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有心人
术尘回到小院后, 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子,估摸着女官的脚程,等到确认她离了王府, 他方才从屋内起身。
月夜之下的花园格外静谧,朦胧的月色下传来几声轻笑。
间或能听见絮絮低语声。
草叶间传来一声轻呼,肃王的声音随后传来,“怎么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衣裳……好像破了。”
“都怪你方才非要拉着我。”沙沙的叶声掩盖了女子的娇嗔。
没一会,女子的话音陡转,语调升高, “不行, 你不要这样——”
随后, 术尘听见男子愉悦的笑声。
这格外少见, 在术尘的记忆中,他很难想象肃王会发出这样的笑, 轻柔且……暧昧。
紧跟着, 他又听到了肃王带着几分戏谑的语调说:“无妨,旁人瞧不见里头。”
“啊,不行,不行,你不许乱动——”女子一叠声地推拒着。
又是一阵笑语, 月影西斜, 花丛中的两人,浑然忘了时辰。
术尘越听脸上愈发的红, 这花园也不是闺房啊, 肃王怎么能如此!
竟然将衣裳都撕破了……况且他不通医理也知道孕妇最是注重修养, 如今都这个时辰了。
直到虞秋烟一声惊呼响起,术尘终于忍不住了, 他轻声咳了咳。
花丛后嬉笑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花圃后的两个人谁也没出声,术尘红着面,可到底脸皮薄,不敢直接戳穿那两人,又不敢贸然走上前去,一时急得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开了口:“这……这……好大一只花脚蚊子!”
“真是怪了,这个天,这花圃中竟还,还有这么大的蚊子。可得赶紧进屋去……都这个时辰了,当真该进屋了。连守夜都丫鬟都进去屋子里休息了。”
术尘说完又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虞秋烟看完术尘古怪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直到术尘再次离开,她才偏头动了动唇:“我瞧着他支开嬷嬷时挺利索的,怎么这会看着腿脚又不大好了。”
“难怪他要晚上偷偷地走出来,只怕是不想被人瞧见。”
章启瞥了一眼,点头:“明天让戚鼎瞧瞧。”
虞秋烟拿着手中一截布料,小心地从缠绕的树枝上解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松了口气:“终于解开了!”
章启的衣裳挂到了树枝上,他竟然还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硬生生被划破了一小截。
花圃后极为昏暗,章启又时不时伸手打断她,害得虞秋烟解了半晌方才解开。
手腕被人拉住,章启无所谓道:“小心伤着手。”
“回去罢。”
虞秋烟也有些累了,点了头,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忽然站着不动了。
前面的影子回头,看了看她:“累了?”
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虞秋烟左右瞧了瞧,张开了手臂:“你抱我回去。”
他宠溺地看了一眼,顺从地俯下了身子,“折腾了一日,你如今又怀着孩子,倒是辛苦。”
“夫君抱得动么?”虞秋烟靠近他怀中担忧道,“先前见着府中的刘姑姑怀了身子,月份大的时候都走不动了。”
章启倒是轻松将她抱了起来,听了这话,还轻轻掂了掂她的身子,看起来毫不费力。
“不重。”他掂量完一本正经道。
虞秋烟依偎进他的怀中,不满道:“你当是在西市场呢,哪有这样掂量的。”
章启无奈,认真看进她眼中:“孩子若太重了,生产时会更为辛苦,你若担心,日后清晨可同本王一道去练武场旁边走几圈……”
“谁要听你这个了。”虞秋烟没趣地转了脑袋。
章启愣了一瞬,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头顶:“不要怕,本王会陪着你的,本王尚不到七老八十,自然抱得动你。”
她埋进他的怀中,过了好一会才闷声道,“先前听闻京中侍郎家夫人怀孕的时候,她家里还闹着要纳妾。”
她一听宫里来人了,便不愿意去见,不能说没有任何的私心。她害怕宫里的嬷嬷来劝她为章启纳妾,娶侧妃。
并不是非要今日出去,她同他有许多的日子,可那一刻,想到这样一种可能性,就一瞬间也不愿意待下去。
就任性一次吧,她当即便拉起章启的手。
兴许是上辈子太克制了,那一刻,她脑海中的念头明白地告诉自己,这一世她要任性一点。
上辈子,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会在章启每一次表明心意时拒绝他,她口口声声说不想要耽误他,可实际上每一次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想一下,启言以后会同什么样的人成婚?他对她也会如对自己那样温柔体贴吗?
“胡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娶侧妃,纳妾……”
虽然戚鼎早说过怀孕之人因为一些缘故,容易心情沉郁,进入死胡同。
饶是章启早就所备,还是对虞秋烟捉摸不定的情绪感到匪夷所思。
“描眉绘唇,涂蔻丹,捣花汁,扎花灯,做酥饼……这几日本王都为你做了,你竟还疑心本王要纳妾,本王可没那般多余的心思。”
虞秋烟听他这仿似抱怨了一句,也“噗嗤”笑出声,这几日她确实随心所欲,拉着章启做了不少事,章启一直毫无怨言。
他章启将人放到了床榻上,点了点她的额头,撑着床沿两侧,顺势微微俯下身,嘴唇划过她的额头,他干燥的唇贴了贴她的眉眼。
“你不知道本王有多喜欢你。”
他的嗓音很轻。虞秋烟只是隐约闻见。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仿佛刚刚听得的是虚幻一般。
她反应过来,想要扭头去看他,却被搂得紧紧的,脑袋也被他压向他怀中。
过了一会功夫,章启起身走出花罩门,取了茶水进来,从容地倒了一杯热茶,又有条不紊地将床榻上的被褥铺展得整整齐齐的。
从花罩门处进进出出的,倒是将丫鬟的活全给收拾了,等手头终于空下来,他又仿似无意地提道:“不是说还要晾花瓣,本王明日清晨帮你。”
虞秋烟静静地看过去,微微抿起了嘴角。一接触到她的视线,他又若无其事地挪开,说着明早还要去买西市的豆花,因为她白日里提过一嘴,说是想吃那个。
虞秋烟笑眯了眼,他向来话少,倒没想到还会害羞的-
等入了冬,虞秋烟的肚子也挺得愈发明显。
也不知章启说了什么,宫中原本要派来的姑姑自那夜走后,再也没来过了。不用被人时刻管束着,虞秋烟也乐得清闲。
书房中,虞秋烟坐在小塌上吃着蜜橘,瓷白的碗碟装了小半碟,没一会就见了底。
虞秋烟往身旁的赏云给了个眼神,示意她继续剥橘子,可赏云却捏着手不愿动。
