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第 23 章
◎容淮安在心疼她,她看到了。◎
她眼皮一颤, 便下意识去看他。
他也不动,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极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落在腰间的指尖炙热, 她不自然地动了动, 想要说话, 却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说觉得他还喜欢似乎是自作多情,说太傅看不得自己的学生受委屈又太虚伪,她与容淮安之间,说前者便太亲近暧昧,说后者又太疏离。
藕断丝连大抵如此, 哪怕过了半年, 从江南到上京, 从再遇到的那一面, 似乎就没有能全然断了这个说法。
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一片静谧。
宫灯的融融光亮打在他身上,那一双眸子温和又平静,似乎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他该站高台, 温润却疏离,从来没人能轻易窥探他的想法,然而谢明蕴却在此刻, 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
他在心疼她。
仿佛骤然明白了什么,她几乎要沉溺在容淮安的眸子里,那包容和心疼的眼神如罂/粟一般,使人一看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
然而手臂上的鞭痕隐隐作痛, 下人一次次传来的“没有消息”, 又似乎在提醒她。
不能了, 她不能第二次再栽在一个地方。
她没有第二个妹妹给她挡命了。
她几乎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没有说话,容淮安便道。
“你待在我身边,再怎么样,我折腾你,也没有真让你受伤过。”
浅淡的声音落在耳边,她回过头,又对上容淮安的视线。
便久久移不开眼。
容淮安低下头,摩挲着她的腕骨。
“总不能轻易给别人欺负了。”
手下的肌肤交错着冻疮,又想起她手臂上的鞭痕,细细密密的疼攀扯在心头,他想。
他再怎么恨谢明蕴,怎么讨厌她,那也只有他才能欺负她。
她对皇宫中的每一个人都至诚至善,甚至顾及着一句皇祖母,对太后的刁难也没说过一句不满,太后又凭什么这样动她?
容淮安眸中涌上几分寒凉,刹那又褪去,抬头看着谢明蕴呆呆看他的样子,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傻了?”
“你才傻了。”
谢明蕴回过神,不满地拍掉他的手。
“脚踝还疼吗?”
容淮安问。
谢明蕴摇摇头。
其实本身疼的不过分,药性除了,又休息了会,便不怎么疼了。
“今晚……”
“城东……”
两人的话交错在一起,容淮安没忍住笑了一声,朝她点头。
“你先问。”
“城东的事理好了吗?”
谢明蕴目光落在他手臂上。
她记得他受伤了,听说是他父亲亲自刺的,两三天来回奔波,必然还没好,方才在北角又抱着她回来。
“已经好了。”
“伤呢?”
容淮安对上她眼中的担忧,又笑。
“这会知道关心我了?”
谢明蕴被他调笑的话逗的一恼,脸红了红。
“谁关心你,你爱说不说。”
“也没大碍了。”
容淮安深知不能把人逗的太过,便轻轻点头。
“公主送的药很好用。”
谢明蕴顿时又脸红,咬了咬唇没吭声。
“今夜的事,多半是太后。”
说完了城东的事,容淮安便继续道。
提到正事,谢明蕴皱眉。
“我本来还怀疑是谢岚。”
毕竟谢岚被她捉弄了一番。
“不是她。”
“我后来想也觉得不是,谢岚没这心眼。”
而在宫中能调动侍卫,又深知什么地方危险,看不惯她的人,大抵是太后了。
“我也没得罪过她,怎么就非要盯着我不放呢。”
谢明蕴嘟囔道。
她就不明白了,这位皇祖母怎么就是不喜欢她。
“不在你的问题,这位太后一向严苛此文为白日梦独家文,看文来裙死耳耳贰无久仪死妻,之前是世家贵族里规矩礼仪最好的贵女,一板一眼的严肃,子孙里没几个得她喜欢的,也没几个喜欢她的。”
容淮安没忍住解释道。
“那就是瞧不上我这个乡野丫头呗。”
谢明蕴撇撇嘴。
“你不是乡野丫头。”
容淮安耐心纠正。
但要是太后就麻烦了,慈宁宫铜墙铁壁,她没本事飞檐走壁,台面上见了还得规规矩矩地被她刁难,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咽下?
谢明蕴总觉得心里堵的不上不下的。
“想去吗?”
小姑娘低着头,一张脸上黯然和纠结的表情映入眼帘,细白的手交握在一起,灯光映在她白皙的侧颈,显得美好又温雅。
容淮安知道她心里憋闷,诵经加上三番两次的为难,要是还能忍下去,就不像谢明蕴的性子了。
“什么?”
她抬起头。
“慈宁宫。”
他压低了声音落下两个字,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谢明蕴顿时眼睛一亮。
“你是说……”
容淮安轻轻颔首。
“可外面还有这么多宫女,母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谢明蕴觉得要想个办法把人调走。
“谁说是今天了?”
容淮安好笑地看着她。
“自然是等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急在一时。”
谢明蕴一听顿时急了。
“不行,就今天。”
改天她可不想再为太后单独进宫一次。
“你得好好休息,晚上受冻又受惊,再出去该感染风寒了。”
容淮安摇头否了她的话。
“脚已经能走路了,我身子骨不弱,不会轻易感染风寒的,就今天!”
谢明蕴说罢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容淮安眼疾手快地摁住她。
“不行。”
“就今天。”
谢明蕴也不退让。
“那你自己去。”
容淮安自有法子拦她,当即往后一站,慵懒地吐口。
谢明蕴顿时瞪他。
她自己当然是没本事躲过侍卫们进慈宁宫的。
“容淮安,你……”
她刚要生气,顿时又想起这人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也想着自己还要倚仗他进去,顿时掀开被子下床,到他面前。
“太傅?”
容淮安低下头敛去眼中好笑的神色,不语。
“去呗,今天不去这口气闷在心里,我晚上可睡不着了。”
她扁扁嘴,故意将自己说的很委屈。
容淮安如何能不知道她?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太傅。”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拽他的衣袖。
“今天要是不去慈宁宫给我那皇祖母找点事干,明天她得闲又要来折腾我了,我要是出了宫没人照看,岂不是任由她捏扁搓圆?
可怜我这才受了惊吓,又得被她训斥收拾,说出去哪像个公主呀,像个受气的丫鬟还差不多。”
她语气越发可怜。
容淮安怎能不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想告诉谢明蕴其实他早就进慈宁宫给太后“找点事”做了,但转念一想又乐得看她这幅样子,便依旧不说话。
谢明蕴便有些急了。
“容淮安。”
她跺了跺脚,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恼。
“你帮不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容淮安终于抬起头,挑眉看她。
“公主如果能找个理由,我便舍命陪卿卿,与你闯一次慈宁宫。”
谢明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须臾试探着问。
“我被太后收拾了,便是别人欺负我,太傅刚才还说呢,总不能任由别人欺负我去。”
容淮安一愣,倒是没想到她会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
“这倒似乎是个理由。”
容淮安笑了一声。
“那还不快起来。”
谢明蕴一喜,伸手拉着他起来,极自然地去挽他的手臂。
如之前在江南的无数次一样。
挽到一半她才意识到什么,两人齐齐一怔,须臾谢明蕴松了手,若无其事地喊他。
“走了。”
她耳侧稍稍有点红,在灯光下尤其耀眼,容淮安没挑开说,拿了一旁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你在这等着,我去调开门口的宫女。”
谢明蕴乖乖等在原地,片刻后容淮安走了进来,拉着她往外走。
屋外的雪停了,只有地上堆着满地的银装素裹,踩上去的时候雪还泛出吱吱的响声,她才踩了两步,忽然腰身一紧,容淮安将她抱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
“由着你走到慈宁宫也太慢了。”
他抱起谢明蕴,将大氅牢牢地裹好,方才运起轻功,足尖一点从凤仪宫外出去。
耳边呼啸的寒风让谢明蕴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这人是用了轻功,她不由得伸手抓住容淮安的衣领,生怕自己掉下去了。
发觉到她的小动作,容淮安笑了一声。
“公主还怕我将你摔下去了?”
谢明蕴不语。
她这条小命还是很值钱的。
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慈宁宫外,容淮安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慈宁宫的屋檐上。
“我们不去……”门外支走侍卫吗?
“嘘。”
她话没说完,容淮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唇边。
用眼神示意她往下看。
彼时太后刚折腾了半宿喝完药,淋湿了的衣裳被下人换掉,狼狈的头发也早已被梳通,屋内摆了好几个炭盆,她却还是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边白着脸色吼道。
“去查,是谁,到底是谁,敢在哀家的慈宁宫动手脚,不要命了吗?”
底下宫女屏息凝神不敢说话,纷纷跪在地上。
谢岚上前两步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皇祖母稍安勿躁,先养好身体是要紧事。”
太后狠狠地哼了一声。
“皇后和她那一双桀骜不驯的儿女从听了消息到现在都没来慈宁宫关怀过一句,连皇帝也不来,孝道为天,如此忽视哀家,气都把哀家气死了,如何能平心静气地养身体?”
“皇祖母可别乱说,宫宴刚结束,皇叔皇婶忙些是应该的。”
“他们忙,那太子呢,他那个不懂规矩的妹妹呢?”
太后又反问,眼神变了又变。
“真没想到她去了北角还能毫发无损地出来。”
谢岚顿时脸色一变,凌厉的眼神往下一扫,挥退了下人。
“皇祖母,可要小心说话。”
“再怎么说出去也是她无礼,哀家还能怕了她谢明蕴?”
“她无礼便无礼,找下人好好教就是了,何妨和一个乡野丫头置气,况且……”
谢岚皱眉。
“皇祖母,北角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地方,她也罪不至此。”
好歹是皇室的一份子,真在北角出事了丢的还是他们皇家的脸面。
太后可不认为她罪不至此,她只想着谢明蕴死了最好。
反正她也不缺孙女。
“要你去凤仪宫带个人还惹得自己挨板子,哀家要你有什么用?”
“皇祖母,孙女都挨板子了,您怎么还训斥我呀,再训斥我我可真回王府了。”
谢岚语气委屈。
太后瞥向她,语气缓和了几分。
“手上还疼吗?”
“不疼,都上过药了。”
谢岚顿时又笑。
“好了,你去歇着吧,哀家这不用你守。”
底下就这一个可人心的孙女,太后自然也心疼。
她挥退了谢岚,屋内灭了灯,闹了半宿也有点疲惫,那一分怒意散去,太后躺在床上,似乎很快也要睡去。
容淮安在上头悄无声息地揭了个瓦片,谢明蕴手中的玻璃珠子一晃,便砸到了地上。
“什么人?”
听到响声,太后顿时睁开眼。
凝神听了片刻没动静,她又躺了回去。
刚躺下,咚的一声,似乎又有什么砸下来了。
这下太后发现似乎是房梁上砸下来的东西,刚散去的怒意又涌上来。
“还不给哀家滚进来,看你们怎么收拾的屋子,这房梁上怎么能砸下来东西?”
屋外静悄悄的,太后这才想起方才谢岚挥退了下人去殿外伺候,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
太后一口气闷在心里不上不下,索性自己拄着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下来,一边往外喊道。
“哀家说了……啊!”
一句话没说完,她脚下一滑,拐杖脱手而出,狠狠摔在了地上。顿时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她头上的簪子差点戳到眼里,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哆嗦着喊。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她尖锐的喊叫声响在半个慈宁宫里,外面的宫女下人们终于听出点不对劲,纷纷往屋子里跑来。
“有什么能吓吓她的吗?”
谢明蕴看着太后摔倒在地上,才算舒心了点。
太后害得她崴脚,自然也得付出点代价,今晚她在北角受惊吓了一个时辰,总得找什么吓吓这害她的太后。
容淮安目光转了一圈,道。
“等我片刻。”
他让谢明蕴站稳,便足尖一点从屋檐上飞身下去。
早有跟过来的侍卫等在那,嘴角抽搐地递过去一只东西。
容淮安看了一眼,将手背到身后。
“你跟过来。”
他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去拿这东西。
侍卫嘴角一抽,只能任劳任怨地跟过去。
谢明蕴觉得身边一暗,便落下来两道身影。
“扔下去。”
容淮安往下示意了一下。
侍卫顿时将手中的东西精准地扔到了太后的手边。
继而屋内响起一阵杀猪般尖锐的哀嚎声,宫女太监们赶到此地,一看太后手里抓着的东西,顿时便有胆小的宫女们也吓了一跳,屋内一时尖叫声不绝于耳。
“走吧。”
容淮安看着谢明蕴甚有兴致地往下看的样子,哑然失笑。
“你往下扔了什么?”
谢明蕴回头好奇地问。
“一只死老鼠。”
难怪养尊处优的太后能吓成这样。
谢明蕴顿时乐了。
“可惜不能留在这继续看太后狼狈的样子。”
“你还知道她是太后。”
容淮安伸手不轻不重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再看下去皇上该来了。”
闹这么大,帝后和太子肯定都是要来的。
谢明蕴顿时往前走了两步,老老实实地抓着了他的衣襟。
容淮安目光温和了些,将她抱起从屋檐上飞身下去。
回去的路上为掩人耳目他们依旧走了小路。
路上静悄悄的,谢明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
“为何方才她拄着拐杖下来的,我可没听说她这两天崴脚了啊?”
“不知道。”
容淮安一本正经地回答。
“也许太后作恶太多,得罪了别人也说不定。”
“这话你都敢说,小心传出去有你麻烦的。”
谢明蕴没忍住笑了一声,但还是提醒他。
“她还是你皇祖母呢,公主都不怕她,我有什么可怕的.”
容淮安扬眉。
皇太后还没本事动容家。
何况他出手,自然不会轻易给人发现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等走到一旁的御花园外,谢明蕴眼疾嘴快地喊停了他。
“那边有雪人。”
容淮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御花园门边,不知道谁堆了个雪人在那。
“没想到这皇宫还有人敢在这堆雪人。”
谢明蕴有些忍不住想下去。
她在江南没见过雪,十二月上京刚下雪的时候她欢喜得不行,总想像长街外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样,出来堆雪人打雪仗,但身后无时无刻不跟着许多下人,旁边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自然不能随心所欲,可今晚又碰见了,她便又有些忍不住。
索性这也没别人。
“不准去。”
容淮安瞥了一眼。
“出来时候够久了,外面风大,改天再来。”
“改天就没这么好的雪了,也没雪人了。”
谢明蕴揪着他的衣袖央求。
“太傅。”
容淮安不语,抱着她往前走。
她晃了晃腿,裙摆顺着随风飘动,挣扎着要下来。
“谢明蕴。”
容淮安低头,语气略沉地喊了她一声。
“就看一会,容淮安。”
她才不怕他,晃了晃他的衣袖央求,一双眸子漂亮灵动,如冬日雪化开了一样清透。
“我来了上京还没自己碰过雪人呢,每天只能看着人家堆,好歹十七年没见过雪,今晚就让我待一会,嗯?好不好嘛。”
容淮安心下一软,眼神松动了一下。
“真没见过?”
