。”
安塔尔想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紧张地结巴了。
“莉、莉娅小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
莉娅放下手中的茶壶，直起身，看向安塔尔。
她“哈”了一声。
他在说什么？他怎么说的好像追他、喜欢他的人是她一样？
莉娅气死，她下定决心，要一举把他的伪装拆穿！
莉娅扬起一个甜美笑容，走近安塔尔，她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
“安塔尔，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你，你想我吗？”
“……”
莉娅迟迟得不到回应，她困惑地抬头，发现青年正一脸惧怕地看着自己。
什、什么，他在惧怕她？！
“莉娅小姐，我知道一位医师，他很擅长治疗妄想的症状。”
“你在骂我有病？”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莉娅把他的手臂甩开，人向后退，她牢牢盯视着他的灰眼睛。
她想要判断，他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在说真话。
看了很久，结果都一样。
他没有说谎。
除非，他背着她，偷偷磨练了几十年的演技。
但这不可能。
她才离开了几天而已嘛。
莉娅做完判断，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才的言行感到社死。
丢死人了……
莉娅扶额，干脆承认他的怀疑：“是的，安塔尔大人，我有妄想症。”
安塔尔手抚心口，说：“太好了，莉娅小姐，你发病结束了。”
莉娅咬牙，“嗯，结束了。”
安塔尔说：“那我们来聊正事吧。”
莉娅摊手，“你说。”
安塔尔说：“莉娅小姐，我想要请你帮我追求黛拉。”
莉娅恍然大悟，“哦，这就是你说的和我有关的事。”
安塔尔点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
他完全就是一副刚刚坠入爱河的模样嘛。
莉娅，你怎么会怀疑他是装的呢？
莉娅进一步确认，这一周目的安塔尔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么，帮他一个忙也无所谓了。
“好的，我帮你。”
“谢谢你，莉娅小姐。”
安塔尔道完谢，起身说要去厨房看看早餐准备得如何了-
他离开房间，视线落在门锁上，他犹豫要不要施加魔法。
他张合右手，想了想，还是放弃。
黑曜石，你要等待，你要有耐心……
他自我说服，手离开锁，旋身，走向厨房。
路上，他回味着她的那句谎言：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你，你想我吗？
我在想你哦。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我每个轮回、每个轮回都在想你。
他自问自答，想象着和脑海里的她说话，他经常这样做。
他直到昨天，才又一次见到真的她……
思念终于寻找到出口释放出来。
他低头，落下眼泪。
再度回到房间时，他的眼睛红通通的。
她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谎：“莉娅小姐，我想到了黛拉。”-
安塔尔吃完早餐后，眼皮合上，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一会。
莉娅想离开他，但她的手被他抓住。
她只好等他醒来，等了快半个小时，她听见他说了梦话。
“黛拉小姐。”
莉娅无语，她这是真的被当成黛拉的替身了吗？唉，都是报应啊，算了。
莉娅不跟他计较，而他说完这句梦话，很快便将眼睛睁开。
莉娅看向他，问：“你很累吗？”
安塔尔说：“嗯，昨晚没有睡好。”
莉娅说：“是吗。”她不关心。
安塔尔盯视着她，说：“我其实昨晚做了噩梦，我梦到一觉醒来，黛拉小姐不见了。”
“不会的，她会一直都在这里。”她可是主角呀！
“那你呢？”
“我？”
“你会消失吗？”
莉娅凝眉，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安塔尔抿唇，“抱歉，莉娅小姐，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太冒犯了？”
莉娅说：“有一点吧。”
安塔尔说：“我是想，莉娅小姐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顺便问一下你。”
莉娅讶然，“好朋友？”
安塔尔露出小狗般的笑容，“嗯，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喜欢黛拉的人，你还答应帮我追求她，你真好。”
莉娅喜欢被夸奖，她嘿嘿笑了，“你很有眼光。”
安塔尔靠近她一点，追问：“那你可以回答我了吗？”
“回答你，我会消失吗？”
“嗯。”
“我……不会。”暂时如此。
安塔尔微笑，“那真是太好了。”
莉娅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握住她手的力度加大了一点。
她有些在意，目光落向他们的手。
他跟随她看去，这才注意到两手的相握，他赶快松手，和她连声道歉。
莉娅说：“没关系。”
安塔尔说：“怎么会没关系呢？我担心这会加重你的病症，莉娅小姐。”
莉娅干笑，“谢谢你啊，我暂时是不会再发病的，你放心吧。”
安塔尔看了她一会，确认她说的是真话后，手按心口，露出安心的笑容。
莉娅猝不及防被他的这个笑容击中，他好漂亮啊，身材也好……
莉娅视线下移，她突然发现他今天没有穿铠甲。
衬衫的衣领微敞，露出胸|肌。
你这是正经衣服吗？
漫画家女士，你停更的时候，不会是给漫画加18x补丁去了吧！
莉娅深吸一口气，她回现实世界寡了一周，受不了这种冲击。
莉娅起身，“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安塔尔大人。”
安塔尔说：“叫我安塔尔就好，我们是好朋友。”
莉娅顿了下，说：“好的，好朋友安塔尔。”
莉娅不介意和他建立友情关系，她认为，这还有利于他们避开情感的深入。
请继续喜欢黛拉吧，我会帮助你的，虽然我知道你注定黯然收场。
他们并肩离开休憩处，安塔尔和她告别，他说他要去审判庭为她求情。
莉娅则去了魔法训练场，她想要练习下上周目学会的魔法。
训练到一半，某道男声从背后响起。
“好厉害。”
她回头，看见安塔尔，她的表情滞愣了下。
还真是不一样了。
她认识的那位安塔尔，才不会说她“厉害”。
他只会说：莉娅，你又做错了。
莉娅想到他在魔法上的严厉，痛苦地皱紧了眉。
