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向林舟松表白的消息在发出去没多久就爆了，那条动态下的评论区全是看热闹的。
祝今夏发得简单，说自己明晚八点要在操场表白新闻学院15届的林舟松，希望大家能去捧场。
她向墙主隐匿了自己的信息，一时间猜测颇多。
有人觉得是去年给林舟松表白过的女生不甘心卷土重来，有人却觉得是这届新生，毕竟去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谁跟他表白还敢搞这么大动静。
余韵端着两杯冰淇淋过来的时候眼睛还盯手机，孔唯雪伸手接过，递给祝今夏。
周二满课，严曦翘了最后一节没上。
她今天发工资，请大家出来吃和牛寿喜锅。
余韵尾音上扬‘嗯’了声，很是意外，抬头看向三人：“你们看到表白墙没？有人要跟林舟松告白。”
孔唯雪下意识看了眼祝今夏，“谁啊？”
“不知道，匿了。”余韵说着低头打字，“我去群里看看。”
严曦在吃东西没有说话。
祝今夏挖了勺冰淇淋喂进嘴里，冰凉迅速从舌头窜到太阳穴，闪过一瞬的涨痛。
“我看他们都猜是去年的那个女生，但是怎么可能。”
余韵上划翻找历史聊天记录，小声嘟囔：“正常人被拒绝了都不会想着再来第二次吧？”
草莓味在味蕾蔓延，口腔里的寒意正在慢慢消散。
祝今夏说：“是我发的。”
余韵‘哦’了声没放在心上，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你发的？”孔唯雪也很惊讶，“你要跟林舟松表白？”
严曦放下筷子，抽纸擦了擦嘴角，问她：“为什么。”
“不是真的要表白。”祝今夏在想要怎么解释。
“啊？”余韵不解，“什么叫不是真的？”
“你喜欢的不是陈燃吗？为什么又要跟林舟松……？”她问。
三个人都看着祝今夏。
“就是……”
她在犹豫告诉她们哪个版本。
到底是陈燃在帮她追林舟松，还是她在跟林舟松联手配合引陈燃入圈。
余韵看着她干着急：“就是什么，你快说啊！”
孔唯雪点头跟她保证：“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祝今夏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荒唐，“如果我说我跟林舟松表白是为了追到陈燃，你们信吗？”
“等等，你等我捋一捋。”余韵打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是说你追林舟松实际上是为了追陈燃。”
她很快意识到不对，“但这跟林舟松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严曦重新拿起筷子。
她夹起肥牛放入锅中，抬眼看祝今夏，“你这么做没错。”
严曦没有解释，却直接肯定了祝今夏的行为。
余韵在两人脸上来回地看，万分不解：“不是，为什么啊？”
“林舟松就活该被耍？”
“今夏，你跟林学长的关系……”
孔唯雪隐隐觉得有哪不对，之前在公寓一起吃汤圆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林舟松对祝今夏的习惯一清二楚，熟稔得不像是开学才认识的样子。
祝今夏说：“他是我爸的学生。”
“以前家住一个小区，没事经常来串们，比较熟。”
孔唯雪松了口气：“我就说。”
余韵张了张嘴，睫毛扑闪眨了好几下。
“其实你已经赢了。”严曦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陈燃玩不过你。”
余韵酝酿了半天终于开口，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明天林舟松会答应吗？”
“当然不能答应。”孔唯雪说，“他答应了今夏还怎么追。”
余韵瞄了眼祝今夏放在桌上的手机，“你要不先问问他？”
“我估计明天去看热闹的人不会少，万一周围人起哄保不齐他顺口就……”
余韵及时止住话头，再三确认：“今夏，你真的确定林舟松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吗？”
祝今夏笑笑，“他要有现在应该已经是我前男友了。”
“而且他有喜欢的人。”
“是不是他那个初恋！”余韵八卦心一下被勾起，伸长脖子问：“说说，吃瓜吃了个开头没后续太难受了。”
祝今夏拿起手机，“要不我把他推给你，你自己问？”
“别别别！”余韵秒怂摆手，“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到人家面前贴脸开大啊。”
祝今夏点进林舟松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林舟松：【表白墙是你搞的鬼？】
夏了个夏：【陈燃让我发的。】
林舟松：【？】
林舟松：【所以我这个即将被表白的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夏了个夏：【你明天去吗？】
没等他回，她又发：【算了，给你开个房去酒店睡一天吧，别回学校了。】
林舟松：【你还是人？】
夏了个夏：【我在确保万无一失。】
林舟松无奈轻笑，拿出钥匙打开寝室门。
宿舍是他向学校申请换的双人寝，另一个室友这会儿坐在椅子上理着缠绕的耳机线，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还没接上耳机的讲课声从电脑里传出，室友想起什么，回头跟他说：“你的假条我今天帮你去找老胡拿了啊。”
“谢了。”林舟松放下背包，“后面还得麻烦你帮我交给任课老师。”
“嗐，小事一件。”
“诶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江京？”
“周四吧。”林舟松回头，“比赛周五开始，能进决赛的话可能要下周才能回来。”
室友握拳锤了锤胸指着他，“想都不用想，以你的水平肯定进！”
林舟松笑：“借你吉言。”-
星期三下午只有一节体育课。
秋日斜照，天空蓝得宛如倒置的湖水。
体委带领大家简单热身后开始绕着操场跑圈。
余韵跑了半圈捂着肚子脱离队伍，在一边把鞋带拆了系、系了拆。
第二圈跑过，她正要重新归队，目光突然被一号入场口的人给吸引了过去，动作慢下半拍，差点绊脚摔倒。
余韵顾不得其他，提速追上祝今夏，声音裹着风声：“陈燃，我看到陈燃了！”
祝今夏眉头微皱，边跑边回头，“在哪？”
余韵按住隐隐发痛的小腹，指了个方向：“一号门。”
祝今夏没找到。
心不在焉上了半节课后，陈燃来了。
他两步走下看台，扔了瓶水给祝今夏。
祝今夏稳稳接过，有些吃疼地甩了甩手。
“别上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他有些不耐烦地瞥向运动场，没看祝今夏。
上周五的联谊晚会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祝今夏低头看了眼。
吊带外搭奶黄色开衫卫衣，浅色的宽松长裤挑不出差错，除了头发有些松散和没化全妆，应该算不上丑吧？
“还是说你就准备穿着这身给林舟松表白？”
陈燃目光落回到她身上。
淡粉的嘴唇轻抿，细碎发丝沾湿黏在额角，曲成小卷。刘海比之前长了一些，被她拨到两侧，露出眉毛。
祝今夏问：“你来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来找她，然后让她回去换衣服跟林舟松表白。
就只是这样？
陈燃抬了抬下巴，“不是还给你带了瓶水？”
说完环视一圈，又问：“怎么，他不知道你在上课？没来陪你？”
祝今夏说：“他最近在忙。”
“哦，在忙。”陈燃笑了声，“这种骗小孩的借口你也信。”
说完不等祝今夏反应，扯过她的帽子将她拽走，“林舟松答应你今晚来操场了吗？”
祝今夏去拿他的手，却被反手钳制，陈燃锁住她停步。
夕阳在他身后散发着巨大的橙色余晖，天空像被打翻的橘子汽水从下往上蔓延，侵染蓝天。
光照在祝今夏的半张脸上，陈燃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另一半。
他就这么睨着她，表情似笑非笑，“祝今夏，我没什么耐心陪你玩。”
祝今夏往后偏了偏头，“你先松手。”
他还拽着她的帽子，衣领歪到一边，斜斜地挂在肩上。
陈燃二话没说牵过她的衣服挡住，转身就走：“跟上。”
他把她送回了公寓，又跟着上楼，最后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祝今夏开门后象征性地问了句：“要进来坐坐吗？”
陈燃没回答，手上却撑着门推开，直接走了进去。
“……”
祝今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燃垂着眼问了句：“讨厌玫瑰吗？”
“玫瑰？”祝今夏想了想，“还好，不讨厌。”
他收起手机从沙发起身，“讨厌也没用。”
买都买了。
后面大半个钟头，他就这么耐着性子等着她吹干头发换好衣服。
祝今夏照着余韵和孔唯雪讨论研究了一晚上的穿搭方案取出衣柜里那条白色收腰连衣裙。
“不化妆？”陈燃问。
祝今夏转头看他，“我现在不好看？”
好看。
但没用。
林舟松又看不见。
陈燃声音带笑，“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手机通知弹出，是航班登机提醒。
陈燃扫了眼，“我去打个电话。”
走到阳台，外面天一点点暗下。
他上次送她的花还插在客厅花瓶，明亮又鲜艳。
电话接通，薛凌压低声音：“你打电话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陈燃轻嗯，没太在意，“登机了么？”
“快了。”薛凌语速很快，跟做贼一样飞快瞄了眼，“我不跟你说了他快回来了。”
“薛凌。”陈燃喊他，“待会儿我要是在操场看到了人，你想想埋哪。”
薛凌一下来了脾气，连着声音也大了不少：“你不信我？”
“我是在提醒你。”
“行，你别解释了。等到了江京我给你打视频，你不给我道歉我马上把人送回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好了，走吧。”
祝今夏套了件奶蓝色开衫毛衣在裙子外面，长发披肩，温柔得不行。
刚走近，晚香玉的淡淡香气飘过鼻尖。
让陈燃想起了某些不属于此刻的记忆-
等再回到学校，天色彻底暗下。
运动场的灯光亮起。
陈燃把车停在香樟树下。
祝今夏解开安全带下车，往前走了两步，看清路口指示牌上的内容后扭头问他：“这是什么？”
指示牌上明晃晃标着‘见证爱情往此处去~’，下面打了个箭头，指着操场的方向。
“怕有人不看表白墙，特例让人给你做的宣传。”
“怎么样，满意吗？”
祝今夏环顾四周，几乎每个路口都有这么一个。
她咬了咬牙，笑道：“你可真是贴心。”
陈燃说：“更贴心的还在后面。”
走到运动场，祝今夏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别人操场表白最多用蜡烛小灯围一圈爱心，手捧鲜花站在里面等人来。
他倒好，直接用气球和玫瑰从入场口装饰到了场地中央。
还有中间那捧巨型的红玫瑰花束，远远看去高贵又神秘，让祝今夏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她这才注意到操场上已经来了很多人。
暖黄小灯装饰着绿色草皮，粉色气球浪漫温馨，和扑闪跳动的蜡烛火光一同点缀着这个夜晚。
有的蜡烛灭了，又被周围的同学用打火机点上。
不像是告白，倒像是求婚现场。
“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耐心陪我玩？”祝今夏转脸看向陈燃。
陈燃轻嗤，“不印象深刻点你能记住？”
祝今夏上完课离开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些，这才两个小时，要说陈燃没准备，她怎么都不信。
“不进去？”
祝今夏拿出手机，“我给林舟松打个电话。”
陈燃似是不经意扫了眼时间，嘴角微弯：“打吧。”
一分钟后，祝今夏听着那头的机械女声皱了皱眉，“暂时无法接通。”
陈燃瞥开视线，眼眸染笑，“再打试试。”
祝今夏又打了两遍，结果还是一样。
她今早问过林舟松，他说晚上有人约他吃饭，要出去一趟，时间正好跟她的表白错开。
但陈燃笑得太不正常了。
祝今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有吗？”陈燃挑眉。
太有了。
“人呢！都快八点了告白的和被告白的怎么一个都没来啊！”人群里不知道哪个男生扯了嗓子吼了一声。
其他人纷纷响应：“是啊，别放咱们鸽子啊！”
“说好的八点！多一分多一秒！都不是八点！！！”
艺术学院戏多，接二连三地演了起来。
有人从身边经过，小声抱怨：“我翘课过来就给我看这个？”
说完不服气地弯腰从旁边的玫瑰里抽出一枝带走了。
“真不去？”陈燃问她。
话音刚落，扩音喇叭响起：“让让！让让！咱们女主角是到了的啊！”
余韵举着广播喇叭穿过人群朝祝今夏走来，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就往中间带，边走边说：“让一让！别挤着了，把路让出来！”
她放下喇叭回头：“怎么样？我这两嗓子演得像吧？”
祝今夏点头，“像的。”
陈燃没跟过去，走上看台眯了眯眼。
两千朵玫瑰摆在中间太显眼了，祝今夏站在旁边只看得见半张脸。
她还跟之前一样淡定，似乎并没有因为林舟松的失联而有片刻慌乱，哪怕是余韵突然拽她过去，她也很快调整好情绪扬起笑容。
永远是那副胜利者的姿势。
同届的大多数人都眼熟祝今夏。
她这会儿走来，人群直接炸开锅，‘藤传貂蝉’重新回到她的头上，知道的给不知道的讲，不知道的问知道的情况。
甚至精准快速地在表白墙上翻出她红发跳舞的视频。
陈燃看了几分钟，到底是没忍住，走了下去。
已经八点过，大家都在问林舟松人呢。
祝今夏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没有回应。
而被人到处找的林舟松此刻正被薛凌一个眼罩遮住眼前光亮。
“你要觉得无聊就睡一觉，睡醒就到了。”
林舟松懒得再跟他装下去，看了眼时间，问：“是陈燃让你来的吧。”
“谁说的？”薛凌否认，“明明是你运气爆棚——”
“运气爆棚喝奶茶抽到免费机票是吗？”林舟松抢过他的话说，“我脑子看起来像有病吗？”
“哎呀，你说这些干嘛，马上就要起飞了，你还能跳下去不成？”说完又把眼罩给他拉了下来。