“当然了,江南那地方哪有雪呀,我从小就颠沛流离到外头……”
谢明蕴眨眨眼又要把自己说的可怜。
容淮安头疼地道。
“就一刻钟。”
终于是妥协。
谢明蕴从他怀里下来,往前走到雪人旁边。
这雪人堆的很漂亮,还被人团了眼珠鼻子,有模有样的,就是少了手臂。
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来不及堆了。
谢明蕴目光四下一扫,走到一旁的树下,捡起两根枯树枝,一边一根插在了它身上,便算做是两条手臂。
“这样就好了。”
她目光满意地看着雪人,瞧见容淮安站在一旁,似乎对这些东西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忽而眼一转,抓了地上的一捧雪朝他砸过去。
“容淮安。”
他听见一声欢喜的喊声,顿时回头看去,刚看过去,一团雪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衣裳上。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躲?”
谢明蕴一双灵动的眼睛染上飞舞的笑意,顿时让容淮安刚生起的几分薄怒散去了,没好气地走上前。
“都说了天寒,还碰这些,我看你手上的冻疮是不想好了。”
他一把抓过谢明蕴的手,便感觉到她手指又冻的有些僵硬,他两手拢在一起给她暖着。
身旁是刚堆起来的雪人,面前这人低着头认真地给她暖手,一晚上因为太后积攒的恼意也散去,谢明蕴听着耳边偶尔响起的雪水滴答声,只觉得这样静谧又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光真好啊。
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手臂上的鞭痕,什么时候落下的?”
她漫无边际的思绪猛地被容淮安一句话打断,等听清楚他问的什么之后,谢明蕴脸色一变,将手抽出来。
“该回去了。”
容淮安当然听出她在转移话题,又抓住她的手。
“我问你手上的……”
“太傅,公主。”
容淮安的话被打断,是跟在他身边的侍卫过来了。
“皇上已经去了慈宁宫了,皇后和太子也很快回凤仪宫。”
“该回去了。”
谢明蕴再一次强硬地从他手中把手退出来。
容淮安这才注意到,说过那句话后她的脸色就苍白的不行,不知道是在压抑着什么。
他顿时再不敢提这些,轻轻应声。
“我带你回去。”
二人很快回了凤仪宫,赶在皇后回来之前。
他刚把谢明蕴放下来,屋外就有人回禀说娘娘回来了。
容淮安连口气都没喘,交代她好好歇着之后,便再次从屋后的窗子翻了出去。
谢明蕴忽然想起一句“梁上君子”,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方才在心中堵着的那点沉重也随之散去。
“路上慢些。”
眼瞧着人要出了后殿门,她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没回话,只轻轻摆摆手。
没等一会的功夫,皇后便从屋外匆匆走了进来。
她一进来就瞧见谢明蕴半躺在软榻边,顿时走上前给她掖了掖被角。
“天冷,可别冻着了。”
皇后自然不知道她的好女儿方才出去做了什么,谢明蕴将还没暖热的手背到后面,眨了眨眼问。
“母后回来了,您的事处理好了?”
此话一出,皇后顿时叹气。
“还没呢,方才慈宁宫传来消息,说那老太婆……你皇祖母不知道怎的,下床的时候又崴脚了,还看见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吓着晕过去了,这会宫里的人都去了,母后只怕也要过去一趟。”
又?
谢明蕴顿时抬起头。
“为什么说又崴脚了?”
皇后没设防,顺着她的话道。
“你不知道呢,方才你昏睡的时候,慈宁宫进贼了,听说你皇祖母被人一盆水从头浇下去又崴脚了,起了高热又生闷气,躺在床上折腾了半宿。”
她说到这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愉悦。
“也不知道你皇祖母又得罪了谁……”
谢明蕴却是心里一动。
她皇祖母就算得罪谁,只怕别人也没这胆子夜闯慈宁宫这样折腾她,还是她刚昏迷的时候,只怕……
“那会太傅在哪呢?”
皇后想了片刻,道。
“应该在偏殿换衣裳。”
谢明蕴又点点头,不语。
“你什么也别想了,这几天好好歇着养病,等养好病了母后想办法给你出气。”
皇后的语气忍不住把谢明蕴逗笑。
“您还有本事能动得了皇祖母了?”
“自然是有的,她这样对我女儿,还指着我对她客气?”
皇后轻哼一声。
“你呆在这吧,母后去慈宁宫看看。”
谢明蕴点点头,看着皇后离开。
而此时慈宁宫内早闹成了一锅粥。
谢岚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太后就又出事了,想着这慈宁宫铜墙铁壁,今夜怎么就被两批人闯了进来。
她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喊太医,换衣裳,又亲自坐到床边给太后擦额头上的冷汗。
等了片刻,又忽然想起。
“凤仪宫那边可好了?”
“奴婢不知道呢。”
婢女一愣,他们关心皇后的女儿做什么?
“去问问……”
谢岚刚一摆手,门外就有唱和声说帝后来了。
她顿时起身迎人。
一晚上的事闹得皇帝也是心烦意乱,尤其北角的事侍卫一查,竟然在背后发现了太后的手脚。
这顿时惹得皇帝大怒,刚要发作的时候又听说慈宁宫进了两次贼人闹得人仰马翻,一口气噎在心里不上不下,进来了便问。
“母后可还好?”
“崴脚又风寒,最少得休息小半个月。”
谢岚忙道。
皇帝缓和了脸色,上前两步,看着太后昏迷中苍白的脸色到底也没那么生气了。
“去将朕库房里的那人参拿出来给母后补补。”
下人连忙应了。
皇后和太子都站在身后没往前,皇后是打着算盘想待会怎么把女儿诵经的事免了,太子则是看着皇太后晕倒的样子想着果然是一报还一报。
这太傅对他妹妹倒好。
“皇帝……咳咳。”
恰在此时,太后悠悠转醒。
“母后。”
皇帝连忙亲自扶起她。
“您病着,得好好歇息才是。”
他本意本是关怀,太后听了却勃然大怒。
“咳咳……哀家怎么不想好好歇息,可慈宁宫的奴才废物就算了,谢明蕴今晚从入了宫就一直傲慢地不来拜见哀家,岚儿去了还挨了他们母女一顿嘲讽。
凤仪宫的宫女还说这都是皇后教唆的,哀家看皇后如今掌着后宫是要翻天了,连着她的女儿都巴不得哀家早点死了。”
皇后心中对此深以为然,面上连惶恐地道不敢。
太后看了就来气,气的脸色都白了,抓起一旁的茶盏就摔了下去。
“母后!”
那滚烫的茶水泼到了皇后的衣裙上,皇帝眉心一跳。
他与皇后再怎么没感情,她到底也是中宫,太后此举传扬出去岂不是打他的脸给别人看笑话吗?
何况此时姜家的老夫人还没离宫。
“您病着又受惊吓的事纯属是下人疏忽没伺候好,怎么就怪到皇后和蕴儿身上了?您未免也太容不下蕴儿了。”
太后恨恨地道。
“是他们放肆,哀家一向不理世事又对子孙宽容,若非如此如何能这样容不下他们?”
此话一出,却是皇帝也嘴角一抽。
这满宫上下似乎就没他母后喜欢的子孙,到她嘴里怎么就对子孙宽容了?
“你必须得给哀家做主,皇帝,谢明蕴和皇后……”
“母后。”
皇帝脸色沉下来。
“公主府的诵经,教礼嬷嬷,还有岚儿的事,朕都清清楚楚。
蕴儿今晚在北角受了惊吓,背后是谁朕也不想再深究,您病着就好好休息吧,这些天少出慈宁宫也少传人进来气您。”
太后是真把他当泥娃娃了不成,屡次三番小动作就算了,今晚要是那猛兽被放出来,他是不是就要平白失去一个女儿?
皇后能罢休么,姜家能罢休么,太子失去了一个妹妹,他又能轻易罢休么?
太后脸色一白,怔怔地看着他。
“您好好歇着吧,病了就少动气,公主府的诵经,朕做主免了。”
话落,皇帝抬步走了出去。
皇后和太子跟在身后,太后白眼一翻,又差点晕了过去。
*
这边如何闹得人仰马翻谢明蕴自然不知道,跑了大半夜,她这会倒是真的困了,皇后走了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只觉得有什么声音在她梦里晃一样,她凝神听了会,觉得有些熟悉。
“你救了我,那我以后就不走了,我要留在这陪你!”
“我叫徐盈,呐,你留了我,我也不是吃白饭的,我会做饭会记账,这冷冰冰的家只有姐姐一个人多无趣呀,我不要嫁人,就要一直陪着姐姐。”
“姐姐姐姐,你看这蝴蝶多漂亮,你看这绿芜花多好看,我摘了回去给姐姐做花环好不好?”
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耳边,她还没来得及勾起几分笑,转而是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徐盈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了身后挥舞过来的鞭子,含着一口血沫推她。
“快走,姐姐,我等你回来救我。”
我等你回来,救我。
任是谁背弃了你离开了你,骗了你,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让你孤单。
姐姐,我相信你会回来救我。
哪怕前路危险重重,满地荆棘。
轻灵的声音在耳边消散,她眼尾忽然掉下来几滴泪。
皇后与太子回到凤仪宫,她瞧见谢明蕴在睡着便没进去,与谢明则落座道。
“也不知道太傅说的那个人,可靠不可靠。”
说的自然是找徐盈的事。
谢明则漫无边际地想如何能不可靠,这上京只怕就没有第二个人比容淮安更知道谢明蕴的往事了。
但这话他没说,只道。
“我去找就是,母后放心。”
皇后点点头,又想起今晚皇帝传她去乾清宫的事。
“则儿,你对你父皇的提议,可有什么想法?”
今晚皇帝喊他们去乾清宫,便为的是南湖和亲一事。
虽不知道南湖为何就执着于嫡亲公主不放了,但是他们总要想个对策。
想来想去,皇帝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就在这三个月教/习之后,为蕴儿择一门亲事。”
“你妹妹刚回来,和咱们还有些生疏,我不想这么快将她嫁出去,可南湖地远千里,我也不愿让她和亲。”
皇后说着眼眶一红,谢明则倒是冷静地问。
“父皇有人选吗?”
“后来你走后,你父皇说倒是有个合适的人,是晏王府的世子晏顾。”
晏顾性情潇洒,之前去江南接谢明蕴的时候也和她有半个多月的愉快相处,最主要的是这人府中没有侍妾什么的,知根知底,他们也都放心。
晏顾自然是人中龙凤,谢明则没表达自己的看法,倒是问。
“母后觉得呢?”
“晏顾当然是好,蕴儿之前也和他相处的不错,后来晏顾还去公主府看她,母后倒是放心,只是不知道蕴儿如何想。”
谢明则但笑不语。
“那就等问过妹妹的想法再说吧。”
他这位妹妹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母子俩的谈话到此结束,谢明则回了东宫,皇后进了内殿,守在谢明蕴的床榻边。
而此时容淮安回到容府,远远便见到站在廊下的侯夫人。
“楚姨,怎么不进去?”
外面天寒地冻,容淮安皱了皱眉,目光扫向一旁的下人。
“刚才在屋子里的,等你等得久了,担心你还没回来就出来看看,莫怪他们。”
侯夫人温和地笑了笑,问。
“宫中的事处理好了?”
容淮安轻轻颔首。
“这么晚了楚姨过来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季家那边,你父亲……”
话没说完容淮安脸色已经冷了些。
侯夫人叹了口气。
“这亲事前些天季家才拿出来说,也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你怎么选择做决定都好,总要见人家一面说清楚。”
容季两家可是世代交好,这样不声不响地耗着可不行。
容淮安轻轻点头。
“我送楚姨回去。”
“门外有马车,你早点歇着吧。”
侯夫人前脚离开,太傅府后脚就又跑进来一个人。
白琅一路拎着酒坛子晃悠悠地进来,一见容淮安回来顿时乐了。
“呦,大忙人回来了。”
容淮安没理会他的调侃,慢悠悠地往后退开两步,拂了拂衣袖。
“再喝就带着酒坛子滚出去。”
“啧。”
白琅无趣地一撇嘴将酒坛子丢了出去。
“之前你可是比哥几个都能喝酒的,去了江南半年那美人不仅把你心偷了也把你酒戒了?”
容淮安不语。
“但如今都回来了,美人也不要你了,还戒酒干什么,喝!”
白琅晃悠悠地又去拿酒坛子。
容淮安一动衣袖,不见有什么动作,一道寒光卷着劲风扫过去。
白琅险险避开,刚要恼,忽然听见容淮安负手站在廊下问他。
“白琅,若你面前有道坎,你之前跌倒过一次,如今再走这条路,会跌第二次么?”
这什么意思?
白琅喝的醉醺醺的也懒得深究,嗤笑一声。
“我又不傻。”
谁在一个地方摔两次?
容淮安牵动嘴角,似轻笑了一声。
“是啊,你又不傻。”
白琅不傻,谢明蕴不傻,似乎所有的人都不傻,而他枉为科举状元,聪慧无双,得帝王亲自钦定入翰林院名满天下,却似乎要在一个地方,摔两次了。
容淮安阖上眼不再言语。
*
皇后担心着她,谢明蕴便一直在皇宫住了几天,太子还着太医院开了好几贴养身子的药每天看着她喝下去,每日喝完谢明蕴就苦着脸眉头皱在一起,可想而知对这苦药汁子没什么好感。
总算熬到了最后一天,谢明蕴喝完最后一碗汤药,就马不停蹄地从皇宫跑回了公主府。
她有四五天没回来,整天窝在凤仪宫里总觉得无趣,如今出来了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皇宫委实闷了些。”
她郁闷的话落在云姑姑耳边,云姑姑顿时抿唇笑。
“旁人都盼着皇宫还进不去呢,公主倒好,总觉得闷。”
“好的地不一定是想去的,外头比皇宫自由,也不一定比皇宫差。”
谢明蕴温声笑了下,落座在椅子上。
“您不知道,前些天那事可把奴婢们吓了一跳,还好您最后没事。”
在公主府伺候的下人都觉得这位主子脾气好,听说她差点出事也担心的不行。
谢明蕴心里一暖。
“好歹在父皇的皇宫,轻易能出什么事。”
除了她那个皇祖母也没人为难她。
谢明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云姑姑说着话,一边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看过去。
她这在皇宫待了几天,离上次那晚和容淮安去慈宁宫,已经有五日了。
说起来还没好好谢过他呢。
“您找谁呢,公主?”
云姑姑说了一半发现她在神游天际,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了然。
“您找太傅?”
“谁找他。”
谢明蕴下意识反驳,耳侧微微一红。
云姑姑道。
“您这几天病着,皇上特意免了太傅来公主府。”
“可说免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为了感谢太傅那晚相救。”
话说完,谢明蕴又“做贼心虚”地解释了一句。
云姑姑道。
“不知道呢……”
“公主,太傅到了。”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处,谢明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声音就顺着游廊传过来。
“倒不知道这五天没见,原来公主如此想念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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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 第 24 章
◎吃醋:晏顾这么好?◎
“谁想你了, 只是觉得上次相救之情总要答谢而已。”
谢明蕴脸色一红刚要恼,目光落在一旁的下人们身上,又把话咽了回去。
容淮安目光带笑地走过来, 看了一眼她红润的脸色, 心中的担忧才落定。
下人们顿时纷纷行礼, 容淮安摆手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
“养病这些天,公主可算清闲了。”
清闲么?