前阵子一直是戚九服侍她,但她怀着身子,戚九也有些忙不过来,章启不知从哪给她寻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调教好的,可以先用着。
可兴许就是因为被调教得太懂事了,她反倒不自在。那两丫鬟事事都为她打理妥当,许多事情她一个眼神下去就能会意,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可若是她的要求稍稍过分了,两个人就齐齐跪下来,张口闭口就是为了王妃着想。
虞秋烟实在受不住,最后还是央着章启将赏云寻了回来。
自出了那件事,章启就一直对赏云心存疑心,将她同盈香一道拘着,也受了不少连累累。
即便后来查清了缘故,就算是知道赏云确实不知盈香的计划,可章启也不放心叫赏云回来,只因为她同盈香关系太好。
最后还是虞秋烟亲自去将人带回来的。
可即便回来,赏云也不如先前那般活泼了,行事谨慎了不少。
譬如现在,赏云杵在小案一旁,蜜橘就在手边上,却半晌不敢动,只因章启一开始只对虞秋烟说了“吃两个橘子解解闷,莫贪多”。
赏云以前分明只听她的话,现在倒是极为谨慎,生怕做错了事。
虞秋烟也没为难她,由着赏云磨磨蹭蹭地剥着橘子。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见到盈香的场景。那丫头竟是从很久之前,自见到她那披风和面具之后便渐渐地疑心她同章启有了私情。
虞秋烟嗤笑了一声,盈香平日里看着很是沉稳,倒是将心思藏得深。这么久以来,一面事无巨细地照料着她房中的事情,一面却又暗暗憎恨着她。
……
“宋成毓的为人你竟至今没有看清么?盈香,我以为我们十几年一起长大,我待你们不错,可你心中不解为何不来问我?你说你是一念之差,可你这分明是蓄谋已久而为之,就连赏云都被你骗过去了。”
那时,靠着墙角的盈香听完虞秋烟的质问,最后低声嗫嚅道:“可,可小姐不也早就和王爷有私情。王爷手段了得,宋公子他,他如何应付,一定是王爷害了他!如果不是王爷,小姐一定早就嫁入了宋府,也不会有后来的局面。那时小姐就是宋府的正妻,就算盛小姐与他是旧相识又如何,有小姐和我们在,宋公子绝不会迎她进门,以盛小姐的切成气性也必不会做小……”
“对,全是因为王爷横插一脚,一定是王爷害了他,奴婢没办法靠近王爷,只能……”
虞秋烟怒其不争,嗤了一声,“只能朝我下手,是么?我以前便觉得你待宋成毓格外谨慎,却不愿多想,只当你是为我着想才如此,却原来你早就存了别的心思。怎么?宋成毓不会迎娶盛玉英,到时便会娶你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盈香摇着头否认,最后却哽咽地说不出口。
“奴婢真的只是一念之差,那时候马车恰好经过路口,奴婢只是想要吓唬一下王爷,奴婢,奴婢只是想让马匹受惊,好让王妃不要忘记宋公子,叫王爷时刻记得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要他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奴婢还派人送了宋公子的信物给王爷,便是想借此警醒王爷啊。”
她跪坐在地上垂着头,喃喃自语,忽然抬起头来,往前爬了两步,想要抓住虞秋烟的腿,“王妃,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没想过会那样的,奴婢错了——奴婢没有想过要王妃的命……”
虞秋烟已然抬步转身离开了潮湿的地下牢房。
她忽然想起前世,前世那一场大火,到最后也没有看到盈香的身影。她一直以来最不愿意怀疑的人,可却有可能是间接的推手。
从没有想过要她的命么。虞秋烟自嘲般笑了,相似的话似乎宋成毓也说过。
……
橘子皮硬生生被剥得像鱼鳞一般,一小片一小片的脱落。虞秋烟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挥手夺过赏云手中的橘子:“行了,再这样剥下去,回头伤了你的指甲就不好看了,你出去吧。”
看着赏云面带愧色地退下去,虞秋烟才将视线转向桌案后的人。
隔了数尺远的距离,章启坐在书案后翻阅着一副卷轴,似乎是舆图,只展了半卷,他凝眉看着,半晌也没动一下。
“如今你可满意了? ”虞秋烟愤愤地扯下一小块橘子皮。
“啪嗒”一声,橘子皮从虞秋烟手中飞到了书案的卷轴上。
章启将橘子皮拂开,抬起头,无奈地看过去——
坐在窗边的女子飘着眼别开了脑袋,一本正经地捡起一旁的话本,口中还念念有词。
身后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虞秋烟念了两句,没忍住又扔了一块橘子皮。
见章启连头都没抬就将橘子皮掀开到一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抓了身后方架上细杆青瓷瓶上斜插的一支梅花掷了过去。长长的一支花枝旋了半圈,滚到了章启的袍子上。
骨朵般的花瓣散开来。
虞秋烟将书翻开一页,又念了两句。“一片彩云扶月上,羽衣青鸟闲来往”。
小性子使得明晃晃的。
章启宠溺地摇了摇头,捡起怀中的花枝,轻飘飘的道:“准头不错。”
虞秋烟轻哼了一声,也不看他,继续翻了一页手中的书。
唇边蓦然贴上一片冰凉,橘子的清香漫过来。
她顺着黄澄澄的果肉看了一眼,见章启伸着手,狐疑地张口咬了下去。
橘子皮整个摊开在章启手掌中,他掰开成一瓣一瓣,投喂得极其悠闲。
见他从果盘中又拿起一个橘子,虞秋烟咬过他递过来的最后一瓣:“你也吃。”
才说罢,就见到章启俯身靠过来,她撅起嘴,往后躲了一下,红着脸含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乱来……”
章启恍若未闻。俊挺的鼻梁几乎紧贴着虞秋烟的脸颊,就这么划过去了。
“当啷”——身后四角方木架上摆放的细杆青瓷瓶歪了一下。
梅花被丢进其中转了小半圈又被人扶稳当了。
“你以为,本王要做甚?不要乱来? ”他低沉地笑着。
话音钻进耳朵里,连耳廓都微微发热。虞秋烟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他接着说:“本王在想,要不要如你所愿。”
虞秋烟闻言哽了一下,终于将口中的橘子咽了下去,却引得一阵咳嗽。
一声声的,显然是呛住了。
吓得章启也不敢逗她,赶紧去倒茶水。
刚刚扶稳当的花瓶也在手忙脚乱中被挥落到了地上。
屋子里又没有第三个人,谁也顾不得那花瓶,章启端着茶水过来,一边又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方才是本王不好。”
她缓了缓,轻声哼道:“确实不好,你看看你都把我的丫鬟吓成什么样了?要不是你把她赶出去,我才不会呛到……”
……
屋子外,术尘刚好走过来,他的腿脚比先前好了不少,是过来书房寻章启的。可还没进去就被书房外的人拦住了,一看赏云也在外头就知道是书房里头已经有人了,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肃王妃。
术尘见赏云一会看一眼书房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琢磨了一下,便开了口:“赏云姑娘为何在外头?”