“要我说你反正都是要去江京的，早点去还能提前适应环境，你说是吧？”
林舟松再次拿开遮罩，“手机给我，我给老师请假。”
“不用。”薛凌把假条照片拿给他看，“早就开好了，你就放心跟我走吧。”
林舟松明白过来，呵笑了一声，“陈燃真是煞费苦心啊。”
“至于么？”
薛凌：“至于什么？”
“祝今夏准备今晚跟我表白，他让你来找我，现在我们俩还上了飞机，你说他想干什么。”
“靠！”薛凌恍然大悟，“蝉哥喜欢的是今夏？！”
林舟松本以为他会骂陈燃两句，没想到薛凌说：“那我更该带你来了！”
他紧紧锢住他的手臂，“我跟你说林舟松，今天除非你带着我跳机，否则别想回藤临！”
林舟松：“……”
都有病。
第72章 酸
运动场上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但都站在蜡烛外面一圈，谁都没有进去。
所有人都在等待林舟松的出场。
齐肩高巨型花束摆在面前，太多了，一眼看去视野中全是烈焰如火的红玫瑰。
就连蜡烛附近也用玫瑰做了装饰，跟不要钱一样从入场口堆到这边。
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朵朵鲜艳色泽饱满。
祝今夏抬手剥开边缘包装纸，指尖捏着花梗用力一抽，将玫瑰拔了出来，抵在鼻尖闻了闻。
芳香淡淡，她捻着花梗转了一圈，拿出手机给林舟松打电话。
正要举到耳边，就听余韵用喇叭喊了两嗓子：“大家安静一下！给林舟松打电话了。”
祝今夏临时改变主意，直接开了免提。
站在她附近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响铃了很久，还是那道冷漠无情的机械女声在提醒无法接通。
祝今夏耐着性子又打了一次。
有人看不过，切到拨号页面大声问祝今夏：“他电话多少，念出来我帮你打！”
“有没有人知道林舟松在哪的？去把他抓过来行不行啊？！”
“知行楼？行，姐妹你等着啊，今晚绝对让你表白成功。”
已经八点二十了，林舟松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吃瓜群众纷纷在替她想办法。
祝今夏脸上始终挂着淡笑，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强壮镇定。
表白墙的投稿从饭点起就在实时更新操场这边的表白进度。
祝今夏半小时前的出现也被发到了墙上，评论里除了惊叹表白的人居然是她以外，其余清一色地在问林舟松究竟在哪。
“今夏！”余韵突然叫了一声，把手机举到她跟前：“他们说林舟松可能提前去江京准备比赛了，不会吧？！”
“他居然放你鸽子！”
“什么玩意儿？”余韵旁边的女生眉毛一拧，凑头去看她手机，“谁说的？”
“群里这个人说是他的室友，也不知道真假。”
“放屁！”女生毫无顾忌怒骂，“我中午还在学校看到他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不会是当缩头乌龟躲起来了吧？”另外的声音说。
“这有什么好躲的，接受就答应不接受就拒绝呗。”一个男生接话，“去年他不就拒绝过一个吗？”
祝今夏嘴角勾着笑，有些无聊地把手上花瓣翻折，不经意抬眼，目光倏然停住，锁着人群里的陈燃没动。
他一身黑色卫衣并不显眼。
但很奇怪，她一下就找到了。
四目相对了半分钟，陈燃朝她走来。
祝今夏把手里的花递给余韵。
余韵一头雾水，“你给我干嘛？”
祝今夏转身说：“不等了。”
“啊？！”余韵惊愕。
她意识到什么飞快向后掠了眼，瞬间明白过来‘哦’了好几声，往旁边挤了挤让出位置。
祝今夏背对他在一把一把将花抽出抱在臂弯。
玫瑰火红如焰，和毛衣安静的奶蓝色撞在一起热烈得不像话。
陈燃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祝今夏抱了满满一怀走到他面前。
在众多不解的目光中，把花给了他。
陈燃眉尾轻挑，接过来弯唇勾笑：“几个意思？”
余韵眨了眨眼睛，之前说话的那个女生明显愣了愣，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陈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难不成也是来凑热闹的？
但祝今夏送花给他做什么？
她认识他？喜欢他？
还是等不到林舟松没了耐心想随便找个台阶下？
可找谁不好偏偏找陈燃……
女生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他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要拒绝吧？”
余韵想到关于陈燃的传闻，当即瞪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陈燃对跟他表白的人向来心狠，且无一例外。
余韵大脑飞速运转，在想他如果拒绝了今夏，她要不要直接拽着她跑开，免得尴尬。
可眼下里里外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要怎么跑？
算了，还是盯准陈然，他要敢说半个‘不’字，她先冲上去捂嘴。
“送你的。”祝今夏说。
“送我？”陈燃笑了声，故意：“你不是要跟林舟松表白吗？”
“可他没来。”祝今夏说，“也没接我电话。”
祝今夏是今晚的主角之一，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大家看在眼里。
她这会儿直接抽花送人——众人的注意力随着她移向陈燃，顿时失声。
紧接着又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一时嘈杂。
认识的人都知道他和林舟松不对付。
今晚林舟松没来，他却来了。
这说明什么？
撬墙角的好机会啊！
可眼下又是哪一出？
墙角没挖自己先塌了？
还是追不到林舟松开始病急乱投医追陈燃？
祝今夏找余韵要来喇叭，略微杂乱的音质从喇叭口里传出。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清她的话：
“不好意思，让大家白等了这么久。”
“林舟松既然没来，那这些玫瑰就当见面礼送给大家了。”
她边说边撩起裙子朝外跨了出去，脚边烛火熄灭，陈燃眉心一紧下意识腾手去扶，祝今夏却顺势探进他的掌心。
怀里的花束挡住了两人相交的手。
祝今夏弯眸轻笑，补充说：“一人一朵，自取随意。”
说完不顾人群爆发出的哄闹，喇叭还给余韵后拉着陈燃往外走。
路上肩膀被人撞了下，祝今夏吃疼蹙眉，脚步放缓。
下一秒，玫瑰映入眼底，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扶住肩膀，揽着她走。
远离人群，陈燃松手。
他的声音从上方落下，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嘲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他难追。”
“现在死心了？”
祝今夏拢了一把怀里的花，重新拿给他。
陈燃没接，“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你这花什么意思，把我当备胎？”
祝今夏笑了声，“来的人都有。”
“你帮了我这么多，收到的也该比别人多。”
“用我买的花来送我。”陈然凝着她，“祝今夏，你可真会赚人情。”
“不要吗？”她再次递出。
陈燃瞥了眼，不情不愿地接了。
握在手里扫了扫空气，很是嫌弃。
花瓣掉落，摇摇晃晃飘到脚边。
“他当着全校人放你鸽子，你好像没有很难过。”陈燃说。
“为什么要难过？”祝今夏反问，“如果我十六岁下定决心跟喜欢的人表白，他像今天这样缺席，我回去估计要哭上三天三夜。”
“但我不是十六岁。”
“我喜欢的人也没有缺席。”
她唇角梨涡浅浅，一脸倨傲。
哪有半点失落？
陈燃皱眉，胸口浊气汇聚呼吸凝滞。
“你说什么？”他误会了她的意思，“林舟松他来了？”
祝今夏踮起脚去抚他的眉头，“没有。”
她挑明了承认：“我喜欢的不是他。”
陈燃捉住她的手，想到什么蓦地一笑，“难不成是我？”
祝今夏说：“你现在才知道吗？”
陈燃偏过头笑着没说话。
半晌，他重新看向她。
捏着腕骨暗暗收紧，眼眸渐冷：“骗我好玩吗？”
“没骗你。”祝今夏和他对视。
陈燃扔了手里的花上前逼近，“那你在做什么。”
“一边追着别人一边说喜欢我，想脚踏几条船？”
“你呢？”
祝今夏毫不退怯地迎了上去，只问自己要的答案：“承认自己喜欢我吗？”
陈燃嗤笑，“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是错觉还是事实，陈燃，你比我清楚。”
她瞥了眼地上的玫瑰，奋力挣开他桎梏，手腕烙下一圈红痕。
祝今夏抬起下巴，“就算没有你，林舟松今晚也不会来。”
“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要和他表白的打算。”
“是你上当了。”
是了，她说得没错。
是他上当，所以才会把她往林舟松身边推，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喜欢她吗？
陈燃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喜欢她什么？
思来想去好像什么都讨厌。
尤其是在林舟松这件事上。
他知道她现在的乖巧纯良都是装出来的，也清楚她一开始的接近别有用心。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为什么还是被她一步步地引到了陷阱里？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晚上十点，抵达江京机场的薛凌第一时间给陈燃打去电话。
陈燃刚接起，薛凌就喊了起来：“陈燃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你跟祝今夏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名字，陈燃心中烦躁剧增，“没事挂了。”
不等薛凌开口，他直接掐断。
薛凌再打就变成了关机。
“诶？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先发起脾气来了。”
林舟松走在他身后，刚恢复通讯的手机弹了足足三分钟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叮叮咚咚响个没完。
他等了一会儿，终于在安静下来后翻找通话记录，查看有没有老师的电话。
陈燃虽然帮他改了周四的假，但提前过来还是要跟带队老师说一声。再说他走得急，准备笔记和资料都在寝室没带过来，还要找队友帮忙。
通话满屏的红色，除了祝今夏全是陌生号码。
好在没有看到老师。
他准备明天再打电话报备，切进微信处理小红点。
和通话记录的红同样壮观，全都在找他，问他去了哪。
祝今夏的最新消息在这时发了过来。
夏了个夏：【你猜对了，他不信。】
林舟松：【你挑今晚说，他信才有鬼了。】
夏了个夏：【……那怎么办？】
林舟松：【没成功就继续，他不挺吃这一套的吗？】
夏了个夏：【玩脱了你负责？】
林舟松哼笑，发了好几条语音过去：“他肯瞒着你大费周章找人把我弄到江京来，你觉得他是省油的灯？”
“清醒一点今夏，你也说了他只是不信你的话，又不是不喜欢你了。”
“他这只咬人的猫得你亲自丢出去，捡回来的时候才会乖。你要舍不得丢，那惯着他一直凶吧。”
第73章 酸
藤临市入冬以来空气寒冷干燥，浓厚的云层密不透风地罩在头顶，压抑得人心情烦闷。
还没上课的教室里哈欠连天。
祝今夏来得早，帮寝室三人占了座位。
白炽灯在课桌上映出模糊的亮光，祝今夏垂眸翻看消息。
昨晚她拉着陈燃走后没多久，操场两千朵玫瑰一枝不剩，花束底座光秃秃地摆着，蜡烛翻倒熄灭，气球弄得到处都是，只有暖色小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
收到花的大家纷纷为她抱不平，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大喊让林舟松出来对线。
即使有人不知道祝今夏是谁，但绝对知道那个准备了很多玫瑰表白最后却被放鸽子的女生。
因此也就越发坐实了‘林舟松难追’这个传闻。
照片发了好几张，祝今夏一张张划走，突然她反应过来往回翻，停在某张拍得凌乱无序的照片上，双指放大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人。
陈燃抱花站在对面，眉眼带笑看着她。
祝今夏背对镜头，那会儿应该是两人在说话。
她鬼使神差长按保存，刚提示出保存成功的字样，肩膀就被人拍了拍，祝今夏心慌一瞬，摁息屏幕回头。
是同班的一个女生。
军训时站在她右边，两人说过几句话。
“今夏，你还好吧？”女生有些担心。
祝今夏高调表白全校皆知，可林舟松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被戏弄了换谁都不好受，更何况她还精心准备了那么多。
“没事。”祝今夏笑了笑，“我不至于那么脆弱。”
女生欲言又止半天，眉头皱了又皱，略带迟疑地问了句：“那你跟陈燃……”
说完好像很后悔，连忙摇头摆了摆手，“你要是不想说也事。”
如果说林舟松缺席是意料之外，那陈燃的出现就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比表白更热闹的是什么？
当然是三角恋了！
“我跟陈燃——”
“今夏！”
祝今夏话刚说出口，余韵带着一阵风跑了进来，二话没说挤着她往里坐。
她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水汽，“你昨晚走得早，我忘了问你。”
“这周末叶京雨有线下比赛，去看吗？”
“在哪？”
“藤南。省半决赛，进了周日就打决赛。”
女生的话题被余韵打断，一时半会儿不好插话，索性作罢。
祝今夏想了想，“我这周跟朋友约了拍摄，去的话可能只能待一阵儿。”
余韵也没太在意，重新戴上眼镜说：“没事，你能来就行。”
孔唯雪和严曦走进教室，余韵朝她们招手，然后把祝今夏推到最里面堵着。
严曦站着没动，余韵喊她坐。
严曦问祝今夏：“你要出来吗？”