谢明蕴想清闲是真的,无趣也是真的。
这些天太后病着,谢岚出宫,皇后和太子整天盯着她喝那些苦汁子, 每天待在那皇宫里睁眼闭眼都是无数的宫人跟在后头喊公主, 属实枯燥乏味了些。
真正回想起来, 似乎这些天仅有的乐趣, 还是那晚上容淮安带她去慈宁宫作弄太后。
想到这, 谢明蕴没忍住勾了勾唇,心中泛起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
“既然如今好了,是不是该继续学东西了?”
她正神游天际地想着,冷不丁听见容淮安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明蕴嘴角的笑顿时僵住。
果然, 她就不该期待容淮安来能有什么好事。
学是不可能学的,她困在皇宫里都闷坏了,如今出来了只想着能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去玩一玩。
可是跟容淮安硬着拒绝自然也不会有好结果, 这几次她作弄容淮安最后又被反作弄的事早就让她长了记性了。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谢明蕴眼珠一转,想着那天晚上容淮安本是不同意她去慈宁宫的,后来她怎么做的来着?
“哎呀, 头好疼呀。”
谢明蕴小脸一皱, 把嘴里最后一颗葡萄咽下去, 顿时手一撑脑袋,往后歪在软榻上开始喊道。
云姑姑吓了一跳,紧张地上前关心。
“公主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没事,不用叫太医,本宫就是不知怎的,一听太傅此文为白日梦独家文,看文来裙死耳耳贰无久仪死妻说要学东西就觉得脑袋疼,想必是前些天冻着了,太医是不是昨天还嘱咐本宫这几日不宜太辛劳,不宜多动脑子来着?”
谢明蕴掀起眼皮,半真半假地问一旁的婢女。
婢女啊了一声,呆呆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反应。
太医是说了公主要好好休息,但那只是不让公主出去乱跑防止着凉,也没说不能动脑子啊。
公主是受了惊吓,又不是摔了脑子。
“奴婢……”
婢女的话说到一半,对上谢明蕴的眼神,顿时明了。
“是,太医说公主辛劳,是得好好休息。”
“是吗?”
容淮安将她的小动作收之眼底,挑眉含笑问她。
“是呢,前些天晚上受了惊吓,本宫这几天在宫中都吓得睡不着,整日便觉得头昏脑涨,想来是真吓着伤了元气,自然得好好休息。”
谢明蕴眼都不眨地可怜巴巴道。
她半倚着软榻,一双眸子水润无辜,说着还低头咳嗽了两声,柔弱无力。
若非她脸色红润,面前还摆着果盘,这话多半能更有几分说服力。
若是别人也许就被这幅样子骗了过去,可她“病了”的那晚还跟容淮安去夜入慈宁宫,这话当然是骗不过他的。
他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明蕴。
“既然如此,公主凤体可不容忽视,你去太子府,请太子殿下带个太医来此给公主看诊。”
他身后的下人闻言顿时往外走。
“请太医就不必了吧,好好休息两日就行了。”
谢明蕴嘴角一抽,忽然觉得不管她想什么办法推诿容淮安似乎都能找到法子治她。
难道这就是一物克一物?
“这怎么行,公主凤体不容有失,不然臣于心不安。”
容淮安一本正经地道。
谢明蕴从他眼中看出那正经之余带着的几分笑意,顿时明白这人早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于是气馁地往后一躺。
“别喊了,我没事了。”
容淮安不语,那下人便继续往外走。
“容淮安。”
谢明蕴一恼直起身子。
“你想怎样?”
亏她刚才还想着这人好几日没来了,她真是疯了才会想他。
“说实话。”
容淮安终于掀起眼皮看她。
比起这人拐弯抹角地骗他,容淮安只想听她说实话。
简言之,他想谢明蕴坦诚一些。
谢明蕴扁扁嘴。
“宫里太闷了。”
“嗯,所以?”
屋外的光亮顺着窗棂洒进来,今日是个顶好的天,快到酉时,金灿灿的夕阳光落在她侧脸,映着那白皙的肌肤和垂落的,一眨一眨的眼睫毛,显得乖巧又漂亮。
容淮安摩挲了一下手腕,目光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
“我不想学东西,想出去玩。”
她听说上京有许多热闹的地方,来了这三个月还没能好好看一看,听说冬宴之后人们就准备着要过年,长街会有许多摊贩,她想看看这上京的新年和江南的有什么不同。
“就这而已,值当你这样装可怜骗我?”
容淮安缓缓站起身子朝她走来。
谢明蕴顿时抬起头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走吧。”
容淮安伸出手到她面前。
“什么……意思?”
“不是想出去么?
马上天色也快暗了,近些天晚上的长街有许多摊贩,还有人做剪纸和灯笼,很热闹,不想去看看么?”
容淮安耐心地看着她,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依旧伸在她面前,等着她搭过去。
“当然想!”
谢明蕴顿时眼睛一亮,搭着他的手就想从软榻上跳下来。
她也没想到容淮安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她的要求,所以周折了这么久,还故意拆穿她的谎,难道就为了听她一句真话吗?
“公主不可。”
云姑姑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话,顿时阻拦。
“太子殿下早间已来交代过,公主这些天不可随意外出。”
谢明则和皇后很紧张她的身子,哪怕谢明蕴说了无数遍她早就没事了,谢明则还是严厉地吩咐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下人照看好公主。
谢明蕴顿时也想起谢明则的交代。
虽然太子哥哥对她很好,可他素日不苟言笑,她还是有些害怕他的。
她顿时有些踌躇,但又实在想出去,便把目光放在了容淮安身上,软着声音喊他。
“小容大人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容淮安不语,扣紧她的手腕往前走。
“大人……”云姑姑再次硬着头皮去拦人。
容淮安忽然回头,一双眼清凉无波地看着她,顿时把云姑姑吓得站在了原地。
“若是太子问起,便说今日我带公主去学一学京城的风俗。”
临走之前,容淮安到底顾念着外面的天气,不顾谢明蕴抗议,带了个大氅披到她身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从公主府离开,徒留下云姑姑在身后又担心又害怕被太子问责。
长街离公主府不远,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这。
如容淮安所言,冬宴之后到年关前,这长街的晚上都是很热闹的,两侧摆着许多摊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卖首饰的,卖灯笼的,卖菜的,很是热闹。
谢明蕴很喜欢这种人间烟火味,她走在长街中,一会往左边卖簪子的摊位看看,一会又走到了卖小玩意的摊子前,容淮安不紧不慢地跟在身侧,并未拘束着她,但总能仔细地挡在她身边,为她拦去身侧的人流。
“这地方比江南要热闹得多。”
她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偏过头对容淮安道。
那张漂亮灵动的小脸晃入眼帘,容淮安不自觉失神了片刻,随即点头。
“自然,上京到底是天子脚下。”
比一般的地方要富庶些。
“京城晚上的宵禁到什么时辰啊?”
她走到摊贩前拿起一只漂亮的花环看了看,一边偏头问容淮安。
“京城没有宵禁。”
容淮安摇头。
太祖皇帝定江山的时候,起初京城不算富庶,为让百姓多些挣钱的地方,便没在京城设下宵禁,后来这规矩代代传承,到了如今也没改。
“那这京城的百姓们倒会比别的地方过得好些。”
谢明蕴若有所思道。
最起码做生意都没那么多的束缚。
“江南以南的地方有宵禁,是因为前些年的时候曾出过一桩惨绝人寰的案子。”
容淮安看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以设下宵禁,虽多了束缚,但也保证了当地的安全。”
话是这么说,可谢明蕴还是想着若取消了宵禁,他们那条街许多叔叔婶婶们卖东西能多赚点银子呢。
“多赚钱点养家糊口,也能过个好年,普通百姓们求的不就是这些嘛。”
谢明蕴眨眨眼道。
哪怕做了公主,这人也依旧挂心着江南的一切,脑子里想的最多的不是自己如何不愁吃穿,而是那些之前和她相熟的亲邻们的日子能不能好过。
到底还是那个心软心善的小姑娘。
容淮安心中软了又软,道。
“不过这些年江南太平,听太子殿下说有意上书取消江南的宵禁。”
“哥哥是个好太子。”
谢明蕴说罢,举起花环戴在头上,软软一笑问他。
“好看吗?”
她站在人流前,身后昏黄的灯光映过来,一袭紫烟罗软裙与淡紫色的花环相得益彰,更衬人比花娇,灿如春华。
容淮安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好看。”
谢明蕴展颜一笑,顿时心情大好,刚要回头掏银子给摊主,容淮安已经递上去一些碎银,拉着她往前走了。
“之前晏顾去江南的时候,曾在那待过七八天,有一天闲着没事,他就用绿芜花给我编过一个花环,可好看了,如今上京虽没有绿芜,但瞧着这花环也不错。”
晏顾?
“晏王府世子?你怎么认识他?”
容淮安忽然停下步子,嘴角的笑敛了些,眯着眼问她。
“是他去江南接的我呀。”
谢明蕴道。
“跟他很熟么?”
容淮安又问。
“当然,他人可好了。”
显然谢明蕴对他印象不错,提起晏顾的时候语气都很好。
容淮安不动声色地又问。
“他给你编花环?”
“是啊,那花环极精致,瞧着都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哎你干什么,这是我的花环。”
谢明蕴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头上一轻,刚放上去的花环被容淮安拿了下来。
“我付的钱,我的。”
容淮安将花环捏在手里,抿唇拉着她往回走。
“你干什么,一个花环的钱而已,大不了回去我给你。”
“不要你给。”
“那你拉着我往回走干什么?”
“回摊贩。
这个不要了,我也会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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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 第 25 章
◎你好厉害呀小容大人◎
到最后谢明蕴拗不过他, 还是被容淮安扯着回去又做了个花环。
之前在江南谢明蕴从未见他做过这些,如今在人来人往的长街,这人倒耐心地站在这, 跟着摊贩老板的指示, 修长的手穿过花, 一点点将它们结成环,眉眼认真细致。
谢明蕴本身还有些躁意,后来被他的动作吸引着,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看,纵然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喧嚣, 二人周身似乎独成一片天地, 融洽安静。
一个花环穿完, 容淮安抬起头, 将手中这个戴在她头上, 她眨着眼看他,似乎不明所以。
“那个不好看,不要那个了。”
他看着谢明蕴灵动的眸子,没忍住伸手微微摩挲了一下她的眼尾。
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尖一痒, 想避开,但最后又没动。
“瞧你说的,难道人家老板的手艺还比不上你的不成。”
二人往前走, 谢明蕴嘀咕着。
容淮安几不可见地一颔首,语气颇为冠冕堂皇。
“嗯。”
老板的手艺比不比得过他不知道,总之比晏王府世子的好就成。
谢明蕴觉得他话里有话,回头看过去这人又一本正经地跟在她身侧, 顿时打消了疑虑, 跟着他往前走。
“咱们这样出来玩, 皇兄要是不知道就算了,要是知道,只怕有的收拾我呢。”
容淮安闻言顿时笑了一声。
“你还害怕太子?”
她连公主都捉弄得了,慈宁宫都敢闯,还怕太子?
“你别看太子哥哥人瞧着沉默,其实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谢明蕴嘀咕。
她刚来的时候有一次,在东宫见着下人似乎闯了什么不该闯的地方,谢明则的脸色沉的吓人,满宫上下甚至连她母后都不敢上前劝一句。
阖宫都知道太子御下极严。
“太子是储君,严格些是好事。”
容淮安不置可否。
“好事是好事,可我见了也害怕呀。”
“出都出来了,这会想起太子知道会收拾你了?”
容淮安斜瞥她一眼。
谢明蕴顿时朝他笑。
“这不是还有太傅呢。”
“我到时候随意寻个理由走了,你觉得太子是会追着我收拾,还是先收拾你?”
容淮安好整以暇地扬眉。
“上了贼船哪有下去的道理,太傅这话未免过河拆桥。”
谢明蕴顿时不满意。
容淮安笑了一声没说话,只扯着她往前走。
再往前的摊子大多是卖灯笼的,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皇宫的胭脂水粉是这上京最好的,谢明蕴看也没看,倒是对那灯笼很感兴趣。
“这瞧着像孔明灯?”
“嗯。”
容淮安轻轻点头。
北谢素来有春节放孔明灯的习俗,也算求个好寓意。
谢明蕴顿时撇开他的手往前那摊贩上扎堆去了。
手里一空,容淮安瞧了一眼面前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皱了皱眉有些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这边还有人自己做孔明灯呢,你快看,容淮安。”
摆在摊贩上的孔明灯倒没让谢明蕴稀罕,她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不远处那扎堆的人里,有不少人捏着画笔正往那灯上画着什么,自己动手将那小巧的孔明灯扎好。
“可惜我不会做,不然高低也自己弄个。”
之前这些事大多是徐盈来办的,她这个妹妹很心灵手巧。
容淮安听到她的话,嘴角一抽。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谢明蕴会如此喜欢这些非要亲力亲为去做的东西。
方才做那花环的时候,花上的倒刺就勾到了手指,到现在还有些细微的疼,容淮安从小没动手做过这些,虽然说天赋异禀能看别人做的就学会,但到底也有点生疏。
可他看着谢明蕴眼巴巴地瞧着别人做的孔明灯的样子,终于叹了口气,矜贵公子拂了拂衣袖,抬步上前,到底认命。
“我来吧。”
“你会做?”
谢明蕴顿时眼睛一亮。
“嗯。”
他上前找摊贩要了东西,轻轻点头。
“你好厉害呀小容大人。”
谢明蕴噔噔地踩着步子跟上前,一边语气欢喜地道。
容淮安听着这句话,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个弧度,又很快散去,一边学着别人的动作把手中的孔明灯扎好。
别人在这上面画的大多是些福字,也有一些虔诚祝福的话,容淮安正想着要写个什么上去的时候,忽然偏头看到了谢明蕴现在的样子。
她蹲在他身边,脑袋搁在手臂上,正歪着头盯着他手里的孔明灯,一双眼漂亮清透,如小狐狸一般狡黠,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人群喧嚣熙攘,风吹过侧颈,将发丝吹开,晃出一截白净的颈子,无声引人侧目。
骤然又让容淮安想起年幼时在姑母家养的一只猫。
猫其实不大近人,刚来的时候又喜欢竖起满身的尖刺,后来他对它好,便渐渐愿意亲近他一些,偶尔窝在他身边,也这样安静地陪着他,很讨人喜欢。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这位年少曾以丹青妙手闻名的小容大人,落笔在孔明灯上,画出来了一个——
“怎么瞧着又猫又狐狸?”
谢明蕴拎着手中的孔明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容淮安面不改色。
“不要就给我。”
那自然是要的。
谢明蕴把孔明灯提到另一侧,只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她刚要拽着容淮安往前走,忽然前面人群里跑过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焦急的目光在看到谢明蕴后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俩面前。
“公主,您快点回去吧,太子殿下到了。”
谁?
谢明蕴嘴角刚扬起的笑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哥哥这会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道呢,但瞧殿下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谢明蕴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要是她一个人回去还得了?
她当即死死地拽着容淮安。
“太傅。”
容淮安一回头就瞧见她小脸上的害怕,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出来。
一本正经。
“时候不早,公主早些回府,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退开一步。
要走?
谢明蕴眼疾手快地又把人扯过来,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
“你不能走!”
“我怎么不能走了?难道公主打算留我落宿府中?”