赏云摇了摇头:“都怪奴婢服侍不好王妃才会被赶出来。”
术尘略微想想也知她的心结,琢磨着宽慰两句,才开了口就听见里头一阵混乱,显然是花瓶碎落的声音,夹杂着一阵轻咳声。
“王爷?”术尘扬了扬声,带着询问,很快就被里头的人打断了。
章启:“无事。”
“有东西碎了。”术尘皱着眉,即便拄着拐杖也一副随时准备要冲进去收拾的模样。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赏云面上一阵发热,见术尘还往里面张望着,赶紧拉着术尘往外走得离书房更远了。
“赏云姑娘,你为何拉我?王爷同王妃在做什么?屋子里有砸落的声音,你该进去服侍王妃,万一伤着了怎么了……”术尘忧心道。
“我,我……我怎么知道王爷同王妃在做什么。”赏云一听他的话,当即抢过话头。
说完红着面,含含糊糊地搪塞道,“王爷说了无事,你就别往里边凑了。再说了,王爷同王妃在里头,不会有事的。”
术尘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一看赏云别扭的模样,竟然听明白了赏云的话。
两个人别开脸,谁也不开口。
直到,书房屋檐下,章启和虞秋烟并排着走出来。
虞秋烟呛得脸颊通红,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章启见她呛得面颊通红最后也要为赏云据理力争,摇了摇头还是妥协了,在屋檐下冲着丫鬟喊了一声:“赏云,送王妃回房休息。”
“诶!好。”这几日一直被章启严防死守的赏云,乍然听到这样的话,立即来了精神。
虞秋烟的面上还残留着红润,连眼眸都湿漉漉的,可见方才呛得不轻。
章启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先回去,本王一会过来。”
术尘没听见章启同虞秋烟后来说了什么,只瞧见两人在屋檐下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尤其是王妃面颊红润,而王爷则前所未有的“柔情”。
等到目送虞秋烟同赏云走了出去,术尘跟着章启走近书房,看到摔碎在地上青瓷瓶,眉头拧得愈发的紧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的别讲。”
术尘面皮薄,斜着眼睛看着案台,案上的砚台恰放在案角,墨匣半敞,砚上的一角凹陷积蓄着浓黑的墨汁,浅红的花瓣飘落其上。此景还勉强看过过去,可砚台一旁散落了许多片橘子皮。
王爷的书案向来规整讲究,何尝有过这样的情形。
他半天才捉摸着开口:“常闻红袖添香,王爷同王妃伉俪情深,令属下心生羡意。只是——
王妃怀着身孕,想必自身也十分辛苦。王爷不该……”
章启点点头,仿若不知:“确实辛苦。本王不该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术尘最后迎着章启讶异的眼神尴尬得别开脸去,“不该叫王妃磨墨,更不该叫王妃操劳,日后诸如磨墨这般事宜,属下尽可代劳。属下近日整好无事,正想着要如何替王爷分忧,替王妃分忧,替王府分忧……”
“……替王府分忧?你腿脚不便,倒是有心。”
番外之孩子
虞秋烟怀孕后对周围很多事情都有些不爱操心, 王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身边的人。
入了冬,府上难免要置办新衣。可今年情形还有些不一样,她如今肚子大了, 若是以现在的身形去量体裁衣,只怕穿不了几日。
因而这还是头一回,虞秋烟对量体裁衣这种事也兴致缺缺。
但她很快有了新的乐趣,那就是给肚子里的宝宝选衣裳。
先前宫中皇后娘娘就着人送了不少小孩的衣裳过来,准备的格外贴心,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准备, 瞧着甚是喜人。
虞秋烟看得心头高兴, 当即着人又裁了数套, 今日丫鬟便将新制好的衣裳送了进来。
她坐在暖阁的美人榻上, 歪着身子打量下面送上来的衣裳。
毕竟小孩子身量小,一匹布料才用了一半不到, 剩下的, 她便着人做成了大人的衣裳。
她随手翻了翻,大大小小的衣裳竟堆满了衣篓子,这些布料也千差万别,搭配不同的绣样,花样繁杂。肚子里还没出来, 试不了新衣裳, 那只好让章启去试了……
屋子里十分暖和,花罩门外置了一道挡风的屏风帐幔。
章启换过一身月白的修身长衫走出了屏风后, 尚还有些不自在。
可谁叫现在躺在榻上的人最大, 只消她皱皱眉, 章启还是乖乖去换了。
可他都走了数圈了,榻上的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章启接过被她手中的小衣裳。
“小孩子的衣裳你都着人准备了?”
虞秋烟这才将视线转过去,点头道:“我见库房还有几匹新进的布料,想来还能再制几件小孩的春衣和夏衣,你说现在去让人准备着好不好?”
章启点点头,她既喜欢便随她了。
虞秋烟:“你放心,剩下的布料,我一定着人也给你备两件。”
“那真是,辛苦王妃了。”
章启摇了头,觉得自己这阵子也傻了不少,他转身取过木椸上悬着的衣裳,准备去换下身上的衣裳。方才闹着要他换的人是她,如今提都不提一句的也是她。
见他抬步要走,虞秋烟伸手拉住:“你去哪?还有好几件呢,你都换给我看看。”
章启当即拧了眉,可虞秋烟从一旁的篓子里一连取出好多件,一股脑递过来:“这里还有好多呢,有不同绣样和不同手法的你都去试试,我命人准备了很久的。”
方才见篓子里的衣裳颜色格外花哨,还以为都是小孩子的,却没想到竟有一半是他的……章启无奈道:“怎么给本王做了这么多?你自己却一件也不愿意要。”
“也有的,这不是绣娘还在做着么。”她又拿起一件大红色的外衫推了推他,“你快去试试。”
章启见着那衣裳抽了抽嘴角,却没扫她的兴。
等他再次走出来,虞秋烟终于眼前亮了亮,伸手摸了摸他袖角的衣裳纹路,又摸着他的衣领,问:“这个绣样可有觉得扎身子?”
章启哪里懂绣法,当即摇了头。虞秋烟仍觉得不放心,亲自上手,从衣裳内侧去触绣样的纹路。
她的手指从脊背的边缘抚了上去,软若柳絮,虽然触的是衣裳的布料,却激得章启寒毛直竖,绷直了脊背,最终伸出五指扣紧了她的手腕,深吸一口气方才沉下声:“里头也很好,王妃不用担心。”
“那王爷觉得这个好看吗?”她轻轻抚过胸前绣上去图样。
章启扫了一眼那喜庆的金狮滚绣球的绣样,见她面露笑意,不忍打断,违心地点了头:“本王很喜欢。”
为讨她开心,他继而沉吟道:“你若喜欢,本王今日就穿这个……”
说完耳尖却不由得泛红。幸好虞秋烟命人所制的都是贴身的里衣。
虞秋烟今日穿了一身格外暖和袄子,领口上有一圈兔毛,闻言果然娇笑连连,软乎乎地靠过来。
“我也喜欢,小孩子总该穿得喜庆一些的绣样。”
“小孩子?”
“是啊,不然你一早上都在作甚?那样多的绣样和绣法,我总要知道哪一个最适合小孩子。”她理所当然的拍了拍他,又正色道,“不过王爷你快去换了,这个样式不大适合你,你若喜欢,回头我让她们绣成袜子……”
话音未落,虞秋烟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了。章启整张脸都黑下来。
虞秋烟一心估计衣裳的布料:“你可不要乱动,这衣裳布料细软,可经不起你这样乱动。”
话音才落,便闻见“刺啦”一声,正面看,衣裳还好好地挂在章启身上,可在他身后的肩膀下却硬生生崩开一道裂痕。
虞秋烟不由抱着他咯咯直笑。
“本王陪你一早上,你便这样报答本王。”章启将人放回到软塌上。
见章启沉着脸看着衣篓上剩下的数件衣裳,虞秋烟只好伸手帮他脱下不合身的外衫,脱完仍觉可惜,叹道,“我说错了,这样的衣裳也只有王爷这般,才能穿得如此风姿绰约。”赶紧道:“”
“……”-
屋子外的声音吵吵嚷嚷的,虞秋烟听得屋外人的叫唤才拉着章启走出了暖阁。
“王妃,这些都是属下新寻的绣样……”术尘抱着一沓匣子,随手展开最上面的一本画册,随手一翻,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的图案。
见术尘滔滔不绝地讲起每一种图案的绣法和所蕴含的巧思,章启有些想扶额,“本王的人你便这样用?”
