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孟秋的那一刻,季屿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自从他十几岁意外醒来后再也没有过的行为。
他手一撑,从上面跳了下来。
“二哥?!”
孟秋奔了过去。
张道南招招手,指了指后面的地方,示意大家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顾鹤年没动,张道南把二哥这“大舅哥”拉走了。
他十分骄傲,心说,他够意思吧?下回二哥得叫他一声哥。
“二哥,没事吧?”
季屿仰头看她,笑了。对望间,孟秋也笑了起来,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傻笑了一会儿。
月光洒在沙滩上,退潮后,沙粒湿润细软,脚踩在上面,轻轻地,便留下一个印记。
孟秋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季屿提着她的鞋,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地往前走。
“……嗯,今天才到,住在花园酒店,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张同志。”
“杜仲你还记得吗?柳大夫的小徒弟,这次他二师姐也在,赵大夫给我把了脉,说我调养得不错,以后跟正常人差不多……”
“老师说这次交流会有不少心脏方面的专家,所以才把我塞了进来……”
孟秋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季屿伸手拉了她一下,孟秋回头,见是一块藏在沙子中的小石子。
“二哥,你们这次任务一直在港城吗?还没有结束吗?这么久了,加上今天,刚好……二十天。”
季屿一个一个地回答:“是, 一直在。”
“暂时还没有结束,快了,目前处于收尾阶段,在离开之前,要把一些隐患消除……”
“不止二十天……”
孟秋:“啊?”
“我离开的那天是下午,距离现在……”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二十天又十六个小时三十二分。”
他看着孟秋,不远处的灯光照过来,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孟秋的影子,孟秋也看向他,两人不知不觉都停下了脚步。
海水拍打在石头上,泛起白色的海浪,鱼鳞一般。
海风吹来,吹乱了孟秋的头发,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孟秋将飞到面前的头发捋到耳后,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张同志叫你‘孟哥’?我刚才还在想这是谁呢。”
“为了方便行事,大家都叫的代号……”
季屿以前在队里的代号要么是队长,要么是一号、二号,知道是喊他就行。这次的任务特殊,不同以往,不好一直喊队长,他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
孟秋笑道:“港城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到了这里,大家都用上了假名。二哥,你猜我现在叫什么?”
“叫什么?”
“赵秋。”
“赵?”
“嗯,赵大夫的‘赵’。名义上,我们是借着赵大夫的关系来的,我叫赵秋,我师兄叫赵鹤,我们是赵大夫的晚辈。”
“二哥,你知道张同志叫什么吗?张家明,真是出乎意料的符合……”
两人闲话着,孟秋看向海面,深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一轮圆月倒映在海面上,波光浮动。
季屿问:“想去海上看看吗?”
孟秋点头:“想!”
季屿找了一只小船,将船推下海,“咕咚”一声,小船浮了上来。
季屿伸手:“来!”
孟秋抓住他的手,上了船。
天高海阔,一叶扁舟漂浮在海面上,岸上的灯光、喧闹渐渐远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头顶的明月,和这一只小船。
船很小,海平面近在咫尺,孟秋伸手撩了下水,水珠溅在她的脸上,咸的。
季屿划动船桨,道:“这附近有一个无人海岛,四面临水,除了船,没有出去的方式。如果我们过去,将这只船砸破,就再也出不来了。”
“没有实验,没有任务,没有别人,岛上只有我们……”
“小蝉,你害怕吗?”
他背着光,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孟秋摇头:“不怕。”
毫不犹豫。
随着船的移动,月光从季屿的背面逐渐照到他的正面,他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他在笑。
“走,去无人岛。”
“好!我知道怎么搭草屋!我还知道怎么烧砖!”孟秋兴致勃勃地计划,“岛上有吃的吗?咱们要去打猎吗?要不要做弓箭?咱们应该带一些工具,这样就可以做弩……”
季屿脸上的笑容更盛。
船在海面划了一会儿,并没有抵达无人海岛,而是到了一个孟秋也不知道在哪儿的海域。
四周很安静,海水清澈,能看到水下的海草,五颜六色的不知名鱼类从身旁游过,如梦似幻。
季屿道:“这是本地渔民以前采珠的地方,听说曾经有人在这里采到了一颗葡萄大小的珍珠……小蝉,你喜欢珍珠吗?”
孟秋诚实道:“喜欢。”
季屿笑了,将浆丢给她:“抱好。”
下一秒,他扑通跳下海。
孟秋吓了一跳,扑到船边,巴巴地看着他:“二哥!”