容淮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就是不能走,哪有上了贼船还有下的道理。”
谢明蕴小手扣住他的手腕,抓着他往前走。
容淮安目光落在谢明蕴抓着他的手上,眼中闪过几分笑意,这次倒没挣脱,任由她拉着一路回去。
公主府已经掌灯,屋里屋外安安静静,二人一路走进去,过了游廊,谢明蕴一眼瞧见正负手站在前厅的谢明则。
听见这边的动静,谢明则也回过身。
他转头的刹那,谢明蕴一激灵,瞬间松开了抓着容淮安的手腕,心虚地理了理衣袖。
谢明则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刚要发问,二人已经走上前。
“皇兄。”
“殿下。”
谢明则目光掠过他们,颔首。
“坐吧。”
谢明蕴哪敢坐,眼神往容淮安那边不停地看,想让容淮安先开口解释,也就免了她皇兄追问责怪她。
然而容淮安始终正襟危坐,似乎没看到她的眼神一般,谢明蕴在心里腹诽了句死正经。
“今日去哪了?”
果不其然,谢明则很快问。
谢明蕴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太傅说时近春节,我大病初愈不想我太辛劳,便带我出去瞧一瞧咱们京城春节的习俗。”
“是这样吗?容大人。”
她的话谢明则只信一半,又转头看容淮安。
容淮安颔首道。
“公主所言不错,臣想着公主身子刚好,便带她出去转转。”
谢明则脸色缓和了些,但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道。
“可她病刚好,实在不宜在外面吹风。”
“我的病早就好了,哥哥。”
谢明蕴没忍住插嘴。
是皇后和太子太紧张她了。
其实她除了受点惊吓也没什么真伤着的地方,她那天晚上还跟容淮安夜闯慈宁宫呢。
谢明则没理会她的话,倒是容淮安笑了一声。
“殿下想让她好好养身体没错,可整日闷着心情不虞,也实在不是好事,偶尔出去放松放松,也许事半功倍。”
谢明则没想到容淮安考虑的如此周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何况臣出去的时候,已经给公主带了大氅,晚间长街热闹,也不显几分冷。”
考虑的方方面面,谢明则也没了过多苛责的理由,便点点头将此事揭过。
“将药端上来。”
谢明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听见了后半句。
“什么药?”
婢女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苦汁子到她面前,谢明蕴脸顿时皱在一起。
“我不喝了。”
“你胃一向不好,这是孤特意吩咐太医院调的方子。”
谢明则目光轻飘飘地看过去。
“每日一碗,这两副药喝完就作罢。
听话,孤嘱咐人为你准备了蜜饯。”
谢明蕴拗不过谢明则,顿时把求救的目光落在容淮安身上。
她不想喝药,也不喜欢吃这甜腻的蜜饯。
自然期盼着容淮安能想什么办法打消谢明则的想法。
然而她目光看过去,却见这人站起身,施施然朝谢明则行了个礼,而后……走了。
走了?
就这么走了?
谢明蕴一双眼睁大,然而谢明则站在面前她也不能发作,只能端着碗将那药一口喝下。
苦苦的味道顿时麻痹了她整条舌头,觉得连鼻息间都是苦药汁子的味。
她咳嗽了两声,摆手推开下人递过来的蜜饯。
她一向就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药喝完,谢明则又关心着嘱咐了两句,抬步要走。
“东宫还有事。”
“我送皇兄。”
两人踏出前厅,便瞧见容淮安从游廊那边走过来。
他没走?
没走她药也喝完了。
谢明蕴扁扁嘴想把嘴里的苦药味压下去,想着待会要问问云姑姑这公主府有没有酸杏。
她其实最爱吃这个。
刚跟着谢明则下了台阶,容淮安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往前。
谢明蕴还记挂着这人方才离开的事,轻轻哼了一声要离他远点,谁料刚迈开一步,这人忽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瞬手心一沉,他放进来了什么东西。
谢明蕴低下头,顺着院子里忽明忽暗的光看过去。
发现是两颗她之前在江南时最爱吃的酸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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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 第 26 章
◎他伸手一寸寸抚过,动作怜惜◎
她眼皮一颤, 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容淮安端正地走在她身侧,除了衣袖下的手绕过她的手腕捏着之外,便再无其他动作, 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目光。
谢明蕴偷偷捏了一颗塞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顿时把嘴里的苦味都驱散, 她睁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容淮安。
这分明是她在江南时候吃过的那一家酸杏。
容淮安哪弄来的?
她呆呆地看着,险些绊倒在了门槛处,一声惊呼叫了一半,容淮安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公主当心。”
他声音中隐约带了几分笑意, 谢明则跟着回头。
“怎么路也走不好, 慢着点。”
他回头的刹那, 容淮安轻轻捏了一下谢明蕴的指尖, 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谢明蕴摇摇头又点点头, 呆呆的样子让谢明则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继而看向容淮安,这人已经一本正经地站着,他却还是觉得怪怪的。
仿佛身后的两人似乎瞒着他什么似的。
三人一同走到大门口, 谢明则刚要踏上马车,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沉沉地看了一眼容淮安。
“太傅随孤过来一趟。”
谢明蕴探着脑袋要跟过去, 被谢明则一个眼神看的又站了回去,下人引着她回了屋子,她却一直想着太子找容淮安做什么?
好奇心一被勾起来,她顿时便坐不住, 站在门边等了一会, 终于看见容淮安走了回来。
这人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清润, 谢明蕴瞧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反正她是不可能从容淮安的神色里瞧出来什么的,不如直接问。
“我皇兄找你做什么?”
容淮安笑了一声。
“公主害怕太子问你我的关系?”
谢明蕴没理会他这句话。
相处这么久她也清楚了,容淮安时不时搬出这句话无非是想吓唬她,他要是真想告诉太子他们的关系,那早就说了,等不到今天。
他抬步走了进来,等了一会瞧谢明蕴依旧盯着他,顿时哑然失笑,没忍住敲了敲她额头。
“谢明蕴,好奇心害死猫。”
谢明蕴扁扁嘴。
“我不是猫。”
不害死人就成了。
容淮安扬扬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他们带回来的孔明灯上,看着那上面画的不知道狐狸还是猫的样子,想着如何能不是猫。
太子叫他过去是问徐盈的事,如今还没找着人,他不想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空欢喜一场,便随意找了个话岔开,在谢明蕴不满的视线中踏出了公主府。
翌日一早,谢明蕴刚起来,便听见云姑姑进来道。
“三公主来了。”
“谁?”
谢明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姑姑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谢岚来干什么?
想报上次被她推到雪地里的仇?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来吧。
还是说她发现了太后的事跟自己有关,来兴师问罪的?
谢明蕴想了又想,都觉得谢岚来肯定没好事,顿时摆手。
“不见了,说我养病。”
云姑姑颔首刚要走出去,门外已经传来谢岚张扬的声音。
“混账,你敢拦本宫?
我还是谢明蕴的三姐呢,就算是她来了也得迎我。”
吵吵嚷嚷的声音顺着游廊越来越近,谢明蕴知道已经躲不过了,只能起身道。
“请她去前厅。”
等谢明蕴穿戴好过去,已经是一刻钟后,谢岚正等的不耐烦,瞧见她来了,顿时皱眉。
早听皇祖母说谢明蕴没规矩,前几天的事好歹是她有错在先,她忍了便忍了,如今她都亲自登门了,谢明蕴竟然敢让她等一刻钟?
“你……”
“传膳吧。”
谢岚一句话没说完,又被谢明蕴这句给吓噎着了。
“这个点了你还没用膳?”
这都过了巳时二刻了,马上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谢岚自小在王府就极守规矩,卯时起给太后请安,辰时净手用膳,膳后陪太后念经写字,晚膳后还要练习仪态,她自小就是阖宫上下学礼仪规矩的典范,除了脾气实在有点不好。
这些谢明蕴都是听云姑姑说过的,此时又看谢岚,她就算坐在前厅的椅子上,那背也挺得很直,一双手搁在小腹处,头抬在不高不低的位置,化着一丝不苟的妆容,真不愧是从小就被皇太后带出来的。
谢明蕴诚实地点头,谢岚无语地看着她。
“皇婶也不着人好好教教你规矩,哪有人到了巳时才用膳的。”
语气虽然苛刻,但总没了那天的冷嘲热讽。
“规矩是留在外面的,在自己的府邸自己舒服就成了。”
“可你不是还有太傅么,太傅这个时辰也没到公主府?你不会让太傅等着你用膳吧?”
谢岚更惊。
皇子公主们从小去上书房学习,便是一大早梳洗去的,尊师重道这道理刻在谢岚心里,对自己的太傅那叫一个恭谨。
谢岚提到容淮安,谢明蕴顿时又神游天际地想着能睡到巳时起真好啊,要是以后容淮安每天都这个点来就更好了。
她打了个哈欠,落座。
谢岚被忽视,顿时一恼。
“我问你话呢。”
“太傅这不是还没来嘛,闲着无事来这么早做什么。”
这么早?
谢岚嘴角一抽。
这过了巳时二刻了,只怕除了谢明蕴,全上京的人都起来了。
“太傅每日早朝只怕不到卯时就起了,下了早朝还要忙朝中公务,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能睡。”
谢明蕴搅着汤匙的动静有些大,谢岚听着又觉得浑身不舒服,瞥她一眼。
“你能不能少搅这碗粥。”
谢明蕴顿觉无辜。
这碗粥这么烫还不允许她搅了。
“皇姐,好歹这皇室只有你我两个姐妹,你这对妹妹管的也太严格了吧,一点都不温……唔。”
谢明蕴话说到一半被蹭的一声站起来的谢岚捂住了嘴。
她神色有些慌张,四下看了一眼,厉声挥退了下人,才在谢明蕴不明所以的神色中道。
“这话在我面前能说,以后出去了可别乱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
“尤其是在大哥和四哥面前。”
“为什么?”
谢明蕴想起谢明哲说他是有个妹妹的,但是她入宫后,似乎从没见过那位五公主。
“因为咱们皇室是有个五公主的。”
大皇子是太子,二皇子早夭,谢岚是三公主,谢明哲是四皇子,而她……却排在了六公主的位置。
“这位皇姐,不能说吗?”
谢明蕴若有所思。
谢岚慎重地点点头。
“为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知道多了又不是好事。”
谢岚凶巴巴地喝住了她。
一顿饭在两个人的吵嚷中用完了,谢明蕴刚吩咐人将桌子收拾好,外面就来下人回禀说太傅到了。
时间卡的分毫不差。
容淮安走进来,看见谢岚在这显然有些惊讶,但也只稍稍颔首。
“三公主。”
谢岚侧身还了半礼。
“太傅既然来了,本宫也不多留。”
她本身是有事才来的,顺道再看看谢明蕴的伤养好没有,如今看她活蹦乱跳的自然不必再问,就打算把事情交代了赶快离开。
谢岚匆匆地说罢,身后宫女递上来一本经书。
“这东西你今天抄了送去皇宫。”
“不是说父皇做主免了我给太后的诵经吗?”
谢明蕴心里一咯噔。
“谁说是给皇祖母的,你看清楚,这是给已故之人抄的地藏经。”
谢岚瞪她。
皇祖母还好好的。
“这是给皇祖父的,往年皇祖父的忌日,父皇和底下的子女都会抄写了聊表孝心。”
既然她来了,自然也是要抄的。
谢岚风风火火地把东西丢下,从公主府离开。
谢明蕴看着桌子上的地藏经开始头疼。
容淮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过经书。
“既然宫中有吩咐,公主就先抄吧,教东西不急在一时。”
谢明蕴跟着他去了书房,自有下人把宣纸铺好。
她看着这本经书顿时苦着脸。
她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写东西,好不容易如今容淮安不折腾她了,怎么又有了劳什子经书。
“写吧。”
容淮安好笑地看了她一声,如何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东西也不能找下人代劳,谢明蕴认命地拿起笔。
“云姑姑,进来研墨……”
她话说了一半,却见容淮安走到桌案一侧,宽大的云袖一拢,那白皙的手指伸出,便伸手研起墨来。
谢明蕴没想到这人会纡尊降贵给她研墨,顿时一惊。
“还不快写。”
容淮安不轻不重地喊她。
这人研墨动作行云流水,高大的身形站在她身侧,眉眼如画,身上带着清香,一举一动都极清雅,便是瞧着也赏心悦目的。
谢明蕴的心情刚好了一点,低下头瞧见这一本地藏经,顿时又萎靡起来。
她捏着笔开始落字,衣袖滑开一点,手上的冻疮落在眼底,容淮安轻轻皱眉,但也没说话。
屋内一时静谧,谢明蕴低着头写了一个多时辰,容淮安研墨完就落座在一旁陪她,时间快转到午时,屋内沙沙落笔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容淮安奇怪地看过去一眼,就瞧见这人又睡了过去。
一只手还捏着笔,脑袋却歪在胳膊上,睡得香甜。
可是她不是巳时才起吗?
竟然这会还困?
要是睡下去这经书自然是抄不完了,容淮安刚要喊醒她,目光落在她眼底的乌青上,顿时又想起这人是有失眠症的,动作停顿住,他站在谢明蕴身边,又看到手上的冻疮。
半晌,终是没再开口。
但这样睡着他总怕谢明蕴着凉,容淮安微微弯下身子,将她拦腰抱起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许是因为动作有些重,她在睡梦里轻轻皱眉,又被容淮安温声拍了拍。
“没事了,睡吧。”
他拉过一旁的薄被盖在她身上,不经意碰到她的手,看着上面的冻疮,神色又动了动,没忍住稍稍剥开了衣袖,又去看上面的鞭痕。
伸手一寸寸抚过,动作极缓,又爱惜。
睡梦中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将衣袖拉好,走到桌案前,看她写了一小半的经书,落座拎起笔。
仿着她的笔迹,一字一句地顺着抄写。
作者有话说:
PS:来了,这一章是周五的,下面一章零点的是周六的~
27 ☪ 第 27 章
◎朕心中属意的驸马人选◎
到了午膳的时候, 云姑姑从门外进来,刚要出声,容淮安已经看了她一眼, 示意她小声点。
云姑姑顿时压低了声音道。
“已到午时, 大人可要传膳?”
容淮安摇摇头。
谢明蕴巳时才用过早膳, 这会必然是不饿的,不如让她继续睡。
云姑姑便行礼下去,此后一个时辰,再无人来打扰。
午时二刻,谢明蕴睁开惺忪的眸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容淮安那张清逸绝伦的面容。
他今日穿了一身蓝色的锦袍, 脊背挺的很直, 端坐在那里, 一手执着笔正写着什么, 眸光清润,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端是看着就如一张水墨画一样赏心悦目。
谢明蕴眨了眨眼, 想着天下如这般气质样貌的人全北谢只怕也独一份,当时她在江南怎么会以为这人就只是一个穷书生呢。
目光错开,她又落在容淮安的手上。
其实她很喜欢容淮安的手,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睡觉不喜欢窝在软榻上,总是缠着他窝在他怀里,这人夏日如一块凉玉一般, 抱着舒舒服服的, 连冰块都省了。
每每这时候她就喜欢去抓着他的手把玩, 他正襟危坐在那里看书,她没个正形地躺在他怀里,掰着他的手,一点点把玩。
温凉的触感让她没忍住顺着手指往上,偷偷钻进他的衣袖里,去摸手下那一寸寸让人爱不释手的肌肤,只是每次还没摸几下,便被这人拽着拉出来。
她不听,再去摸,反复三次,就会被忍无可忍的这人摁着吻过来。
他身上总有一股清雅的气息,吻过来时那清香扑了满身,似乎要把她整个人包裹住,沉溺在这片情天幻海里,她被吻的气喘吁吁,便伸手去推他,只每次都没什么力气,又被他抓着手腕摁在怀里,手顺着她腰身抚过,带起一阵如触电般酥麻的快/感,他耐心地把唇齿间的气息都掠夺走,才在最后于她脖颈处轻轻厮磨着。
“别总胡闹,阿蕴。”
这威胁不了她,她睁着一双水润漂亮的眸子,轻轻喘息。
“就闹你。”
每每这时他眸色就更沉,摁着她的手腕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眼尾都泛出几分红意。
他说。
“阿蕴,总有我忍不住的时候。”
一句话落,她便感觉到了身下的变化。
思绪回收,她脸上如染了红霞一般,小脸滚烫又熏红,轻轻咬唇刚要收回视线,却发现这人手下抄的东西怎这么熟悉?