但不可否认，她从他那里学会很多。
“莉娅小姐，这不是学院教授的魔法吧？”
“嗯。”
“是你的校外老师教你的吗？”
莉娅听见这个问题，脑袋歪了下，她在思考要用什么词汇形容过去的那位“他”。
她想了很久，最后说：“是我的前情人。”
念及他为了取悦她做的努力，给个“前情人”的头衔，不过分吧？
莉娅回忆着过去的安塔尔时，面前的安塔尔沉默了。
这位纯情的圣骑士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随后，是悲伤。
他……看起来就要哭了。
他难道是被她年纪轻轻、却有过情人的事吓到了吗？
莉娅内疚地伸出手，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
被他抓住。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灰眸里泪水决堤地落下。
“莉娅……小姐。”
“好希望我和黛拉小姐也能像你和你的情人一样恩爱。”
话语前后有着奇怪的停顿。
只有哭泣还连贯。
莉娅无措，她抬起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
多么熟悉的动作啊。
他以前也是这么对她的。
莉娅越发深刻地意识到，她到了新的周目，碰见了新的安塔尔。
不疯狂的、不爱她的、喜欢别人的安塔尔。
她应该高兴才对……
是啊，她应该高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离开训练场, 前往餐厅的路上，莉娅的手一直被安塔尔抓住不放。
她想要甩开，转头看见青年眼尾的红色后，又放弃了。
真奇怪啊, 安塔尔, 你以前是这样爱哭的人吗？
你不是, 至少我认识的你不是……
莉娅感觉，安塔尔保持这种状态下去，原漫画里他杀了“莉娅”的剧情都不会发生。
他不会黑化了。他彻底地白了。可为什么呢？因为他对黛拉的爱吗？
女主角真了不起啊！
莉娅想通, 她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而圣骑士正准备将更好的事情告诉她。
“莉娅小姐, 忘了告诉你, 审判庭答应免除你的责罚。”
“是吗？好容易呀！”
“唔, 其实没有那么容易……”
安塔尔欲言又止。
莉娅催促：“审判庭到底是怎么说的？”
安塔尔叹气，“他们希望你讨伐一次高级迷宫。”
莉娅哑然，“高、高级迷宫？这简直就是刁难！”
即使黛拉、西奥合作, 都难以攻破这样一座迷宫吧。
不过——
这里不是有安塔尔在吗？
莉娅眼神瞟到圣骑士身上，她想, 有他在, 传说级别的迷宫都能轻松攻破。
安塔尔侧目, 对上女孩狡黠、期待的蓝眼睛,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等她先说。
“安塔尔，”莉娅说, “你可以陪我去讨伐那座迷宫吗？”
“我？”安塔尔说，“我不行的, 莉娅小姐, 我只擅长治疗。”
莉娅：“……”你擅长杀人还差不多！
莉娅压下吐槽，“你太谦虚啦, 安塔尔。”
安塔尔惶恐，“你真的相信我吗，莉娅小姐？”
莉娅点头，“嗯，我相信你。安塔尔，有的事，你不试试看，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
莉娅说这话时，急于让他答应，她忘记了他是新的安塔尔，摇晃了他的手掌，就像从前一样。
安塔尔感受到她的动作，记忆穿回曾经，眸光变得柔和。
他失神了一刹。
等他回过神，他已经回答了“好”。
莉娅得到承诺，马上将他的手甩开。
这也令他想起从前。
安塔尔兀自笑了一声，他握紧双手，跟上前方女孩的步伐-
莉娅和安塔尔一前一后走进餐厅。
莉娅一眼便看见尤奇和他手里端着的那碗汤。
完了，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想到那碗滚烫的番茄豆子汤即将泼向自己的未来，赶快向后退了一步。
银发青年则一无所知地走到她的位置上。
就这样承受住了那碗番——
等、等一下，为什么会变成白色？！
还有一股香甜的气味，噢，是牛奶。
莉娅听见自己咽下一口唾沫，她知道，这绝非因为她想要喝牛奶。
她的视线已经停在青年的身上，移不开了。
牛奶淋了他满身，银、白交错的发丝紧贴在他的前额，有几滴从他敞开的衣领滑下。
引人遐想地挂在他的胸|口。
漫画家女士，你果然是给这漫画加了18x补丁吧！
这很棒，她很喜欢，但对象不可以是安塔尔。
她不能再和他有纠缠！
莉娅悄悄向后移动，准备离开餐厅。
“莉娅小姐。”
很轻的一声呼唤将她留住。
安塔尔推开和他道歉的尤奇，转身，径直走向她。
莉娅害怕他接近，他每接近一步，她就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他的衣服、他的胸|肌……
呜，她快被他色|晕了。
像你这种不正经的男人就该被拖进房间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才对！
要不，就这么做吧。结束之后，再装作无事发生。
啊啊啊，怎么可能无事发生啊！！！
莉娅痛苦，而始作俑者这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她闻见从他身上飘来的香味。
安塔尔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说：“莉娅小姐，是准备不管我吗？”
“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莉娅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管不管他啊，不就是被牛奶泼了吗，洗掉不就好了？
可是，她无法开口，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么时候站得离她这样近？
她只要伸出手，就能摸到他的……
莉娅想到这，她的右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对方的身躯。
她的指尖都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了。
莉娅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将手收回，她抱住那只罪恶之手，心虚地低下头。
之后，她的言语已经无关本心。
这只是为了弥补罪恶感。
“安塔尔，我会管你的。”-
原来，所谓“管”，就是陪他回房间，等他换完衣服。
真是的，你是小孩子吗？这也要我陪你来！
莉娅不满，她不满的主要原因是，安塔尔要她在门外等候。
门被严实地合上，她想要偷看，都无从下手。