虞秋烟扭头转向章启:“你今日所换的衣裳可都是他寻的。术尘这阵子实在是费心,每次我去书房寻你他都要千叮咛万嘱咐,连嬷嬷见了都赞他细心……”
章启不由沉默,语气轻飘飘的:“他倒是操心。”
丫鬟从屋内取了衣篓子就要退下,最上方的红色外衫裂开的痕迹实在显眼,术尘瞧见了,当即转向章启,含着几分不可置信地惊呼:“王爷!”
术尘那一副好像章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的模样,就连虞秋烟见了都迷惑不已。
“王爷,你怎么能如此乱来!”
“闭嘴!”章启一听他开口,便眉心直跳,若说一开始还不清楚术尘误解了什么,这阵子他也从术尘的举动中也隐约察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每一次他和虞秋烟在时,术尘便格外紧张,先前还只当他是紧张虞秋烟,可后来才隐隐察觉,这分明是在警惕他!
在他的下属眼中,他竟是那等色令智昏,如狼似虎之人。
“术尘,本王自有分寸,你如今腿脚已经好了,既有空想得如此多,也该出府去帮戚鼎分分忧。王妃临盆在即,还是让戚鼎待在府中,本王也安心些。”
见这二人的举动,就连虞秋烟也回过神来,在一旁捂着嘴巴憋着笑。
笑着笑着,她觉得肚子有些疼。
见她扶着腰,赏云当即就在一旁搭了一把手。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赏云原本还以为虞秋烟是在笑,可眼见着她脸色骤变,体力难支般忽然往一旁歪了歪,赏云立即喊出了声。
“孩子,孩子……”
赏云连忙搭了把手。
“王妃要生啦!王妃要生啦!”
……
屋子里乍然乱作一团。
章启抱着人进了屋内,立即着人去喊产婆。
虽然比原本预估的时日要提早数日,倒也不算措手不及,毕竟章启早就安排好了人手。
很快院子里积聚了许多的人,产婆和嬷嬷拿着一堆东西进进出出。
虞秋烟只觉得身下一阵如针刺般的感觉,阵痛到来时没忍住喊出了声。
“疼——”
到后来,她疼得直哼声,额头满是汗水,章启看着心头发紧。
“女子生产,最是艰难,如今这才刚开始,王妃胎相十分好,必定会生产顺利。王爷不必待在……”产婆本想劝他离开,可对上章启的眼神一时哑了声。
嬷嬷见章启眼色,当即拉住产婆:“王爷的事你不必管,只管照顾好王妃就是。”
……
生产的过程在产婆看来确实算得上顺利,毕竟有许多人家那可是足足要生上整夜才得见娃娃落地。
虞秋烟多日来紧遵大夫嘱托,加上身边人精心照料,胎位也十分好,因而疼痛的时辰要短上许多,但生产过程所要挨的疼痛一点也没少。
疼起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在说什么都完全没法子听进去,以至于在孩子落地之后,她便脱了力,整个人昏死过去。
可在一觉醒来后看到躺在自己身旁,裹得像个小花生一样红彤彤的小脸蛋的时候,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
——她真的当娘亲了。
小花生被裹在襁褓之中,眼睛紧紧闭着,脸蛋红彤彤的,被人轻轻放到她肩侧,好叫她一睡醒便能瞧见。
虞秋烟偏着脑袋,看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额头印上一个吻,才发觉章启的存在。
“阿烟,你受苦了。”
虞秋烟鼻腔有些酸,哼着声:“嗯,可疼了。”
“我知道。”他嗓音略低,轻轻拨开她额角的发丝,安抚般贴了贴。
“你睡了好久。”
虞秋烟这才发现竟已是深夜了,她中间醒来过一会,只是感觉太累了,没想到已经这个时辰了。
丫鬟端上了热乎的汤和饭菜,章启拿起勺子喂她。
躺在一旁的小娃娃乍然爆发一阵哭声,惹得两人手忙脚乱,虞秋烟轻轻托起那一小团,用手轻轻的晃动着。
屋子外的丫鬟同婆子笑着进了屋。
“王爷想要王妃一醒来就看见小主子,才让我们将小主子抱到王妃身边,只是小主子刚出生,睡一会醒了总是要哭的,哄一会便好了……”
“怎么哄?”章启站起了身,打断了她的话,似乎想伸手。
那产婆顿时不知所措,白日里周围人连声道喜,也不见章启如何,还当他是大将之风,即便是天大的喜事想来也不形与色。
却没想到这会还能见到章启犹豫的模样,见他伸手又缩了手,才试探着将小娃娃递出去,伸着手指导着。
虞秋烟靠在床侧瞧着屋子里的人笨拙的模样,不由抿出了笑意-
肃王妃顺利产下一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在满月宴上,太子府和皇宫送了几分大礼之后,京城中的人闻着风向,请求登门之人络绎不绝。
京城诸位世家之间往来实属常见,更何况就连当今圣人都表了率,底下一众人无论如何也要小小的表示一番。
可肃王喜怒不形于色,又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即便有不少人想投其所好,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这位活阎罗。
也不知是从哪走漏了风声,说是王府在为小主子挑选抓周宴上要用的物什。
而说起抓周宴,京中又传起了另一则流言。
那是在肃王幼年时,他刚出生便尽得先帝宠爱,先帝爷为他所办的周岁宴极尽铺陈,在他的抓周宴上更是汇聚了无数奇珍古玩,可稀奇的是他的抓周宴上几乎全是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之流,光是砚台摆出来只怕都能在京中再开一间洗砚斋。
可那时肃王却独独挑中了藏在旮旯里的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剑。
宫中之人纷纷赞其有将才,可先帝爷却皱了皱眉头,说“既是将才,那也该选把真剑”,直到有人出来解了围说那是一块桂木,又说起燕桂流芳,芝兰玉树,兰桂齐芳,君子所有,一系列典故赞下来,这才使先帝面色缓和。
在先帝爷的期许中,肃王怎么也该长成个坦坦荡荡清清白白的儒雅公子,可实际上肃王幼年时却极其喜好各种刀枪剑匕,光是弹弓便偷偷收集了一箱子那么多。
这消息是怎么忽然传起来的,没人知道。
反正所有听说的人都会恍然点头,难怪啊,难怪,这才是一个注定要上战场的人,一个注定要当将军的人该有的喜好。
后来,虞秋烟亲耳听到府上的嬷嬷抹着眼泪说:“我们王爷小时候真是苦啊,原来他一直不喜欢去学堂,可还是每一天在先帝和太妃面前装作很喜欢的样子。”
“你看看,他从小就那么懂事。他最后也只是坚持了自己喜欢的,可是你听听外面的人怎么说,说他喜怒无常,说他戾气重!大家都忘了,先帝爷在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送上王府的小玩意也跟着多了不少。
虞秋烟看着赏云递上来的清单,笔墨纸砚,一个都没有。
这其中刀枪剑戟倒是列了整整两页,光是弓箭就分了角弓,鸣镝,软木小弓,巴蜀长弓等数十种,更别提还有无数做得精巧的飞镖飞针。
“木弓木剑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飞针飞镖?”
