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手指猛地一僵。
他故作淡定的把汤匙往云皎皎唇边送了送,“什么阿延?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让你做噩梦了?”
云皎皎秀眉轻蹙,偏偏她仔细回想的时候,那画面和声音就再次不真切起来,模糊得让她抓不住,“是噩梦吗?”
“怪我,”顾钦抱歉道,“喝了酒控制不住,还害得你这么……”
顾钦看着云皎皎欲言又止,她沁水桃花眸潋滟无比,肌肤白里透粉,比从前还要更添几分柔软。
“没事。”云皎皎低头喝了一口粥,她原本就多梦,现在脑袋跟一团浆糊一样,时常分不清是自己残留的记忆还是梦境。
她想多了就头疼,草草的吃了两口粥,似是又想起什么,“你的手怎么样了?”
云皎皎说着去拉他袖子,顾钦刚要递过去,紧接着听到云皎皎继续,“我昨晚好像把你的手臂抓破了。”
顾钦递过去的手骤然停住,拉上袖子又收了回来,“我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主要是你……你……”
云皎皎看着顾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脸颊充血。
顾钦欲言又止,不自然的问着,“需不需要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云皎皎慌忙拒绝,“我,我叫支芙帮我就好。”
总归也只是些痕迹,没有受伤。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莫名尴尬的氛围。
顾钦迟疑片刻,他全然没注意到自己问完那句话后耳根通红,“还,还吃吗?”
“不吃了。”
顾钦寻了个借口起身,“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你休息。”
人是清早送回他房间的,并且将一切布置的天衣无缝。
他也是刚刚才进来,顾钦不知道自己要收拾什么。
他只放下粥碗,走到沐浴间缓了一口气。
拉起自己的袖子,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小臂,另一只手搭在上面,指甲用力一划,划出一道血痕以假乱真。
轻微的刺痛才让他有了些真实感。
顾钦移开视线,冷不防的看到了旁边的衣篓,霎时瞳孔缩紧,里面云皎皎的衣物被残忍的撕成碎片,几乎是在提醒着他昨晚他的妻子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如何被折磨羞辱。
顾钦眸色微暗,平复气息后又换上一副冷漠神色,告诉自己——
棋子而已。
支芙得了吩咐服侍云皎皎沐浴梳洗,云皎皎进沐浴间发觉浴桶中的水和往日不太一样,“这是……”
“这是药浴。”支芙往里面又放了几个药包,“姐姐说是活血化瘀,养肤的,夫人要多泡一会儿。”
云皎皎听着连茯苓都知道了,脸颊更加涨红,还是屏退了支芙自己梳洗。
只有梳洗过后才叫了支芙涂药。
支芙看着云皎皎身上暧昧不已的红痕,讶异的嘀咕着,“顾大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看不出来房事这么凶……”
云皎皎攥了攥自己身上的衣物,由着支芙涂好药。
支芙又换了个小瓶子,倒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夫人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云皎皎拉上衣服,反应了片刻才明白支芙说的是哪里,“没有。”
“夫人要是伤着了,可是要说的,不要不好意思。”
“真的没事。”云皎皎并没有其他不适感,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支芙说虽然看起来很激烈没错,但也能感觉出来昨晚被服侍的人,多半只有她,他们没有真的圆房。
原因她没有细问,但想来她昨夜是喝醉了,应该是不想趁人之危?
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支芙见此,还是把药留下了,“那我把这个先留给夫人了,兴许日后能用的着。”
云皎皎应着,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春杏的声音。
“夫人,老夫人说新婚礼成,是要去请安拜祖宗的。”
云皎皎原本就筋疲力尽,还想着再回去睡一会儿,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头都要大了。
支芙不太理解,小声道,“顾家现在哪里还有祖宗祠堂啊。”
“她可不就是个祖宗吗。”
春杏催促的声音响起,“夫人?”
“知道了。”云皎皎慢吞吞的拉上衣服,心知她现在不去,这几天都要被殷芳闹。
正好顾钦今天休沐,还能帮她应付应付。
好巧不巧,云皎皎去请安的时候,顾钦正跟殷芳打招呼要出去。
云皎皎心里发憷,握住顾钦手腕,“你要去哪?”
顾钦安抚的握了握她手背,“明日我就要去御史台了,我这边有些事要先准备一下,你陪母亲说说话,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云皎皎叹了一口气,“那你早些回来。”
殷芳端坐在高堂之上,听到这话,“怎么,我是能吃了你不成。”
“母亲哪里的话。”云皎皎弯了弯眼睛,“我不过是想着他今日难得休沐,总要多休息的。”
顾钦动作微顿,回头看向云皎皎,正迎上她黑亮亮的桃花眸,神情真挚。
“好。”
殷芳无话可说。
顾钦离开屋子,云皎皎才懒懒的收起笑。
她太了解殷芳,找跟顾钦有关的借口,殷芳才能闭嘴。
云皎皎端起旁边一盏茶,走过去递到殷芳面前,“母亲喝茶。”
殷芳瞥了她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母亲看你们相濡以沫也就放心了,从今日起,丈夫便是你的天,是你的一切。需得为夫命是从,帮助丈夫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协助丈夫的仕途。”
困意上涌,云皎皎偷偷打了个哈欠。
殷芳突然拍了下桌子,“听见了没?!”