季屿回过身看她,脸上笑容温柔:“别怕,我很快就上来。”
他猛地潜入海底,孟秋趴在船边,眼睛眨也不眨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季屿时不时浮出换气,又潜入,像鱼一样,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
偶尔出现在孟秋的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孟秋回头,季屿笑着看她。
孟秋渐渐放下心来。
季屿又潜了下去,孟秋先还能看到他的动静,慢慢却看不到人了。
“二哥?”孟秋巡视着海面,喊道。
海平面仿佛恢复了平静,深蓝色的大海美丽,却也充满危险。
潜入海底的人迟迟没有上来,孟秋担心,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急道:“二哥!二哥!”
“二哥——”
船边的水面忽然钻出一个人,季屿浑身湿漉漉的,上衣贴在身上,水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他的眼睛明亮,笑意从眼里溢出来。
“小蝉,我找到了!”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大贝壳。
孟秋呼出一口气,腿一软,坐在了船上,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
大半夜,两人蹲在船上开贝壳。
季屿将贝壳撬开了一道缝,孟秋眼巴巴地看着:“会有珍珠吗?这么大的贝壳,一定有吧……”
季屿将工具递给她:“要试试吗?”
孟秋接过工具,季屿在旁边指导:“对,朝这个方向使力……”
孟秋按照他的指导做,奈何贝壳太滑了,不好操作。季屿伸手,一手按住贝壳,一手抓住了孟秋的手。
工具将贝壳一点一点地打开,孟秋惊呼:“真的有!”
洁白的贝壳躺在其中,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一颗、两颗、三颗……这颗颜色好像不一样,”孟秋捏起这颗,将它举了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哇,这颗是粉色的!”
“二哥,你看,真的是粉色的!竟然还有一颗粉色的,好好看……”
“是,很好看。”季屿手搭在两边,虚虚地揽着她,防止她太激动,掉下去。
回去的路上,季屿坐在船尾,孟秋躺在船舱中,抱着装着珍珠的贝壳,仰头看天空。
幽蓝的天幕上,一轮明月高悬,水面也映着一轮明月。
孟秋想起一句诗,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颤了颤,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季屿放慢了速度,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无人海岛还是算了,太苦了。
小船漂在海面上,悠悠荡荡,季屿看着面前熟睡的人,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系统漂浮在孟秋的面前,肩上扛着缩小版的激光炮,警惕地盯着他。
宿主的安全,由我保卫!
人类,别想做坏事!
岸上,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的几人——
许小莹、何佑华怒目而视。
顾鹤年冷气飙升。
张道南瑟瑟发抖。
二哥,下回一定得喊我声“哥” ,眼神要是能化为刀子,我都快被千刀万剐了!
*
交流会港城圣玛丽医院举办。
医生,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医生,没人不喜欢,毕竟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
交流会第一天,港城几大家族都派了人来,很给面子,只不过他们对华国交流团不太热络,跟那位理查德医生倒是颇为熟悉。
其中一个似乎是跟着家里长辈一起过来的年轻人,旁边人喊了他一声“雷少”。
雷少听到人介绍华国交流团的身份,翻了个白眼,语气鄙夷道:“请他们来干什么?交流怎么把病人扎成刺猬,还是交流生病了喝那种乌漆嘛黑虫子尸体炖的汤?”
他没有压低声音,几乎是当着华国交流团的人的面说的,交流团的人脸色不太好看,年轻一些的气得脸通红,想要上前和他理论,被赵大夫制止了。
赵大夫神色如常,极为淡定,她活了这么多年,流言蜚语听得多了去了,几句话算什么?
他们这次来,团队里除了中医,也有西医,他们是抱着学习的心理前来。
赵大夫对几个西医道:“不要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上,抓住机会,多看多学。”
至于学中医的,赵大夫道:“走吧,咱们也去给人家展示展示。”
孟秋和顾鹤年两个“走后门”进来的编外人员在这场交流会中只是配角,他们能做的就是默默跟上。
交流会第一天的活动是“以医论友”,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称称你有几斤几两。
医院方面给两方安排了不同的诊室,已经提前选中了一批志愿者病人,将由两方分别看诊,再比照结果。
理查德一行的诊室在左,华国交流团的在右,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两边还各有门,完全隔开。
赵大夫看了看,提出在他们看诊时,能否派人学习。
理查德医生微笑道:“当然可以,我们也想向你们学习。”
干脆换了一个大诊室,两方各占一边,中间留出了一部分空间,但抬头便能看到对方。
赵大夫和理查德分别在主位坐下,互相笑了笑。
雷少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本来打算中途溜走,见状,留了下来。
还敢在一起看诊,他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出丑!