“地藏经?”
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哑,容淮安抬头看过去,待看到她小脸上的熏红时顿时怔愣。
为什么她睡了一觉脸就能红成这样?
谢明蕴起身凑过去。
“你在替我抄?”
“闲来无事,抄抄静心,何况先帝之前对容家也很好。”
容淮安清了清嗓子。
“可咱俩字迹又不一样。”
她嘟囔了一句,凑上前一看,却愣住了。
这字迹……
“你仿我的字迹写的?”
“不然?”
容淮安扬眉。
他的字迹皇帝一眼就认得出。
“也难为小容大人了。”
谢明蕴也见过他的字,行云流水极好看,能把写字那么好的人迫到不得已仿写她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也真是难为人。
“你知道就好。”
容淮安瞥过去一眼。
替她抄东西速度比自己写要慢上近一倍。
“公主这字实在该好好练练。”
这话容淮安说过无数次,谢明蕴早就免疫了。
“这不是还有太傅帮我的嘛。”
“臣是负责教公主的,不是替公主抄经书的。”
“抄都抄了,一个时辰和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谢明蕴眨眨眼。
“今儿个天冷,一早上冻疮就开始发作,手实在不舒服,太傅写都写了,就好人做到底吧。”
她笑眯眯地说完,在容淮安把手中笔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眼疾手快地后退了几步,又窝回了软榻上。
容淮安看着她狡黠的笑,终于明白了她方才为何无缘无故说到那句“不是还有太傅帮我的嘛。”
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让他替她抄完。
容淮安扬眉,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个弧度,又很快散开。
他本身也没打算让她继续写。
谢明蕴只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窝在软榻里甚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刚要继续睡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
“昨天的酸杏你哪来的?”
她记得这个味道,一定是之前在江南的时候他时常给她买的那一家的。
后来容淮安离开,她又因为一些事九死一生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回到江南小院,那条街上已经不见那个卖酸杏的老板了。
再没过多久她又被晏顾找到来了上京,本以为这辈子都吃不到那一家的酸杏了。
容淮安不语。
“该不会是你把那老板带走了吧?”
谢明蕴越猜越觉得可能,毕竟这人身份高贵,带个人回上京没什么办不到的。
容淮安依旧没说话。
谢明蕴顿时急了,往下两步噔噔地跑到他面前。
“你说呀。”
“不是。”
容淮安笑了一声。
他有本事带人回来,但没必要。
那老板只是在他走后刚好有事也离开了江南而已。
“那是怎么?”
容淮安眸子里闪过几分清润的笑意。
“公主问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有的吃不就行了。”
话是这个理,可现在这情况她想吃就得找容淮安,如今这三个月里他是会天天来,那三个月后呢?
“我们以后又见不着了。”
她拧着眉嘟囔了一句。
容淮安蓦然抬起头,手下动作顿住。
“你要走?”
他语气沉了下来。
“走什么?”
谢明蕴奇怪地问他。
“你为什么说以后我们见不着了?”
“父皇只让你教我三个月,又不是一辈子,以后你去城东要忙,我也自有我的事,肯定不如现在天天见呀。”
原来是这个意思。
容淮安缓和了情绪,又笑。
“太傅府和公主府就在一条街上,只要公主不离开上京,你我又怎么会见不着。”
眼看着方才还沉着语气说话的人一转眼又春风满面,谢明蕴嘀咕了一句男人心海底针。
接下来两人便没再说话,容淮安低着头继续仿着她的字迹抄写地藏经,谢明蕴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他。
这一抄便抄到了近戌时,终于将这一本抄完,容淮安搁下笔,谢明蕴连忙递过去一盏茶,笑眯眯道。
“太傅辛苦了,太傅请喝。”
容淮安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谢明蕴拿起那一叠纸,翻也没翻,喊了云姑姑进来。
“送去皇宫吧。”
“放着吧,等会我入宫一并送去。”
容淮安拦住她。
“你待会还要入宫?”
谢明蕴瞧着天色都暗了。
“嗯,城东有件事还要向皇上回禀。”
容淮安说罢站起身。
“天寒,公主用过晚膳早点歇着吧。”
他带着桌上那叠自己抄完的纸,坐上马车入了皇宫。
一进御书房,瞧见里面站着的人,怔愣片刻才行礼。
“臣参见皇上,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安。”
“淮安起来吧。”
皇帝喊了起让他落座,继而问起城东的事情。
容淮安一一回禀了后,皇帝又递过去一本文书。
“这案子牵扯到你叔父亲眷,本不该由你经手,可如今刑部尚书养病在床,刑部剩下的人朕不放心,此案不算小案,你与太子多上心些。”
皇帝说的是前两日他婶母御史夫人的表妹身死一事。
容淮安面不改色道。
“臣自当尽心。”
说上心也不过多过问几句,查案办事自有下头的人去做。
皇帝见他应下,便点点头。
“正事说完了,朕如今还有另一件事要问淮安。”
容淮安抬起头。
“淮安想必记得,朕安排你入公主府教蕴儿,是为何事。”
容淮安点点头,和亲的事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他当然记得。
“但南湖依旧执着地想要嫡公主,朕与皇后太子商议过,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在这三个月后,为蕴儿找一门亲事定下。”
容淮安目光微微一变,面色依旧清然。
“淮安与蕴儿相处多半个月,想必也多少了解她的性子,不知可能看出,蕴儿素日会喜欢个什么样的男子?”
喜欢?
容淮安疑惑的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皇帝不可能知道他和谢明蕴的过往,那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该问到他头上。
对上他的视线,皇帝神色不变。
这问题跟容淮安八竿子打不着,是太子非说太傅观察细致,平日又与蕴儿相处时间长,不如叫来一问。
才有了他刚问出的话。
这问题奇怪,容淮安自然不会莽撞回答,反问道。
“皇上心中有属意的人吗?”
“朕前两天与皇后商议,倒的确有个很适合的人。
此人与蕴儿有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性子随和,家世与蕴儿也匹配,才华样貌都是上乘。”
皇帝的话落在耳边,容淮安心中一动。
家世匹配,性子随和,样貌才华,又与谢明蕴相处半个月。
还问他这样的问题。
难道皇帝属意的人是他?
难怪呢。
心中泛起几分愉悦,容淮安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抬头看向皇帝。
“臣觉得……”
“此人就是晏王府的世子晏顾。”
他和皇帝的声音撞到一处,容淮安笑到一半,忽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PS:久等啦宝宝们,周日更新正常零点过三分,祝大家周末快乐~
28 ☪ 第 28 章
◎“公主聪明。”◎
“谁?”
一向以温润面示人的小容大人险些脸上没挂住笑。
皇帝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含笑看他。
“晏王府晏顾,淮安想必也是认得他的。”
皇帝话落,抬头看容淮安。
这位清贵臣子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但语气似乎并不怎么和善, 他手虚虚地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 似乎为遮掩什么似的,皇帝却注意到他衣袖边似乎被攥出了很深的褶皱。
他心里泛起一丝古怪,下一瞬,听见容淮安道。
“不认识。”
不认识?同朝共事哪有不认识的?
谢明则嘴角抽了抽,皇帝脸色黑下来。
话说完, 容淮安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 补救道。
“但也是听过的。”
皇帝脸色刚好了一点, 又听见他说。
“皇上说的是那位整日喜欢骑马遛鸟喝酒打架的长街小霸王吗?”
容淮安拂了拂衣袖, 一派清贵。
“臣本入朝堂不久, 与各位大人素日也少往来,之所以听过这位世子的大名,还是月前晏世子曾为明月楼佳人一掷千金,豪爽爱美之名传遍长街, 臣从府中下人口中听说一二。”
为明月楼佳人一掷千金?
“有这事?”
皇帝不悦地看向太子。
他的女婿可不能是个没成婚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人。
谢明则嘴角抽搐一下,继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儿臣回去会再去调查。”
容淮安不是不关心同僚吗?怎么连他都没查到的事都知道?
“如此来说,此事暂且容后再议吧, 若是属实,京中与蕴儿相配的也不止他晏顾一个。”
事情解决,容淮安嘴角勾起个不明显的弧度,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公主抄写的地藏经, 臣正好入宫, 就一起送来了。”
皇帝接过。
“几日没见, 蕴儿的字倒好看些了。”
一句话夸的容淮安也嘴角一抽。
他就算再模仿谢明蕴的字,总也不能真写的歪歪扭扭,于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她写的那几张,他直接从头到尾抄写了一遍。
是以这字迹自然真比谢明蕴的要好看些。
“公主聪明,又肯认真学。”
容淮安面不改色地夸道。
“还是淮安上心,将朕的女儿教的很好。”
皇帝当即龙颜大悦。
“淮安是文状元出身,笔墨功法很好,三个月后蕴儿若有淮安这字一半的好,朕也放心了。”
要是皇帝知道他手下这不成样子的字正是出自他夸赞“笔墨很好”的容淮安手下,这还得了?
容淮安聪明地低着头没说话。
商议完事情,容淮安从御书房离开,谢明则转头去了宫外调查晏顾“一掷千金”的事。
他也算和晏顾从小一起长大,能不知道晏顾到底是不是流连风月的样子吗?
谢明则的速度很快,皇后回了宫刚处理完事情打算歇下,他就从宫外回来了。
“一掷千金一事的确有,容大人这话也不算空穴来风。”
皇后顿时皱眉。
“不过此事有些误会,那明月楼的女子是被人骗进去的,晏顾不想闹大被那些人传流言毁了她的清誉,不得已出此下策将人赎身出来,出来后就着人妥帖地把她送回家乡了,早就不在上京了。”
后来晏顾都封了口,没想到这事竟然被容淮安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倒也还能接受。
皇后缓缓点头表示理解。
“倒是个周全的性子。”
“您别看他整日纨绔了些,喜欢喝酒骑马到处玩,其实拎得清轻重也洁身自好。”
谢明则笑道。
误会解除,要说皇后最中意的女婿自然还是晏顾,但想起还没过问女儿的意思,她又问。
“我改日让你妹妹入宫问问?”
“您若现在问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何况若是问了最后不合适,面上也不好看,不如传她入宫,再把晏顾也叫进来,看看他们相处的如何。”
谢明则缓声建议。
事情这样定下,谢明则回了东宫歇下。
而此时,容淮安回到府中,瞧见坐在前厅的人,顿时不着痕迹地皱眉。
一晚上的好心情散去,他抬步要转路离开。
“站住。”
容家主匆匆从屋子里出来,开门见山。
“你明日必须见季大人和夫人一面。”
“父亲说的对,的确是该见一面。”
容家主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脸色缓和了些。
“见一面把你和季小姐的亲事……”
“是该见一面把退亲的事谈妥了。”
他和容淮安的话撞在一起,容家主顿时脸一黑。
“混账东西,什么叫退亲。”
“十八年来父亲对我不闻不问,半年前忽然告诉我多出来个未婚妻,有好事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家族联姻稳固地位的时候倒是知道套在我头上,我与季府小姐素不相识,连面都没见过,为何不能退亲?”
容淮安淡声反问。
“季府小姐身份高贵,与我们容家最为般配。”
“容家底下不止我一个儿子,既然跟容家般配,那是谁也无所谓,父亲不正想扶持三弟吗,不如与季府商议让季小姐嫁给三弟。”
“季小姐跟你三弟怎么可能,你少胡说。
就这么定了,明日你和季府二老见一面,定下来时间再抽空多和季小姐相处相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
“我心中无意。”
“见了面就有了。”
容家主不以为然。
“见一面也是见,如父亲和我娘一般吗?那世间岂不是又多了一对怨偶。”
容淮安反唇相讥。
容家主神色怔住,面上有些挂不住,随即丢下一句你必须见,甩了袖子从容府离开。
“大人,这?”
“见。”
容淮安淡淡落下一句。
“难道您要和……”
下人一惊。
“请季大人和季夫人明日去临江楼一见。”
如果他没查错,这位季小姐心中也另有所属。
此事拖了半年,也是时候该解决了。
*
第二日,谢明蕴一早起来,就听见云姑姑说。
“皇后娘娘派人来接您入宫了,说这两日有点想您。”
谢明蕴闻言扑哧一笑。
“母后也真是的,我才离开皇宫没两天呢。”
她起身让云姑姑为她更衣,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这种被人时常牵挂的感觉的确很好。
换好了衣裳,她才忽然想起来今日似乎没见着容淮安。
“太傅……”
“太傅早上派人来过了,说今日朝中有事,暂且不过来了。”
谢明蕴没多想,点点头坐上马车入了宫。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剩下的路得自己走过去,谢明蕴刚走了两步,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臣妇请公主安。”
容府侯夫人温柔地行礼。
“夫人免礼。”
谢明蕴颔首叫起。
“夫人这是……去慈宁宫请安了?”
向来内命妇无事是不入宫的。
“太后娘娘传臣妇过去说话。”
她轻声说了两句,又看谢明蕴。
“本以为公主今日会在府中学习,没想到竟然在这碰上您了。”
学习?
谢明蕴奇怪地抬起头。
“太傅不是告假了么?夫人不知道吗?”
告假?
侯夫人显然也有些诧异,回头问下人。
“公子今日告假了?”
“早朝后就告假了,在临江楼和季大人,还有夫人小姐见面呢。”
他声音不算小,谢明蕴站在前面自然听的清楚。
听见那个“季”字的刹那,谢明蕴脊背一僵,嘴角的笑凝固住。
脑中忽然乱糟糟的掠过一个场景。
那还是初夏的江南,那一天下了暴雨。
江淮有事一早就出去了,中午的时候徐盈不见了,她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找到,急得团团转,手中的伞也在路上被风吹走了,她淋的浑身湿透,从外面一路跑回来,打着哆嗦往屋里去,打算换身衣裳,再拿一把伞去找徐盈。
一路上了二楼,她刚要进自己的屋子,眼前一晃,却见江淮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她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连忙进去将掉在地上的纸捡起来,目光随意一瞥,看见上面字的刹那,她如坠冰窖。
“家主传您近日务必回上京,共同商议与季府小姐定亲时间,敢问公子打算何时启程?”
落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三日后,可让父亲与季府先商议六礼与日子,我即刻返京。”
“都跟你说了,他的身份是假的,他是上京世家的嫡公子,改名易姓来到你身边,也不过是觉得你好玩,逗弄你一两日罢了,你不会真天真地以为一个连身份都不肯告诉你的人会和你长久吧?”