“这么危险的东西也亏得他们送得出手?”
赏云也连连点头道,“确实危险,回头抓周宴真的摆上去,误伤了小主子怎么办。呸呸呸,奴婢瞎说什么呢。”
屋外飘起大片的雪花,脚步声落在雪地里窸窣作响。
如今年关刚过,章启有不少应酬,他早上很早便出了门,如今天色已晚,想是回府了。
这般想着,便听见屏风外的声响。
“王妃可是睡了?”
虞秋烟裹了裹身上的袄子,走出去主动接过他手中的斗篷。
“时辰还早,倒是小花生哄了许久才哄着睡了过去。”
丫鬟接过沾染了雪花的斗篷往外头走去,花罩门外的帘幕重又合上,屋内烛暖香融。
“仁清今日可闹腾了?”他顺着话问道。
仁清是小花生的字,章璞,字仁清。刚满月时便取好了,只是虞秋烟喊小花生喊习惯了,倒是不太愿意改口。
那么一小只,便要人喊字,反倒奇怪。偏偏章启正经得很,那么小一只,便一板一眼的唤仁清。
虞秋烟翻了翻抓周宴的簿子,递过去:“你看看这个,这才一个月,就收到了这么多,这哪里是在为小花生选抓周宴的东西。”
“就这些,依本王妃看,便是给王爷再办一场抓周宴,也足够了。”
她说完,自顾自笑了起来,兴许是觉得再为章启办一场抓周宴也并非不可行。
“这些东西,怎么敢拿给小花生玩,再说了,这都是王爷幼年时喜欢的东西,你莫不是在假借小花生的名头,为自己谋乐子。你看看,飞刀飞针,铁蒺藜都有,这些人当真是会投王爷所好呢。”
虞秋烟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问题,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见章启含着笑意看过来,她愈发眉飞色舞,“不对,不对,王爷你先前都不收这些,那些人即便早就想投其所好,也摸不清你想要什么。可现在你几日前却着人收下了一件小弓,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人自然就自以为是,这才会在这几日收到这样多的小玩意。”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章启童心未泯呢。可转念一想,章启幼年的遭遇着实有些糟心,兴许还真对这些有什么执念呢。
“那些人自作聪明,实际上是你自己纵容的,你……不会是真的想要这些东西吧?”
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章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见他无奈而笑,虞秋烟愈发笃定,这里头必有蹊跷。
“你要是想要又不好意思,可以和我说啊,我着人去买就是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小花生,他虽然现在傻愣愣的又皱巴巴丑兮兮的,日后可不一定,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埋怨你。到时候我可不会向着你。”
章启拿起那记录在册的簿子,只翻看了一页便没什么留念地放下了,纠正道:“本王的儿子,日后可不会傻。”
他扭头看了看虞秋烟眉飞色舞的模样,眉眼染上几分笑意道,“想来也不会丑。”
“你这样说仁清,他可都听见了。”章启绕过她,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娃娃。
“小花生睡着了,再说了,我是小花生的娘呢。当娘的是不会嫌弃孩子傻的。”
章启不再纠正她的话,看着虞秋烟替仁清掖了掖被子角,心头暖意浮动。
“舅舅说了,仁清像你,想来至少也承了你一半的聪慧。你方才说的确实没错,但却不是出于本王的私心。”
“阿烟,成亲时,本王便说过,本王名声不太好。以前不想同人攀亲带故,如今总该为你和仁清想想。”章启坐到她身侧,揽住她,缓缓解释道。
“本王回京后,肆无忌惮惯了,得罪过不少人,如今便是想同那些他们卖个好,也想不出法子了,如今这般……实在拙劣。”
结仇总归不好,他虽自问行得正坐得直,也向来无畏各种蛇叔之辈的暗算,可如今却总是要悬着一颗心,因为他有了家人功劳不小。
若论起章启在京中所待的这些年,有什么事迹是说出去不叫人觉得是编造的,又不叫人闻风丧胆的话,那还真想不出来。
毕竟他戾气远播,坊间对他的印象就跟庙前的石狮子一样稳固,且难以动摇。
就连姜一跬明白他的想法后,都摊着手嘲笑:“要想要人在一朝之间改观,那不如寄希望于天降一道霹雳把那石狮子劈碎了。”那一日,姜一跬。
太子:“本宫倒是问过父王,若是将时间定得更久远一些,就连父王都羡慕皇叔幼年时的好人缘呢……”
在章启幼年时,他刚出生便获得过极大的赞誉,那时候京中人都知道,先帝尤其宠爱这个年轻的小王爷,而小王爷得宠却不骄,待人接物极为有礼,更是聪慧有佳,年纪轻轻便得过数位大家的称赞。
以此为切入点,姜一跬很快便想出了这法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章启不是不知道太子和姜一跬这两人或多或少藏了捉弄他的心思,可还是点了头。
他悬了多日的心,前阵子还总是梦到自己求神拜佛的场景,每想起梦中之心情,心头仿有暗伤一般酸痛。
他笃信他原本是不信佛的……
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会听从姜一跬的建议,也实在没什么可奇怪的。
人心最是不可测。世人之人尤其善变。
即便他不曾刻意与人交恶,可他凶名在外,世人嫌他,怕他,恶他……
他以前无所顾忌,如今总要为阿烟和孩子想一想。
以前他无意于此,因为他不需要赢得贤名在外,以至于常常在外行走时看到那些懵懂胆小的世家子弟一见他便胆落荒而逃,他也只是傲慢地轻嗤一声,有时候捉弄捉弄他们,看着他们闻风丧胆的模样,章启还觉得挺有意思。
可现在,虞秋烟在外参加那些夫人们的宴会时,可能因为他的缘故也被那些人避之不及。
一想到此,章启便觉得不忍心。
他喜欢的人,像月亮一样,即便她不说,他也不想她因此难过。
虞秋烟不应该得到和他一样的待遇。
他也知改变众人的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可这至少是一个开端。
……
章启稍作解释了一番,只是略去了自己所做的那些梦,继续道,“如今有了你,和仁清,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
“虽然拙劣了一些,但还是有成效的。就连陈侯府的小公子都送了弹弓来,他八岁时见本王可是吓得都遗溺了,如今这样看起来是不记得了。”
虞秋烟闻言道:“陈侯府上的小公子?王爷是做了什么竟然把小孩子吓成那般?”