云皎皎哈欠咽了回去,什么都没有听见,“嗯。”
殷芳白她一眼,“娶回来你这么个祖宗真是家门不幸,当年宁国公他嫡孙女可还很喜欢我儿,吵着闹着非要嫁,碍于你也打了水漂。”
殷芳想起宁国公如今还是国公大人,深受新帝器重,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她瞥见云皎皎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想来是我儿宠着你,不让你洗衣做饭,但这做女人的哪里有不会做饭的,丈夫饿了吃什么?”
云皎皎一时无奈,“您说的是,家里条件不好那肯定是要做的,可若是家中本就有给工钱的厨子,我倒也没有必要每日都捡他们的活做是不是?”
殷芳又敲了下桌子,“母亲说话你就听着,还顶嘴?!”
云皎皎无语的轻抠指甲,明白殷芳不是在和她讲道理,就是在为难她。
殷芳起身,“这般不尊长辈,不守妇德,今日晚膳我儿也回来吃,你来做,做不出来就饿着!”
“我……”
殷芳扬声,“谁都不许帮她!”
她说完径直离开,留了云皎皎在屋子里。
支芙小眉毛都打了结,“她……她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云皎皎看着殷芳离开,倒是松了一口气,“无妨,她就是存心找我麻烦。”
“为什么啊,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云皎皎困顿道,“无非是挑我毛病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配不上她儿子,才能更低眉顺眼的被她控制。”
支芙想了想办法,“不然我偷偷去叫茯苓姐姐。”
云皎皎笑了,“不必,做饭而已,我先回去睡一觉。”
殷芳下了命令,这院子里的下人也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你说这公主会做饭吗?”
“嫡长公主诶,谁能让她下厨?”
“估摸着第一次进厨房,都要手忙脚乱了。”
殷芳听见他们说话,心里也升起几分得意,偏头问着春杏,“她可还听话?”
“老夫人放心,我瞧着夫人带了许多食材进去,里面叮叮当当的忙了许久,应该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那就好,”殷芳扬了扬头,“不磨磨她的公主性子,如何能乖乖为我顾家所用。你得了空,再去给她添点麻烦,弄湿炭火,好好磋磨那小贱人一顿。”
春杏犹豫道,“老夫人,湿炭烧出来是有毒的,若是夫人不懂……”
殷芳不以为然,“那点毒让她受着又死不了,你们瞧着点不就成了。”
偏她心里琢磨着,能毒傻云皎皎最好,就跟生病那短时间一样,听什么是什么,没有自己半分的分辨能力,任由摆布。
傍晚,小厨房中,云皎皎沾湿的帕子掩鼻,瞥了一眼炉灶下面冒着滚滚黑烟的湿炭,慢条斯理的走到了炉灶边,抽出了一根燃烧的枯草。
她靠在旁边,莹白的指尖轻轻一蹭,沾上了黑色粉末。
而后,顺手将燃烧的枯草进了旁边的草垛里。
刺啦一声细响,枯草瞬间被点燃!
火舌舔过草垛,攀爬而起!
云皎皎站在火光之中,轻搓了下指尖灰尘。
前院顾钦刚刚跟随司延下马车回来,司延漫不经心道,“恭喜顾大人荣升八品监察御史。”
顾钦跟在后面,心绪翻涌,沉声道,“多谢侯爷。”
“谢令夫人吧。”司延手里的任命书扔进了顾钦怀里,像是故意要刺激他,“她昨晚可是很辛苦。”
顾钦脸色又沉了几分,“是。”
司延慢悠悠的问,“我一直很好奇,从前在质子营听闻这位公主的心上人也是一个质子,早早就私定终身,只不过碍于质子身份压在宫中秘而不发。想来应该不是顾大人你啊,你是如何捡到了这么个宝贝。”
顾钦微怔,据他所知这件事压在宫中只有云皎皎血亲知道,都死光之后就更没人知道了。
司延突然提起,让他升出了几分危机感,“传闻都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
顾钦话落正要去看司延的反应,却发现司延停了下来。
司延的视线凝固在后院升起的橙红火光上,层层黑烟弥漫在院子上空。
后院传来一阵一阵高呼,“走水了!”
那个方向是……
司延和顾钦赶过去之时,后院小厨房一团乱麻,烧得地方不大,只有一小间柴房。
一靠近就听见人群里,殷芳手忙脚乱的哀叫着,“诶呦我的天爷啊,这让我如何跟侯爷交代啊。”
“你这个小贱人,”殷芳指着云皎皎,“你怎么这般没用,煮个饭还能点着了屋子,看我今日非打死你给侯爷赔罪。”
云皎皎力气小,挣不开被殷芳推搡着。
支芙拉开她,和殷芳争执,“怎么能打人呢?”
“支芙姑娘,这是我家闲事,不教训好她日后只会添更大的麻烦!”殷芳一把抓开支芙,拎起了一根木棍,朝着云皎皎挥了过去。
云皎皎踉跄几步,回头在模糊暮色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一下子扑进了面前人怀里,哽咽着唤他,“夫君你总算回来了……”
云皎皎抱紧男人精瘦窄腰,扬起灰扑扑的小脸,却猝不及防撞上司延乌沉黑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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