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再舍不得,地里的稻子也要收了。
家属院的嫂子们戴上草帽,拿上镰刀,做好了抢收的准备。
家里孩子大一点的,能充当半个劳动力,这时候也跟着一起去帮忙吧。孩子小的,也安排了活,负责去食堂打饭,这段时间她们可没空回家做饭。
虽然有男人在,但男人也有事,天天训练,回来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她们嘴上不说,心里也心疼,自己多干点,男人也能少干点。
到了地里,嫂子们却发现田旁边的空地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怪模怪样、没见过的机器。
“这是啥?干啥的?”
有嫂子问,见小孟在机器旁边,张口要喊,却见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像是研究所的,穿的齐齐整整,戴个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那人在机器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不时和小孟说两句话,喊她“组长”。
又见一个人从地里上来,直接喊小孟“老师”,明明看着跟小孟年纪差不多大,态度却十分尊敬。
嫂子们顿时不敢叫她了。
她们以前只知道小孟工作忙,却不知道原来她在研究所里,竟然这么厉害?
嫂子们问先来的人:“那是干什么的?”
“说是能帮助收割稻子的机器。”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机器?怎么收割?”
“不知道啊,小孟说等会儿要先试验一下。”
“试验?”
机器准备好,孟秋问嫂子们谁愿意试验,嫂子们听她解释了一遍具体怎么试验,没人吭声。
这玩意也不知道行不行,直接放田里,万一割坏了,她们辛苦一整年,播种、除草、除虫、施肥、灌溉,好不容易到了收成的时候,这不白瞎了吗?
大家不愿意,田嫂子左右看看,举起了手:“我来!”
田嫂子有心支持孟秋的工作,可惜她家的地在里面,田埂太窄,要是过去,必然要经过其他家的地。最好的方式就是从边上开始。
孟秋问:“边上这几块地是谁家的?”
一营的王嫂子、张嫂子、二营的江嫂子等人没回答。
孟秋道:“如果有损失,算我的,我不要稻谷,按被破坏的面积赔偿。”
也就是要是有损坏的,稻谷归她们,还额外给赔偿。
王嫂子笑笑:“也不是这个意思,都是粮食,要是糟蹋了,这不是也可惜吗?”
孟秋道:“嫂子说的是,我会让他们小心。大家都在边上看着,如果真的有问题,咱们随时停下。”
王嫂子勉强答应了:“就试试哈,要是不行就算了,哎,这就开始了?没问题吧,这怎么割啊……”
越霖对她们的态度很不满,哼了一声,孟秋笑道:“她们没见过这种机器,自然不知道可不可行。咱们只是做一次试验,对她们来说,却可能损失整季的粮食,她们不愿意,很正常。”
她耐心地给王嫂子她们讲解:“这部分是收割台,农作物从这里进入,收割,传送到脱粒装置,脱粒后,稻穗从这里下去,稻谷通过管道装袋……”嫂子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啥?这机器还能直接脱粒?”
“不可能吧?就这么一个机器?”
“小孟你是说,割完就直接装到袋子里……”
“真的假的?”
孟秋笑了笑道:“等试试就知道了。”
考虑到秋收,部队今天训练结束得早,一群男同志过来帮忙,刚走过来就听见这话,他们站住了,真行?
张云起撞了撞季屿:“哎,这机器真这么厉害?”
季屿很淡定,双手抱臂,示意他自己看。
收割机发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开动到田边,从边上慢慢地下去,不可避免地,压倒了一片稻穗。
王嫂子顿时满脸肉疼,却也不好刚开始就叫停,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是……要是再这样,她可不看小孟的面子了。
机器继续,一个人站在后面操作,调整了一下方向,轰隆隆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其他的声音。
有眼尖的人喊道:“割了!开始割了!”