两个病人同时进来,分别到两边看诊,接着再交换病人,各自写下诊断结果。
理查德这边,听诊、拍片,除了常规的心电图、B超,圣玛丽医院竟然还多了一样新的仪器——CT机!
看着拍出来的清晰的身体内部图像,旁观者惊呆了。
理查德笑笑道:“这是医院才引进的,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医学仪器,在临床医学范围应用广泛。”
“不愧是圣玛丽医院啊!”
“是啊,这可是港城最好的医院,以后就更是No.1了!”
相较之下,华国交流团那边的看诊方式就显得平平无奇,无甚出彩。
看看脸色,问问情况,把把脉,还让人家把舌头伸出来,思索片刻,就开始写,这就出来了?
雷少嘀咕道:“装模作样。”
孟秋和师兄站在旁边,距离他不远,听见这声嘀咕,她看了他一眼,暗道,烦人的家伙!
上午的看诊结束,两方开始比照结果。
令人震惊的是,两边的诊断结论竟然相差无几!
他们那么简简单单的手段,竟然能够检查出机器才能检查出来的症状?
旁观者议论纷纷。
“只是简简单单的把脉就能把出来?还真是令人意外……”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理查德那边的医生表情严肃起来,倒显得交流团这边众大夫宠辱不惊,越发有高人风范,连之前备受吐槽的朴素衣着,在此时看来,都显出几分不寻常。
世外高人不正是这样的吗?
雷少不相信,怎么可能?
“他们肯定是抄的!那个谁” 他指了指赵大夫,“她特地提出让人去理查德医生他们那边学习,说不定就让人传递消息了!”
大家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尤其是带他来的叔叔。
真不想承认这么傻的孩子是自家的。
众目睽睽之下,两边都没有接触,怎么传递?是他们眼瞎,还是人家隐身?
雷少就是不相信,小时候他有个奶娘就是病了不去医院,信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喝那种黑乎乎的汤药,最后病死了。
他才不相信中医会有这么神奇!
雷少的叔叔冲倒霉侄子使眼色,雷少梗着脖子:“肯定有问题!”
杜仲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时又听他这么说,恼道:“要不然你亲自试试?”
“试试就试试!”雷少大步上前,大剌剌往看诊的桌子前一坐,伸出胳膊,“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把出什么来!”
其他几个家族的来人兴致勃勃,雷少的叔叔见侄子已经坐下了,也没有再阻拦,说句实话,他也想知道,中医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准。
杜仲把了把脉,欲言又止。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我身体怎么样?”雷少问。
他可不相信他能把出什么来,他们家每年都会体检,上次检查,他身体健康着呢!
看他怎么拆穿他们!
杜仲道:“涉及隐私,不如我们私下说。”
哈,被他抓住了吧,肯定是没把出来,找借口,雷少坚持道:“不行,就在这里说!”
“既然如此,”杜仲故作无奈,“那我就直说了,这位病人肾水不足……”
雷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旁边另一个年轻人“噗嗤”笑了:“说你肾虚啊!”
雷少一下子就怒了:“胡说八道!你个庸医——”
杜仲道:“你的脉象显示就是如此……”
“你还敢胡说!”雷少撸袖子,要抓对面的杜仲,赵大夫手里的银针一动,雷少手指一麻,看着插在自己手上的银针,不敢乱动,“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赵大夫抓住他的手,将银针拔下,笑着说道:“不要这么急躁。”
她的手指放在雷少的手腕上。
“最近是不是有腰膝酸软、失眠多梦、小便频繁、淋漓不尽的症状,下腹处坠胀疼痛,行房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大夫说一句,雷少的脸白一分,嘴硬道:“没有,都没有!一点都不准!”