祝今夏微愣，笑了笑：“不用。”
严曦坐在外侧过道位置，孔唯雪放下书挨着余韵的肩就靠了过来。
她声音压得很低，问祝今夏：“今夏，怎么样了？”
昨晚她也去了操场，但的因为人实在太多，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余韵。
余韵环视一圈，教室里的人要么在刷手机，要么趴在桌上补觉，没人注意这边。
她跟着问：“追到没？”
祝今夏摇头。
余韵说：“我估摸着也是，你给林舟松搞这么大阵仗，放谁心里没点疙瘩。”
“不是我。”祝今夏说，“是他弄的。”
余韵：？！
孔唯雪也惊讶，跟余韵互相看了眼，“你说那些玫瑰是陈——唔弄的？”
余韵眼疾手快去捂孔唯雪的嘴，“你小点声。”
孔唯雪拿开余韵的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太矛盾了吗？
他既然喜欢祝今夏又为什么会帮她追林舟松。
“哎呀！我觉得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帮今夏拿下他。”
余韵看向祝今夏，“你有想法吗？”
“没有。”
“不是大姐。”余韵把她的笔记翻得哗哗作响，“你上课笔记做一堆，打游戏还会复盘写心理和行为的逻辑分析，怎么到他那儿什么都没有？”
祝今夏默了几秒，问孔唯雪：“你记得我上次在寝室跟你说的预感吗。”
孔唯雪嗯声点头。
余韵问：“什么预感？你俩背着我说什么了？”
祝今夏说：“应验了。”
她的猜测是对的——
陈燃一旦察觉到对方是来真的，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而她非要逼他承认。
逼到极端，要么低头认输，要么推开对方。
任何办法都不管用。
……
后面两天，祝今夏照常上下课、空闲时间去健身房锻炼拉伸，倒也没因为陈燃影响到什么。
林舟松的话她听进去了，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林舟松以为她是心软了，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他问：“你什么时候这么犹豫了？”
“你回学校再说吧。”祝今夏转移话题，“演讲是明天吗？”
“今天。”
“……”
“怎么样了？”
“别盘问我。”林舟松把话扯了回去，“我回来就能改变你俩冷战的事实？”
祝今夏不说话。
“我看某人也是丢了魂，连正常的判断都没了。”
祝今夏：“想说就说，没必要拐着弯骂。”
林舟松直言：“答案摆在面前不知道抄，你是真蠢呢，还是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逼急了未必是好事。”
林舟松闻言笑了起来：“你跟别人断崖式分手的时候想过这一点吗？”
“有完没完？”祝今夏有些不耐烦。
“我只能说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你身上了。”
“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陈燃不好惹。你钓他，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大不了赔进去。”祝今夏没什么表情，“只要是他，我无所谓。”
她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对任何一段感情都是。
对方值得，她就捧出全部。
对方不值，她也会在意识到后及时抽身，斩断一切。
那陈燃呢？
陈燃是个例外。
他不能简单地用值不值得来衡量和判断。
他是她想要的。
仅此而已。
对于想要的，世间万物都值得-
周六朋友约了祝今夏在海洋馆见面。
她刚走进地铁站就接到朋友打来的电话，对方语气焦急问她出门了没有，又说临时被老师点名抓去听讲座，商量着要不把拍摄时间往后推。
祝今夏周六没事，自然没问题。
正要打道回府，就见余韵往寝室群发了个位置。
【就这儿，你们要是打车来的话记得跟司机说在场馆四号门停车。】
【我出来接你们】
然后把三人都艾特了一遍。
祝今夏点开地址，这才想起她上次说叶京雨他们队有比赛。
她脚步调转方向，上了直达地铁。
比赛场馆很大，祝今夏找到四号门时已经十点。
第一场刚开，余韵捧着手机出来接她。
比赛同步直播，解说声音传出。
余韵歪头看了眼祝今夏身后，“就你一个人？小雪和严曦呢？”
祝今夏说：“我没回学校。”
又解释：“估计是没看到消息吧。”
“算了。”余韵挽着她往里走，“今天是半决赛进决赛，我们学校抽到了第一轮，但我感觉一上午四个队打不完，得放到下午去。”
又问：“你今天不是约了朋友吗？什么时候走？”
“可能中午，看情况吧。”
“啊……”余韵遗憾，“那一起吃饭吗？”
她推开玻璃门，环境声音瞬间增大，观众席为队伍加油呐喊此起彼伏。
余韵一看情况不妙，低头瞟了眼，“完了！开了！”
她脚步加快，“快快快，跟我过去。”
大屏幕多方位投放着比赛画面，画质很高，游戏场景色彩鲜明。
选手坐在比赛区神情专注，因为是手游比赛，所以统一使用由主办方提供的游戏机。
祝今夏一眼扫过，叶京雨在左二。
这游戏祝今夏在运动会后玩过两把，也写过一点复盘笔记，后来忙忘了已经很久没再打开。
技术依旧是菜鸟水平，但比之前好一点的是操纵角色走动不会再卡壳。
她对大多数英雄的技能并不了解，看得一知半解。
比赛进行到七分钟，祝今夏左右偏头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余光注意到什么，侧头正好对上一道灼热的目光。
心漏一拍，连呼吸都慢了。
陈燃唇线紧抿，眼神漠然，盯着她一动未动。
像看了很久的样子。
身边的人应该在跟他说话，半天没等到回答，顺着他的视线朝她看来。
又说了句什么，陈燃才移开眸光，淡淡扯了抹笑。
“你刚才说什么。”
“啊？”小胖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大家选了好几家店，说明天拿了冠军就——”
陈燃打断他：“后面一个。”
小胖看向祝今夏，“蝉哥你认识她？”
陈燃挑眉，“不认识。”
“……”
不认识要他问什么？
“那庆功宴……”
“挑个离学校近点的，吃完方便回去。”
“诶！好好好！我这就去联系。”
对局爆发规模团战，余韵的手猛地抓上祝今夏大腿，吓了她一跳。
“今夏你看！你快看！京雨丝血反杀了两个！”余韵兴奋不已，眼里闪着光亮。
男解说的语速很快，配合女解说的补充，现场的气氛也被刚才那场团战的精彩操作带得激动起来。
祝今夏抬眸，一点没看进去。
三局打完，随着红方基地水晶被拆，裁判方宣布叶京雨所在的藤传队伍胜出，成功晋级决赛。
失败的队伍要留下来等待剩余两个队伍分出胜负再进行季军争夺战。
朋友给祝今夏发消息，说自己提前逃了讲座，问她在哪。
海洋馆在城东，藤南过去要换两趟地铁再转公交，实在不算方便。
还是打车吧。
祝今夏回完消息切到软件定位。
余韵带着她去找叶京雨。
临近中午，大家都在商量中午吃什么。
“祝今夏呢？有没有什么忌口？”叶京雨问。
“不用。”祝今夏抬头，“我约了朋友见面，下次吧。”
她捏了捏余韵的手，“你们吃。”
余韵问：“你跟你那个朋友在哪见？我问问有没有人要走，顺路送你。”
手机震动，打到车了。
祝今夏刚想说话，就听有人从旁边插了句：“蝉哥啊，他要走。”
小胖说着四下扫了眼，在副社身边找到陈燃，挥手喊道：“蝉哥！你什么时候走？能搭个顺风车不？”
陈燃循声看来，落到祝今夏身上停了半秒，沉声：“马上走。”
“我靠！”余韵打了下叶京雨的胳膊，“你怎么没跟我说他也来了？”
叶京雨无辜：“我也不知道啊。”
陈燃是电竞社管理层，来看比赛再正常不过。
反倒是她，不玩游戏还出现在这里才是奇怪。
祝今夏跟小胖说不用了，她自己打了车。
小胖问她去哪。
祝今夏刚说海洋馆，小胖就说：“城东那个是吧？那不正好，蝉哥要去机场接人，顺得不能再顺了。”
扭头又喊了声陈燃。
陈燃话说到一半再次被打断。
副社长笑了两声，“行了，这两天我先盯着，等明天打完决赛再说。”
陈燃淡淡嗯了声，朝小胖走去。
祝今夏：“……”
余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祝今夏在掐自己的手。
余韵涨得脸颊通红，犹犹豫豫道：“今夏你……”
“去哪。”陈燃问。
“我打的车到了。”祝今夏微微颔首，没看他，“先走了。”
手上一松，余韵呼气甩了甩，见陈燃目光不善，也来了脾气：“看我干嘛？追啊！”
第74章 酸
陈燃走后，余韵没好气地说：“有病吧，又不是我惹的他。”
叶京雨托起她发红的手揉了揉，轻叹一声。
祝今夏走得很快，照着安全出口的提示往外。
最后场馆是出去了，但距离上车点还有段距离。
她停下脚步放大看了眼地图，直行右拐就到了。
突然——手机被人从后方抢走。
“去哪，我送你。”
陈燃嗓音清冷，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苦橙香笼罩过来，令祝今夏心神一乱。
她转身后退，拉开两人距离，“把手机还我。”
陈燃这才瞥了眼屏幕，哼笑：“真打车了。”
“给你退了。”
祝今夏说：“退了我就再打。”
陈燃抬手动作一顿，看着她，“上当的是我，你耍什么脾气？”
祝今夏趁他没注意拿回手机，语气冷淡：“跟你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
祝今夏没回答他，转身就走，一点余地不留。
陈燃两步追上拽住她的手腕，“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跟我没关系。”
祝今夏挣脱甩开，“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她抬眸看他一眼，离开没再回头。
“祝今夏！”陈燃喊她。
没停，步子迈得很大，甚至还接了个司机的电话，说自己马上到。
陈燃气极反笑。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他本想挂断，看到来电人时却停了下，还是接了，“别催，马上就来。”
从机场接到王楠，回市区路上，陈燃减速停在红绿灯路口，没忍住说了句：“王女士你上车半个小时，盯着我看了不下百遍，请问我脸上是有清明上河图吗？”
王楠说：“那你脸真大，清明上河图都能装下。”
陈燃看着前面车牌没移眼，“不也是你给的。”
“是啊，我给的。”王楠无声叹气，“所以是怎么个事，让你从见我到现在都没笑一下。”
陈燃说：“不想笑不行吗？”
“当然行了，我这个当妈的只是关心一下，你要不想说那就憋着。”
陈燃转了个话头问：“这次来做什么。”
王楠抬起手看着手上的戒指，翡翠色泽饱满晶莹，单独一枚鸽子蛋在无名指显得贵气十足。
“过来取我的首饰，以及……”
王楠故意顿了顿，“你买项链了？”
陈燃没放在心上，嗯了声挑起自己锁骨链，问：“好看么？”
王楠安静了一阵，陈燃有点不习惯，转脸看她。
只见王楠眼眸含笑，问他：“儿子，她人呢？”
陈燃蹙眉，“谁？”
红灯倒计时结束，前车驶离，陈燃跟上。
“装糊涂。”王楠仿佛习以为常，挑明了问：“你女朋友呢？”
陈燃冷呵一声，“你又是从哪听的谣言？”
“谣言没怎么听，Poss机的账单记录倒是有。”
王楠垂眸从包里翻出一张单子，“你要看看吗？”
“格拉芙的经典蝴蝶钻石项链。”
王楠看着陈燃，“是你选的还是她挑的？”
陈燃好一会儿没说话，手掌着方向盘逐渐收紧，“你查我帐了？”
“看看你这话问得，多难听。”王楠说，“你都是成年人了，花两个钱而已，只要不沾赌一切好说。”
她解释：“是你那张卡的大额支付提醒发到我手机上了，你看什么时候取消一下。”
“……”
“所以不打算跟我说说吗？”王楠又问，“还是说跟上次在你公寓看到的那件衣服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陈燃说：“没什么好说的。”
王楠了然，轻嗯一声，“那就是还没追到手。”
“怎么，你陈燃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啊？”
王楠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开心得不行，“你不说也行，我回头问问小曦，她应该清楚。”
陈燃轻嗤：“她清楚个屁。”
“看吧，一问你这嘴比海鲜市场的蚌壳还紧。”王楠摇头，“就这能把人追到手？估计人家男朋友都换过一轮了，你还在旁边干看着。”
“儿子，爱情不等人，要学会把握时机。”
陈燃没理。
来之前才被祝今夏甩脸，这会儿又对上母亲接二连三的嘲讽，陈燃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耐心陪她吃饭。
王楠说：“要不是你没空，我倒想尝尝你的手艺。”
养生餐厅的菜品依次上齐，陈燃问：“黎叔叔给你请的那厨子没让你吃够？”
“哪跟哪，我一年都见不到你几次，每次见面都跟我呛，真不知道你这性格随了谁。”
陈燃这些年一直叫她王女士，礼貌疏离又客气，宛如只是对待客户一般。
王楠一开始想让他改口，但后来发现实在困难，索性就让他去了。
陈燃不饿，吃了点山药就放下筷子看手机。
刷到祝今夏晒出的美食朋友圈，他指尖稍顿，点开她和朋友那张自拍看了半天。
短发，眉钉，渔夫帽。
男的女的？
陈燃放大图片，照片里的朋友祝今夏挡去一半，露出半张脸。
两人冲着镜头大笑，祝今夏红唇齿白，梨涡深陷。
陈燃反手将手机扣在桌面。
关他什么事，眼不见心不烦。
茯苓桂花糕被夹起咬下一口，除了枣和葡萄干，什么味都没有。
他有些厌烦地松了筷子，剩余的花糕掉在桌上。
“这家店越做越难吃。”他说。
“是吗？”王楠喝了口鸡汤，“我感觉没变啊。”
陈燃沉默了好半天，王楠也没叫他吃饭，只让服务员往包厢换了副新碗筷。
“我不确定她到底怎么想的。”过了很久，陈燃毫无征兆开口。
王楠掖了掖嘴角，搅着白瓷勺说：“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每个人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就像你愿意为她让步，这就是你的方式。”
“至于她爱不爱你，爱你到什么程度，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
“不。”陈燃否认，“她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王楠说：“那就用心感受。”