“你这妹妹比你倔,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你先走,那就走呗,有她在,你还能不回来吗?”
“小姑娘,听点话,离不该接近的人远一点,不然总有杀身之祸。”
“啪嗒——”
谢明蕴手中抱着的暖炉掉在地上,那最后挥舞向徐盈身上的鞭子卷着血痕,与方才下人的话一起乱糟糟地搅在她脑中,她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
“公主,您怎么了?”
云姑姑惊呼一声扶起她,才发现她脸色白的不像话。
“没事。”
她推开云姑姑的搀扶,站稳身子,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
“时候不早,夫人早些回去,本宫入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话落,没等侯夫人再说话,她转了身子离开,步履比平日快了许多。
心中的情绪翻涌着,脑子里乱糟糟的,谢明蕴觉得有什么梗在喉咙里一样,疼得她说不出话。
越过凤仪宫的门槛,她踉跄了一下又险些摔倒,云姑姑眼疾手快地扶住,觉得公主自方才和侯夫人说完话似乎情绪就不大对劲。
“公主,您慢着点。”
谢明蕴点点头,眼见到了皇后宫里,她捏着帕子擦掉的手紧了紧,挤出个笑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母后。”
皇后正坐在软榻上假寐,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起身迎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细致地看了一遍,方才满意点头。
“看来这两天在府上过得不错。”
谢明蕴想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有人带着出去玩,还给帮着抄经书,事事顺着她,能不好吗?
这念头刚一起,她嘴角的笑又僵住,皇后觉得她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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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觉得怪异,又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眼眶似乎有些红。
心里咯噔一声,她目光凌厉地扫向一旁的云姑姑。
云姑姑刚要说话,谢明蕴瞥过去一眼,岔开了话题。
“母后今儿喊我入宫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她笑着喊皇后。
皇后顿时明白她这是不想说,也没在这会计较着问,嗔怪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母后没事就不能想你了?”
“能,当然是能的,两天没见,女儿也有些想母后了。”
谢明蕴连忙拉着皇后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皇后显然对女儿偶尔的撒娇很受用,但今天瞧着谢明蕴不怎么高兴,她也没直接提到晏顾的事,只说。
“母后想着你以后总有时不时入宫的时候,回来三个多月了没个自己在宫里的住处也不行,前几天便着人收拾了离凤仪宫近的一处宫殿,你不如这会去瞧瞧?”
“也好。”
谢明蕴心里乱糟糟的,随意点了一下头,皇后刚要跟她一起去,门外就来了内务府的人说要与她商议春节晚宴的事。
“母后忙吧,我自己去看看。”
皇后便喊了一旁贴身的嬷嬷跟着她一起去。
这宫殿就离在凤仪宫不远的地方,地方很大,里面布局精妙,还有无数皇后送来的古董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好,数十宫人候在里面,一看就知道是皇后花了心思准备的。
谢明蕴一边看着,听嬷嬷给她介绍着这宫殿,心里的躁意被抚平了几分,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等一切介绍完,那嬷嬷瞧着她一路兴致都不算太高的样子,有些忐忑地道。
“公主可是觉得奴婢说的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母后的布置本宫也很满意。”
谢明蕴摇摇头,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我在这静一会。”
云姑姑和那嬷嬷对视一眼,只能悄声退了下去。
她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目光一寸寸掠过院子里的景致和摆件,脑中回想起今日和侯夫人的对话。
短短几句交谈,提到了那个她半年前就知道的,容淮安的未婚妻。
按着日程和当时她看到的,他们本身该已经成亲了几个月的。
回了上京,与容淮安再遇,她听闻状元郎名满天下春风得意,为帝王重用百姓夸赞,唯一不好的是养病半年,她知道他没成亲,便下意识地忘记了当年的那件事。
却也忽略了,未婚妻终归是未婚妻。
他们总是要成亲的。
心里不知为何堵的不行,她眼眶有些发热,似乎有什么要滚落下来似的。
“容淮安,你说我是骗子,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骗子。”
身份家世要瞒着她,有未婚妻要瞒着她,名字也瞒着她,真正算下来相处这半年,他除了这张脸是真的做不得假之外,似乎什么都不曾与她坦白过。
而只有她傻傻的,什么都告诉他,最后害得妹妹受尽折磨,她用了所有的力气和办法,最后还是把她弄丢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不曾坦白的两个人,怎么可能长久地走下去。
她不该心软的。
“谢明蕴,你难道还想在一个地方摔两次吗?”
鼻子一酸,她嘟囔了一句,有些狼狈地捏着帕子擦掉眼尾落下的泪。
“哎呦,小公主,谁惹你了。”
她刚擦掉眼泪,忽然听见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谢明蕴下意识抬起头,便瞧见那一片红墙之上,有人一身浅蓝色长袍,没个正形地倚在上面,一只手里拎了个笼子,正低下头看她。
如此风流恣意,又敢爬皇宫墙头的人全京城不做二想。
“晏顾。”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还有些红。
“你来干什么?”
晏顾瞧她一双眼红通通的样子,啧了一声从上面跳下来,拎着手中的笼子朝她走来。
“碰巧入宫,来看看你。”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又问。
“谁惹你了?谢明哲?”
“不是。”
“那是谢岚?”
谢明蕴又摇头。
要是谢岚和谢明哲就好了,她最起码还能把人捉弄一番。
“总不会是你皇祖母吧,我可听说她卧床养病好几天了,只要不嫌自己活得长,应该不会再随便折腾了。”
这院子里没下人,晏顾说话毫不遮掩,谢明蕴却又想起这皇太后卧床养病,还是当时她和容淮安一起去捉弄的呢。
想到这,她觉得心里更烦,扁了扁嘴,小声说。
“都不是,你别问了。”
“好好好,我不问了。”
晏顾眼瞧着她似乎又想哭,赶忙止住了话,拎起手中的笼子问她。
“喜欢吗?”
是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窝在笼子里盯着通红的眼睛看她。
谢明蕴一向对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没什么抵抗力,当即眼睛一亮。
“喜欢。”
“那送你了。”
晏顾把手中的笼子递出去。
谢明蕴却摇头。
“我没养过。”
“你不会养,这些下人此文为白日梦独家文,看文来裙死耳耳贰无久仪死妻还能没个会养的吗,大不了我明天去公主府教你怎么养。”
晏顾说着又把手中的笼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我能养吗?”
“为什么不能?”
晏顾似乎很不理解。
“皇宫有没有什么规矩说可以养这些小动物?”
听了她这句话,晏顾嘴角一抽。
“小蕴儿,你是公主。”
哪有公主养个小东西还要四处问的?
他刚想开口数落她两句,目光落在她身上,想着她今天多半不高兴,顿时又住口了。
“放心,公主什么都能养。”
他软了语气道。
谢明蕴看着小兔子,问他。
“你在哪弄的?”
“昨天跟白小世子去山里打野了。”
有他老爹这个亲王头衔在,他还没继位王爷,没上朝,每天最大的事就是想着去哪喝酒,骑马,换着地方玩。
这日子过得多潇洒。
谢明蕴顿时有些羡慕。
“想出去玩?”
晏顾一眼看尽她眼底的神色。
“不了吧。”
她今天入宫是想陪陪皇后的。
“跟娘娘说一声就成了,你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她还得想着怎么哄你高兴呢,不如跟着我出去。”
这倒也是这个理,谢明蕴有些心动。
“走吧。”
晏顾拉了她就往外走。
“晏世子不可,我们公主……”
“你直接去找皇后娘娘就成,说本世子带她出去了,娘娘不会说什么的。”
晏顾一把推开来拦的下人,才走了两步,忽然又有个宫人走上前道。
“禀公主,太傅大人此时到了公主府,知晓公主在宫中,问您今日什么时候回去?”
谢明蕴脚步一顿,被晏顾攥着的手颤了颤。
“说我不回去了,今日身子不适在宫中休息。”
她如今心烦意乱,听到容淮安的名字就想起季小姐,又想起那在江南被她看到的书信。
实在不想见容淮安。
宫女怔愣了一下,随即低声称是退了下去。
谢明蕴长舒一口气,将心中的烦闷撇开,转头看晏顾怔怔地盯着她。
“怎么了?不出去了?”
“出啊。”
晏顾回神笑了两声跟上来。
“你真有胆子骗他啊。”
那可是容淮安。
“他也没少骗我。”
谢明蕴掀起唇角,最终还是没笑出来。
两人一路出宫,晏顾带着她过了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另一条小路上去。
“这长街没什么好玩的,本世子带你去郊外骑马。”
“我不会骑马。”
“教你。”
晏顾说完扯着她往外走。
长街人实在多,他们两个在人群中拥挤,好不容易走出了一大半的距离,才算松散了些。
谢明蕴刚松了口气,一抬起头,却骤然看到了对面临江楼外,站着的两道身影。
步子一僵,她站在原地,紧紧抿唇。
“哎,小蕴儿,你怎么不走了?”
晏顾扯着的人没了动静,他奇怪地回头,继而也跟着谢明蕴的目光朝前看去。
临江楼外两道身影对面而立,身旁没有下人,一男一女,晏顾定睛一看。
“这不是容太傅和季小姐吗?”
不知晓容淮安说了什么,对面的女子轻声笑了笑,显然两人相处和交谈很愉悦。
标准的闺秀装扮,一举一止都规矩,一张芙蓉面漂亮温柔。
原来这就是季小姐。
看来是真在商谈亲事了,如今都出来单独见面了。
谢明蕴骤然心中一躁,拽着晏顾要转头。
“换条路走。”
她语气闷闷的,晏顾又瞥了对面的容淮安一眼,心中约摸有了计较。
“难道是他得罪你了?
不应该啊,谁不知道容太傅最通情达理又温和了。”
“你走不走。”
谢明蕴现在不想听到一句带容淮安名字的话。
“走走走。”
晏顾刚要与她转头,忽然对面的声音停住,那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
彼时容淮安刚与季絮商谈到最后一句。
“既然如此,容家主那边大人便想办法解决吧,我爹娘那边就交给我。”
季小姐是个爽快的性子,容淮安也道。
“有劳季小姐了。”
“左不过一哭二闹,再不济我找根绳子吊一吊,他们俩就拿我没辙了。”
季絮不以为意地摆手。
容淮安对她无意就行,她对自己的心上人可一根筋呢,才不愿意高嫁。
两人愉快地商谈好,容淮安刚要转头往宫里去,却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一抬头,就瞧见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目光陡然一沉。
作者有话说:
PS:这个剧情跟当时分开的事情有关,属于必要剧情,但是有嘴,下章就解开误会~
周末双更哦,二合一在一章~晚安。
29 ☪ 第 29 章
◎“我要和江淮走遍北谢,长长久久。”◎
容淮安今日本身约了季大人夫妇出来商谈退亲之事, 但话说了小半个时辰,季大人夫妇也没一个愿意松口的,张口闭口说的话都和容家主差不多。
“哪有事事都这样顺心的。”
“现在没感情, 见了面就有了, 不如改日贤侄与絮儿见上一面……”
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 他终于觉得不耐烦拂袖而去。
从临江楼离开,他去了公主府,知道谢明蕴今日入了宫,又听说她病了,顿时心中有些担忧。
不是昨天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吗?
他坐了一会, 猜到她今日约摸不会出宫了, 便打算寻个理由入宫去看看她。
谁料走到长街, 又被季絮的婢女请了过来。
他本不想见季絮的, 可季大人夫妇不松口, 那剩下的突破口自然在季絮身上。
他过来单刀直入提到了退亲,好在季絮也算爽快,二人很快达成共识,容淮安刚要告辞离开, 就看见了对面的两个人。
晏顾与谢明蕴比肩而立,亦在同时看了过来。
容淮安微微蹙眉,她不是说病了在宫中养伤吗?
他抬步往那边走去, 季絮喊了一声,也跟着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容淮安才发现谢明蕴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蹙眉。
“病了为何不在宫中好好歇着, 出来做什么?”
谢明蕴没说话, 晏顾倒是一惊。
“你什么时候病了?咱们不是去郊外骑马吗?”
话没过脑子刚说出来, 他才想起这是谢明蕴在宫里的时候让下人敷衍容淮安的话。
心里咯噔一声,他顿时闭了嘴,抬头看到容淮安的脸色几乎刹那有些难看。
“你骗我说病了,却跟他出来骑马?”
容淮安脑中顿时想起昨夜皇帝问他的话。
他的那点空穴来风的“谎”骗得了皇帝骗不过从小和晏顾一起长大的谢明则,一掷千金一事本就有误会,想必谢明则回去就调查清楚了。
因为调查清楚了,所以今日便想给他们赐婚么?
今日谢明蕴入了宫,晏顾也入了宫,两人现在还要一起去骑马,而且……谢明蕴为了跟他出去,开口骗了他。
所以……是想跟晏顾在一起吗?
心中的酸意几乎克制不住,他紧紧抿着唇,身上的气压有点低。
谢明蕴瞧见他生气,本身因为和晏顾出来被勾起的那点心虚消散,仰头看他。
“大人不是也与我说今日朝中有事吗?那如今是在做什么?”
她目光掠过季絮,又落在容淮安身上。
容淮安这才想起自己早上派人往公主府传的话。
再次对上她的目光,他瞧见她微红的眼眶,顿时心中刚升起的薄怒消散,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别扭。
他早上传话时骗了她,能不生气吗?
容淮安伸手去拉她。
“今日的事有误会……”
“大人如何又不必与我交代。
这位便是季小姐吗?”
她撇开容淮安的手,话顿了顿,看向季絮。
季絮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连忙低头行礼。
“公主安。”
谢明蕴勾唇想笑,却终究没笑出来。
“容大人,好生与季小姐商议亲事吧,本宫与世子还有事,先行一步。”
亲事?
容淮安脑中的弦一断,她知道?
眼看着人要从他面前离开,他想也没想,伸手再次扣住了谢明蕴的手腕。
“阿蕴,我……”
谢明蕴去掰他的手,却没想到他用的力气极大,死死地攥着她。
“今日的事有误会,我不是来定亲的,你跟我回去,我好好跟你解释。”
不是来定亲的?
一句话让谢明蕴的动作止住,她回头一看那季小姐瞧见他们这么一副样子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顿时怔愣。
容淮安趁着这机会把她从晏顾身边拉了过来,转头要拉着她走。
面前身影一闪,晏顾收了吊儿郎当的笑,拦在他身前。
“容大人,公主与在下有约,只怕公主不愿被容大人带走。”
容淮安抬头瞧见晏顾,想起昨晚皇上说的事,扣着她手腕的手一紧再紧,一双眸子里有黑雾翻滚。
他动作太重,谢明蕴疼得很,皱眉要挣脱开,却被容淮安误以为要和晏顾走。
“所以你非要跟他出去骑马?还是说你也觉得你父皇的想法很好,为自己选定的驸马就是晏顾?”