当、当然，她是不可能偷看的，她怎么会那么做呢？
“莉娅小姐，我好了。”
伴随这道声音，门被推开，安塔尔换了一件新衬衫，正经衬衫。
莉娅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安塔尔好似看见了，他抿唇一笑，也可能是在笑其他事。
“莉娅小姐，要进来坐会吗？”
“随便。”
莉娅回得满不在乎，房间的主人则听罢，立刻殷勤地侧身，请她进去。
莉娅走进，环视房间，她发现这里乏味、单调，没什么可看。
安塔尔平时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呀？看星星吗？
她看了半天，最后只注意到一件令她感兴趣的东西。
是上次那块手帕。
她走过去，将它拿起，说：“安塔尔，你真的将它视作宝物啦？”
调侃的语气。
安塔尔却没有笑，他身体顿住半秒，接着，快步向她走来。
他迅速把那块手帕从她掌心抽走，“莉娅小姐，你不要再碰它了。”
莉娅听出他话语里的嗔怪，“抱歉，是因为它对你来说有重要意义吗？”
安塔尔摇头，嗓音沙哑：“我……只是觉得它太脏了。”
“可你上次还说，它很干净。”
“嗯？有没有可能，它昨天晚上刚被我弄脏呢？”
安塔尔的声音里有着抑制过的笑意。
莉娅“噫”了一声，就要指责他，看见他脸上纯洁的笑容后，又犹豫了。
“安塔尔，你说的脏和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吗？”
“不如，莉娅小姐先告诉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吗？”
莉娅无语，这哪里说得出口，这放绿|江都过不了审！
莉娅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了。”
他们把话题搁置。
安塔尔提议去花园散步，顺便商量讨伐高级迷宫的事。
莉娅接受提议。
路上，他执意为她清理手掌，清理完，又将自己的手交给她。
莉娅说：“这不太好吧？”
安塔尔问：“哪里不好？”
莉娅说：“你看呀，你喜欢黛拉，我喜欢……呃，西奥。”
安塔尔说：“嗯，是这样，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莉娅抬起他们相握的手，“你的认知里，朋友是这样的吗？”
安塔尔怔了怔，低下头说：“莉娅小姐，对不起。”
莉娅错愕，“对不起什么？”
安塔尔银睫扑闪，“我……其实从来没有过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他说到这，小心翼翼抬起灰眸，望向她，唇角轻抿着上扬，笑得好乖。
莉娅心软了，想想，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没黑化、没恢复记忆前，就只是一个弱小（？）、无助（？）、胸|肌好摸的圣骑士罢了。
莉娅怜爱他了，“好吧。”她张开五指，主动和他十指相扣。
安塔尔声音含笑：“莉娅小姐，你人真好，谢谢你让我体会到友情的幸福。”
莉娅被他言语的单纯惊到，他这么单纯，可是会出事的。
她会想要骗他，和他说：安塔尔，朋友是要把身体交给对方的。
哎，还是不了吧，这样说谎多不好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次日, 他们出发前往高级迷宫，伊利斯洞穴。
迷宫的入口狭窄、昏暗，他们向前走了一段，黑暗接替洞外的光芒将他们包围。
圣骑士举起火把, 拿魔法点燃它, 他冷静、可靠的模样让莉娅感到安心。
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你啦, 安塔尔！
莉娅伸了个懒腰，她准备好一会找个地方观战。
他们继续向前，随着面前的隧道走到尽头, 前方有了光芒。
他们走到一个顶部敞开、连通外面的区域, 阳光从他们头顶穿过藤蔓、洒下光辉。
安塔尔挥掉火把上的光芒, 说：“莉娅, 它在靠近。”
莉娅小声问：“强吗？”
安塔尔说：“还不清楚。”
交谈到这，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一只巨型的、深绿色怪物落到他们面前。
莉娅第一反应是惊叹这只怪物有双好大的眼睛。
第二反应：我X, 巨型苍蝇！
莉娅大喊着“恶心”，后退, 她命令圣骑士赶快上去战斗。
安塔尔说“好”, 他冲向怪物, 奔跑的途中他拔出腰间的骑士剑, 姿态优美地刺向怪物的后半身。
然而，无事发生。
怪物轻蔑地拿它的复眼瞪圣骑士, 小腿轻轻一蹬，将他踹飞。
莉娅：“…………”
莉娅无语,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他变白了，就会变弱吗？
莉娅顾不上吐槽, 怪物解决了那一位后，马上将注意力移向她。
可恶可恶可恶，没用的男人！
到头来，还得让老娘来保护你！
莉娅一边骂圣骑士，一边忍受着敌人的恶心，吟唱咒语、制造魔法。
感谢前男友的教导，她学会了许多令魔法变得更具攻击性的技巧。
往昔的记忆随着她的吟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莉娅。”“莉娅。”“莉娅。”
他曾经多少次这样呼唤她？
莉娅举起水箭，投出时，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超过半秒，这是她悼念“死”去的前男友的时间。
悼念结束，魔法朝前击出。
箭矢狠狠扎入苍蝇的身躯。
水流从苍蝇的每只眼珠里混合血液流出。
它挣扎着，匍匐在地，几声哀鸣后，死了。
莉娅“嘁”了一声，转身，发现安塔尔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
“莉娅小姐，你好厉害。”
“……是你太弱了。”
这只怪物一点不强，顶多是初级迷宫的水准。
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才是问题……
莉娅思绪顿住，她的注意力从迷宫被吸引到青年的衣衫上。
他刚刚被怪物一脚踹开，衣衫被踹成了战损版。
莉娅盯视着他袒|露的身体，遗忘了时间。
安塔尔对此并不介怀，他似乎认为，朋友间这样打量再正常不过。
他还贴心地朝她走近了几步。
莉娅感谢他的单纯，可她不单纯，再这样下去，她会犯罪。
莉娅看向别处，说：“安塔尔，我们把迷宫的奖励拿了后，就离开吧？”
安塔尔点头，说：“好，我都听你的。”
莉娅被他的乖巧取悦，嘿嘿，这一周目的他变弱了、但也变得可爱了。
莉娅心情甚好地走向迷宫宝箱，将箱子打开。
她没有想到，BOSS这么菜，宝箱的奖励却很符合高级迷宫的水准。
箱子里有一个高级卷轴、两颗宝石、还有一枚低品质的戒指。
莉娅拾起那枚格格不入的戒指，目露嫌弃，她想要把它扔掉。