大家顿时朝收割台看去,只见一片稻谷被机器的大口“吞”进去,不一会儿,唰唰唰,从边上吐出一片片稻草,咻咻咻的声音从管道中传出,管道下面固定着一个箩筐。
竟然真的有稻谷了!
众人惊诧,一个个站在田埂上,跟着收割机移动,恨不得凑到跟前看。
“天哪天哪,竟然真的能脱粒!”
一块地大约有半亩,按照往常的速度,两个人收割,大概要大半天。然而用这个机器,不到十分钟,就收割完了。若不是中间箩筐装满,换箩筐耽误了时间,只怕更快。
大家震惊不已,要不是他们亲眼看见,别人跟他们说,他们都不能相信。
小孟在那边和人说话,说着什么密度、磨损、效率,她们不敢打扰,直到她停下,嫂子们才凑上前。
王嫂子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挤开众人,一把抱住孟秋,“叭” 一下,亲在她额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哪,天哪,这就收完了!全都收完了!”
“小孟,之前是我不对,你别跟嫂子计较,嫂子没见识,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一旁的越霖连珠炮一般:“你们以为这样的好东西是凭空出现的?是老师专门研究的!为了赶在秋收让你们用上,老师这些天加班加点,还亲自跑了好几趟农机厂!”
原来这竟然是小孟专门为她们做的,难道上次问她们就是在研究这个?她们当时还说小孟不会干活,哎呀,她们真是……
嫂子们又羞又愧,很不好意思。
孟秋摆摆手:“没什么,是我自己想研究的,能用上就好。”
大家心里更感动了,小孟她,人真好。
她们以前只知道小孟脑子好,这次才有了具体概念,给她们一万年,她们也想不出这样的又能收割又能脱粒的机器啊!
一营长手里拿着帽子扇风,咂舌道:“小孟同志真厉害啊!”
二营长十分赞同:“孟同志哪里是不会干活,他们干起活来,我的天,一个人能顶咱们所有人!”
这就是科学家的威力吗?
大家叹为观止。
季屿看着人群中的孟秋,嘴角含笑,眼神温柔。
不管什么时候,小蝉永远是小蝉。
像太阳一样,会发光。
嫂子们嘴上不好意思说,用实际行动表示感谢,瓜果蔬菜,一筐筐地往孟秋家里送,不要也不行。
她们有时候不是自己送来,使唤家里的孩子,孩子往这里一扔,孟秋让他们带回去,他们“咻”地蹿出去。
“不行啊,要是带回去,我妈得揍死我!”
他们家就两个人,哪里吃得完?
孟秋瞅着家里的“储藏室”满满的东西,发愁,这么多,怎么解决呢?要是坏了不是可惜了吗?
季屿道:“送到食堂去吧。”
“可以。”
食堂吃饭人多,消耗快。
两人挑了一些喜欢吃的留下来,剩下的让人搬去了食堂。
王嫂子送来的一种甜瓜,孟秋特别喜欢,清脆爽口,又比黄瓜多了一丝甜味。
她抓着半个,咬了一大口。二哥在修补院墙,孟秋蹲在他身边,拿着另外半个喂他。
“好吃吗?”
“好吃。明年咱们家也种点。”
“好。”
然而,比甜瓜更早到来的是离别。
季屿想过会和孟秋分开, 但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林首长将调令放在季屿面前。
“M国有海豹突击队,Y国有特种空勤团,苏国有阿尔法,F国有特勤队……季屿,我们国家需要一支属于我们的现代化特种作战力量。”
季屿看着面前的调令,久久未言。
林首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空间留给他。
特种部队的训练场位于秘密基地,一旦去了,未来将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离开。
深夜,月亮从东边走到西边,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孟秋突然开口:“二哥,睡不着吗?”