气氛剑拔弩张,他这句话带着几分沉意,谢明蕴不明白自己出来骑个马怎么就和驸马有关系了,刚要说话,容淮安已经抬手挥开了晏顾,拉着她往前走。
眼见晏顾又要来拦,容淮安掀起眼皮,凉凉地道。
“晏世子,我来时见德王府的郡主似乎在找你,与其在这里管容某与公主的事,不如先将自己的事处理妥当了,我可是听说那位郡主离京三年,如今回来依旧对你念念不忘。”
话落,容淮安丢下这两个人,拉着谢明蕴往公主府走。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样拽着她成何体统,谢明蕴还气着他,登时要把手抽出来。
“你要不想我抱着你回去,大可以继续挣脱。”
容淮安丢下一句话,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
“想让我放开,然后你和晏顾去骑马游湖?你想得美。”
他咬牙切齿地道。
谢明蕴被他噎了一句,暗暗瞪他一眼,被他一路扯着回了公主府。
一进门,下人行礼的声音此起彼伏,容淮安步子不停,进了书房,谢明蕴觉得眼前一暗,身后屋子的门被关上,继而这人转过身,将她抵在了门边,一双凤眸沉沉地看着她。
“为什么跟晏顾出去?”
“你不是也跟季小姐出去了么?”
谢明蕴盯着他,毫不示弱。
“那能一样么?你不知道皇上昨晚……他将我叫过去,说有意在南湖再次递交国书和亲之前,将你嫁出去,他心中合适的人选就是晏顾,你今日入宫碰见晏顾绝非偶然,阿蕴,他对你……别有用心。”
容淮安皱眉,语气有些不平静。
谢明蕴自然不知道还有这茬,她还以为晏顾真是偶然在宫里碰到她了。
但念头只在脑中晃了一瞬,继而她想起季絮。
“有意又如何?最起码父皇只是有意,你可是真与季小姐有婚约在身。”
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抬手推开容淮安,站直了身子。
“容淮安,你总是这样,明明有婚约的是你,马上要跟人谈婚论嫁的也是你,你却总做出这么一副样子,好像错了的是我,我一没拦你,二也没纠缠你,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容淮安登时要被她的话气笑。
“你查到了我有婚约,也查到了我今日出来跟季絮见面,你怎么没好好查查,我今日见她是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无非是谈婚论嫁商议婚期,难道也要把这些怪在我身上?怪我今天不该走长街……唔。”
谢明蕴话没说完,忽然眼前一暗,这人又气又笑,蓦然低下头,扣住她的下颌吻了过来,将她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堵了个严实。
唇上清凉的触感陌生又熟悉,他再一次把她抵在了门边,一手搁在她脑袋后面防止她被磕着,这人身上清雅的气息无孔不入,顺着唇逼近进来,抵开她的齿缝,与她唇齿交缠。
谢明蕴脑中一白,登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腰身被他扣在怀里一紧再紧,温雅炙热的气息勾着她脑中的理智一点点散去,她下意识轻轻喘息了一下,似乎要沉溺于这一片温柔里。
好不容易勾回来一点清醒,她抬手又去推他,却觉得腿软的厉害,一双眸子里积着氤氲如水的光。
“容淮安,你放肆。”
她手无力推不开容淮安,反而被他拽着纤细的手腕再次抵在了门边,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过来。
半晌,在她终于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容淮安松开了她,眼中的薄怒在看到她脸上的红意和唇上的水泽的时候散去了些,继而低低愉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你查到了这么多,就没查到我今天去,见季絮是为了和她退亲吗?”
退亲?
谢明蕴刚要恼,听见他这句话顿时有些呆愣,抬头看他。
“嗯,退亲。”
容淮安再一次肯定了这句话。
“反倒是你,谢明蕴,你真是个骗子,你明明要和晏顾出去骑马,却骗我说生病了,我急着入宫见你,没想到你其实压根没事,还为了气我非要和别人出去。”
骗子?
这话一出,容淮安却骤然觉得她周身气息变了,在他怀里软着的身子站直,谢明蕴推开他。
方才眼中的松动和氤氲散去,她说。
“我如果是骗子,你容淮安就是大骗子。”
容淮安蹙眉,不理解地看着她。
“明明半年前,在江南的时候,你父亲传信要你回去,你就答应了和季府商议亲事定下六礼,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半年过去你们还没成亲,但当时书信之上是你亲笔,我不可能看错。”
她仰起头,似乎是因为提及了往事,她语气有些激动。
“你明明……早就没打算要真和我在一起,明明都和别人商议好了亲事,你连名字,身份都骗着我,婚书和未婚妻更是瞒的好好的,那你回来就该好好走你的正途,为何又要与我这样纠缠不清?”
为何偏偏要一次次再来到她身边,对她这样关怀?明明没打算和她在一起,为什么又总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心中动摇?
“我不坦诚,你便很坦诚吗?”
她抬起头,一双眼里隐约有水光,容淮安盯着她,动了动唇想说话。
“你敢对我说,你今日才知道你有个未婚妻,便马不停蹄地来与她退亲了吗?”
容淮安身子一僵。
“看吧,你不敢说。
你分明在半年前就知道你有未婚妻,却依旧耗在江南与我在一起,你骗我说你是穷书生,来姑母家探亲,想好好读书去参科举,可你明明早就是科举状元,你骗我说你姓江单名一个淮,却没告诉我你的母亲是公主,你是北谢第一世家的嫡长子。
容淮安,我如果是骗子,你呢?你对我坦诚过吗?”
相爱的人如何能不坦诚?容淮安什么都瞒着她,她这样从小被人丢弃,摸爬滚打长大,被骗惯了的人,怎么敢相信他口中随意几句辨明不了真假的话?
一段话问过,屋内便鸦雀无声。
容淮安见她忽然低下头,没再与他对视,地板上却滴下一滴清澈的泪。
仿佛骤然灼到了心尖,他一时什么她骗他的恼怒便都没有,愧疚蚕食着他的心,半晌他沙哑道。
“我没有。”
谢明蕴低着头没说话。
“我的确在半年前知道季家有一门亲事,在那时候就回信要退亲,我不知道你是从哪看到了我亲笔的字迹说要商议亲事,但我的确没有。”
谢明蕴猛地抬起头,一双眼中惊疑不定,想从他眸子里辨别几分真假。
他苦笑一声。
“我不骗你,阿蕴。”
他心中有她,如何会与别人成亲?
骗她的身份,名字,这些的确是他有错,他不坦诚,便都认下。
“可亲事一事,的确有误会。”
他半年前传信要退亲,容家主不同意,后来他与谢明蕴分开,回来之后闭门谢客半年,忘了这件事,季家也没再提,如今提到,自然是想早早处理了。
“当时有一封书信,和你父亲要你回京的信放在一起,上面是你的字迹,我不可能认错。”
她看了片刻,轻声道。
此时两人心中都心乱如麻,若是真有这么一封信,那是谁写的,又为何与他的字迹一样,还碰巧被谢明蕴看到?
容淮安脸色一变,眼中已隐约有些戾气。
“那封信后来我放进了你的书里,在游记的第八十七页。”
谢明蕴静静地看着他。
“你若说你没有骗我,总要拿出什么让我相信。”
真真假假的话她听了太多,此时已不敢轻易再信什么话了。
这句说完,谢明蕴转头推开了门,往外走去。
容淮安没拦她,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忽然抬步往外走。
“大人,您去哪?”
外面的下人赶来了马车。
“我当时带回来的书在哪?容府还是太傅府?”
“在容府书房呢。”
“回容府。”
他一定要找到这封信,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字迹。
“快点。”
容淮安的声音难得这样沉,下人忙应了,赶着马车往前走。
马车到了容府,容淮安刚一下来,忽然又有个侍卫跑过来。
“大人,大人,刑部关于御史夫人远房表妹惨死的案子抓到了几个嫌疑犯。”
“那就去找刑部尚书,找我做什么?”
容淮安不耐地回了一句,抬步往院子里走。
“大人,大人,太子殿下如今也在,此事皇上交给您全权负责,您……”
容淮安脚步顿住,目光变了变,抬步往外走。
“去刑部。”
案子自有下面无数的人负责,他去,还是想问谢明则一些别的事。
马车停在刑部,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容淮安面色沉沉地进去。
谢明则一早等在那,瞧见他进来时面色不大好,顿时想起今日下人回禀在长街发生的事,他心中多少了然几分,面上不动声色地上前。
两人一起商谈完了这案子,底下自有人去整理证据和案宗,瞧着时辰已近戌时,谢明则刚要回东宫,就听见容淮安道。
“臣有件事,想过问殿下。”
谢明则颔首看他。
“当时公主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手臂上有鞭痕,不知道殿下可知道这件事?”
谢明则眸光一暗,须臾点头。
“是有。”
果然,那鞭痕果然是半年前落下的。
容淮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哑着声音又问。
“殿下可清楚来龙去脉?”
“当时晏顾发现的时候,已经着人去查过很多次。”
晏顾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办事很妥当,可任凭他问过那一条街的人,也都说她素日和善活泼,与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好。
那条街的百姓淳朴,谢明蕴也没少提及,纵然再起什么冲突想必也不会拿着鞭子那样打她。
那必然是发生过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她不肯说,任凭平日里再怎么亲近我与母后,但凡问到这件事,便一个字也不肯说。”
谢明则猜测她有什么心结,便也不敢再问,私下调查过很多次,但最终都无果。
容淮安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心中的猜测落定,轻轻点头,刚要离去,冷不丁听见谢明则问。
“所以孤妹妹身上的伤,果然和太傅有关。”
不是反问,语气很确定。
容淮安回头,谢明则锐利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你和孤的妹妹,有什么交集?”
容淮安顿了顿,岔开话题。
“她不想说,殿下又何必刨根问底,总之……我留在她身边,不会害她就是。”
话落,容淮安从院子里离开。
他从刑部回到容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径自进了书房,在里面翻找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又找到那本游记。
游记自他从江南回来之后便没再打开过,因为这本书是谢明蕴闲来无事最喜欢翻看的,那时她总说自己不要困在江南蜗居一辈子,回来后他怕自己再看到这本书睹物思人,本想赌气扔了,后来终究是舍不得,把书都扔在了书房。
如今倒是庆幸还好是在书房。
修长的手翻开这本书,容淮安动作难得有些急迫,连锋利的边角险些划破了手都没在意,他翻开八十七页,一张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然而容淮安先看到的,却是上面歪歪扭扭,并不好看的字迹。
这一页介绍的是离边境很近的一座城池,那是塞外的风景,有策马扬鞭,有快意饮酒,那里无拘无束,最自由畅快。
她在这座城池的旁边写了一行字。
“我好想去边塞呀,但江淮好像不怎么喜欢这满地吃沙子的地方,那怎么办呢?
算了,大不了我成亲后多闹一闹他。
他整日跟个闷葫芦似的,我不要他困在这四四方方的江南,我要和他一起走遍北谢,要和他一起,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四个字刺的他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手攥着那本书久久不动。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才蹲下身子去捡那封信。
*
容淮安赶到公主府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戌时。
他捏着手中的信刚要踏进公主府,就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了。
“公主说今日不再见客。”
“也不见我?”
容淮安皱着眉刚问了一句,瞧见下人低头不语的样子,顿时明白了。
不是不见客,也许只是不见他。
门外有下人拦着,容淮安不能擅闯。
但他自然是要进去的。
漆黑的夜色里只有一点莹白的月光投下,片刻之后,容淮安站在公主府右侧的墙边,往上看了一眼高度。
须臾,在人前光风霁月的小容大人,施施然翻过墙头,飘身落在了院子里。
四下瞧了一眼无人,容淮安清了清嗓子,将衣袖上的灰尘拂去,才状若镇定地往谢明蕴的屋子里走过去。
*
谢明蕴今日从外面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她瞧着兴致不太高,云姑姑也不敢多说什么,但午膳就没用多少,晚膳端上来公主又说不用,她皱眉没忍住道。
“公主,您多少吃点。”
“我不饿,端下去吧。”
谢明蕴摇摇头。
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心乱如麻,自己捋清楚之前还没心思用膳。
“记得派人告诉母后一声,就说我好好地在公主府待着呢,改日再去入宫见她。”
云姑姑又劝了两句无果,也只能应下话行礼离开。
到了晚上,外面的天冷,她坐在窗边也察觉出几分寒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等云姑姑下去,谢明蕴刚要关了窗子回床歇着,手落到窗边,却怔怔地站住了步子。
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一身淡蓝色的衣袍在夜色里染上几分霜华,他负手而立,正站在廊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
已不知道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PS:小容大人:翻墙?不拿手但是可以为老婆学JPG
双更六千,晚安~
30 ☪ 第 30 章
◎伤疤会好,碎掉的镜子也会重圆。◎
许是因为奔波忙碌了一日, 他如画的眉眼间夹杂着几分疲惫,目光在灯光的照耀下柔和了几分,她先是眨眨眼, 发现这人的确站在她面前之后, 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
她明明早就吩咐人关门了, 他怎么进来的?
容淮安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觉得那么低矮的墙拦得住我?”
这话一出,顿时把她的心思猜透,谢明蕴脸红了红,转过头去。
“不想见我?”
容淮安看见她往屋子里去, 故意开口。
“可怜我这忙了一日, 好不容易带着能洗刷‘冤屈’的证据跑来了, 没想到公主竟然不愿意见我。
咳咳……忙了一天, 午膳晚膳都没用, 奔波回来的路上好像还牵扯到了伤口,啧,既然公主不想见我,我还是找个地方先看看这伤怎么样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虚弱, 才走到门边的谢明蕴步子一顿,回头瞧见他不知何时倚在了柱子旁,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她下意识紧张了一下,脸色一白。
“云姑姑,去传太医……”
话没说完,这人忽然伸手推开了门, 面前身影一闪, 他已经进了屋子, 手背到后面严丝合缝地把门关上了。
谢明蕴本来要伸手关门的动作怔住,瞧见他这会笑意盈盈地站在她面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骗我,容淮安。”
她一恼,伸手要去推人。
伸出的手到了一半被人攥住,温热的手包裹着她,这人笑了笑,轻声道。
“我不骗你,你能让我进来?”
谢明蕴不语,推开他要往里面走。
才走了一步,忽然腰身一紧,容淮安从身后揽住她,把下颌搁在她肩头,声音软了下来。
“不生气了,阿蕴,今日早上传话时骗了你,是我不对。”
谢明蕴没说话。
“我本以为你不知道婚约的事,也不想你为了这些烦心,便打算悄悄处理了,刚好季家小姐也无意,没想到会在那碰到你。”
皇帝本身就不喜欢自己未来的女婿是个没成亲就在外面有牵扯的人,晏顾自个儿家里就清清白白,帝后和太子又属意他,自己也不能输给这小子不是?
但这话容淮安自然没告诉谢明蕴,只低下头,顺着灯光瞧见一截干净白皙的脖颈,轻声解释。
“这件事我的确是半年前知道的,但知道的第一时间已经传信要和季家解除婚约,阿蕴,骗你身份和名字一事是我不对,我不坦诚,但关于那封信……”
他说到这,便伸手从袖中取出那封从容府书房找到的信。
她瞧见这封信,眼皮一颤。
种种关于那天不好的回忆又涌入脑海。
容淮安拉过她的手,覆上那封信。
“你来拆。”
谢明蕴刚要拒绝,容淮安已经虚握着她的手指,将外面的封皮撕开。
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里面的内容曾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再出现。
谢明蕴产生了一丝退缩的想法,容淮安却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又去看那张纸。
“字迹很像我,对吧?”