“莉娅小姐，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可以啊，你拿去吧。”
莉娅大方地把那枚垃圾戒指抛给安塔尔，他接住了，手掌却还是朝前伸着。
莉娅问：“怎么啦，你还要别的吗？”
安塔尔抿了下唇，说：“莉娅小姐，可以请你为我戴上这枚戒指吗？”
莉娅蹙眉，“不行，戴戒指是有特殊含义的，你得让你喜欢的人为你戴。”
“朋友就不可以吗？”
“不可以。”
“是吗……”
安塔尔合拢手掌，眼眸低垂，看起来十分伤心。
莉娅望了他一眼，有些同情他，但不准备妥协。
她害怕他爱上她。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嘛。
为了弥补他的失落，她收完奖励、起身的时候，踮脚，拍了拍他的头发。
安塔尔眼里的光芒随这记触碰被点亮。
“莉娅小姐。”
“嗯？”
“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这是因为你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不会再有第二个了，我对待朋友是一心一意的。”
“…………”
莉娅语塞，她感觉安塔尔对“朋友”的定义有点古怪。
她跳过这个话题，说：“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她走在前方，安塔尔握住火把跟在她的身后，他们弯弯绕绕走了一圈。
回到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啊？！”
“莉娅小姐，我想起来一件事。”
“你说。”
“这个迷宫只有白天入口、出口才开启，现在已经过了傍晚。”
莉娅张大眼睛，“你不早说？！”
安塔尔歉疚道：“对不起，莉娅小姐，我忘记了。”
莉娅不认为“忘记”是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可想到他现在这么弱，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莉娅叹气，说：“算了。”
他们决定在这里留宿一晚，白天再出去。
他们找了一块干净空地，一人躺在一边，中间还隔了一段距离。
“晚安，安塔尔。”
“晚安，莉娅小姐。”
道完晚安后，困意很快袭来，一同袭来的还有凉意。
莉娅打了个喷嚏，直起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冷啊？！”她嘀咕。
安塔尔揉着眼睛，坐起，“莉娅小姐，怎么了？”
莉娅看向他，说：“好冷。刚才明明还没有这么冷的。”
安塔尔说：“我觉得还好。”
莉娅说：“怎么可能？你没有知觉吗？”
安塔尔说：“真的哦，莉娅小姐不信的话，可以触碰我的身体感受下。”
莉娅愣了下，说：“你说什么？”
安塔尔微笑，手按向自己的胸|口，“莉娅小姐，我的身体很温暖。”
莉娅：“……”
莉娅希望自己听错，亦或者，她希望她是个心思纯洁、原则坚定的人。
不幸的是，她都不是。
她说了一句“是吗，我好好奇”来掩耳盗铃后，马上便站起身，挪到安塔尔的身旁坐下。
安塔尔笑容灿烂，眸光温柔地注视她，就像在看好朋友。
莉娅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朋友”。
她无情地对他伸出手。
掌心下，他的身体温度滚|烫、软|硬适中……
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她的灵魂都被温暖，她现在只惆怅，要怎么骗他，让他允许她再多摸会好。
青年也正想着同样的事，她的手放上来的时候，他的灰眸霎时黯了。
过了一会，他才把眼底的欲|念压下，化作一声叹息吐出。
听在女孩耳侧，如同是一声呻|吟。
莉娅抬起头，嗓音委屈：“我是不是不可以继续了？”
安塔尔：“！”
安塔尔立刻说：“不，你可以继续。”他心里搜刮理由，“莉娅小姐，你的身体好冰，我好担心你。”
莉娅顺着这个台阶走下：“你说得对，我的身体好冰，再这样下去，我会生病的。”
安塔尔说：“是的，莉娅小姐，依我看，我们应该——”
莉娅说：“抱在一起睡。”
安塔尔点头。
莉娅快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事实上，安塔尔也是如此。
总之，他们抱到一起。
“我们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女孩的最后一丝道德心还没有泯灭。
“莉娅小姐，只要我们对彼此的感情纯洁，我们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我喜欢你的交友观。”
“我也喜欢你，莉娅小姐，我是说，朋友的喜欢。”
安塔尔说到这，才终于敢收拢停在女孩身后的手臂。
他脸埋进她的黑发，拼命忍耐才没有留下泪水。
莉娅，莉娅，莉娅。
他在心里不断呼唤她，呼唤这个他明知不是她的名字——
“安塔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周围没那么冷了。”
“莉娅小姐，你等会再感受下。”
安塔尔心道大意，他赶紧施展魔法，让洞穴的温度再度冷下。
他成功了。她不再质疑，而是更深地和他拥抱。
她睡着后，行为更是肆无忌惮，她的腿伸到他的两|腿之间……
安塔尔手按住脸，神情痛苦又无奈。
他有预感，今晚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修）
“莉娅小姐, 出口开启了。”
安塔尔轻轻推动莉娅肩膀，叫她起床，这并不容易，她昨晚做了一夜的梦。
不可描述的梦。
她现在醒了, 蓝眸半张着发现俊美的青年, 她感觉梦仿若还没有结束。
她哼笑着伸出手, 搂住他的脖子。
“我要亲亲。”
“…………”
安塔尔滞住，他呆呆盯视着她，大脑因紧张而空白。
他一时忘却了计划, 闭上眼睛, 小心翼翼和她靠近。
女孩的意识则已从梦回到现实。
莉娅看见即将降临之吻, 尖叫出声：“安塔尔, 你在做什么！”
安塔尔睁开眼睛，“我……”他说不出话。
他的灰眸里浮出泪水，银睫拍打两下, 一滴泪珠滚落。
莉娅问：“你哭什么？”
安塔尔嗓音委屈：“莉娅小姐，是你抓住我不放的。”
莉娅回忆着说：“好、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后颈, 她赶紧把手收回。
安塔尔在半路截住她的双手。
他紧抓住她两手的手腕, 逼近她, 反守为攻。
“莉娅小姐,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我亲你？”
“这个嘛, 是因为……”她还没有想好。
“莉娅小姐，朋友之间不可以亲吻, 你说对吗？”