没想到虞秋烟一出口便问这个,章启顿了一下,回想了片刻,继续道,“他幼年时出言不逊,本王不过替陈侯教训教训他罢了。谁知还没出手他自己便吓晕了。后来他见了本王总是吓得躲得远远的……”
虞秋烟点了点头,“嗯,我知晓了。王爷确实该收敛一些,虽说我明白王爷是一片苦心,可天下人却总是误解王爷。”
不过是刚回京时,那小公子不知是从哪听的闲话,说他是个假王爷,被宠坏的孩子嚣张得很。章启实在没忍住才出了手,本只是想吓一吓他,可他实在不经吓……
其实,他也没什么苦心。可看虞秋烟理所当然的模样,章启觉得他也可以有苦心的,纨绔子弟,可不就是欠教训么。
虞秋烟话音一转,“不过,以前便罢了,王爷日后确实不能这样了,否则,等日后小花生长大了,那些小孩子一听你的名声岂不是都不和小花生玩了。”
她轻轻地推着摇篮,仿佛已经在畅想仁清长大后的模样。
章启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
番外之别称
仁清第一次开口讲话是喊娘亲, 乐得虞秋烟高兴了好一阵子,到处同人讲仁清会讲话了,可仁清愣是不在旁人面前开口。
章启回来总能看到虞秋烟抱着仁清, 她拿着拨浪鼓逗弄他,“喊娘亲,喊娘亲,娘亲就陪你玩。”
仁清坐在春凳上,歪着脑袋,依旧咿咿呀呀的, 任由虞秋烟逗弄了半天愣是没喊对一句。
虞秋烟倒是乐此不疲。
等到仁清满了一岁, 方才终于将娘亲喊利索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是, 这傻小子见到谁都喊娘亲……
身边的丫鬟见小主子喊错了人,觉得新奇有趣, 还会捏捏他的小脸, 笑道“小少爷,奴婢可不是你的娘亲。”
虞秋烟也会点点他的脑袋笑他傻气。仁清兴许还觉得是在同他玩闹,每一次都乐呵呵的。
直到章启抱仁清时,仁清攀着章启的肩,也冲他喊“娘亲——”。
虞秋烟没忍住笑出了声。章启拧着眉捏了捏仁清的脸, “喊什么?”
仁清有些不耐地蹬着小脚, “娘亲——”。
“娘亲在呢。”虞秋烟伸手抱过他,拍了拍他后背, 又冲章启道, “你白日里忙, 晚上回来时仁清又睡着了,他能喊对才怪哩。”
“正好明日我要去太子府, 我看明日就由你照看仁清好了。”
虞秋烟捏着儿子的手去拍章启,煞有介事的娇声道,“小花生明天可要看好你爹爹哦。”
明日倒不是大场面,是元星邀了数人在东宫小聚。但虞秋烟总是不放心仁清,出门也想将仁清带上,可又担心多有不便。
正好章启休沐。
章启其实也受了太子的邀。他听了虞秋烟的话,应了是,只想着明日无什么大事,太子府不去也罢-
梁元星前阵子伤寒病了一场,许久未曾出门了。也不知是不是练武的缘故,她体质十分好,退了热,精神便好了起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这一场病仍旧让宫中和梁府都十分谨慎。
即便她觉得早已痊愈,一众人还是死拘着她不许她往外跑,就连一向好说话的太子也格外地谨慎。
“没办法出门找乐子,只好让乐子自己送上门了。”梁元星眨巴着眼睛,看着虞秋烟摇头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将你家仁清带来。 ”
虞秋烟抿了一口茶,笑道:“他太小了,带着出门不大方便。再说了,我家仁清算什么乐子,好歹他也要喊太子殿下一声堂哥呢。”
梁元星一听也乐了:“你家仁清倒是辈分大。我以前还想着,若我日后生了孩子,兴许还能和你结个亲。我娘就总说当年同虞夫人手帕交,私底下也玩笑过生了孩子便要结为亲家,我娘至今都还可惜着呢。”
“又在胡说。”虞秋烟一听也笑着掩口,她家仁清才多大,至于元星的孩子,更是影儿都没见着。
“也对,我这话若是叫肃王听了去,只怕我兄长又要受些无妄之灾。我可是听太子讲过不少皇叔当年打翻了醋缸子的事迹。”梁元星一想起来就笑得不听,甚至还在虞秋烟面前有模有样地复述了一遍。
“就先前姜指挥使手下那个世家公子,姓孔的,之前还去虞家提过亲,皇叔至今都还记着这一茬呢,说是在军中把人折腾得不……”
梁元星兴许确实是许久没遇到什么乐子了,小嘴讲个不停,连虞秋烟眼神示意都没留意到。
直到身后一道声跟着响起:“太子妃难得这么开心。”
来人缓缓走到元星身旁坐下,又冲虞秋烟伸手示意不必多礼,问道,“孤本还邀了皇叔,还以为会和皇婶同来,没想到皇叔说今日另有要事。分明他今日也不曾当值,也不知在王府有何急事?”
——昨日章启答应得那般快,没想到竟还推了太子的邀约。
见太子纳闷。
虞秋烟面色一滞,总不好讲,你皇叔在家看孩子……她想了想,低下了头:“……应当是戚鼎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
太子没继续问,扭头冲元星道:“人都到了。太子妃可着人准备了。”
说起来,今日元星真正的乐子倒不是仁清。而是她兄长梁元朗。
梁家人看元星如今都身怀六甲,而梁元朗的亲事却还没个着落,也开始着手为他安排。
而这男女方相看的事情,梁元星主动揽了过来,如今便安排上了。女方正是成妙心,说起来,虞秋烟倒是一点不意外。
“我早已着人在屋外的亭子里备好了东西,火炉,清酒,如今这天气,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等他们不小心遇到了,手谈一局也不失风雅。”
这安排也是有考量的,在太子府亭子外,也有丫鬟看着,两人乘兴手谈一局,便是传扬出去了,也不会坏了两人名声。
梁元朗原本是不打算来的,可一边是亲妹妹的邀请,一边是梁家一众人的期盼,就连太子殿下都陪着他妹妹胡闹,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也能想到以元星的性子只怕不是普通看上一眼那么简单,只是他旁击侧敲问了好几日也没问出个底细来。
索性也有太子看着,总不至于太出格。
若元星当真安排得不妥当,他身为兄长也能担待着,梁元朗如是想这。
他被人引到亭中见到了成家姑娘。
两人都有些拘谨,行过礼,随口讲了几句话,梁元朗便要离去,正纳闷竟无一人拦他,果然那头冒出一小厮,急匆匆的抱了一匣子物件,自作主张道:“我家公子困惑了多日,听闻成小姐在此道上颇有心得,如今既遇见了成小姐,怎么不与成家小姐切磋一番。”
说着小厮便将那匣子物件放到了石桌上。
话已至此,成妙心自然要问为何困惑。
小厮赶紧将将匣子摆上桌,又殷勤地擦桌子招呼成妙心坐下,甚至还抽空取了火钳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碳火。
火炉在一旁静静地燃着,可见里头泛着猩红的碳丝。
那小厮借口找得甚是拙劣,好在成妙心并不计较,客气了一番便在石桌前坐下了。
被元星安排习惯了的梁元朗也心照不宣,尽量自然地接着小厮的话圆下去:“正,正是,听闻成姑娘先前颇擅此道,某近日闲暇时便对一棋局困惑多日,颇为不解,择日不如撞日——”
他边说边将那匣子打开来,隐约可听见里头玉石相击之声。
匣子塞得有些满,一打开便有东西露出来。
梁元朗只隐约见着个白玉的样子,刚摸到便已猜出来着里头应当是棋盘。
他随手将那一撇白玉取了出来,仔细一看,嚯,还是白玉狮纹,玉石被打磨成圆条状,立在桌面上像个小小的俑人。
他将匣子一整个掀开,墨色棋子露出来,紫檀木鸟兽纹饰的双陆棋盘一整个显现出来。
是双陆棋——在闺中女儿,民间稚子,纨绔子弟中盛行的游戏!