“感受不到。”
王楠把碗放到桌上，轻搁声响，“你小子故意跟我抬杠呢？”
见陈燃还沉着脸，王楠意识到不对，改口问：“你们到哪一步了？”
“没话说。她耍着玩的。”
王楠问：“那她不耍别人来耍你？”
陈燃：“……”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全球四十亿男人，她为什么偏偏在你身上花时间，她傻吗？”
好像是。
但祝今夏不傻。
她是得不到就放弃，对林舟松是这样，对他也是。
半途而废。
坚持一下会死？
算了。
懒得跟她计较。
而此时被懒得计较的祝今夏正跟朋友吃完饭准备去海洋馆。
阿曼是高中艺术班的同学，一开始因为喜欢的男生喜欢她，故意带人去她们班堵门口，结果被祝今夏轻飘飘一句“你找我啊”直接拿下。
两人就此成为好朋友，平时没事会约出来喝酒逛街拍照片。
拍到后面，都有点累了，找了家店喝东西。
阿曼想起什么，问她：“你下周有时间吗？东哥要过来，约咱们一起吃个饭。”
祝今夏笑了笑，“那正好我有个作业需要扫街，让东哥帮忙背镜头吧。”
阿曼摆手，“随便使唤，他指定乐意。”
然而还没等到下周，周末晚上十点，祝今夏接到了余韵怒气十足的电话。
“今夏你睡了吗？你别睡啊赶紧起来！”
祝今夏正在刷牙，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含水漱口。
“我跟你说，今晚我要不是跟着叶京雨去了他们电竞社的庆功宴，我都不知道他们那群人居然是这么说你的！”
“哇我这脾气，要不是你一直拉着我你看我不把橙汁泼陈燃脸上，你拉拉拉，现在好了，就我一个人生气！”
“叶京雨！你还拉！”
叶京雨似乎就在她旁边，声音很小：“你冷静一点，燃哥不什么都没说吗。”
“他不说和默认有区别？！你没听到戴眼镜那瘦猴怎么说今夏的吗！什么‘姓林的那小子燃哥都没放眼里，祝今夏算什么’，是啊今夏算什么，他陈燃有本事别来找她啊，搞笑！”
祝今夏眉心一拧，拿起手机走进卧室，“怎么了。”
“今夏我跟你说，陈燃压根就没把你放心上，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叶京雨劝她：“少说两句吧。”
“凭什么？我在饭桌上已经忍了一晚上了，要不是你在我早跟他们翻脸了，你以为我还能跟你好好坐在这儿说这些？”
不等叶京雨开口，余韵跟祝今夏说：“今晚庆功宴，他们社包了一个大间，满满当当坐了三大桌人。梁芝也在，她怎么混进来的我都不知道，首发队又没她男朋友，莫名奇妙往那一坐，这些男生就开始芝姐芝姐地喊，跟这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本来吃饭吃得好好的，不知道哪个嘴贱开始八卦你周三晚上表白的事，问陈燃为什么去操场，还问他是不是想横刀夺爱挖林舟松的墙角。”
“我呸！陈燃他要是个男人就该当众承认他喜欢你！结果那瘦猴突然来了句你算什么，呵！”余韵冷笑，“你算什么。”
“你算他祖宗奶奶！给你跪着当孙子都不配！”
“关键陈燃还跟哑巴一样屁话都不说一句，他几个意思，不就是在默认？”
“真的今夏，你听我一次，别管他了，咱们学校这么多帅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没有。明天！明天我就给你推。我就不信了！陈燃算什么东西？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今夏，你听见没？”
祝今夏嗯声，“听见了。”
“不是，你、你怎么了？”余韵有点慌了。
“我没事。”
“真的没事？”
祝今夏重复：“真的没事。”
余韵小心翼翼地问：“那……陈燃呢？”
祝今夏默了两秒，“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吧。”
挂断电话，余韵才感到阵阵后怕，转头问叶京雨：“她真的没事吗？我怎么感觉天快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连忙把孔唯雪和严曦拉了个三人小群，发起群语音通话商讨对策。
严曦随意扫了眼，以为是新创的寝室群，顺手把祝今夏也拉了进来。
余韵一个人分析了足足半个小时，刚想问大家的意见，就听祝今夏说了句：“韵韵，我真的没事。”
完蛋。
这下天是真塌了。
第75章 酸
周一早上升完旗，散场的时候余韵跑不见了。
孔唯雪和祝今夏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余韵发消息来说帮她点份馄饨，她马上就到。
离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严曦没吃早饭径直回了宿舍。
祝今夏搅着滚烫的八宝粥，在想要不要再吃点什么，目光落到窗口旁边的菜单上，一个一个在心里做排除。
“你要不要来一个？”孔唯雪买完鸡蛋卷饼过来问祝今夏。
祝今夏摇头，“不太想吃。”
“那买两个馒头？”孔唯雪说，“总不能光喝粥啊。”
话音刚落，余韵卷着一阵风跑了过来，她怀里抱着平板，短发被吹乱，面颊红润，嘴唇微张喘着气。
“这儿，”余韵指着平板，“扫这儿。”
孔唯雪把馄饨取的号给她，疑惑：“这是什么？”
祝今夏不解，但还是照着她说的拿出手机扫码。
‘滴’声响起，跳转到个人名片。
余韵说：“是咱们藤传的优质男大。”
她拍了拍祝今夏的肩膀，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放心，这些人的照片我都看过，绝对过关。”
说完顺着名片点进别人朋友圈自拍，“看，我没骗你吧？”
屏幕里的男生笑得阳光，一双桃花眼深情含笑，嘴角微弯。
不等祝今夏说什么，余韵伸手在平板上快速右划，一连翻过去全是二维码，最后退出切到一张表格说：“总共十七个，微信和电话都在这儿了，有两个电竞社的我帮你筛了，别加电竞社的狗！”
“另外有三个苍大的我还没拿到联系方式，估计下午，到时候我推给你。”
孔唯雪噎了一下，“韵韵，你昨晚熬夜到两点就是在做这个？”
刚说完余韵就打了个哈欠，眼角夹泪，她说：“谁让我答应她了。”
她看向祝今夏：“你可别辜负我啊，全都加上。”
“想聊哪个聊哪个，想见谁见谁，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
祝今夏沉吟片刻，余韵以为她要拒绝，连忙补了句：“你想想陈燃的所作所为，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你。昨晚庆功宴那么多人他都没否认一下，态度这么明显了，你难道还要替他找借口？”
“不是。”祝今夏垂眸，点进验证消息，“这些都是单身么？”
余韵怔愣一刹，反应过来重重点头：“当然了！”
她笑笑，“那就好。”
整个上午祝今夏的消息没停过。
中午下课，门口站了三个男生在等她。
余韵扶着额头去看孔唯雪，小声：“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一个一个来的。”
孔唯雪收起书起身，礼貌一笑：“那咱们还要一起吃饭吗？”
余韵：“我感觉有点危险。”
“小雪，韵韵。”祝今夏回头喊她们：“走了。”
后面二十分钟余韵在食堂如坐针毡，把三个人来回打量了一遍。
不得不说帅得各有特色。
卷毛、短寸、侧背。
戒指、手环、手表。
卫衣、夹克、风衣。
进食堂的时候有不少人看过来，余韵感到尴尬的同时又有些暗爽。
祝今夏跟孔唯雪在点单，余韵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过去，就见卷毛男起身，“我去看看。”
剩下两人和她面面相对。
余韵移开视线看手机，就听短寸男问了句：“夏夏跟你们住寝室吗？”
什么？
他管叫她什么？
夏夏？！
这才多久就开始这么喊了？
见她没说话，短寸男喊了声：“同学。”
余韵：“今夏搬出去了，住外面。”
短寸男闻言，笑着说：“那晚上可以约出来一起玩。”
余韵脸色微变，这会儿是真有点后悔了。
惹上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拿起手机，“我也去看看。”
祝今夏正好过来，把出餐小票递给她，“你的水煮肉片，特辣。”
余韵冲她使眼色。
祝今夏看向另外两人，“怎么了？”
“……”
“没事，我去买点水，你想喝什么？”
祝今夏想了半秒，脑中自动跳出一个答案：“棒打鲜橙吧。”
“行，我再问问小雪。”余韵火速逃离现场。
祝今夏拉开位置坐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风衣男问她是不是经常来这个食堂吃饭。
“也不是。”祝今夏说，“哪个食堂都吃，只是下课顺路，过来方便些。”
“你今晚有空吗？”短寸男插话打断。
她说：“还有节晚自习。”
短寸男点点头，“有空随时叫我，我都在。”
祝今夏答应说好。
她主打一个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不多说，也不好奇。
对邀请一类的圈套能推就推，实在推不掉会说：“暂时还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
饭吃到一半，余韵夹菜一个没注意，把油溅到了祝今夏衣服上。
她今天穿着浅色外套，辣椒红油异常明显。
孔唯雪正要摸口袋找纸让她擦擦。
一抬眼，两只手齐刷刷地伸在面前，递出小包纸巾。
卷毛男直接绕到祝今夏身边，二话没说抽纸揩去表层油污，“不行，得换下来洗。”
祝今夏怔愣一瞬，刚想说不用了，身后有人经过撞了卷毛男一下。
卷毛男上身一歪，撑到桌上才勉强扶稳，但却打翻了孔唯雪碗里的紫菜汤，紫菜和蛋花倒了一手，烫得他一哆嗦。
他不悦蹙眉：“你有病啊？”
过道很宽，后面也没人坐，走哪不行偏偏走这儿。
陈燃回头，眼神冷淡掠过：“好狗不挡道，你是什么东西？”
祝今夏心脏一紧，循声抬头。
陈燃也在看着她。
对视两秒，他扫过她对面的两个男生，轻嗤一声，端着餐盘走了。
“站住！你哪个院？”
卷毛说着要去追陈燃，余韵眼疾手快拉了把，“诶诶诶！算了算了。”
她指了指太阳穴，压低声音：“他这儿有毛病，别跟他一般见识。”
卷毛眉毛一横，盯着余韵：“你认识他？”
“是我朋友。”祝今夏开口说，“闹了点矛盾。”
卷毛顿时熄火，跟着骂了句有病。
孔唯雪把纸递到卷毛手上，“你先擦一下吧，待会儿去医务室开点烫伤药。”
跟在陈燃身后的男生没忍住扭头去看，缩了缩脖子上前跟紧。
他问：“燃哥，刚刚那是祝今夏？”
陈燃没回答，拿了筷子随便找位置坐下。
男生还在继续：“看不出来啊，她上周还在跟林舟松表白，这周就开始发展新对象了。”
他‘啧’了声摇头：“真快。”
陈燃抬眸，凉飕飕地说：“怎么，要我去给你报名排个队吗？”
“没没没，我可没这个想法。”男生连连摇头，又细声嘀咕：“再说我哪拿得下她啊。”
想到刚才那三人，陈燃在心底冷笑。
出息了。
别人钓鱼一个一个钓，她倒好，广撒网拉起来多少是多少。
真是来者不拒，什么烂人都有。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只隔了两天，她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
那是在大学城地铁站外面的路口，天空飘着细微小雨，工作室补拍完远景正准备收工，薛凌突然朝马路对面喊了声祝今夏的名字。
人行道亮着红灯，车流穿梭，她就那么被人勾着肩膀，撑在同一把伞下。
牛仔外套和她的斜领露肩毛衣紧贴在一起，两颗头挨得极近，正在看相机的显示屏。
另一个打伞的高个儿男生低头敲了敲烟盒，递出一根烟给她。
祝今夏接过直接送到身边人的嘴里。
动作极其娴熟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
那人低头含过烟就笑。
薛凌见祝今夏没反应，等车开过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阿曼比祝今夏先注意到，搭在她肩上的手一动，咬着烟‘诶’了声：“有人叫你。”
祝今夏望去，薛凌在奋力挥手：“在这！”
正巧红灯倒计时结束，薛凌踩着斑马线走来。
“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祝今夏笑了笑，转头让点烟的东哥去旁边抽，这才跟薛凌说：“出来拍纪实摄影作业，你呢？”
“工作室补镜头，我跟着到外面来透透气。”
他不动声色打量着阿曼。
单眼皮，驼峰鼻，薄唇，长了一张刻薄的脸。
银冷色的眉钉压着眼睛，额前碎发遮住额头，敛去些许轮廓的锋利。
两人姿势亲昵，搂在一起像情侣。
薛凌试探性问：“这你朋友？”
阿曼一秒看穿，故意把祝今夏搂得更紧，反问：“你说呢？”
“行了。”祝今夏笑得无奈，向薛凌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阿曼，那边抽烟是东哥，都是来当苦力的。”
阿曼轻笑，“哥们，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本人性别女爱好男，明白吗？”
薛凌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又恢复正常，‘嗐’了一声：“那你早说啊。”
害得他差点给陈燃拉警报。
祝今夏似是不经意瞥了眼斑马线对面，问薛凌：“今晚有空吗？”-
五分钟后，薛凌回来了。
开口就是：“蝉哥我待会儿还有事，新作品我存草稿了，你让他们八点记得发啊。”
陈燃沉声：“你能有什么事。”
薛凌轻叹：“今夏点名让我去呢，说是今晚选妃局，让我去给她把把关。”
“我薛凌什么人，朋友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陈燃冷笑：“选妃局？”
薛凌嗯声点头，“你还不知道吧，今夏这两天桃花旺得跟什么似的。”
“也就你敢明目张胆地给她甩脸色。”
“我要是她，那么多人等着呢，干嘛上你这儿自讨没趣。”薛凌自顾自地说，压根没察觉到陈燃脸色不对。
“要我说蝉哥你就该抓紧，喜欢就上，别磨磨唧唧的让人家来猜，你当你是——”
陈燃斥骂：“给我滚。”
“……”
薛凌：“行，我滚。晚上就不来了啊。”
薛凌溜之大吉，陈燃带着设备回了工作室。
结果对着电脑半天敲不出一个字，点的外卖放在桌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凉了。
他提起扔进垃圾桶，正要再点一份，就刷到祝今夏发在长岛的定位动态。
