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风带着肃寒的气息,城门口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她们呼啦一下远远散开。
“以前不是这样的。”鱼老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仗着自己皮厚,她拨开脖子上的刀,凑到守卫跟前,“是我啊,你认不出来了吗?”
这里的守卫每隔七日磨一次刀,故而手里的刀虽然不像神兵利器一样削铁如泥,但刀刃锋利,绝不是摆着看看的样子货。
这样的一把刀,就被鱼老师轻轻地用拇指抵着刀刃拨开了,拇指上连丝划痕都没留下。
察觉到这点,守卫的脸色骤变。
安县靠近朝阳山,偶尔有妖怪出没,之前主动上供些祭品也就打发了。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化成人形试图蒙混进城的妖怪。
硬碰硬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老方法贿赂一下看能不能平安度过此劫。
“咳。”守卫干咳一声,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起刀,颤抖着嘴唇,“我想说,这是一些误会。”
“无妨无妨,小事而已。”鱼老师大松口气,扭头冲宁空自认十分可靠地挑了挑眉。
她在此地还是有些威望的。
宁空看着还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从指尖搓出一缕小火苗。
这是她烤鱼时领悟的小法术,目前只能搓这么大,只够用来恐吓一下普通人。
她身旁的守卫如梦初醒,发现刀还架在脖子上,自己也吓了一跳,赶忙收起刀,跳着脚窜到其他人身后去了。
城门口落针可闻,就连农户带的鸡都被人捏紧了嘴。
一群人无声地交换着眼神,胆子大点的还能保持镇定,胆子小的两股战战,已经想着顺墙根溜走了。
场面一时有些奇异的尴尬。
守卫们把刀藏到身后,彼此对视一眼,从中推出了一人作为代表。
被推出来的守卫嘴里一阵苦涩,脑子里不停地思索今日安县里有什么好东西能作为祭品。
唔,东街的张屠妇昨日才杀了一只猪,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新不新鲜。
“两位妖大人。”守卫在心里列好清单,方才觉得稳心些,她自信地开口道:“今日县城内有家猪半扇,家鸡四只,家鸭四只......”
“等等,我不是妖怪。”宁空抬手打断了守卫报菜名。
守卫僵硬地微笑,问道:“这......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不喜欢被这么称呼的妖怪也是有的,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以这个身份为荣,它们变态的很。
宁空沉吟了两息,随后一本正经道:“我是个修仙的。”
“没错,她是个修仙的。”鱼老师在一旁替宁空背书。
守卫脸上的笑意波动了一瞬,整个人松弛下来。
当然,她刚才的脸色也并不难看,只是和现在这幅样子相比,刚才微妙的颓丧就显得突出了些许。
“原来是仙长!”守卫热情地握住了宁空的手,“都怪我,一时没往这方面想,这下是真的误会了。”
“这可真是......”守卫们一下全围了上来,簇拥着宁空往城里走。
宁空一路听她们解释,总算知晓了一些东洲的情况。
半个月前,圣人已颁令天下,道仙人即将出世诛灭妖邪,当尽天下之力共养之。
于是以洛阳的白玉京为首,东洲的各个城镇均设立起大大小小的仙人居,专供仙人们落脚休息。
“下次早点说。”宁空听完拍拍守卫的肩膀。
早点说,她这会儿都吃上烤乳猪了。
鱼老师独自一人缀在队伍的末端,没人在意她,她径自地想:看来宁空之前说的是真的,天地之间即将迎来一场浩劫,没有它们妖怪的容身之所了......
唉,世事无常啊,幸好她已经准备上编制了。
仙人居离城门不远,众人说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
安县的仙人居是一栋新建的两层木质混石材小楼,一楼前半片是大堂,全部打通的屋型采光极好,即使是傍晚时分,室内也显得亮亮堂堂。
一眼望去能看到大堂内摆着几方干净的桌椅,还有一张长条状的柜子。
管事提前收到了消息,正站在门口等待。守卫们送了一路,站在大堂门口拱拱手,都准备回城门口继续当差。
其中一个路过鱼老师,方才想起来还有个妖怪没接待,“妖大人,请跟我来,祭品在东街......”