赵大夫也不争辩,只是含笑道:“讳疾忌医要不得,有些病及早治疗只是小病,拖到最后,神仙也难救。”
“交流会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我们会离开,若有需要,可以来花园酒店找我开方子。”
雷少脸色发白,虽然他不承认,但看他那心虚的样子便知道,被这位赵大夫说中了。
港城几大家族来人眼中闪过什么。
中午在医院食堂就餐,理查德端着餐盘坐到了赵大夫对面。
他夸赞道:“赵医生真是医术高明。”
赵大夫客气道:“过奖。理查德医生才是医术精湛。”
理查德道:“中医之精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对中医好奇已久,也想与赵医生同台竞技,看看究竟是中医更神奇,还是西医更厉害。”
“赵大夫,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赵大夫道:“中医与西医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都是为病人服务,能救人才最重要。”
“赵医生说的是,只是凡是两者,总有个先后。”理查德笑了笑,看着赵大夫道,“赵医生是对中医不自信吗?”
赵大夫吃了一口饭,问:“比什么?”
“就比看诊吧,三局两胜,三名病人,各自看诊,提出治疗手段。若都看出来了,便为平局。”
理查德继续道:“既然要比试,不能没有彩头。听说华国有一本医术,叫《柳氏金针》,若我赢了,不如借我观摩观摩,如何?”
“若我输了……我看你们的人不是对CT机很感兴趣吗?我送你们一台CT机。”
后面的人道:“主任,那可是最新的仪器,一台一千多万呢!”
“主任,一本医书而已……”
交流团的人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杜仲握拳,看着理查德的眼神冒火。
孟秋戳戳他,小声问:“《柳氏金针》是什么?”
杜仲道:“柳氏代代行医,以金针行穴闻名于杏林,师父将其发扬光大,经过多年的研究,总结出了金针十三式,书名《柳氏金针》,是柳家金针的精髓所在。”
“他竟然想要师父的《柳氏金针》!”
杜仲之前还夸这位理查德态度好,此时恨不得收回自己之前的话。
柳大夫编写的书他怎么知道?孟秋停下了筷子,打量这位理查德医生,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赵大夫拒绝道:“《柳氏金针》乃师长之物,不可妄做决定。”
理查德叹息:“可惜,看来是无缘得见了。”
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谁料转头报纸上就登出了比试的新闻,说理查德医生本着互通有无、友好交流的心提出与华国交流团切磋,华国交流团却不敢应战。
报纸上一片唱衰之声,说大陆胆小、懦弱、丢脸。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民众对大陆的做法很失望。
“哎,猪肉荣,你家不是大陆来的吗?”
“谁说的?我是港城人!”
季屿听到旁边的议论声,皱眉。
IF位于铜锣湾最繁华地带的公司,三楼办公室,张道南拍桌:“可恶!”
花园酒店,孟秋坐在床上读报纸,一篇报道还没读完,已经看不下去了。
“肯定是他们干的!”
当时现场只有他们两拨人,以及医院自己的人,这个交流会又不是多大的活动,哪有那么多媒体关注?
不是他们找的报纸,她名字倒过来写!
孟秋将报纸揉吧揉吧,扔在地上,气哼哼地出门。
交流团的人都集中在赵大夫的房间里, 正在讨论这件事。
孟秋问站在一边的杜仲:“现在什么情况?要答应吗?”
杜仲脸色铁青:“不答应不行。”
他们被骂是小事,但现在他们代表着国家,本来华国在国外就一直被抹黑,这次他们要是再退缩了,华国的对外形象就更差了。
主动答应和被逼着答应是两回事,再见到理查德一行,华国交流团众人都没有好脸色。
理查德倒是因达成所愿,满面笑容。
为了“公正”,此次比试,不光请了港城几大家族的人旁观,还请了港城相关领域资历较深的医生做裁判。
第一轮比试,随机抽取一名病人。
理查德伸手道:“赵医生是客人,您先请。”
赵大夫没有与他客气,坐下看诊。
第一轮毫无疑问,两人都诊断出来,且结论别无二样。
裁判团讨论,认为虽然两者都诊断出来,并出具了治疗方法,但赵大夫的方子短时间内看不出是否真的有效,因此认为这一局应该理查德胜。
华国交流团气愤,懂港城话的一位同志站起来道:“怎么,他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当场治疗,病人当场就痊愈?谁不知道心脏手术是个大手术?你们能保证他的手术方案后续就没有任何问题?”
听了同伴们的解释,杜仲也怒道:“照你们这么说,开刀造成的后遗症是不是也该算进去?”