图片里是几枚点数凌乱的骰子，桌上已经喝空好几瓶酒。
配文只有三个字：玩不懂。
陈燃看了半晌，抓起车钥匙下楼走了。
第76章 酸
九点过，帕拉梅拉停在长岛后街没再动。
陈燃没进去，就这么在车上干坐了半个小时。
烟一根一根地点，内心在天人交战。
夹烟的手伸在窗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侧脸半明半暗。
有女生过来轻敲他的车，俯身低头，声音娇软：“一起喝酒吗？我请客。”
陈燃瞥了眼，她身后还站着几个人，应该是在等她。
陈燃指尖微动弹了弹烟灰，声音淡漠：“不喝。”
“你在等人？”女生问。
陈燃没理，低头去看亮起的手机。
女生自讨没趣，瘪了瘪嘴转身要走。
下一秒，身后车门打开又关上。
女生心底一喜，回头就见陈燃一脸阴沉地走来。
她刚要说点什么，陈燃却擦身而过，径直进了长岛后门。
走得很快，像有什么急事。
尼古丁的气味消散在风中。
女生回过神来朋友正在安慰她，说这种男的帅是帅，但一看就不好追，让她换一个。
女生撩起耳边头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薛凌半分钟前发来的照片还在手机上亮着。
陈燃走进长岛垂眸扫了眼。
新消息还在继续往外弹：
【蝉哥你真不来？】
【你要不来我可真拦不住啊，他们又要了两套酒。】
【图片】
【喏，看见没，这堆她一个人喝的。】
【不是你说她怎么这么能喝？刚才我跟她碰了两杯，她眼睛都没眨一下喝得比我还快。】
陈燃打断：【有事说事】
薛凌：【没事，怕你担心报备一下。】
过了会儿又说：【她醒着呢，醒得不能再醒了。】
然后又发了张照片。
照片光线昏暗，祝今夏一身斜领露肩毛衣，坐在沙发上的长腿交叠，身体前倾在跟对面男生比划着什么。
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酒瓶。
陈燃额角一抽，双指放大循着那个模糊的桌号找了过去。
长岛生意爆火，人一直很多。
男男女女在舞池跳舞，震耳欲聋的音乐让人丧失唯一清醒的可能。
陈燃心绪繁杂，堆压的烦闷在此刻被泛滥的情绪悉数欺压。
祝今夏刚追完林舟松就说喜欢他。
结果态度却180度大转弯把他晾了一周，去跟其他人吃饭逛街，现在转头又组了个选妃局。
到底是几个意思？
9号桌很好找。
陈燃在吧台点了杯酒，视线往后一扫，倏然凝住。
祝今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拉着对面男生的手在贴什么东西。
贴完往旁拨了拨，换下一个。
卡座一圈的男生，个个朝她伸手跃跃欲试。
祝今夏手中的酒瓶碰过杯身，仰头喝下。
几个男生拍手鼓掌，她唇边的梨涡更深，笑得刺眼。
“燃哥，好了。”
陈燃端起喝了半杯，眉头皱在一起。
调酒师说好久没见他来了，问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陈燃在长岛占有一部分股，算小半个老板，又因为人年轻好说话，酒吧的人基本都认识。
“就那些。”陈燃回答得含糊。
调酒师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轻笑一声，“那桌挺会玩。”
“七点多来的，喝酒跟喝水一样。”
“那边那几个，本来是其它桌的，被那个短头发叫过去了就没再走。”
一行八九个，头发五颜六色，帅得人七荤八素。
调酒师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长岛开拓新业务都能点男模了。”
说话间祝今夏面前已经换了好几个男生。
视线右移，前几分钟还在跟他说没事的薛凌这会儿正抱着别人的胳膊，脸颊通红，觑着眼在点手机。
消息提示音消匿在音乐中。
薛凌：【你真该来看看，这里哪个男的比你差？】
他喝得半醉，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打字速度：
【陈燃】
【你】
【真的】
【不行】
Ch：【？】
薛凌：【你再？一个试试】
薛凌：【（呲牙.jpg）今夏马上就要亲上去了，到时候我给你录视频啊。】
接着给他连发了好几个呲牙的黄脸表情。
欠打得要死。
Ch：【亲谁】
薛凌举起手机拍照，发送给他。
【雨露均沾，贴了贴纸的都亲。】
“夏夏，你能把他弄开吗？怪烦人的。”
阿曼有些嫌弃地瞥了薛凌，想把手抽出来，薛凌却抱着不放。
薛凌‘啧’了声，“我就扶一下，别这么小气。”
“大哥，你是扶一下吗？”阿曼无语，“你这样拽了我半个小时，手都麻了。”
“酒量不好提前说啊，现在整这死出谁管你。”
薛凌掰开她的手，睁大眼睛低头：“我看看，哪麻了？”
一巴掌不轻不重扇了上去，阿曼不悦：“你有病啊？”
薛凌被打得怔愣，呆呆看着她，后知后觉伸手摸脸，“你打我？”
他话音带着莫名的委屈，“你凭什么打我？！”
阿曼说：“打都打了，你想怎么样。”
薛凌憋了半天没吭声。
东哥笑得不行，“哎呀行了行了，咱们曼姐就这脾气，你习惯就好。”
祝今夏笑着没管，骰盅微抬瞥了眼骰子点数，淡定开口：“四个四。”
对面金发男生跟着笑，“五个四。”
祝今夏扬了扬下巴：“开。”
她这边没有四点，对方三个四点一个一点。
金发男摇头轻叹，凑上前去，“贴脸上吧，手没地方了。”
旁边有人揶揄他：“怎么回事儿啊，故意输给庄家是吧？”
祝今夏弯唇浅笑，“我也没赢。”
手轻轻一挥，“这些酒不都输给你们喝的。”
祝今夏输了喝酒，他们输了贴贴纸，衣服和手上到处都是。
阿曼一开始还在玩，后面被薛凌拖住没再继续。
祝今夏撕下一张酒瓶形状的贴纸粘到金发男的脸上，手指轻按，贴稳了这才坐回去，正要换下一个。
一道黑色身影闯入视野，手里端着半杯酒，碰了下她的酒瓶，玻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陈燃在她身边坐下，眼神淡漠掠过众人，最终落回到她身上，声音微沉：“算我一个。”
薛凌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
“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祝今夏微微歪头看着陈燃，眉尾轻挑，把自己的骰盅换到他面前。
没多余的话，直接开始。
陈燃第一轮就输了。
“你是喝酒还是……”她撕下手背上的贴纸询问。
陈燃二话没说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按，祝今夏没站稳踉跄跪到沙发，手在慌乱中撑到他肩上，贴纸被顺势贴到侧颈。
“继续。”
丝毫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别人是一个一轮，他是来了之后直接占了后面所有人的位置。
关键庄家没说什么，耐着性子陪他玩了一局又一局。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七八轮玩下来，贴纸都贴到脸上去了，祝今夏硬是一杯酒都没喝。
薛凌看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指着陈燃说：“你tm别放水啊！”
“就想让祝今夏亲你一个人是吧！”
众人一愣，朝薛凌看去。
阿曼笑了声，“你说什么？”
薛凌迟钝地眨了眨眼，“不是你们一开始说要亲贴——”
“是又怎么样。”薛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燃打断。
“愿赌服输。”陈燃目光扫过对面男生，问祝今夏：“从谁开始？”
祝今夏掩唇轻笑，“你离我最近，就你了。”
尾音刚落，她欺身而上压在他的腿上，揪住衣领，俯身吻在他的脸颊。
酒气扑鼻，长发拂过脸颊，留下一丝痒意。
她的指甲轻轻剐蹭他领口下的皮肤，酥麻一瞬，肌肉紧绷。
陈燃心底烦躁越甚，祝今夏却抬起头换到一边，在右脸也留下一个。
红唇明显，跟贴纸一起贴在脸上说不清的暧昧。
男生纷纷‘哇哦’起哄，让陈燃亲回去。
“是不是男人！”
“不会吧哥们，你怂了？”
“别给咱们丢脸啊，出来玩害什么羞！”
陈燃呼吸沉重，抬手握住她的腿，眉心紧拧：“下去。”
祝今夏的膝盖有意往里挪了半寸，抵着他的大腿一脸坏笑，“不好意思，没站稳。”
陈燃五指收紧，祝今夏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温笑着轻声提醒：“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坐你腿上了。”
陈燃盯着她看，突然改了主意。
他指着脖子，“这里呢？”
祝今夏莞尔，“这里也要？”
“要啊！干嘛不要！”薛凌大喊，“今夏你可不能偏心啊！记得雨露均沾！”
阿曼抓起果盘里就往薛凌嘴里喂：“闭嘴吧你。”
东哥耸着肩膀笑，给旁边几人递烟。
祝今夏敛眸一张张撕开贴纸，贴纸粘着皮肤有轻微的拉扯感。
陈燃喉结滚动，祝今夏撕下最后一张，双手将他推到沙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燃，你又上当了。”
说完，吻就落了下来。
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薛凌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他跟着陈燃在外面等代驾的时候，陈燃冷脸顶着满脖子的口红印，整个人笼罩了一层阴郁，吓得他大气不敢出一下。
一声不响来的是他，耍心机输给祝今夏的也是他。
结果酒喝了，亲也亲了，生气的还是他。
薛凌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嗝~”薛凌打出一个酒嗝，难忍地皱了皱鼻子。
“话说今夏刚才……跟谁上了同一辆车来着？”酒精控制大脑让思考都变慢了。
“那个假小子阿曼，加上那什么东哥，还有个谁？”薛凌努力回想，“哦哦哦！”
“还有那个白毛男！”
“有一说一还挺帅的，忘记问他漂了几度，哪天我也去染一个。”说着举起手机瞅了眼自己的头发，“蝉哥你说——”
“帅吗？”陈燃冷声问，“你哪只眼睛觉得他帅。”
薛凌一哆嗦，咽了咽口水，“没，我瞎说呢。”
他没忍住指了指脸，“蝉哥你这，真的有点花了，不擦擦吗？”
陈燃抹了把脸，蹭下口红在手心。
心乱成一团。
第77章 酸
陈燃说不清什么缘由，他来抓祝今夏，该心虚的人是祝今夏才对，可失眠的却是他。
祝今夏跟个没事人一样，隔天又跟其他男生同进同出，还一点没有要避着他的意思。
临近期末，学校的事情多了起来。
电竞社拿了省冠军晋级全国总决赛淘汰赛，时间正好就在下周。
陈燃虽然不管比赛的事，但去电竞社的次数明显多了。
这边刚走到北区，就见祝今夏跟那个白毛男从驿站出来。
她手里拿着快递，垂眸拍了张照片。
白毛男站在她旁边抱了一怀的包裹，手上提着两杯奶茶。
祝今夏给孔唯雪发完消息，伸手准备拿点过来。
白毛男笑了声，往旁边避了避说不用。
祝今夏想说麻烦他了，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树下的人。
她一下反应过来，拿出奶茶插好吸管递给男生。
男生低头喝了一口，微微蹙眉：“有点甜了，不过你喝应该刚好。”
祝今夏浅笑，见陈燃离开，这才说：“我也不喜欢太甜的，下次换一家买。”
孔唯雪消息发来，让她把拍照那个包裹直接带到教室去。
待会儿还要上课，她怕来不及。
祝今夏看了眼陈燃消失的方向，白毛男说：“走吧，送你去教室。”
“诶？那不祝今夏吗？”
陈燃一推开门，这句话就随着冷风涌到耳边。
有人伸长脖子朝窗外看，其他人闻言跟着扭头，“还真是。”
“不过她身边那男的是谁啊？林舟松？”
“什么啊，林舟松不是拒绝她了吗？”
“那看来是无缝衔接换人了啊，真牛。”
“燃哥，来了。”叶京雨注意到陈燃，打了声招呼。
陈燃轻嗯，教室门被风吹关上，发出声响。
“赛程安排在哪。”他问。
“这儿，我这儿。”角落的女生招了招手，抱着电脑走过来，“下周开始十六进八的淘汰赛，地点在宛州，也不远。”
“但顺利的话，后面的晋级赛可能要我们提前……”
后面的话陈燃没听进去，盯着屏幕上的赛程表陷入沉默。
女生说完见陈燃沉着脸，问得有些犹豫：“……是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陈燃移开眼，没心思继续待下去，拉开门走了。
女生在他身后喊：“那我发一份到你邮箱啊。”
陈燃跟没听到一样。
女生一头雾水看向叶京雨：“他亲自来这一趟就为了看这个？”
叶京雨耸肩，“也许吧。”
走回南区，祝今夏把孔唯雪的快递先搬回了寝室，又把她说的那个单独拿出来。
白毛男有课，上课教室跟祝今夏顺路。
绕过篮球场再往上就是教学楼。
早上下过雨，路边低洼积水，芙蓉树的叶片还沾着水珠，时不时被风吹落，在水面荡漾出细微的涟漪。
一辆黑车疾驰而过，水花瞬间溅起半人高。
白毛男走在外侧闪躲不及，衣服湿了大半。
祝今夏的裙角也没能幸免，凉浸浸地贴在小腿。
白毛男暗骂一声，皱着眉拍了拍衣服。
祝今夏看见熟悉的车牌，嘴角微微弯起，从包里拿纸递给白毛男，温声询问：“没事吧。”
“有病吧这人，在学校还开这么快。”
祝今夏牵了牵贴腿的裙子，没做声。
走到教室，孔唯雪率先察觉到她的不对，问她怎么了。
“没事。”
祝今夏把包裹递给她，坐到位置才提起裙摆看了下。
棕褐色印记斑斑点点，白袜上也沾了些许，有些脏。
看来下课就要回去换。
“你买的什么？”祝今夏抬起头问。
孔唯雪撕开外层黑色塑料袋，取出内里的毛线团放进纸袋，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棒针，上下交叉轻碰，“冬天来了，当然是织围巾了。”
余韵瞄了眼毛线团的颜色，手里夹着笔敲了敲本子，“给肖哲？”
孔唯雪嗯声，转脸看她：“你要吗？我买了很多，织完应该有剩的。”
“别，可别。”余韵说，“我跟叶京雨正吵着呢。”
“想让我给他织围巾，等下辈子吧。”
孔唯雪又问祝今夏，祝今夏说她不会。
孔唯雪挨着她坐下，“不会可以学嘛，我这也是现学，很快的。”
余韵幽声提醒：“你别管她了，她那男朋友八字都没一撇呢，跟死了一样。”
“诶对了，严曦人呢？”余韵起身找了一圈，“又没来上课？”
“你上周不是给她报了元旦晚会唱歌吗？”孔唯雪想了想，“她这几天好像在写新歌说要换曲子，估计找老师协商去了。”
余韵惊讶：“又写？她要出专辑啊？”
孔唯雪奇怪地‘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她手上缠绕着深灰色的毛线，简单打了个结套进棒针，另一根横穿过来，尖端勾住毛线挑出，继续套入棒针，以此循环往复。