不过是掷骰子按点数将棋子走出去,各凭运气罢了。
可他刚刚说了什么了?困惑多日,百思不得其解。
梁元朗:“……”
成妙心将翠绿的骰子拿起来,随手投掷出去,手执白棋数着点数:“世子,该你了。”
亭子外的园子里,寥寥数名修剪枝叶的花匠。
方才那小厮还欲盖弥彰地大声道:“世子不如趁此机会与成小姐切磋棋艺,奴替你去通禀太子妃。”
众目睽睽之下,又沾染着风雅的名头,确实算不得不妥当。
前提是他们下的不是双陆棋……
成妙心数着骰子上的点数缓缓放下手中的黑棋,执白棋的人支着手看着棋盘久久不动。
“世子?”
梁元朗回过神来,手托下颌,沉吟道:“成小姐好棋艺,某一时想入了神。”
“想入了神?世子当真觉得此棋玩法复杂,多日来百思不得其解?”成妙心笑了起来。
对面的人耳廓泛红,也不知是不是这亭中风大的缘故。
他说:“是,是挺难的——”
成妙心没忍住轻笑出了声,隐约有戏谑的味道:“想来是太子府上的奴仆拿错了东西,世子又何必附和。”
梁元朗一本正经,却不再觉得局促,反道:“不知成小姐可听愿听一个故事?”
“很久之前,有两个稚子,他们年龄相同,是世上挚亲,曾经无数次沉迷于日常的棋戏中。后来年龄渐长,其中一个出嫁为人妇,一个忙于公务,见面甚少。”
成妙心听出来了,眸中神色隐隐浮现几分温柔。
“桌中之局难免让某想起儿时。她虽贵为太子妃,可在某心中却还是幼时那个输了棋便会难过的妹妹。她若知晓太子府的小厮将这棋盘送到了你我跟前,大抵又要自责了。”
成妙心见他又看着棋局隐隐皱眉,顿时了然。
“梁世子倒确实是被双陆棋而难倒了。”她笑了笑,继而道,“太子妃如今正处病中,手下的下人们忙中出错实属难免。再说了,这又算什么错呢。”
“世子该您落子了。”成妙心忽然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苦思的模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被棋局所惑,不顾寒雪在亭中对弈,当真是两个棋痴。
末了,成妙心还拱手道:“承让了,梁公子。”
远远看着的丫鬟赶忙跑去通风报信。
屋内,暖炉上温着清酒,浮沫汩动,漫开一阵酒香。
“这两人还真是正经。”梁元星听了丫鬟回话后,伸手将酒盅递到虞秋烟跟前,笑道,“你再喝一点,这个酒可是我新得的珍品,也就今日我才舍得拿出来,既然他们用不上了,你喝了好歹让我也嗅一嗅酒香。”
……
从太子府回去的一路上,虞秋烟正襟危坐,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她同平时有什么不同,顶多是脸色红了点。
她一下了马车帘招呼都不打一声直直便往主屋走。
章启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出了不对劲。她在花罩门外,一手扶着屏风,斜歪着头看进来。两人视线相对时,她还笑了笑。
“回来了。”章启走过去将人牵过来,一闻便知道她喝了酒,如果不是过于了解,旁人兴许难以看出她一杯倒的酒量。
因为她即便喝醉了也口齿伶俐,有问有答的,看起来清醒得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王在府中照料仁清,你倒是出去喝酒。你可知现在几时了,这时候才回来。仁清都睡着了。”
这话说得仿佛一个深闺怨妇。
但再看章启那居高临下的脸,硬是说出了质问般的语气。
“还笑?”他睨了一眼虞秋烟。
“我早就知道,你最会照顾人了。比我细心,比我妥帖。以前照顾我的时候,我就时常感到意外,现在你更厉害了!”
虞秋烟张口赞叹起来。
“就说梳头发,你给我梳头发,一开始还不熟练,后来梳得跟赏云一样好!”
她一连说了不少好话,从梳头发到描眉,几乎将章启里里外外都夸了个遍。
“少给本王戴高帽。”章启无奈,“本王可不敢和你的丫鬟抢活干。你先前缠了本王数日就为了将她放出来,本王可比不上她。”
“不不不,你还会替我选首饰,你比赏云还厉害!你照顾我的时候还会熬药,还明白药理。”
她坐到梳妆台前,自己卸下了发饰,她今日盛装出门,发上钗环齐全,有几个被发丝勾住了,她取得渐渐没了耐心,扭头看着章启,满面酡红。
“你帮我取!”
那模样比素日里看着更为娇气。
章启没动,她扭了扭头,又道:“那我把映霜喊来!”
她嘟嘟囔囔的胡喊了一通人名,章启只当她是不清醒的缘故,摇了摇头还是走过去伸手帮了忙。
取完发饰,章启的手滑下去,摸了摸她发红的耳垂:“恃宠生娇。”
虞秋烟被逗弄得有些发痒,她的耳垂向来敏感,扭着身子就要从杌子上跌下去,好在章启托着她的臀将人稳住。
他顺势将人整个抱起,一转身,两人一起跌到了软塌上。
天旋地转,虞秋烟还乐得笑个不停,看着他的脸,忽然夫愣住:“你是谁啊……。”
“你说本王是谁?”章启伸手往上,一寸寸按过她的后背,将人带入帐中。
她软语轻笑,宛如无尾之鱼,还不知危险地伸手点了点章启的喉结。
章启不由身子绷紧。他很早便发现了,她似乎格外喜欢他喉间……这一块。
正想着,虞秋烟微微仰起身,闭着眼睛亲了一口,没一会又挣扎着嘟囔着“不舒服”,拧着眉要退开身。
章启当即擒住她的手,抵住虞秋烟的额头。
她被转移了注意力,迷迷瞪瞪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点了点他的眼睛,捧着他的下巴亲了亲。
“是启言啊。”
女子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划过他沾了汗水的脖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最沉醉的时候,章启的手指顺着她的发梢缓缓抚到发根,眸中溺着深沉的占有欲:“启言是谁?”