裁判团说他们这是强词夺理,把两人气得脸都红了。
“诸位!” 孟秋拍了拍手。
“为了公正,”她在“公正”两个字加重读音,举起了手里的随身听,“在保证病人个人隐私的前提下,对本次比试的过程,及裁判团的讨论过程、判定结果,我会全程录音,事后,寄给全港城各大媒体。”
“比试的事在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想必港城民众都很关注这件事。关于今天的裁判身份,在寄送时,我会特别标注的。”
“对了,别担心比试时间太长,录音设备不够用,我准备得很充分。”
她拉开顾师兄背的包,抓着包口对准裁判团位置,让他们看得更清楚。
只见满满当当一书包全是随身听。
裁判团的脸都绿了。
孟秋微笑,扬了扬手里的随身听,示意他们继续。
在人家的地盘,不做点准备怎么行呢?昨晚她连夜呼叫张道南同志,送来一书包随身听。
峰回路转,交流团的人冲孟秋比了个大拇指。
裁判团的人顿了顿:“话又说回来……”
最终裁定结果,第一轮,平局。
第二轮,理查德道:“只是抽取病人,没什么难度,不如这样,接下来的病人,你我各选一人?”
赵大夫的目光从孟秋身上划过,点头:“可以。”
这一轮,理查德先开始,他检查完,赵大夫把脉,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孟秋不由紧张起来:“哥,他是不是给赵大夫下套了?”赵大夫眉都皱起来了。顾鹤年拧眉。
赵大夫这次诊治比之前几次时间都长, 交流团的人神色担心,对面的人脸上流露出笑意。
赵大夫终于把完脉,却迟迟没有下笔,理查德道:“赵医生,若是没有看清楚,不如再看看,大家多等一会儿便多等一会儿。”
赵大夫抬头:“不用,这位病人前不久才做过手术吧?”
理查德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两份诊断结果送到裁判团处,其中一个人看了理查德一眼,理查德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裁判团道:“这一局,还是平局。”
“又是平?”
“两人都诊断出来了?”
“具体诊断结果是什么?”
裁判团公布结果,理查德的诊断结果具体描述了病人心脏所出现的问题及治疗手段,和现在的情况。
赵大夫加了一个疗养的方子。
她问:“病人气血两亏,是否有乏力、气短、头晕目眩的症状?”
病人连连点头,赵大夫道:“这道方子是补气养血的,建议先喝一周,后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病人眼神往方子上瞟,有点想把方子拿过来。
交流团不满:“我们比他们多一步,凭什么是平局?”
裁判团代表朝孟秋的方向看了看,说道:“鉴于理查德医生的治疗方案更具有可行性,因此在治疗方案上理查德医生得分更高。赵医生诊断更加全面,在诊断方面,赵医生更优……综合考虑,此局为平局。”
明面上不行,改暗戳戳偏心了,交流团愤愤。
赵大夫道:“最后一局,该我了。”
理查德看着她,眼神阴沉。
赵大夫喊道:“小秋,来。”
孟秋将随身听塞顾师兄手里,跑了过去。
交流团的人恍然,原来她是病人啊,难怪刚才那个理查德改变规则,赵大夫丝毫不见慌张。
两人先后对孟秋进行诊断,赵大夫先,她诊断后,孟秋坐在了理查德的面前。
她看着理查德,心道,是你们先不守规则的,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她在心里和系统道:“能把我的心脏防护膜以一秒钟的频率使用、收取、使用、收取吗?”
系统给了个肯定的回答:“没问题。”
理查德拿着听诊器,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回事?”旁观者问,“理查德医生怎么迟迟没有反应?不会是听不出来吧?”
“应该不至于吧,理查德医生在心脏方面还是权威的……”
“那是怎么回事?这人看起来也不像身患大病啊。”
脸色没有什么异常,刚才走过去,脚步既不虚浮无力,也不特别沉重,看起来挺正常的。
“说不定越正常,问题越大……”
旁边猜测纷纷。
理查德终于收了听诊器,让孟秋去做心电图、CT等。
孟秋躺在床上,在心里问:“系统,心脏防护膜会被照出来吗?”
系统道:“不会。”
那她就放心了。
片子拍出来,理查德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看片子,又看看孟秋,像是见了鬼。
怎么回事?大动脉阴影狭小,肺动脉凹陷……明明问题很严重,为什么图像显示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
她不应该这么活蹦乱跳,按道理,她都活不到现在!
孟秋问:“理查德医生,可以了吗?”
理查德又看了一会儿,道:“等等,你……再去拍个CT。”
孟秋不愿意:“理查德医生,据我所知,CT的原理是用某种射线对人体进行扫描,会对人体产生一定的辐射,短时间内不适合多次做吧?”