“不必。”鱼老师矜持地一摆手,大步迈进仙人居,“我和仙长是一路的。”
她可不是那种野生的妖怪。
管事领着宁空和鱼老师在大堂中央落座,又吩咐小厮先去倒了两碗茶水。
淡黄色的茶水在茶碗中晃荡,闻起来是好茶。
“已经安排人速去准备晚饭了。招待不周,望仙长们不要怪罪。”管事隐约听到谁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叫,她不敢细想,只当作没听见,“安县的仙人居是头一次招待仙长,楼上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待会儿二位大人可以随意挑选。”
虽然房间内的布置没什么差别,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宁空刚抬头往二楼一瞧,新的任务面板就从眼前浮现。
【触发新手任务二:报道】
【任务描述: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恭喜你发现了属于仙人的组织,快前往洛阳白玉京报道,正式开启属于你的修行之道,探索更多的奥秘。】
【任务进度:0/1】
【任务奖励:抽卡机会*1】
看完任务,宁空当即决定饭后急奔洛阳,她摸着干瘪的荷包,看了眼还在傻乐的鱼老师,沉吟道。
妖怪,晚上应该是不用睡觉的。
一旁的管事转身从长柜上取了笔,抱着一叠写满了字的宣纸过来。
她将衣袖挽起,舔了舔笔尖道:“按照规定,二位仙长初次来到仙人居,需要登记一些基本信息以作留档。仙长们若是不识字,我可为仙长们代笔。”
宁空颇为震撼地看着那一大叠宣纸,“这么多?”
管事连忙解释道:“留档的信息不允许涂改,因此我多备了一些,勿怕,勿怕。”
“哦。”宁空心里还想着如何诓骗鱼老师背着自己赶夜路,顺手接过宣纸,看了眼待填的内容,上半部分是一些基础的身份信息,例如姓名年龄等。
她填得极快,宁空,二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三十五斤。
下半部分,宁空手里的笔略一停顿,随后一一打上了叉。
见宁空填完了自己的那份,文盲鱼老师眨巴眨巴眼睛,羞涩地递出自己那张表。
“我不识字。”
“名字?”宁空问。
“山神一般直接叫我鱼。”鱼老师答。
宁空:“起一个吧,以后就是个正经的妖怪了。”
鱼老师有点兴奋,努力从不大的脑容量里掏出一个名字:“你觉得,叫飞羽怎么样?”
“行。”宁空落笔,只见她刚写下的两个字上闪过金光,这就意味着鱼老师有正式的名字了。
“年龄,身高,体重。”宁空继续问。
“一百一十三岁,三米七,三百斤。”飞羽每答一个字,管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宁空看了眼管事,继续问道:“你的原型是?”
飞羽答:“鳡鱼。”
管事悄悄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宁空干脆一口气把下半部分的内容全问了:“饮食方面,你是吃素还是吃肉还是吃土?是否有过伤人、害人、食人的经历?修行方式是否需要见血?是好好修炼型,还是歪门邪道型......”
飞羽一五一十地作答。
“咚——”管事一头栽倒在地。
“我什么也没做。”飞羽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好还好,五官好端端地在原位,并没有挪动。
“可能是她心理素质不过关吧。”宁空把填好的纸放在桌上,示意飞羽把管事从地上扶起来。
飞羽除了年纪大了一些,生活作风略不检点,鱼子鱼孙多了些以外,最多也就是吃了一些贡品,没有伤过人,是一条品行优良的好鱼。
“无事,无事。”管事捂着额头,坚强地摸着凳子腿爬起来。
宁空飞羽二人看着管事额头上青紫色的伤痕,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
唉,都怪这里的地面太硬了些。
此时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刚才出去准备晚饭的小厮提着五层高的食屉,吹着轻快的小调从街上回来。
管事赶紧收好桌子上填好的单子,给宁空腾出吃饭的地方。
晚饭却没有守卫说的那么丰盛。
“我记得,刚才的守卫说,今日安县里有猪半扇,鸡鸭各四只......”宁空看着桌上唯一的一盘肉菜小鸡炖蘑菇,缓缓用筷子夹出那只巴掌大的小鸡,“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管事:“......”
哪个守卫!眉毛下有痣的那个?她记住了!
“仙人居内每一餐的标准都是固定的。”管事努力把受伤的那面额头对着宁空,试图博一点同情分,“每人每顿鸡半只,也可将鸡换成鸭,换成鹅的话只有两个腿......”
她的声音在宁空沉默的注视下越来越低。
宁空稍一想就明白了,份例是要报账的,只能按规定,祭品是报损的,上限取决于库存。
“失策。”她摇摇头,把唯一的小鸡夹到自己碗里。
飞羽见状,立刻把一大盘野菜挪到自己面前。
管事看着眼前略显辛酸的晚餐,试图找补回一些印象,“按照规定,仙长们在仙人居一共有三十天的免费居住时间。这每一餐的标准虽然刻薄......啊不是,虽然简单了些,但.......但怎么说,也是圣人的一番心意啊!”
寻常百姓哪能顿顿吃鸡呢。
宁空撕开馒头,慢条斯理地沾着小鸡炖蘑菇的汁,“理解理解,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我就是想问问。”她指了指地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口砂锅,和一条死了半天的大肥鱼,“你们能代为处理一下吗?”
管事忍不住额头冒汗,“我们这里的厨房还没有建好。”
“这样啊。”宁空又把带着一点肉味的蘑菇吃了,“那你刚才说的三十天免费居住时间。”
“能折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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