虞秋烟整个人一个机灵,从头顶往周身流转,她扑腾着仿佛是溺水的人,哑着嗓音讨好道:“是心尖尖上的人。”
……
章启合上手中的册子,揉了揉眉心。
近日真是发了怔,他这几日频繁想起虞秋烟喝醉那一晚的场景。
即便是当值时也偶有出神。
启言……启言……
这个名字没来由地让人觉得耳熟,可又有些摸不着来处。
恰逢姜一跬休沐,他来邀章启出门。
多日来,姜一跬连着在章启面前提了数番新修起的玉楼,直夸后浪推前浪,如今玉楼重开,换了老板,更是别开生面。
今日也不例外。
“……那楼里的姑娘更甚于前呐,可惜当初三人闯玉楼,今日这江湖侠客,竟然只留我一人当不成。到时又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亡命之辈,我这眼睛忙着瞧楼里的姑娘,可顾及不了那么多人。”
“姜指挥使耳聪目明,从戏子身上分出几分心神留意下即可。”章启敷衍道。
“王爷既如此说了,那王爷能否告诉下官,如今此处连一个戏子都没有,王爷是因何失神?总不至于是因为我吧。”姜一跬忽然正色看着章启。
章启递了一个极为嫌弃的眼风过去。姜一跬嬉皮笑脸毫不在意,继续往前探了一眼,仍不知死活:“名册?这是查的谁?”
虽然章启极快地将手下的东西压住了,可姜一跬还是一眼窥见了不少。
“王爷要找谁?这上头的人名似乎都和肃王妃有些联系。”
“都是男人……王爷躲在此处将同王妃有联系的男人都列出来,是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么。”
姜一跬一脱下官服就没了束缚,讲话也无所顾忌,猜测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故作惊悚道,“那王爷是不是也要将我算进名录里?”
“王爷有疑惑怎么不自个儿去问王妃。莫非你们吵架了?”
屋外有人通禀,说是肃王妃命人送了茶点来,送来的丫鬟一本正经地传王妃话,说让王爷注意休息,莫要处理公务一时忘了时辰伤了眼睛。
听得姜一跬一阵心酸,见那丫鬟问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带回去,他抢着道:“有有有。”
即便被章启横了数眼,姜一跬也不示弱:“肃王刚说,他想知道,你们王妃最喜欢的男人是谁?我说是你们家仁清,他还不信呢。”
丫鬟没忍住憋着笑,也知他是开玩笑,看了看章启憋着笑没应声。直到章启说了退下,丫鬟才往外走。
姜一跬还在屋里扬声道:“一定要将肃王的问话带回去啊。”
“再胡言乱语就请姜指挥使出去。”章启冷声道。
“开个玩笑么。依下官看,王妃对王爷之情当真是羡煞旁人。”姜一跬摇头,转身走了出去,“看来下官今天只能孤身闯玉楼了。”
……
章启进屋时,虞秋烟正在给仁清换衣服,她听着声响回头看了一眼。
“我们小花生的爹回来啦。”
仁清咿咿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没一会就抱着刚换的衣角塞进了嘴里,被虞秋烟扯掉之后,又抱起虞秋烟的手,下一瞬就要伸到自己嘴里去当吃的啃。
一边啃一边流口水,一副傻兮兮的模样。
仁清现在正是对一切都新奇的时候,虞秋烟虽觉得无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抽出来又拿出帕子拧了水,擦了擦仁清的脸和嘴角,擦完见他干干净净的,十分不嫌弃地往小孩子的脸上亲了两口,连声道“小花生真香!”
章启在一旁默默看着,眉头跳了跳,不可避免想起姜一跬白日里胡言乱语的玩笑话……
虞秋烟要沐浴,便将仁清交给了章启,章启见他将什么都往口中塞,实在没忍住,直接将孩子丢给了奶娘和丫鬟。
等虞秋烟再回来,问起孩子,章启皱了皱眉:“他看起来没吃饱。”
“……他才吃过了。”
好在她家仁清没什么脾气,丫鬟摇着拨浪鼓随便逗弄两下,他照样咿咿呀呀地乐得不行。
虞秋烟掀开次间的帘,悄悄瞧了一眼,方才放心地挪开步子。
“仁清该学会讲话了。也不能什么都往嘴里塞。该请个先生教教。”章启道。
虞秋烟看着章启正色的模样,不由失笑:“他才多大啊。王爷小时候不这样么?”
白日里,丫鬟回禀完,虞秋烟一听便知道那问题必然不是章启问的,但并不妨碍她寻着由头逗章启。
“我的小花生怎么那么惨呐,他爹有那么多的心眼,小花生却傻乎乎的。只能我这当娘的多宠着点了。”
章启沉吟道:“本王小时候可不这样。你常去陪着太子妃听戏,莫非没看到孟母三迁的桥段。那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折戏。”
“是吗?没听过,王爷给我讲讲?”虞秋烟倒了一盏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章启随手从书案抽了本书敲了下她的头:“慈母多败儿。待仁清长大了,知道他小时候这般傻,他自个儿都要觉得丢人了。本王这是为他好。”
虞秋烟没忍住笑出了声:“王爷分明就是在吃我家小花生的醋。还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他好。”
章启低头瞧着她,轻声撇清:“那是姜一跬说的。”
“那你呢?你不这样想?”
虞秋烟立即问,见他没应声继续煽风点火,“那我今晚抱着小花生睡。”
她做出抬步要走的模样,很快就被人拉住了。
章启将人按到座位上,似有些无奈:“你哪一宿没踢过被子,自己都要人照顾,哪儿顾得上他。”
“可你最近总是欲言又止,你快说,你是不是吃小花生的醋才这样?”
虽然确实是姜一跬问的,但虞秋烟最近也觉得章启实在有些奇怪,偶尔看过来的眼神让虞秋烟不禁自省,是不是哪里对不起他。
似是被问得不耐,章启伸手抚住她的发,压住她的脖子亲了下去,勾住她的唇,紧密地吻着,许久才退开。
“晚上不许去。”
虞秋烟有些面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被章启抱到了桌面上。
事情逐渐变得难以收场。
她勾着他的肩,脑子有些发晕。
“你何必吃仁清的醋,你若想,我们再给仁清生个妹妹。”
他呢喃道:“阿烟,你喜欢本王吗?”
“嗯。”
拱顶上的卷草纹仿佛在旋转。
“最喜欢?”
“最喜欢……”
“那一日,你亲本王,却一直……在唤启言。阿烟,你在唤谁?”他追问。
“嗯?启——”
章启忽然盖住她的眼睛,倾身堵住虞秋烟尚未出口的话。
在答案来临时,有时候反而不敢细听。脑海中纷繁杂乱,在一瞬就已经想了无数的可能,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毕竟那一日虞秋烟的模样不像是无心所提。
他抱得太紧,虞秋烟有一些难受,她只能推着章启的肩膀退开少许,没一会,他粘人地跟上来。
直到最后,她才又足够的力气腾出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启言,是我为你取的别称,你不喜欢吗?”
章启抱着她的肩膀,低头往下瞧她的脸,好像在判断可信度。
虞秋烟面色红晕,被他盯着没来由升腾一阵心虚,她攀上去,抱紧他,凑向章启的耳畔:“是真的,只喜欢你。”
“再说一遍。”
这个人,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虞秋烟贴上去,说了多少遍她自己也数不清了。
就像在溪边初见时,那一阵阵浪潮,在朦胧中随风吹进了章启的耳内。
即便时隔多年,他还是能依稀想起初见时的雨打崖石的水声……
“什么时候起的?”
“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