理查德看着孟秋的眼神不善。
旁观的各大家族的人震惊,这个CT机竟然有辐射?这个可没跟他们说!
圣玛丽医院的人强调:“辐射很小,对人体几乎不会造成伤害。”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今天雷少也来了,这次他全程安安静静,没再找华国交流团的茬。
这时,他讽刺道:“几乎不会,就是还是有一定的伤害喽?”
圣玛丽医院的人艰难道:“……很小很小,跟其效果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那也不是你们隐瞒客户的理由!”
他们什么时候隐瞒了?他们只是没有可以宣传!
孟秋又拉了几个人的仇恨。
赵大夫一听有危害,替她拒绝了再做一遍检查的结果。
“理查德医生,您是不相信您的医术,还是不相信贵院先进的仪器?”
理查德脸黑了,他将自己的治疗方案交了上去。
裁判团的人研究了又研究,讨论了又讨论,试图给他找理由,赵大夫只道:“敢问各位裁判,理查德医生的手术方案,成功率有几成?”
裁判们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宣布第三局,赵大夫胜。
理查德不服:“以她身体糟糕的程度,不动手术,她随时都会死!”
杜仲道:“你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几年前我师父就给她诊断过,给开了调养方子,她一直活得好好的!”
裁判团看着第三位病人的心脏片子,对他嘴里的方子十分好奇,中医竟然这么神奇?连这样的病人都有救?
理查德道:“不可能!”
杜仲道:“没什么不可能!”
理查德暴露了真面目:“那也是你师父开的,不是赵医生——”
“理查德!”
争辩间,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回头,一位大约七十多岁的老人身穿西装、头戴礼帽,手上杵着一只手杖,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安先生!”
裁判团惊呼,齐齐站了起来。
几大家族的人也纷纷打招呼:“安先生!”
只有交流团的人一脸茫然,安先生?
雷少好心解释:“安先生都不知道?心脏方面世界顶尖医生,医术高超,全世界不知道多少人捧着钞票求到安医生门下,都不一定能排上号。”
“安先生以前一直在国外,这两年才来了港城。”
“安医生医者仁心,除了医术好,还很有善心,每年都做慈善,去贫民窟义诊,为平民窟的儿童捐赠,还资助了不少儿童……”
理查德上前,恭恭敬敬道:“老师。”
安先生笑着开口:“听说这里有一场比试,这是……已经结束了?看来是我来迟了?比试结果如何?”
理查德脸色不好,还是如实告知。
安先生教育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理查德?愿赌服输。”
“……是。”
安先生摘帽,冲众人示意,翩翩有礼。
又特地走到赵大夫面前,向她致歉:“女士,真是抱歉。今天的比试是理查德输了,CT机我会着人采购,在贵团离开前送到,见谅。”
对方出乎意料地礼貌,赵大夫也不会抓着不放:“没关系。”
安先生看看孟秋:“这就是第三位病人吗?介意我看看吗?”
“当然不介意。”赵大夫也听到了刚才雷少的话,这位安先生若是能给小孟医治,当然好了。
安先生先看了看片子:“看起来不是个小问题啊……”
和理查德比起来,他的这位老师要谦虚多了,并没有因为是业内顶尖医生,便独断专行,反而先听了听赵大夫的看法。
两人就着病人的情况讨论起来,又不时询问理查德的看法,带着几分考校的意思。
“这个病症很典型,难度也很大,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试试。”安先生道。
“真是好运啊,竟然能让安先生出手!”
“早知道安先生今天会来,我就把我外甥带过来了……”
“带过来也未必有用,安先生年纪大了,轻易不收病人。上回总督府求医,安先生都没有收,这人真幸运……”
安先生示意孟秋坐下,他摘下手套,拿起听诊器。手不小心碰到孟秋的手腕,不知道为什么,孟秋后背起了一层凉意,像是被蛇信子扫过。
“抱歉。”安先生歉意道。
他听了一会儿,放下听诊器,拿起笔写了几点,重新戴上手套:“不太妙,具体治疗方案容我再研究研究。”
赵大夫道:“多谢安先生。”
“不客气。”
安先生没有久留,很快与众人告别,临走前,他冲众人挥手,见孟秋看着他,他点点头,露出笑容。
笑容让人有些……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唐珙《题龙阳县青草湖》。感谢在2024-06-2620:15:40~2024-06-2720:5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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