“有红色的吗？”祝今夏突然问。
“什么？”孔唯抬眼，“哦，有的，在寝室，等会儿下课给你。”
下课后祝今夏却没跟她一起回宿舍。
孔唯雪亲眼看着她跟个黑大衣的高个男走了，织了巴掌大的围巾顿时忘了织到第几针，她碰了碰余韵，“今夏这是……不追了？”
余韵哼声，不屑道：“不追了才好，陈燃算个屁。”
下午的课上完，等在教室门口的男生又换了个人。
这次是个穿着冲锋衣的学长，黑发柔顺垂在额前，戴着银框眼睛，气质干净清润。
“买股买股，这是这周第五六七八，第八个了。”余韵掰着手指数，“你押哪个？”
孔唯雪将她伸出的三根手指推了回去，“我不变，还是陈燃。”
余韵气到说不出话，转头问严曦，“你呢？”
严曦淡淡扫了一眼，“她都赢了还押什么。”
“哪赢了？”余韵不解，“她赢哪了？！”
第二天她知道了。
当时孔唯雪正在学最后的收尾阶段，教学视频被祝今夏一通电话打断，薛凌在那边让她们去校门口接人。
晚上十点半，寒风凛冽肆虐。
祝今夏搭在薛凌肩上，额头抵着手背看不清脸上表情，露出的耳朵红成一片。
薛凌唉声叹气：“我说姐，你又不缺男人，至于喝成这样吗？”
祝今夏摇了摇头。
酒意蔓延全身，脊背微微发热。
薛凌无奈，只能让她挂着。
翻了个白眼瞥向手机，“想送不自己送，使唤我算什么本事。”
屏幕打着视频，那边镜头对着天花板，看不见人，也听不见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祝今夏脖子酸软，把头抬了起来。
冷风迎面，她的话混着几分沙哑的凉意：“她们还没来吗？”
薛凌忍不住了，把她往栏杆上撵，“你先自己趴着，给我压得……”
他活动了下肩膀，低头说：“没事我先挂了啊，孔唯雪她们估计——”
“打着。”
话被打断，薛凌彻底不耐烦。
他也不装了，直接把手机塞给祝今夏，“来来来，你不就想看她吗？看个够。”
祝今夏脸上泛着红晕，对着空无一人的天花板挥了挥手，“你好。”
“醉了？”男声发问，嗓音清冷微沉。
接着手机被人拿起，陈燃的脸在镜头面前一晃而过。
“我看见你了，陈燃。”
祝今夏笑着问他：“你今晚没来吗。”
“没有。”
“为什么？”
“没空。”
“哦。”祝今夏后知后觉眨了眨眼，“那你明天有空吗？”
陈燃没回答她。
祝今夏拍了拍手机，又没声音了，她递给薛凌，“卡了。”
薛凌接过，视频已经挂了。
孔唯雪和余韵正好赶来，薛凌把人交到她们手上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余韵扶着祝今夏往后微仰，“你这是喝了多少？”
孔唯雪抬手去探她额头，微微发热，连忙把带出来的大衣披到她身上，“穿上，别着凉了。”
说着要把她的手往袖子里带，祝今夏穿好衣服拍了拍脸，站直身体，“走吧，我没醉。”
她的眼睛染上一层水色，嘴唇殷红。
走了两步回头看两人没跟上，上前去拉她们。
祝今夏解释：“刚才装的。”
掌心却烫得厉害，就算是装的，也肯定喝了不少酒。
孔唯雪看出什么，拢住她敞开的衣领，“你啊。”
余韵欲言又止半天，到底一句话没说。
周日一早，祝今夏的生物钟醒了。
开口喉咙干得说不出话，余韵敲了敲床沿给她倒了杯温水。
结果祝今夏第一句话是：“你们今晚来不来？”
余韵瞪眼：“你疯了？！”
祝今夏没疯，她很清楚陈燃的底线在哪。
她这次没怎么喝。
孔唯雪有事走不开就没去。余韵本来是去照看她的，结果最后反倒醉得不省人事，手一抖倒了半杯酒在她身上。
祝今夏今天穿着夹克，内搭低领打底衫，酒液顺着领口流下，布料紧贴着皮肤。
余韵胡乱拿纸擦了擦，把她锁骨一片蹭得通红。
临近散场，外面开始下雨。
阵仗颇有夏雨的架势，黑夜闪电交加，雷声轰鸣。不过片刻变成倾盆大雨，寒气四溢。
叶京雨撑着伞来接余韵的时候身上淋湿了大半。
酒吧门口打车一下变得困难起来。
余韵眼疾手快把祝今夏塞进另外三个男生拼的那辆车，保持着一丝清醒说：“师傅，月照江流。”
没等祝今夏说什么，车门已经关上，隔断的雨声听起来闷闷的。
“有伞吗？”后座男生问她。
祝今夏摇头，她根本不知道今天会下雨。
车上都是刚才在酒桌的熟人，和她说话这个之前喝过几次，互相认识。
另外两个男生是今晚在群里喊的，没见过。
男生说：“这伞你拿去用。”
说着递给她一把黑伞。
副驾驶的男生问：“你给她了你怎么回去？”
“学校又不远。”
祝今夏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指尖划着手机，点开陈燃的对话框停留，看了十多秒又关了。
陈燃今晚还是没来。
她这周连着三次都去了长岛。
她为他抛下的诱饵，第一次将他亲自引了过来，第二次就算没有出现，但也让薛凌打着视频送她回去，可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
脱钩了吗？
她不禁怀疑。
雨水砸到玻璃窗，形成道道蜿蜒水痕。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里清一色跟着队形‘1’，往上翻，是她五点往群里发的邀请。
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今晚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她自己却没怎么喝。
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认识陈燃。
只有薛凌发了个问号，问她受了什么刺激。
夏了个夏：【失恋。】
薛凌切小窗问陈燃：【你怎么人家了？】
Ch：【？】
薛凌：【看群】
Ch：【与我无关】
薛凌：【那你去吗？】
Ch：【不去】
薛凌：【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Ch：【随你】
十一点过，雨比之前更大，暴力地冲刷着这个城市，似乎想将残留秋意彻底带走。
薛凌：【蝉哥你真没去？？？】
薛凌：【有个哥们和我说祝今夏喝得不省人事，比昨天还厉害，你不去看看？】
陈燃没回。
五个小时了。
整整五个小时，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出租车停在月照江流大门，男生把伞给祝今夏。
祝今夏没要，她说进去淋不到什么雨，然后打开车门。
男生顾不得其它，跟着下车。
前座喊他：“你下去干什么？”
“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再打个车。”
“真是服了你。”
伞有些小，只能遮下一个人。
祝今夏和男生半个肩膀都在外面，还没走到楼下就湿了。
雨声很大，盖过男生说的话。
“你在和我说话吗？”祝今夏终于听到一点。
“没事，下次再说也是一样，你先回去换衣服吧。”
男生把她送到单元入户门，祝今夏没让他继续送。
她看了眼时间，让他回去注意安全。
一道紫色闪电划破夜空，照得室内惨白一瞬。
被淋湿的肩膀泛着凉意，她礼貌莞尔：“麻烦你了。”
“不麻烦，顺路的事。”男生抬了抬下巴，指着电梯说：“你上去吧。”
祝今夏颔首转身，摁亮上行按钮等待。
电梯从十九楼下来，中途在十楼停了半分钟。
祝今夏从背包里找出电梯卡，正要给余韵发消息说自己到了，电梯叮声响起，一阵风迎面吹来，里面空无一人。
忽然一股外力猛地将她往后一拽，肩膀被人掐住抵在墙上，疼得她眉头深皱。
手机摔到地上，发着惨淡羸弱的光。
陈燃浑身湿透，发梢凝着水珠，一双黑眸犹如鹰隼盯着她，血丝隐隐浮现。
嗓音压抑低沉，翻涌着不甘一字一顿逼问她：“祝今夏，我算什么。”
他在她眼里算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用之如锱铢弃之如敝履。
她心里真的有过他吗？
酒气萦绕在四周，醺得醉人。
祝今夏眼睫轻颤，呼吸乱了。
心跳紊乱失衡，紧张越过疼痛，挑起的神经似弓弦绷紧。
对视良久。
风声呼啸盘旋，雨砸树叶噼啪响，他身上的寒意侵染着她。
后颈发冷。
祝今夏渐渐稳下心神，反问他：“重要吗？”
她握住他的手，腕骨硌得手心生疼，“这从一开始不就是场游戏吗？”
“陈燃，只是你输了而已。”
肩上一松，陈燃后退半步，“是，我输了。”
他看着她：“那还继续吗。”
继续纠缠下去。
和他。
只要她点头，他什么可以不管。
哪怕是短暂的欢愉也好。
“挺没意思的。”祝今夏说。
即使是到眼下这一步，陈燃依旧不给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不肯承认喜欢她，只字不提和她在一起的事，只想借着游戏的名义继续这场暧昧。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游戏结束，到此为止吧。”
话落，祝今夏离开。
陈燃握住她的胳膊，目光凝在乌黑发丝上。
“太清醒就不浪漫了，祝今夏。”
祝今夏侧眸看他。
“你是要爱情，还是要浪漫。”
第78章 涩
陈燃没有回答她。
后面半个月，祝今夏只见到他两次。
一次是小组视频作业拍摄找薛凌借三脚架，薛凌说暂时走不开，让她们去工作室。
一路同行的还有孔唯雪。
余韵去借衣服了，约好在绿地公园见。
严曦没来，她最近还在写歌，熬了好几个通宵，戴着耳机就没摘下来过。有时候一觉睡醒还能看见她的台灯亮着。
上课也变成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余韵劝过她好几次，说快期末了，让她抓紧时间去老师面前混混眼熟。
严曦答应说好，转头又给忘了。
大家没办法，想着能救一点是一点，把她加进了期末作业的小组名单。
工作室的人比上次祝今夏来的时候要多一些，但都忙着手头的事。
周筝有些意外，打了声招呼，问她们怎么来了。
祝今夏说：“来找薛凌。”
周筝回头看了眼，“他在里面开会，估计要等会儿。”
她让两人先坐，视线落在祝今夏身上两秒，意有所指：“说说？”
祝今夏浅笑，“就你看到的这样。”
“吵架了？”
“算不上吵。”
“别太在意，最近工作室在运营新账号，有点忙。”周筝说，“等这个月过完就好了。”
祝今夏嗯声。
其实陈燃的行动已经给出答案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月照江流失控地逼问她，无非是因为他认真了。
可她能笃定的也只有这一点。
除此之外，陈燃似乎没有下一步打算。
没一会儿薛凌满脸笑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裹成卷的宣传册到处敲，敲到周筝这被一把抢了过去。
“什么事给你开心成这样。”
薛凌美滋滋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现在可是坐拥三十万粉丝的人，跟我讲话客气点。”
周筝斜睨，“就你那破视频，三十万？”
“你这什么语气？来来来，给你看。”
说完拿出手机递了出去，“是不是三十万？”
周筝：“你买粉了？”
薛凌：“我有病啊？我哪有钱买那个。”
“诶对了。”薛凌把手机递到祝今夏面前，“你们关注下新账号啊，之前工作室那个被蝉哥回收了，现在花絮和日常换到这个号来由我负责更新，支持一下哥们工作，搜这个名儿就行。”
“我去拿三脚架，你们拍什么？要多高的？”
孔唯雪点着手机起身，“我跟你去吧。”
薛凌的屏幕上显示着账号资料页，总共三个视频。
风格走的日常轻松向，第一条是上次他在酒吧偷拍的陈燃。
那个视频起初发在929工作室的大号上，短短两天点赞就破了十万。
结果陈燃知道直接删了，给薛凌郁闷了好几天。
后来大号数据带起来了，但评论区的风向全变成了【那个男人在哪】。
工作室其他成员觉得错过热度实在可惜，这才给薛凌开了新号，让他自己倒腾。
没想到薛凌跟踩了狗屎运一样，随手拍了个视频发出去，又火了。
原因无它，本来是吐槽黄焖鸡里全是土豆，说着说着陈燃从后边经过扔了份文件给他。全程出境不到两秒，薛凌的外卖被忽视，点赞播放飙升。
自那之后薛凌就掌握了流量密码，开始顶风作案拍摄陈燃，把他当素材库薅。
第三次碰巧撞到枪口上。
陈燃朝他发火就差摔手机了，薛凌不以为意：“这不是在帮你脱敏吗，你吃这碗饭的不出镜怎么行。”
陈燃指着他整整骂了三分钟，从开头的冷嘲热讽到最后盘逻辑辩论，把薛凌怼得哑口无言。
然而就连这三分钟也被薛凌原封不动地发了出去，哪想一夜涨粉二十万，吓得他想删又舍不得。
祝今夏关注后点开最近评论，第一条就是：【哟~姐几个又来挨骂了。】
视频播放，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身后脚步靠近，祝今夏怔愣一瞬，连忙退出。
陈燃瞥了她一眼，把分镜脚本拿给周筝，“你再对一遍，没问题就给他们。”
顿了顿又说：“我29号回来，进度按之前排的走，有事打电话。”
周筝问：“什么时候去？”
“下午。”
“这么急？”
陈燃轻嗯，听不出情绪：“你看着点薛凌。”
说完离开，祝今夏抿着唇没说话。
“诶！”周筝突然想起什么，叫他：“赵医生那你不去了？”
陈燃没回头，嗓音淡淡：“死不了。”
“他怎么了。”等人走远，祝今夏蹙眉问周筝。
“熬夜熬的。”周筝指了指后颈，“颈椎问题又严重了。”
“前两天刚去做了理疗，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现在说不去就不去。”
她摇头轻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把褪黑素当糖丸吃，睡得好才怪。”周筝整理好文件抱起，“我先过去了啊。”
祝今夏嗯声点头，一颗心被搅得乱七八糟。、
她这才发现，没了联系她对陈燃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很少更新动态，朋友圈也成了仅三天可见。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她给林舟松告白那天。
谁都没找谁。
余韵和孔唯雪怕她不高兴，后面都没怎么提起陈燃，薛凌倒是来问过她怎么回事。
他压根不知道俩人闹得这么僵，要不是隔壁组视频的bgm有问题被陈燃打回去，他一看歌名里有个‘夏’字，也不会联想到祝今夏身上。
薛凌问得小心翼翼：【你俩不会掰了吧……】
祝今夏说不知道。
薛凌说：【这样，等下个月他空了我帮你灌他，他一喝醉什么都招。】
夏了个夏：【好，那先谢谢你。】
薛凌：【你要真想谢我，把阿曼微信推我呗？】
薛凌：【上次把她手机抢了都没加上。】
夏了个夏：【……我问问她。】