“对, 很对。所以我刚才是，”她想到了, “把你看成了我的前情人！”
莉娅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安塔尔顿住，他花了几秒的时间抑制笑意。
“哦？是吗？”
“是呀，你们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也对，像我这样的长相大街上随处可见。”
“……”
莉娅抿唇，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她听不出，他在说正话，还在说反话。
他没有深入这个话题，他更关心她的前情人。
安塔尔笑问：“莉娅小姐，将我看成他，是因为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莉娅蹙眉，“怎么可能！”
这是一个片刻都没有犹豫的回答。
安塔尔的心口遭到重击，他笑不出了，他的眼睛眨了两下，又一滴泪珠滚下。
这次不是演的，是真的。
莉娅的双手脱离他的桎|梏，她坐起身，友好地抬起手，给他擦眼泪。
“你怎么啦，安塔尔？”
“莉娅小姐，再和我多说说那个人吧。”
“哪个人呀？”
“前情人先生。”
“他有什么好说的？”
安塔尔抽泣，“我、我想听。”
莉娅妥协，“好吧。”
她开始对他说“安塔尔”的事，说了他多么疯狂、可怕、喜爱杀人。
安塔尔绝望，“莉娅小姐，这个人就没有优点吗？
莉娅圆睁着蓝眼睛，说：“怎么可能没有？”
安塔尔目露期待，“比如呢？”
莉娅掰着手指，说：“脸、身材、还有——”那里。
还是不说了。
一来，没有使用经验；二来，当朋友的面说这个不好吧。
安塔尔则已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更难过了。
原来，他在她这里，就只有这具模仿蛞蝓诞生的躯体，受她的偏爱。
那“我”呢，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安塔尔张大眼睛，试图在女孩的蓝眼睛里寻找到这样的情感。
他失败了。
他还必须假装赞同她的话：“莉娅小姐，我真为你难过，你遇人不淑。”
莉娅说：“还好啦，反正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安塔尔说：“嗯，是啊，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安塔尔心底苦涩，他还是想要替“前情人”说点话。
他说：“莉娅小姐，我想无论他多么讨厌，事情过去那么久，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谅他一点呢？”
莉娅皱眉，“过去那么久？”
安塔尔说：“啊，这是我猜的。”
莉娅说：“那你猜错啦，我和他才分手十几天而已。”
安塔尔愕然，“十几天……”
他复述着这个数字，拿它和他经历过的时间作比较。
比较的结果毫无意义。
除非拿一天等于几年来计算，才能勉强同他的等同。
安塔尔的灰眸里蒙上了一层嫉恨的薄冰。
他嫉妒、憎恨她轻巧地离开十几天又回来，却对自己的经历一无所知。
讽刺的是，要勾|引、要求取她爱的人还是自己！
安塔尔感到不公，却无处控诉，因为——这仍然是谁爱谁多少的问题。
他更爱她，所以他输。
安塔尔屈服了，他向前屈身，恨不得要将身体折成两半。
莉娅跪在地上，被迫和弯腰的他双手互握。
她的左肩承受住他部分的重量。
还有灼热的眼泪。
泪水洇湿她的肩膀。
她听见他说。
“莉娅小姐。”
“嗯？”
“……”
他好像说了点什么，她听见部分，怀疑听错，她追问，他不说话了。
她听错的部分是：占有我。
这明显不可能是安塔尔说的话。
过去的、现在的都不可能-
他们离开洞穴，乘坐马车，踏上回学院的道路。
车上，安塔尔睡着了，莉娅猜想他是哭了太久、消耗太多体力。
他为什么哭呢？她想不到原因。
马车行至中途，青年醒了，他睁开眼睛，揉着惺忪睡眼，笑着望向她。
莉娅莫名感觉，他笑得有几分黯然。
或许是眼睛被他哭红的原因吧……
“莉娅小姐。”
“嗯？”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对她招了招手。
她凑过去，右手被他抓在手里。
他另一只手挡在唇边，靠近她耳朵说话：“莉娅小姐，我好冷，你可以为我取暖吗？”
“啊？”
“就像我们昨天做的那样。”
莉娅想说今天一点都不冷，可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已经被他按向胸|膛。
唔，他的身体好像是比昨天冷了点……
莉娅秉承着照顾病人的想法，伸手，搂住他的腰。
他们抱在一起。
马车的颠簸时而将他们拉近、时而将他们拉远。
拉近的时候，安塔尔微笑。
拉远的时候，安塔尔咳嗽。
安塔尔忧愁道：“莉娅小姐，再这样下去，我会生病的。”
莉娅感觉这句话很耳熟，“那你说怎么办？”
安塔尔说：“换一种姿|势。”
莉娅猜到，他要什么样的姿|势。
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曾经也这么对过他，但这一次好像有所不同。
马车的颠簸带来的不再是拉远、拉近。
而是——
莉娅倒吸一口凉气，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她。
那是圣骑士绝不可昂|扬之物。
“莉娅小姐，你怎么了？”
银发青年还在表情纯洁地问候她，他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
莉娅为难，手向下一指。
安塔尔顺着指向看去，他发现了，他的脸上流露出震惊。
“这……不可能。”
“是吧，我也觉得这不可能。”
“咦？莉娅小姐，你怎么会知——”
莉娅打断他：“我道听途说的。我听说圣光相当于一种魔法阉|割。”
安塔尔无奈，“莉娅小姐，不是阉|割。”
莉娅嘟嘴，“差不多嘛。”
安塔尔说：“总之，我不该产生这样的反应，这太奇怪了。”
莉娅说“确实奇怪”，她心不在焉，她想要尽快从他身|上下来。
现在这样太尴尬了吧。
安塔尔停在她身后的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莉娅小姐，我想到原因了。”
莉娅的注意力被他的言语吸引，“嗯？什么原因？”
安塔尔认真道：“莉娅小姐，我们对彼此的情感太纯洁，圣光判断这无关男女之情，于是便解除限制。”
莉娅：“…………”
离谱，太离谱了，鬼才会信这种话啊！
莉娅不信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上周目已经猜到安塔尔要如何解除圣光限制。
关键就在于那颗吊坠吧。
她亲眼目睹，塔楼里有道魔法将吊坠击碎。
所以，现在只要看一眼安塔尔的吊坠还在不在，就知道答案了。