何止是像。
几乎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容淮安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这东西,只怕连自己也要被骗过去。
“可惜这样天衣无缝的一封信,却有地方出了纰漏。”
纰漏?
谢明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封信上的每个字她都见过,也从没觉得哪有纰漏。
“是落款。”
容淮安道,拉着她的手点到了最后落款的地方。
上面落了日期,是今年的六月十八,还有他的名字。
“江淮。”
谢明蕴怔怔地念出口,蓦然愣在原地。
为什么是江淮呢?
“若我真是给父亲传信,会用假名字吗?阿蕴。”
容淮安一语点到中心。
谢明蕴身子一震,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淮这个名字本身在他用在江南的假名字,他若给自己的父亲传信,自然是用“容淮安”的身份,犯不着用这个假名字落款给容家主。
写信的人百密一疏,把容淮安写成了江淮,就代表这封信,压根不是传到京城给容家主的,反倒更像是……刻意放在那,要给她看见的。
会是那些人吗?
她忽而想起那些带走徐盈的人。
谢明蕴低着头不说话,容淮安折了信。
“我从来没写过,也不知道这封信曾经被你看到过,到底是谁写的……我如今暂且不知道。”
但多半是他身边的人,或者容家主,或者是容家……谁偷偷知道了他在江南的事,故意为之。
容淮安眼中闪过几分戾气。
“当年你那样跟我说话,要分开,是因为看到了这封信?”
片刻后,他敛了身上的冷气,扳着她的身子转过来,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谢明蕴唇一动。
“嘘。”
却见容淮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她唇边。
她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还有别的原因吧。”
谢明蕴眨了眨眼,错开他的视线。
容淮安低下头,一手撩开她的衣袖,顿时那上面交错的鞭痕晃入眼帘。
他心一颤,谢明蕴伸手要盖住,他低低地喊道。
“别动。”
他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谢明蕴手一顿,果真没再动。
“这些,我走之前是没有的,但是太子说你来上京的时候有,所以……事情发生在我走的时候,当时的事还有隐情,这些鞭痕……”
他艰涩地开口,目光中隐约有愧。
“跟我有关,是吗?”
谢明蕴身子一动不动,几乎是僵在了那一样。
“阿蕴。”
他轻轻把她抱进怀里,纤细的身形他一只手便揽了过来。
他从前没觉得她这样瘦弱,抱着都有些硌人,可他明明记得半年前她不是这样的。
半年时间,该有多苦,她身上的伤,她丢掉的妹妹,她那些说不出的心结,午夜梦回时候的失眠,是否都和他有关?
但那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
容淮安忽然不敢再想。
“徐盈失踪,也和我有关,是不是?”
谢明蕴伸手去推他,却推不动,他的胳膊抱她抱的很紧,仿佛生怕她再丢了一般,他将头窝在她脖颈处,她觉得他的声音都颤抖,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脖子上,她怔怔然明白了那是什么,也跟着眼眶一热。
谢明蕴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却忽然觉得心中一窒,仿佛有什么堵在那一样,脑中的记忆疯狂涌入又被剥开,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忽然推开容淮安低下头咳嗽起来,一张脸煞白。
“阿蕴,阿蕴?”
容淮安顿时慌张,刚要朝外喊太医,却见谢明蕴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没事……咳咳。”
她捂着心口咳嗽了好一会,这么半年,但凡她想到当时的事,便总克制不住地这样难受。
容淮安抱着她一直给她顺气,又端来了茶喝了些才算好,只脸色依旧煞白。
容淮安看着她一张小脸上的无措和眼中的脆弱,忽然想起他之前问起鞭痕的时候,她便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是心有症结吗?所以说不出口,夜夜失眠。
他忽然心疼得不能行,又把谢明蕴抱在怀里。
“对不住,我当真是……”
谢明蕴一提到当时的事就觉得心里闷的喘不过气,一张小脸惨白,张了张口又要说话,却最终无果。
她还没有那样大的勇气,能再揭开这么久故意掩盖下去的噩梦伤疤,再把它剖开说与别人听。
毕竟她和容淮安分开半年,后来发生种种事情,如今也物是人非,不比当时。
“别说对不住,别这样说,阿蕴,我不逼你,我什么都可以等,你只不要骗我。”
他更心疼,抱紧了她,语气急促又艰涩道。
当年真正的原因,徐盈的失踪,她身上的鞭痕,她的心结,他都会一一查。
他不怕前路困难,但不想谢明蕴骗他。
他想她对他坦诚。
谢明蕴嗓子干涩着疼,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说话,又怕眼泪掉下来,便点头。
“嗯。”
她也不知道当时的事要如何说,她用过很多办法去查,吃过很多苦,但什么也查不到。
她只知道她的妹妹被那些人丢弃之后便不知所踪,而那些人来过的痕迹早就被抹平,干干净净。
如此半年,她无数次失眠,午夜梦回梦到徐盈,梦到当时的自己,梦到容淮安,她沉溺于那场沼泽里,越陷越深,她找不到妹妹,抓不到真凶,解不开心结,自救不得,如何指望说出来要别人救?
她尚且没查到真相,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也还不能坦然地再把当时的伤疤揭开一次。
果然如此。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容淮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怕她疼很快松开。
“我只问一句,当年是不是有人曾找到你……”
“是。”
她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容淮安骤然手一紧。
果然。
“说不出便不说了。”
他低下头,想落个吻到她额头,却最终克制着,只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安抚着她。
等谢明蕴终于稳定了情绪,他才顺了顺她的背,拉过她的手,走到软榻边。
容淮安抿着唇不语,谢明蕴也不说话,见他从袖中顺出来一个瓶子。
“什么?”
她的声音还干涩,带着几分哑意,容淮安目光温和地掠过她,动作极轻又珍视。
“治伤疤的药。”
她一动要把手缩出来,却被容淮安拽紧。
“要上药的,阿蕴。”
他的语气轻柔,像是哄着她一般。
“上了药就好了,落下的伤疤,总有好的一天。”
“会好吗?”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问道。
他们都知道问的不仅仅是伤疤。
“会的。”
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落下的伤疤会好,碎掉的镜子也会圆。
就算不能,他也会让它能。
她忽然看懂了容淮安的执着,便没再瑟缩,任由他拿着药,一点点盖到那伤疤上。
伤疤落了半年都没好,可想而知当时下手的人有多重,谢明蕴只记得那些人蒙着脸,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她本身怀疑这人是容家主,毕竟只有容家主不乐意见她和容淮安在一起,但当时她被打昏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过一句话。
那些人奉命来,一为让她离开容淮安,二……是为了取容淮安的性命。
似乎是因为没本事杀了他,才退而求其次要她离开。
容家主若是想她离开,原因只会是她这个没用的人阻拦了他儿子的前程,自然不会杀容淮安,但这些人奉命而来还要杀他……
那原因多半是,这些人并非是站在容淮安那一边的人,要她离开也不一定是为了容淮安好。
所以这人藏得深,她查不到,不敢轻易下结论。
她脑中乱糟糟的想着,低下头就瞧见容淮安动作轻柔的不行,她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力道。
她勾唇笑了笑。
“犯得着这样小心?”
容淮安不语,动作依旧很轻。
她看着他眉宇间的疲惫,想今日发生的事情,便心软了些。
“早就不疼了。”
容淮安这才抬起头,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抚过她眉心。
“不会有下次了。”
上好了药,他才又说。
“徐盈我会派人去找,天南海北,只要她活着,我一定找回来。”
聪明如容淮安自然看得出她的心结和徐盈脱不了干系。
得了他的承诺,谢明蕴动了动唇,最终没说话,只点头。
“好好睡一觉吧。”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要往外走。
“你的伤……”
她还记挂着他在门口扮可怜说的那句话,容淮安心头的阴霾散去,回头看她。
“早就好了,真没事。”
“公主府有准备的宵夜,你若没用晚膳,就用了再走吧。”
容淮安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听见里面轻轻的声音传来。
他勾唇刚要一笑,目光一转,想起她手臂上的伤,顿时又笑不出来。
谢明蕴,他的小姑娘,何等心软。
明明手臂上的伤就跟他有关,明明那些话只是他为了进屋子而编出来的,可她不怪他,竟也那样记挂他。
容淮安袖中的手攥紧,站到廊下喊出侍卫。
“从江南往北,一城一城地查,低调点,去查徐盈的踪迹。”
“是。”
“再去江南,查半年前我离开之前,父亲的人,还有容府所有人,可否有人曾到过江南?”
“近些天再着人盯紧容府。”
一连下了三道命令,容淮安沉着的目光才算缓和了些。
他想起谢明蕴的话,走到前厅,云姑姑将早就准备好的夜宵端上来。
一碗莲子粥,和一些小菜。
容淮安的确一日没用膳了,少许地用了些,起身离开了。
他回太傅府取了些东西,没过一会,又轻车熟路地从公主府外翻墙进了来。
谢明蕴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已经灭了灯。
她一向不喜欢人守夜,容淮安悄悄进了屋子,四处扫了一眼,正在找熏香,却忽然听见屏风后有动静。
“谁在外面?”
继而谢明蕴警惕的声音响起。
她没睡着?
容淮安一怔,随即出声。
“是我。”
屏风后很快点起灯,容淮安没想太多,抬步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谢明蕴穿着中衣乖巧坐着的身影。
头发凌乱地披散着,她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中衣因为起身的动作微微散开,露出一截漂亮的肩头,那抹白晃进他眼底,容淮安忽然别开视线。
只觉得脸上有些滚烫。
“你……你进来干什么?”
谢明蕴也回过神,脸一红拉了拉衣裳。
“熏香呢?”
容淮安清了清嗓子,问她。
谢明蕴一指床边。
他皱着眉走过去。
“熏香不能离的这么近,对身体不好。”
谢明蕴想如何能不知道,可这东西离她远一些她便睡不着。
每晚不靠这些入眠,她几乎就要睁眼到天亮。
容淮安话落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微微敛去,没再说话,低头把熏香换走,又递过去一个香囊。
“这是什么?”
谢明蕴好奇地问。
“比熏香好,我特意找人制成的。”
从前些天他知道了她失眠开始,就托人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做成了这助眠的草药,放进香囊里。
熏香到底闻多了不好。
谢明蕴伸手接过去,他又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又是什么?”
“打开看看。”
他道。
谢明蕴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的是酸杏。
“时间紧,今天只来得及做……让人做了这么多,改日再给你带来些。”
谢明蕴看了自然高兴,没忍住又问。
“你也没说这酸杏到底是哪来的呀?”
容淮安勾了勾嘴角。
“问这么多做什么,有得吃就行。”
谢明蕴扁了扁嘴。
容淮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
“早点睡吧。”
话落,他又像是想起什么,问她。
“能睡着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要。”
谢明蕴摇摇头。
“能睡着。”
容淮安眼底带出几分笑意,又看了她一眼,从屋子里离开。
谢明蕴将盒子放在床边的凳子上,灭了灯,把香囊搁在枕边,阖上眼。
她本身以为再被吵醒今夜都难睡着了,未曾想淡淡的香味伴着她,竟也很快再次睡去。
容淮安一直站在窗边,直等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知道她睡去了,才又进了屋子。
顺着一点明亮的月光去看她。
睡着的她更恬静,不见今日与他剖析往事时候的脆弱和无措,便只这样安静地睡在这,乖巧又让人心软。
他没忍住往前走了走,蹲下身子到她床边。
伸手把她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他在谢明蕴额头落下个很轻的吻。
她能这样不怪他,他就已经知足了,而她的心结,恐惧的事情,当年害她的人,他都会一一找出来。
袖中的手攥紧,容淮安又最后看了一眼谢明蕴,才真正从公主府离开。
这一觉谢明蕴睡得很好,到天明醒来的时候,阳光顺着洒在身上,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昨晚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地涌入脑海。
云姑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这样一副呆愣的模样坐在床边,哎呦了一声走上前。
“公主,您可仔细着身子,别着凉了。”
“什么时辰了?”
“才过辰时呢,您今天醒得早。”
谢明蕴也愣了愣。
今日起得早却也不觉得困乏,也许是昨晚睡得好,谢明蕴没了困意,自己拿了衣裳往身上套。
“对了,公主,季府小姐来了。”
谁?
谢明蕴扣扣子的动作一顿。
容淮安的未婚妻?
“她来做什么?”
“只说来探望公主,公主若不想见,奴婢就……”
“见吧。”
谢明蕴摆摆手。
她穿戴好去了前厅,那边早坐着季絮。
季絮瞧见她来,忙把手中的杯盏放下,拘束地站起身。
“臣女给公主请安。”
她脸色带了几分紧张,声音也小,这幅紧张无措的样子把谢明蕴逗笑了,一瞧她这幅模样,谢明蕴自己倒怕把人吓着了。
“免了,坐吧。”
她语气温和,季絮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恼怒和刁难,才算放心了些。
谢明蕴刚落座喊了上茶,季絮忽然又站起来,弯腰对她行礼。
“昨日长街一事,臣女来向公主请罪。”
请罪?
谢明蕴一愣。
“请什么罪?”
季絮听了她这话心里顿时更琢磨,难道是要等着她自己细数罪名然后再刁难她?
母亲说皇家人都心思深沉,一句话必定得拆开了琢磨着天家的意思,季絮沉默着,谢明蕴奇怪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说话?”
季絮顿时一咬牙。
“昨日长街,臣女与容大人商议退亲一事,不曾想让公主误会了,臣女无意于容大人,那会瞧着公主生气,生怕您和容大人因为这事生分了,臣女就……”
“就这事?
他昨日已经与我解释过了。”
谢明蕴一句话顿时让季絮松了口气,抬头见她眉目温和,也没有母亲跟她描述的那等皇家公主爱为难人的样子,一颗心放了回去,胆子也大了些。
“臣女听说公主手上曾有冻疮,恰好家中有人擅长制草药,就命人连夜做了些治冻疮的,公主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话落,季絮笑盈盈地递上一个瓷瓶。
谢明蕴伸手去接,恰好季絮便看到她手上的冻疮。
她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同情心泛滥,一瞧这冻疮顿时吓了一跳,皱眉有些心疼地看着谢明蕴。
“呀,这很疼吧。”
她听说这位公主以前的日子不大好过。
“不疼,这算什么伤。”
这冻疮她之前年年都有,早就习惯了。
季絮顿时揪心地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怔愣片刻开口。
“公主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些皇家人都不大一样。”
这话说的有些僭越,刚说完她也脸色一白,蹲下去要请罪,又被谢明蕴一把捞了起来。
“怎么不一样?”
她觉得好笑,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皇家的公主皇子们都威严,远的不说,四皇子,我见了都躲得远远的,每天冷拽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
季絮小声嘀咕了一句,还四处看了一眼,生怕被下人们听到。
“但公主就随和的多了,和容大人正般配。”
随和就般配了?
谢明蕴好笑地看着她,想着昨日怎么没看出来季絮还是这么个性子。
“倒也不止随和,您样貌出众,身世高贵,脾气好……”
季絮掰着指头一个个数着,最后下了结论
“和容大人哪哪都般配。”
作者有话说:
PS:开始尝试稳定日6k+更新,接下来主要就是撒糖+治愈解开心结+抓幕后人啦,主要是撒糖为主!!不甜不要钱(bushi)宝宝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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