薛凌连忙发了条语音过来：“别啊姐！别跟她说，她要知道真不加我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卖你。你给我她微信，我替你灌蝉哥，怎么样？”
祝今夏想了两秒，答应了-
再见到陈燃，是在29号的元旦晚会。
那天正好是星期五，下午的课取消。
严曦一觉睡醒直接去礼堂走最后一遍彩排，连午饭都没吃。
孔唯雪给她在食堂打包送过去，祝今夏陪余韵在门口等叶京雨。
叶京雨他们队这周要跟南大打晋级赛，得提前去南沪。
最近半个月他忙着训练和上课，没时间陪余韵，走前才赶着说要见她。
一见面叶京雨就抱了上来，余韵推了半天没推开，耳朵连着脸颊红了一片。
余韵啧声：“你快松开，食堂这么多人看着呢。”
祝今夏笑着转过身，“你们继续，我去买奶茶。”
余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次吵完没多久就和好了。
前两天她还在寝室按照教学视频织围巾，织了一半发现漏针出了个大洞，崩溃得哀嚎。
孔唯雪让她拆了在漏针那行重新织。
严曦被吵得受不了，说：“你买一条送给他不就行了。”
余韵一想可行，立马买了同色手工围巾，细心装进盒子里送他。
结果叶京雨当场打开围上，还没剪的标签明晃晃飘荡在眼前。
余韵吓得连忙给他理到后面，又给他抱了好久才把吊牌扯下来，拽得手都红了。
祝今夏买完奶茶回来叶京雨已经走了，余韵看到她手里的满杯鲜橙，疑惑：“你最近怎么喜欢上喝橙汁了？”
祝今夏递给她一杯，没太在意：“随便点的。”
晚会七点开始。
六点多的时候祝今夏被虞美人叫去礼堂拍摄宣传视频。
藤传每年冬夏都会举办元旦晚会和毕业典礼，其中邀请优秀学长学姐发言祝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这种活儿自然落在宣传部头上。
虞美人要应付校领导那边，实在走不开，这才喊她来帮忙。
跟祝今夏一起的还有个部门里的男生。
男生举相机，她递话筒。
正式开场前十分钟，已经录得差不多了。
短的十来秒，长的一分钟，剪出来也够用。
祝今夏照着名单一一划掉，划到林舟松时笔尖一顿。
刚才没注意，他怎么也在上面？
目光下扫。
却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
“等会儿！”男生忽然说，举着相机侧了侧身，觑眼看向门口：“那不陈狗吗？他居然来了。”
没等祝今夏反应，他已经举着相机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见她没动，“走啊，愣着干嘛。”
祝今夏跟上，“名单上没——”
“本来是有的。”男生打断她，“是周筝说他不来，老虞才没加他。”
“这不来了，来了就拍。”
“他这人虽然不喜欢拍照，但你别怕，他不打女生。”
祝今夏：“……”
陈燃站在门口右侧，穿着一身灰色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皮夹克，头发压着眉眼，眼神淡漠，整个人清冷孤僻，扫过相机时皱了皱眉，转身要走。
“陈燃！你给我站住！”
耳垂银环一闪，陈燃被男生拽了回来。
他不耐烦抬眼，看到祝今夏瞬间微微一顿，旋即挥开男生，“做什么。”
男生不满啧声，“叫你一声跟要你命一样。”
“给学弟学妹们录个新年祝福。”男生看了眼祝今夏，“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陈燃沉默片刻，往后退了半步，“赶紧。”
他身后就是白墙，祝今夏上前站到他刚才的位置递出话筒。
陈燃没接，目光从镜头移到她身上。
长发松散，刘海长了很多，被她夹到耳侧，有几缕垂了下来。
圣诞系红色围巾压着黑色大衣，手腕白皙纤瘦，戴着粉色星星发绳。
跟当初她绑在银杏花束上的一样。
“你看哪呢？”男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指着相机，“看这儿，录制红点看不见？”
陈燃瞥了眼闪着红光的小点，重新看向祝今夏。
他的声音凛冽，裹挟着藤林冬季特有的湿寒，像针一样刺进她的心里：“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祝今夏。
第79章 辣
【你也是，新年快乐。】
卡着元旦的凌晨给陈燃发完消息后，余韵的声音从电脑传出：“今夏你论文写完了记得降重啊，网址我发群里了。”
晚会结束后这一周直接无缝进入期末周，开启高强度的复习状态。
图书馆占不到坐，余韵跟孔唯雪在寝室复习，严曦嫌余韵话多，提着电脑不知道去了哪。
余韵给祝今夏打视频监督自己学习，后面孔唯雪和严曦也被她拉了进来，四人互相监督。
孔唯雪开了静音，隐约能从余韵的麦克风听到她的声音。严曦则是连镜头都用便利贴挡住，看不见也听不着，时不时往群里汇报复习进度，主打一个陪伴。
她知识点梳理得笼统，问祝今夏要了笔记也没抄，拍完打成照片装订在一起，翻到哪看哪。
论文却写得一气呵成，陈燃问她是在赶作业还是在跟人对骂，她手上没停，在键盘声中淡定地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陈燃冷嗤，撕下她贴在电脑上的便签写了门锁密码。
刚要出门，瞥了眼手机。
零点刚过，祝今夏的消息被新的祝福顶了下去，他下滑找到，朝严曦走了回去。
手一抬，二话没说把笔记本给她合上了，严曦怔愣一瞬，手上的水还没喝下去，万年不变的表情在这一刻有丝龟裂。
“你找死？”她问。
陈燃说：“下楼去给我买包烟。”
“不去。”严曦不想理他，正要打开电脑继续，陈燃压着不让，“准你出去放松十分钟。”
“不需要。”
他手压着严曦打不开，她抬头：“你发哪门子疯。”
陈燃坦言：“有事要说，麻烦你滚一下。”
严曦：“……”
祝今夏手机震动时她刚点进余韵给的网址。
也没看是谁，右滑接通，拿过咖啡喝了一口。
她平时很少熬夜，这会儿眼角酸涩疲倦，咖啡的苦涩让她皱紧眉头。
见对方没说话，这才‘喂’了一声。
眼眸下扫，停在屏幕上的【Ch】怔了好一阵。
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真是服了！”余韵在那边抱怨：“‘鸦片战争失败后被迫签订《南京条约》，中国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个知识点我从六年前学历史就开始背了，这也能给我标红！我不这么写怎么写？篡改历史吗？！”
余韵气得不行，薅了把头发拧开瓶盖喝水。
她桌边放着5L的桶装矿泉水，眼下快喝见底了。
孔唯雪靠在椅背上捏了捏肩膀，显然也被论文折磨得不轻，她说：“试试倒装，合理应用之所以和是因为。”
余韵看向四人小屏，严曦那边掉线，祝今夏没了声音。
余韵眉毛一扬，“今夏你静音了？”
祝今夏的脸还在视频里，刘海被发箍压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膝盖抱在胸前，垂眼看着什么。
孔唯雪也注意到了，起身披上衣服去了阳台，没太在意，“估计在回消息，这不新年了。”
祝今夏揉了揉眼睛，看着通话时长一分一秒跳动。
电话那端安静了很久，终于开口：“还有多少？”
熟悉清冷的嗓音令祝今夏心脏微微一颤，强撑着的困意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
“什么？”
“作业还有多少。”陈燃问。
“……挺多的。”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祝今夏以为陈燃会说点什么‘慢慢来’‘别着急’之类的话，哪想下一秒，他嗤了一声，毫不留情：“活该。”
祝今夏：？
电话挂断，祝今夏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行了，啊——”余韵尾音下降，双手撑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得去睡会儿，明早再起来改。”
说完在群里艾特祝今夏和严曦，说自己顶不住先撤了。
祝今夏被陈燃那句‘活该’弄得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没想出头绪。
她也没有时间花在想这件事上，元旦三天假期一结束，各学科陆续开始考试。
近代史论文终于在周二晚八点前提交上去，紧接着又开始冲刺第二天上午的英综，考完马不停蹄跟着刷政治题、背新闻学概论笔记，全程没管之前发到网上的小组作业数据。
视频要求4-10人一组，点赞过千会被评为优秀作品，五百以下按照人数比例换算平均分。
周四晚上，背得满脑子都是重点的祝今夏随手点开余韵发在群里的语音。
她激动万分：“姐妹们！要火了要火了！咱们的视频破五千了！！”
祝今夏握笔的手一顿，动作比大脑快，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半个圆弧收拢、上提、下压。
【Ch】赫然出现在上面。
扯出来一看，被压着的角落零零散散写着陈燃的名字。
她什么时候写的？
太阳穴隐隐作痛，余韵的语音在自动播放：“我上周盯了一周，发出去三天才百来个赞，前两天咱们不是忙着改论文吗，一直没管，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怜，今天登上去后台都炸了！”
“有人来问咱们接不接推广，姐妹们怎么看？”
只有严曦回她：【别被骗了】
祝今夏翻过手机躺进沙发，浑身酸痛，脖子硬得不像是自己的。
等过两天考完就好了，下楼好好拉伸一下。
她躺了会儿，拿起手机准备回余韵，就见林舟松发消息来提醒她抢票。
祝今夏一查才发现这周到下周回嘉城的票都售罄了，她选了好几趟高铁进入候补，页面转圈加载，要她邀请好友助力。
祝今夏转发给林舟松。
林舟松：【点了。】
夏了个夏：【ok】
林舟松：【寒假有计划吗？】
夏了个夏：【什么计划】
林舟松：【虽然知道在你复习期间提这件事不太好，但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只猫没捡。】
夏了个夏：【没忘】
祝今夏追林舟松追得全校皆知，即使他没有刻意关注，身边的同学和朋友时不时也会说上两句‘追你那个祝今夏换新目标了’‘好像跟别人谈上了’‘你真不喜欢人家吗’的话。
祝今夏想了想，翻坐起身：【考完再说】
林舟松过了两分钟才回：【你今天句号过敏？】
祝今夏聊天有个习惯，对方发什么格式她回什么格式，像薛凌、余韵、林舟松他们喜欢一句话打完，逗号句号规规矩矩一个不少，她也会附带着标点回过去。
只有陈燃，从来不用句号。
她跟他聊天也不用。
祝今夏往上翻看记录，好像被无意识影响了。
夏了个夏：【懒得打】
林舟松：【你不发我总觉得你话没说完。】
夏了个夏：【我……说……完……了……】
林舟松：【更难受了，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祝今夏觉得好笑，正要继续背知识点，想到什么脸上笑容凝滞，再看发给林舟松的消息——
踩在对方的雷点试探，怎么这么像他会干的事？
祝今夏拉过书盖在草稿上，陈燃的名字消失不见，却挥之不去。
习惯比她更能记住陈燃。
她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不会有空去想他的事，可走神时出现在笔下的名字，说话时不自觉的语气，甚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留意起有关橙子味的一切，其实都有他的影子。
在那些凌乱破碎的梦里，他无数次问过她要不要继续。
雨延绵下了整个冬天，她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说不出半句话。
要爱情还是要浪漫？
她都不要。
她只要陈燃。
那继续吗？
她听见有个声音问。
继续为他打破规则，继续无底线纵容。
让他知道你非他不可的决心、清楚这段感情可以任他摆布操控。
你被他吃定了，你只能捧出真心，无论他会怎么对它，羞辱、嘲讽还是不屑一顾而后舍弃，你都得接受这个结局。
——愿意吗？
——如果这是我能给他最大程度的爱，乐意之至。
既然无论怎样都是输，那为什么不输得精彩一点？
祝今夏重新拿起手机，翻找到很久没有联系的周筝发了条消息-
期末考一直持续到11号上午十点半。
一出考场祝今夏直奔南门，余韵连她影子都没拽住。
“诶不是，”余韵扶了下眼镜，“我刚才见她还在前面来着，怎么转个头的工夫就不见了。”
孔唯雪抬手打了个呵欠，“不行了韵韵，我要回去补觉。”
昨晚熬大夜只睡了三个小时，这会儿一个比一个困。
余韵困意来袭也坚持不住，两人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睁眼是被孔唯雪的手机吵醒。
孔唯雪头昏脑涨，摸到手机就听肖哲喊了声雪宝。
余韵浑身一激，翻了个身坐起来。
一看已经六点。
叶京雨的未读消息一条挤一条堆在锁屏界面，她点开回复：【我睡醒了。】
孔唯雪闷闷‘嗯’了一声，“在哪？”
“好，我问问。”孔唯雪撩起床帘，“韵韵，去唱歌吗？薛凌他们在组人。”
余韵没回答。
孔唯雪又喊了一声。
“我问问今夏。”余韵套了件毛衣在身上，“她要是因为陈燃不想见到薛凌，那咱们过去也怪尴尬的。”
“算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孔唯雪说好，“那我喊严曦。”
响铃一半被挂断，祝今夏说：【你们先去，我晚点过来】
余韵疑惑嗯声，“她要去。”
“那还等什么，快下床收拾。”孔唯雪裹着毛毯下床，扫到桌上的纸袋愣了一下，问余韵：“我这口袋不是装着要给今夏的毛线吗？去哪了？”
她四处找了眼，没看到。
余韵说：“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今早一见面不是给她了吗？”
孔唯雪：“有吗？”
严曦没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
她考完试也不见了，连寝室都没回。
薛凌订的KTV在长岛附近，上楼拐个弯的位置。
余韵和孔唯雪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唱了一会儿，周筝和虞美人都在，还有薛凌的几个朋友，果然是熟人局。
八点过，周筝出去接了个电话。
薛凌让孔唯雪帮忙一起催祝今夏，天都黑了还没见到人。