莉娅的目光落在青年颈间，那里空无一物。
果然——
“莉娅小姐是在找这个吗？”
安塔尔笑着，手握拳头伸到她的面前，张开五指。
银链当啷作响。
黑石吊坠完好无损地停在空中。
莉娅怔住。
“我确实和不少人说过我有一串项链，这件事莉娅小姐一定也是道听途说的吧？”
“嗯……”
莉娅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游向了其他事。
所以，圣光此刻的解除限制，真的是因为他们情感纯洁？
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想睡他，但没有和他恋爱的打算，这何尝不算是一种纯洁？
色令智昏。逻辑成不成立已经是次要的事。
莉娅的心底生出坏主意，她一把抱住青年，笑容甜蜜。
安塔尔回抱住她，“莉娅小姐？”
莉娅说：“你说得对，我们的情感都太纯洁了。”
“嗯！”
“所以……”
“所以？”
莉娅眨了眨蓝眼睛，“你要不要我帮你呢？”
安塔尔疑惑，“帮我，是什么意思？”
莉娅说：“就、就是，那里……”
莉娅害羞地红了脸，说不下去，她也是第一次嘛。
安塔尔想了一会，领悟了她的意思，他“哦”了一声，接着脸上绽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非常不妙。
莉娅有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他说：“莉娅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魔法解决了。”
莉娅：“…………”
她纯不纯洁她不知道，但他是真的纯洁！
莉娅鼓起腮帮，直白地将“生气”写在脸上。
安塔尔小声问：“莉娅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莉娅说：“大错特错，这种事不可以用魔法解决！”
安塔尔问：“那要怎么解决呢？”
莉娅双手捂住脸，说：“要、要用友情解决。”
安塔尔：“……”
安塔尔不知为何停顿了许久，才回应：“嗯，这样啊，我知道了。”
说完，他深深将她拥抱。
他必须这么做，不然他就会暴露他脸上的笑容。
他笑得既幸福又哀伤。
莉娅脸上则笑容挚诚、纯粹。
天啊，这周目的安塔尔也太好骗了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莉娅回到学院后, 设想的未来生活，是将“友情”进行到底。
而实际上的未来生活是——
“什么，校长让我回家？！”
“莉娅小姐，请不要担心, 这不是退学, 这是伯爵大人向校长提出的申请。”
莉娅回想到上周目, 伯爵确实有过类似想法，他想要“莉娅”回老家、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结婚。
后来，那位青梅竹马……死得太惨了！
莉娅看向杀人凶手, 这周目的凶手先生似乎对那位未婚夫一无所知、或者毫不在乎。
安塔尔笑容温暖, 仿佛发自内心地为她可以见到父亲感到高兴。
但前提是, 那真的是她的父亲。
莉娅没有信心在“莉娅”的亲生父亲前不露出马脚。
完蛋了, 她肯定会被拆穿是冒牌货，到时候她又要怎么解释呢？
莉娅不情不愿登上马车，安塔尔也在马车上, 他提出要护送她回家。
马车上，青年十分安静, 他好像有心事。
莉娅听见他自言自语, 他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十几天。”他在说什么？
莉娅不关心, 她自己也有心事, 她的脑海里盘旋着要如何欺骗伯爵。
她想了许多借口。
她希望这些借口能够帮她蒙混过关-
卡温斯特伯爵府。
莉娅和伯爵的第一次会面，出人意料地轻松结束。
卡温斯特伯爵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意思, 他一心要促成那桩婚事。
莉娅保持微笑，不停说“是”、“好”, 接着便被打发出房间。
现在, 她知道了，上周目死去的那位可怜、长相普通的青年叫科里。
过几天, 他会亲自来伯爵府，邀请她来一场甜蜜的约会。
莉娅不担心那位科里、也不担心那场约会，男人嘛，很好骗的。
莉娅心情愉快，双手合十，期待起接下来的伯爵千金生活。
就在这时，她听见脚步声，有点耳熟。
莉娅躲到墙角，悄悄探出眼睛，她看见圣骑士站在伯爵房间的门口。
几声叩门声后，门打开，青年消失在门内。
莉娅疑惑。
他们两个能有什么要交谈的事？-
傍晚，莉娅收到伯爵的紧急召唤，匆忙赶到房间。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同上午态度截然不同的伯爵大人。
伯爵冷着脸，手指着她，质问：“你到底是谁！”
莉娅平静地回：“父亲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伯爵说：“有人告诉我，你——已不再是我的女儿。”
莉娅手握拳头，“这真是污蔑！那个人凭什么这么说？”
伯爵将一叠纸砸到她面前的地板上。
莉娅弯腰，拾起，一页页看过去。
全部都是她成为“莉娅”后，日常做出的不符合“莉娅”行为的事。
巨细靡遗。
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包括在内。
莉娅挑了下眉，无声地念了遍“安塔尔”的名字。
啊，她被他骗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却还是难以相信。
一个人怎么能仅靠十多天就将骗术修炼到这种程度呢？
可他确实做到了。
莉娅的蓝眸里划过恨意，烦死了，待会再找他算账！
莉娅抬头时，蓝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非要提起我的伤心事呢？”
“什么？”
卡温斯特伯爵不能理解话题为何发生跳转。
当然要跳转，不跳转，她怎么能把主动权抓到手里呢？
莉娅开始诉说她单恋西奥未果的事。
这是事实，伯爵大人肯定早就听说过。
说完它，她紧接着说，就是这场失恋令她性情大变，喜好都发生变化。
“父亲大人，我如果再继续做‘莉娅’，西奥永远不会爱我，我必须变成另一个人！”
“荒唐！你这是什么愚蠢的想法，真是给我们卡温斯特家族丢脸！至于那个西奥，我不允许你再和他来往！”
“不……父亲，没有他，我会死的。”
莉娅双手捂脸，大哭，唇角则在偷笑。
显然，谈话的重点已经偏移。
可能伯爵大人自己也不相信灵魂侵占身体这种事吧。
又或许，他是想，女儿是真、是假都无所谓。
只要公爵大人的儿子不介意，就够了。
莉娅为“莉娅”的命运感到悲哀，她突然理解，“她”为什么想要留在现代，不回来了。
但是啊，“莉娅小姐”，我也不喜欢你的世界啊，魂淡！-