过了几秒,季屿回答:“嗯。”
声音沉闷。
孟秋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窗外,翻身坐了起来。她爬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趴在窗户上,朝外看。
月凉如水,天边几颗星子闪烁,天地间空茫寂静。
孟秋转过身,笑盈盈道:“二哥,我们去爬山吧。”
云川省的一大特点便是山多,驻地更是在山里,四面环山,没有哪一座山最好,也没有哪一座山不好,每一座山都有自己的特点。
他们去的只是一座普通的山,没有漫山遍野的花,没有一到秋天便挂满枝头的野果子,也没有雨后怎么也采不尽的蘑菇,唯一的特点就是高,站在山顶,能体验到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时间还早,黎明前,天似乎更暗一点,四下静谧,远处黑蒙蒙一片。孟秋靠在季屿的肩膀上, 山风吹动她的头发,拂过季屿的脸庞,他将外套披在孟秋的身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个小时,或许两个小时,霞光划破天幕,一轮太阳跃上地平线。
从东方开始,天,慢慢地亮起来。
孟秋看着东方:“二哥,去吧。”
季屿猛地转头,孟秋看向他,笑容狡黠:“你忘了吗?特种小队还在配合我们试验呢。我可是组长。”
他们要走的事,她听说了,林首长告诉了她一声,顺带还提了二哥将任特种部队大队长的事。
这就意味着,二哥也要走了。
孟秋笑着说:“这没什么,无论身处何方,我们都在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就像眼前的太阳。”
“我……”季屿嘴唇抖动,眼神中带着愧疚、不舍与某些更复杂的情绪。
孟秋闭上了眼睛,季屿倾身,蜻蜓点水。
他们的身后是万道霞光。
调令已经下了,特种部队的训练基地在草原,季屿身为大队长,即刻便要出发。
他要离开,不放心孟秋一个人住在家属院,在走之前,先帮孟秋搬到研究所宿舍。
来了有四年多了,刚来时,对这栋房子很陌生,没想到走的时候,会有这么多行李。
孟秋最后看了一眼这栋房子,从屋前的菜地、院墙下破损的水缸、角落里种的薄荷,到窗户上窗花。
那还是过年的时候,他们贴的,一直保存得很好。
“走吧。”她深吸一口气。
家属院的嫂子们围在门口:“还真要搬走啊?”
“不走不行吗?在这儿都住这么久了……”
“季营长调走, 小孟你不是还在这儿吗?”
孟秋笑道:“二哥调走了,就我一个人,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我只是搬去研究所住,又不是不在咱们驻地了。”
大家想想也是,一个两个接过他们的行李,送他们过去。
“小孟,你有空过来哈……”
“对,要是有事你就找我们……”
“食堂要是吃腻了,就来我们家吃饭!”
“来我们家也行,我们家还有一块火腿呢,火腿菌菇烧汤,舌头都能香掉!”
送到研究所外面的空地,外人便不能进去了,家属院的嫂子们莫名有点伤感。
“谢谢各位嫂子们,我们进去啦。”
“哎,好……”
研究所给孟秋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宿舍,面积比她之前的房间略小些,但布置得很好。
孟秋一看就知道是二哥的手笔,她看了看窗边宽大的书桌,边上的书架、衣柜。
“二哥,你什么时候做的?”
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季屿帮她把行李分门别类地放好,回答:“之前你说想要单独的书房,家里的书桌小了点,看你总是不够用,我就找人重新打了一张。”
“其实……那只是借口。”
“我知道,但我想给你更好的。”
孟秋心里甜滋滋的,二哥总是让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
孟秋搬到研究所的第三天,季屿就要离开了。
离开的那天,她没有去送。
所里的人知道季屿调走了,今天离开,看着她有些担心,孟秋反倒是最正常的那个。
她抬头,看向驻地门口的方向。
车上,季屿回头,看向研究所的位置。
孟秋摸了摸挂在心口的戒指,季屿抓着戒指,低头吻了吻。
放下戒指,孟秋转身走进实验室:“昨天说的那个问题,我有一个新想法……”
另一边,汽车发动,奔向千里之外的训练场。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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