薛凌刚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
有人在唱《小酒窝》，薛凌捂着听筒去了外面。
“不是姐，你让我组局你人呢？放我鸽子是吧？”
祝今夏说：“路上了，在等红灯。”
又问：“陈燃呢？”
“还在跟他们打台球，你要再不来，人走了我可不帮你留啊。”
祝今夏沉吟，“两分钟。”
两分钟后，祝今夏按照薛凌给房号找了过去。
一进门，屏幕上的MV正好播放到尾声，男女主牵手走在海边，镜头慢慢拉远包厢一片明亮。
余韵还没吃进嘴里的车厘子在看到祝今夏瞬间毫无征兆掉在了地上，嘴巴微张，看着她从屏幕前走过，氛围灯掠过她港风微卷、如火焰张扬明艳的红发，一时忘了眨眼。
四周安静一刹，薛凌爆发出一声惊呼：“我靠！你怎么去把头发剪了？！”
第80章 辣
“不好看吗？”祝今夏反问。
齐肩的红发热烈张狂，发丝微卷的弧度衬得一张巴掌脸越发小。
黑衬衫的扣子解开两粒，露出大片锁骨，银色项链没入领口。
西装配黑丝，衣摆盖过住裙线，视野中只剩一双腿，美得又甜又飒，杀人于无形。
祝今夏弯身从果盘捡了颗车厘子喂进余韵嘴里，“你怎么了？”
余韵咬着果子囫囵不清地说：“姐姐，我把叶京雨甩了你跟我谈，求你了！”
祝今夏笑，孔唯雪拉着她坐下，一个劲夸赞：“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漂亮死了！！”
一连几个月清汤寡水的清新风格看腻了，突然恢复成熟风简直惊艳。
虞美人也夸她好看，说要点一首《可爱女人》送给她。
祝今夏笑着说好，唇边梨涡深陷。
余韵起身：“我也要我也要！我要点《你真漂亮》！”
“不是，”薛凌一口喝完手里果汁，朝祝今夏走去，来回打量，“你真把头发剪了？”
他又问了一遍。
他比了个长度，“你之前不这么长吗？舍得？”
有人笑他：“老薛你是不是有什么长发情结啊？”
“有个鬼！”薛凌扭头瞪了眼，“我是觉得可惜，得留好久才有这个长度。”
“没什么可惜的。”
祝今夏问：“周筝姐呢？”
虞美人说：“去接电话了，还没进来。”
薛凌嘴角一抿，靠到她耳边悄悄说了句：“我去给你把人喊过来？”
祝今夏笑笑：“不急，暂时走不了。”
薛凌陪她们唱了会儿，自己点的歌一直没轮到，去点唱机一看，前面插了一排的队，全是她们女生点的歌，余韵一个人就占了三首。
薛凌暗暗地剜了眼余韵，欲言又止，正考虑要不要让她收敛一点别这么嗨，转念又想到她们今天才考完，发泄一下也没什么。
犹豫之际，肖哲路过往外走，薛凌勾着他的肩膀跟上，“干嘛去？带我一个。”
肖哲说：“上厕所。”
薛凌：“……”
他回头看了眼，动作极快地将另外几个准备抽烟的男生薅了出去，“要抽去外面，别在这儿。”
他们一走，包厢瞬间少了一半的人，余韵跟孔唯雪在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谁都没被影响到。
虞美人吃了块苹果，微酸的口感让她眉头一紧，侧头看向祝今夏，“你们全部考完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祝今夏嗯声，“抢到票就回去。”
她放下录像的手机，“没抢到就再等等。”
“你们还没放假吗？”她问。
虞美人说：“上周就放了，但元旦晚会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估计过两天走。”
顿了顿，又说：“你跟陈燃……还僵着？”
祝今夏无奈一笑，“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我是看着你俩过来的，总不能真信你喜欢的是林舟松。”她点了点祝今夏，“你啊，演得一点都不像。”
祝今夏：“对他管用就行。”
刚说完，手机亮屏，周筝消息弹出：【过来了】
余韵她们正好唱完，把麦克风递了过来，“下一个该谁了？”
祝今夏起身脱下外套，“能让我插个队吗？给大家跳个舞。”
“行行行！”余韵手一拍双眼放光，“行得不能再行了！”
祝今夏五音不全唱歌完全不行，每次去KTV要么当果盘杀手听他们唱要么跳舞嗨气氛。
在场还有几个薛凌喊来的女性朋友，之前见面一起喝过酒，对祝今夏能喝的印象很深，闻言‘哇喔’一片，纷纷举起手机，“介意录像吗？”
祝今夏抽出衣服下摆，单手牵着衬衫一侧，拇指指腹顶出扣粒，垂眸在点唱机上点了首《SO HOT》，勾唇浅笑：“不介意。”
“什么毛病。”陈燃抬眼，走廊灯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淬着冬意的寒凉。
脚步一顿，没再往前，“你去喊他，楼下等你。”
周筝也没跟他兜圈子，直言：“祝今夏来了也不去？”
陈燃嗤了声，移开目光转身，“她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行了，装什么装。”周筝拽了他一把，抬腿就要踹过去，陈燃似有所感往旁边避开，皱眉：“有病？”
周筝冷哼，“谁有病谁清楚。”
“人家从上周就开始跟我打听你的行程了，怎么着，这点面子都不给？”
陈燃依旧冷着一张脸，像万年不化的雪山沉寂冷淡。
他回过身，“她，打听我？”
周筝挑眉：“不然？我吃饱了撑的让你过来。”
说完也没管他，径直走进包厢。
推开门，强劲急促的节奏鼓点传来，掠耳一过，不难想象里面的热闹程度。
门自动合上一瞬，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扶了上去。
手背筋骨凸起，黑戒幽冷显眼。
纷杂的心绪随着音乐变得更乱，纠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周筝没过去，似乎知道他会来，站在门边笑了一声。
陈燃抬眼，目光倏然凝住。
只见祝今夏身上的黑色衬衫扣着中间两粒，双手高举扭胯能清楚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手顺着腰线侧身往下，宽松的领口大开，因动作而有些歪，斜斜地挂在肩膀。
红发如火，蹿入眼底点燃黯然失色的原野，熊熊烈焰连天灼烧，火光一片。
她就像一树绽放在雨夜里的红山茶，猛烈而炽热，叫人移不开眼。
陈燃喉间发紧，拧眉注视着她的衣服，指尖不自觉收拢。
BALENCIAGA——他的衬衫。
心脏饱胀酸涩，像被人用力攥住，带着呼吸也沉了沉，滞缓得怕惊扰什么。
随着清脆的节奏，她伸手穿进衣服轻抚脖子，下巴仰起，细闪美甲衬得手指修长，反握住脆弱的脖颈，随着节奏寸寸游移往向下。
红发有些凌乱，含进嘴角些许。
衣角被手顶起，黑色抹胸与衬衫混为一体，腰际肤色如雪，与包厢里的暗色形成鲜明对比。
女生全在惊呼尖叫，喔声不断反馈极强。
祝今夏侧脸一瞬，对上他的视线，脸上笑容一顿。
讪讪停了动作，朝沙发走去。
音乐还在继续，有人意犹未尽：“再来一首再来一首！我没看够！”
祝今夏呼出口气，拿过桌上的水喝了口，视线淡淡扫过门边的人，气息起伏：“等会儿吧，你们先唱。”
孔唯雪摇了摇余韵，示意她看陈燃。
余韵瞪大眼睛，刚要出声就被孔唯雪捂住了嘴，小声劝道：“别急别急，今夏还没说什么呢。”
陈燃凝着她看了一会儿，开门走了。
眼眸辨不清情绪，但绝不平静。
犹如海面下凶险四伏的暗礁。
暴风雨前夕总是宁静的，像刚才——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祝今夏只用短短十几秒，就让他这大半个月的坚持悉数化为齑粉，不过顷刻烟消云散。
她像颗辣糖。
一开始呛得人想流泪，抿开却是甜的。
又辣又甜，越辣越甜。
上瘾还难戒。
就是在这个晚上，陈燃意识到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长相清纯的乖乖女。
他喜欢的是祝今夏。
所以她黑发也好红发也好，无辜扮纯也好真实甜酷也好，他喜欢的只有她。
无论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也是在这个晚上，他彻底认栽了。
输得一败涂地。
陈燃没去长岛，上车后满脑子都是祝今夏仰头抚颈的样子。
姜奕川眄了他一眼，哂笑：“怎么了小蝉，上去一趟人没喊下来，自己倒拉着个脸。”
陈燃没做声，敛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看了他一眼，“你等什么。”
姜奕川打了通电话，“等咱们的周姐啊，她不也要去么？”
刚响一声被对方挂断，下一秒车门打开上了两个人，“来了。”
周筝把薛凌塞进车里关上门，薛凌手上还捧着一串红提，嚷嚷：“你动作轻点会死吗！葡萄都给你挤爆了！”
周筝：“不想吃喂狗。”
薛凌手往前伸，嘿嘿一笑：“蝉哥来点不？还挺甜。”
陈燃没看也没理。
姜奕川摘下颗喂进嘴里，‘嘶’了声浑身一激，眉毛皱在一起，“你这葡萄捅柠檬窝了？”
薛凌说：“我寻思着蝉哥爱吃酸不拉几的玩意儿才给他带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姜奕川啧声摇头，打着方向盘离开，“去哪？”
陈燃还是一言不发。
姜奕川说：“不说就去我朋友那了啊，给他捧捧场。”
整晚陈燃都很沉默，不说话也不笑。
薛凌想起自己答应祝今夏的事，转场后试探性地跟他碰杯，没想到他非但没拒绝，反而一连喝了两杯，薛凌一看有戏，变本加厉地把姜奕川面前的酒都搬了过来。
周筝伸手拦了下，“你省省。”
陈燃皱眉，瞥了眼酒瓶，淡淡吐出两个字：“难喝。”
没一会儿姜奕川不知道从哪喊了四五个妹妹，气氛一下上来，喝酒变得顺理成章。
薛凌喝高了一杯接一杯地给陈燃倒，陈燃端酒凑到唇边，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祝今夏的消息。
她找薛凌做什么？
心底烦躁愈甚，摸出打火机正要去吸烟区，肩膀被人重重一推，跌坐回沙发。
沙发软垫回弹，陈燃不悦抬眼，喝了酒眼前有些模糊，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人掐住，冰冷的杯子贴着唇倒了下来。
他偏头避开，酒液淋到衣服湿了一片。
冷冽花香萦绕在鼻尖，不浓不淡，像清晨误闯庄园看到满园带着露水的玫瑰时闻到的味道。
来人手上力气加大，把头掰了过去，指甲刮过脸有轻微的痛感。
剩下半杯灌了上来，有一些顺着唇齿流进口腔。
陈燃这次看清了——
是祝今夏。
他忽地一笑，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扔到一边，玻璃杯碰撞发出声响。
他直接扯着她坐了下来，腿压着他的腿，“这酒好喝么你就灌。”
祝今夏指尖轻拭他的下颔，手腕却被抓住，温度烫得吓人。
“试试就知道了。”
话落，她凑上前吻在他的嘴角。
微苦在唇舌蔓延，祝今夏感觉手上力道一松，扣到了腿上。
陈燃连呼吸都是烫的，她往后避开，听见他又笑了声，手掌往上两寸贴在裙边。
摩挲了片刻。
“好摸吗？”她问。
陈燃轻嗤，松开了她：“差点意思。”
薛凌喝多了，问服务生要了果盘在用牙签戳圣女果。
眼一斜看到祝今夏，正要挤过去打招呼，姜奕川搂着一个豹纹女生横插进来，“这不是今夏妹妹吗？千里追夫追到这儿来了。”
说完给她倒了杯酒，注意到陈燃唇边的红印，语气一扬，调侃道：“哟！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都亲上了。”
他摇了摇头，点了点自己的唇看向豹纹女生，“宝贝过来亲一个。”
女生轻轻打了他一下，嗔怪：“这么多人呢。”
姜奕川说：“他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祝今夏端起手边的酒正要喝，陈燃挡了下，“不好喝，别喝。”
祝今夏转脸看他，“你喝了多少？”
陈燃笑笑，“你这杯下去就该醉了。”
祝今夏挑眉，把酒让给了他，“你来。”
陈燃拨开她的手，“我说了，这酒难喝。”
祝今夏置若罔闻，饮了一口，醇厚的酒香清甜一霎，苦味才后知后觉传到味蕾。
口红沾杯，她转了转说：“小雪她们还在外面等我。”回头看他，“我没打算留很久。”
她牵起他的手，将酒杯放到手里，“陈燃，再见。”
尾音一落，她倏然倾身环住他的脖子，虚抱了下，“想清楚了来找我。”
气息拂过红透的耳垂，泛起一丝痒意。
玫瑰清香和荔枝的淡甜随着她的靠近再度清晰。
陈燃迟钝半秒，反应过来她换香水了。
不再是他熟悉的晚香玉。
回过神人已经走了。
陈燃垂眼，口红还留在杯口，有些斑驳。
他喝了剩下的酒。
姜奕川坐到身侧，又给他倒满续上。
古典杯轻碰相撞，语气潇洒释然：“世间女子千千万，不行咱就天天换。”
“别整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跟个怨男一样。”
陈燃晃着酒没说话。
太阳穴昏胀得厉害，刚才那个吻仿佛只是个梦。
蝴蝶停留又飞走，虚幻得真实。
姜奕川还在继续：“你之前不挺好的吗？周围的人跟浪一样扑着你来，再看看现在，”他上下一扫，“被泼了一身的酒都不敢吱一声，你脾气呢陈燃？”
陈燃起身，神色冷淡，“你有一点说错了。”
姜奕川‘嗯哼’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脸上绯红侵染到眼尾，陈燃弯身放下杯子。
“世间女子千千万，不及她万一。”
冷色灯光掠过面庞，他捡了颗薄荷糖就走了。
祝今夏裹紧外套朝外走，刚才酒喝得急后背出了层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没忍住打颤。
余韵把手缩在衣袖里划着手机，“小雪你排到多少了？”
孔唯雪捧着手机站在她旁边，“还有36个人，你呢？”
“我28，怎么这么慢。”余韵跺了跺脚，“早知道说什么都拽着那司机让他等我们一会儿的。”
孔唯雪回眸，“诶，今夏出来了。”
余韵正想问她怎么样了。
就见暗处走来一道黑色身影，眼眸讶异一闪而过。
祝今夏还没来得及疑惑，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转身一刹，灼热的吻便覆了下来。
大脑空白霎间，略苦的凉意迸发炸开，她被酒气熏得眩晕，酥麻涌遍全身，手指蜷了蜷，难忍蹙眉。
抱在她腰上的手却不断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唇齿相碰，呼吸急促交换。
祝今夏咬到一颗糖。
薄荷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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