莉娅从伯爵房出来后不久，便碰见安塔尔，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安塔尔追上她，说：“莉娅小姐，你怎么了？”
莉娅不回头地说：“安塔尔，你清楚你做了些什么。”
安塔尔嗓音委屈：“莉娅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莉娅假装没有听见，她甩开他的手，兀自回到房间。
莉娅躺到床上，脑海里整理出今天得到的信息。
所以，安塔尔没有失忆？
他欺骗了她，还将她不是“莉娅”的事告诉伯爵。（只有他知道这件事）
可问题是，他做这件事有什么意义？
难道说，他要等到她被伯爵骂哭、处|刑的时候，再站出来，英雄救美？
不，这没有用。
他如果想要她的身体，他们已经商量好“友情”的亲近。
他如果想要她的爱，“英雄救美”这种套路她根本不吃。
他如果想要报复她，她为什么还毫发无损呢？
你要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安塔尔？-
次日，莉娅推开门，看见安塔尔跪在外面。
莉娅惊讶，“你不会在这里跪了一晚上吧？”
安塔尔仰着脸，望她，他脸色苍白，有种憔悴的美丽。
他哽咽着说：“莉娅小姐，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莉娅：“……”
莉娅简直区分不出这是真话还是谎言，但她没有狠心到不管他。
她弯腰，对他伸出手。
他破涕为笑，搭住她的手，虚弱地、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们前往餐厅吃早餐，路上，有人来禀告。
“莉娅小姐，伯爵大人叫你过去。”
莉娅去了，她走到伯爵府外，跟随伯爵的视线，抬头望向大树顶端。
她看见了一个被吊|死的男人。
死相凄惨，露在外面的舌头只剩半截。
伯爵说：“是我叫人把他的舌头剪掉的。”
莉娅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向伯爵告状、说她不是“莉娅”的人。
所以，她真的冤枉了安塔尔吗？
不，未必。
某人可是最擅长催眠魔法的……
莉娅沉吟时，伯爵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银发青年接替他、站到她的旁边。
莉娅转头，看他，“安塔尔，你有什么感想吗？”
安塔尔望向尸体，声音颤抖：“莉、莉娅小姐，我认为伯爵大人太过残忍了。”
莉娅说：“是吗。”
她不信。
他知道，“莉娅小姐，我看到他，才明白，原来你昨天怀疑是我和伯爵大人说了你的坏话。”
莉娅说：“我确实这么想。”
安塔尔急切道：“可是，莉娅小姐，真的不是我！”
莉娅微笑，“是不是你，不是靠说的，要靠证明。你怎么向我证明不是你呢？”
安塔尔一脸被问倒的表情，“莉娅小姐，这太难了。”
莉娅说：“哦？是吗。你回答不上，我就当你默认咯。”
安塔尔说：“不，莉娅小姐，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安塔尔眉头紧皱，仿佛用尽全部脑力。
终于，他想到了。
他欢欣地看向她说：“莉娅小姐，我没有动机，这么做，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莉娅：“……”
莉娅哑口无言，他的回答和她的想法一致。
是的，安塔尔没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拆穿她不是“莉娅”，对他来说除了报复还能有什么其他收获？
而报复，是不可能让她轻松过关的。
真是……头痛。
说到底，全部都是上周目安塔尔的错。
她对这个安塔尔都快PTSD了。
此刻，莉娅推开他靠过来的手。
“抱歉，我想一个人待会。”
安塔尔低声说“好”，他头低下去，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等到她的脚步声消失、一点都听不见后。
他缓缓抬头，唇角勾起。
一切顺利。
只要等麻雀回来-
夜晚，安塔尔等来了他的“报信鸟”。
麻雀复述了伯爵大人和她的每一句谈话。
他耐心地听着，灰眸里盈满期待的光芒。
而后，光芒寸寸黯下。
麻雀说完后，他一把握住它，收拢五指。
他杀死了这只愚蠢的鸟儿。
即使他知道，这不是它的错。
是她的错。
她竟然没有在谈话中透露出一点她自己的线索！
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不知道。
他必须知道……
他害怕她再离开对他来说接近百年的“十·几·天”。
他更无法想象，如果她离开一个月、离开一年。
对他来说，又该意味着多久？
这样是不行的。
他们两个要想永远生活在一起，就该留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愿意成为妥协的那个人。
他愿意，不，他必须前往她的世界。
第40章 第四十章
发现计划失败, 安塔尔精神萎靡了一阵，他瘫倒在座椅里，手捂住脸，哭了。
哭完, 他意识到当下最重要的事是要挽回她的信任。
如果他什么都没有调查到, 还失去了她的信任, 那就真的结束了。
安塔尔迅速起身，出门，奔向她的房间。
路上他在想, 他有没有可能在和她○○的时候, 问她姓名呢？
想必, 那时候, 就算是她，也会放松警惕，诚实回答吧。
安塔尔想到这, 他边跑，边将衬衫的衣领拉得更大。
下一秒, 他碰见了伯爵。
伯爵一脸惊诧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衣衫不整、面色潮|红, 这哪里像是圣骑士该有的样子？
“圣骑士大人, 您这是——”
伯爵的疑问还未出口, 安塔尔已然抬手，施出魔法。
他呼唤伯爵名字的同时, 说道：“你知道、并支持我是你女儿莉娅的地下情人。”
伯爵双目放空，半秒后, 他的脸上浮出笑容, “对，你是我女儿的情人。”
伯爵慈祥地笑着, 走近安塔尔，他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嘱咐道：“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安塔尔：“…………”
安塔尔脸红成一片，他手捂住脸，心想，要是真的能闹出动静就好了。
可惜，这只是他单方面的献身。
安塔尔惆怅，他走到门口，手靠向门，停了停，敲了下去。
“谁？”
“莉娅小姐。”
“我睡了。”
“可你还在说话呢。”
“我不想见你。”
“但我、我——”
话语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女孩听到门口响起“砰”的一声，她起身，出门查看。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晕倒在地上的圣骑士。
“装什么啊。”她嘀咕。
就算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也不至于这么柔弱吧？
莉娅狠狠踹了他两脚，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对过去的报复。
踢完一脚，又接一脚。
好多脚过去，他都没有反应。
莉娅懵了，他不会是真晕了吧？！-
医师说：“安塔尔大人不是晕倒，是睡着了。他似乎已经很多天没有入眠。”
莉娅说：“胡说，他前几天才刚睡过一觉，我就在现——”场。
莉娅话未说完，扭头发现伯爵也在这里，她紧张地朝他看去。
伯爵回以她一个微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我都明白。
莉娅：？
这老头在想什么？
莉娅不管他，继续同医师交流：“总之，他只要睡醒了就康复了，对吗？”
医师点头。
莉娅想，这倒是容易，那就让他在这里睡着吧。
医师离开后，莉娅也准备离开，伯爵却从门外将门合上。
“父亲大人？”
“莉娅，你好好陪着圣骑士大人吧，毕竟他这样都是因为你。”
“……”
不是，她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莉娅茫然。可想到这是伯爵的要求，而她又正在伪装“莉娅”后，她还是决定听话。
莉娅回到床边，她刚一坐下，手便被床上的青年抓在掌中。
他紧抓住她的右手，宛如将它当成了枕头般，贴住自己的脸颊。
动作完，他的脸上露出了餍足的、松鼠吃到坚果的笑容。
莉娅晃了下神，有点被他可爱到，随即她感到手麻。
不行，不能被他这样抓一晚上。
她轻轻推动他，试图将手从他掌心抽离。
一次、两次、三次，全部失败。
莉娅生气，可她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他睡着了。
他乖巧地闭着眼睛，银睫随着他的每次呼吸发生颤抖，他像是做了一个美梦。
莉娅不忍惊扰他。
她的气慢慢消了下去。
紧接着，涩涩的念头取而代之地升起。
这不能怪她。
谁叫他这样好看、又这样柔弱可欺呢？（至少看上去如此）
更重要的是——
莉娅屏住呼吸，拿空余的那只手掀开被子，偷看。
她看了个爽。
虽然她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衣服一次比一次不正经。
他今天穿得，和没穿已经没有区别。
莉娅觉得这样很不好，他应当为自己的“不检点”付出一点小小代价。
莉娅伸出了手。
她犹犹豫豫将手探入被子，压了下去。
呜，摸到了……他的腹|肌也好好摸！
莉娅害羞又高兴得弯下腰，脸埋进外面的被子。
“这样真的好吗？这样不好吧。”
莉娅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手继续肆无忌惮地动作。
宛如人格分裂。
她到底这样“高兴”了多久呢？
想不起来。
被打断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青年唇边无奈又宠溺的微笑。
“莉娅。”他遗漏了小姐。
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向自己的方向一拽。
她倒在他的身|上。
“莉娅小姐。”这次，他想起了他们这一轮回的关系。
他一边呼喊她，一边拿眼神勾她。
声音是刻意的，老实说也练习了不少年的，技巧颇高的语调。
低哑、温顺、足以挑起人的欲|望。
说的话则是：“不要再这样摸我了，好不好？”
莉娅嘟嘴，“不好。”
安塔尔佯作为难，“可我太困了，你这样，我睡不着。除非——”
“除非？”
“我们一起睡。”
莉娅“咦”了一声，还未作答，就见青年已经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他那被他自己破坏了一半、又被她破坏了另一半的衬衫。
此刻，形同虚设地挂在他的身上。
莉娅的视觉感受到巨大冲击，她捂住脸。
“这样，真的好吗，安塔尔？”
“莉娅小姐，我们是朋友，朋友睡在一起多么正常？”
“可是……”
“莉娅小姐，难道你还在怀疑我和伯爵大人说了些什么吗？”
“我还需要时间思考。”
“你明明清楚我没有动机……”
安塔尔声音骤低，音色变得古怪。
莉娅疑惑，她放下手，见到他竟然将嘴唇咬出了血。
一丝血红从他的唇央流下。
他仿佛想要借此自证清白。
莉娅蹙眉，她讨厌这种自我伤害式的威胁，这种方式太“安塔尔”。
她没有表露出想法，她神色平静地伸出手，按在他出血的地方。
安塔尔一脸的受宠若惊。
莉娅这时说：“安塔尔，其实这个问题不重要。”
安塔尔说：“莉娅小姐的意思是，你愿意相信我了？”
莉娅缓缓摇头，她放下手，倏然倾身，靠到他的耳畔。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是哪个安塔尔，我都不介意和你一起睡。”
“……诶？”
莉娅靠在他的胸|膛，向上朝他眨眨眼睛，“安塔尔，我最喜欢你的身体啦，以前是，现在也是。”
安塔尔：“…………”
安塔尔滞住不动，他定定看着她的蓝眼睛，和她进行了大约五秒的对视。
这五秒里，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声音。
有的说：她还爱你，你要快点告诉她你是谁。
还有的说：不，不对，这是试探，你这个蠢货！
无论如何，后者胜利了。
他在孤独、无望的轮回里，所做的练习没有白费。
安塔尔作出困惑表情，“莉娅小姐，以前是指什么？”
莉娅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刚才的问题。
难道说，那不是试探吗？她只是随口的感慨？
安塔尔苦苦思索，莉娅则已经起身，她推了推他，意思是要他让给她一点位置。
安塔尔：“！”
安塔尔喜出望外，他听话地向外挪动，然后抬头看向天花板。
他不敢看她，他怕她反悔。
她没有，她躺下了，她来摸他了。
“安塔尔。”
“……嗯。”他呻|吟出声。
“我这样，你还能睡得着吗？”
“我能。”他说谎了。
……
安塔尔第九个晚上没有能成功入睡。
他太兴奋、太高兴了。
他不想浪费和她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
以防她再次消失。
安塔尔想到“消失”，眉头紧蹙。
痛苦、绝望接替高兴，占满他的心脏。
不，他不能耽于此刻的快乐。
他想，他还是要找到“那个世界”的线索才行。
对了，她在这里，“她”有没有可能在她的世界呢？
安塔尔开始回忆“莉娅”的一言一行。
他相信，他会在那个女孩身上找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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