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公理Ⅱ:正义不朽 > 【完结】
    Chapter 161

    “撑不住。”

    “你……你……你刚才说什么?”艾本尼惊愕的看着宗忻, 手里的匕首没拿住险些割破手指。

    宗忻很平淡地补充:“我说我撑不住,比不了那些视死若生的孤胆英雄。还有,我劝你最好放弃对我动刑的想法。”

    尽管他内心非常镇定, 可脸上红起来的掌印和嘴角沁出的血丝看在艾本尼眼里,简直狼狈的可怜。

    “之前看着你挺像个人。”艾本尼弯腰拾起匕首,看着宗忻语气里满是看不起的嘲笑,“没想到是个孬种。跟我谈生意的时候,还以为你有魄力是个人物,结果这么贪生怕死,我还没动手就开始求饶了, 软骨头的东西。”

    “艾先生误会了。”宗忻扯唇,语气讽刺:“我的意思是说我身体不好,经不起挖眼掏心的, 你只要敢在我身上动刀子, 我保证你立刻就会得到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 到时候你威胁不了警察, 也逃不出东山, 得不偿失, 何必呢?我想,艾先生是想活着离开国境,而不是给我陪葬吧?”

    艾本尼脸色骤变。

    这个宗忻算是把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得知东山被警察封死的那一刻, 他就确定,他和手底下这些人已经插翅难逃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腾纾德那只老狐狸虽然拍拍屁股跑了, 但却给他留下条宗忻是警察的短信,还算有点良心。

    那个方尖他对付不了, 但可以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阿金也争气,缠住了方尖,他才能把人抓到这里,只是可惜,阿金也为此……

    艾本尼沉默好一会儿,捏着刀柄的手因为用力已经开始发白。

    “艾先生根本不用这样防着我,给我松绑吧,我有病跑不动,何况你手底下这么多人,我也不想死。”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要比对方更沉得住气,这次来东山,除了想从腾纾德嘴里问出当年盛祁言的真相,还有一件,把谢遇知替出去。

    在山上遇到陆远那会儿,他就知道那个计划已经在实施了。

    那个把方尖推出去,牵制住艾本尼和周宴琛的计划。

    ‘如果有必要,他们随时会选择牺牲方尖,换取整个计划的顺利。’

    ‘这件事,还有谁参与了?’

    ‘秦展,陆远。’

    “我知道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办公室里静的吓人。

    ‘小阳……’

    ‘陈教授,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唉。”陈傅山重重叹息一声,“只要事态发展还不到那一步,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住方尖。”

    宗忻没有再说话,起身拾起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转身就往外走,却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驻足,没有回头淡淡开口。

    ‘你们当初,也是这么对黑鹰说的吧?’

    陈傅山满是褶皱的脸,听到这句质问后,在百褶窗的阴影里格外森沉。

    他是领导,不管做什么都用不着向宗忻一个小刑警解释,命令就是命令,无论谁质疑,都只能无条件去执行。

    但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看着门口那个单薄却锋利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还是开了口。

    “并没有。”

    他说。

    “当时,张之怀频繁破坏边境毒品交易,陈丁卯开始怀疑集团内部混入了警察,净边行动收网前,他曾秘密地对手下心腹进行大换血,也就是那个时候,张之怀暴露,陈丁卯给他注射了大量东|莨|菪|碱,精神极度混乱状态下他没能坚守住。十几年前,我们在禁毒案件调查上远还没有现在这样完善,全靠一线缉毒警察自身意志力硬抗,严刑拷打他们绝对受得住,可那是毒品,一旦沾染上,铜浇铁铸的人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黑鹰暴露了,那接下来的行动就都落在小展一个人身上,为了保住他,为了净边行动顺利执行下去,黑鹰拒绝了我们让他撤离的命令,提供了个将计就计的新计划:用他的死短暂麻痹对手,为净边行动争取收网时间。”

    “是黑鹰自己的选择。”宗忻的声音低沉的像在自言自语。

    陈傅山垂头,“是,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个张之怀,是张远的父亲吧?”

    陈傅山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张之怀,也没多想,回答道:“是。”

    宗忻点点头,随手拽上门离开了陈傅山的办公室。

    一丝凉意落在脸上,宗忻拉回思绪才发现晴好的天竟突然下起雨了。

    马仔很有眼色的给艾本尼撑了把雨伞,黑色的伞和压在头顶的乌云几乎融为一体。

    没有人管宗忻,任由他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淋着。

    眼皮的擦伤沾着水砂的生疼,血结成痂被雨水一冲立刻又凝成道道浅褐色污痕,宗忻微微闭目,碎发很快一缕一缕贴在额头、鬓角、眉梢、鼻梁。

    他这个身体,最怕冷,三伏天都要裹着厚毯子的人被山雨这么一浇,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艾本尼没有让他淋太久,挥挥手让人给他松绑,“料你这病殃殃的样子也跑不了。”说完吩咐身边跟着的阿江道:“下雨了,都峰山高土质松软,水一大就容易有个滑坡泥石流,你等会儿带上几个兄弟,观察着山下那帮警察,要是他们进了山,就把泥石流范围搞大些。”

    阿江立刻明白,“老板放心,我会让弟兄们挑几块大的滚。”

    “等等。”艾本尼挑挑眉,“找个心腹守着,万一”他用手比划了下脖子,“懂了嘛?”

    阿江郑重点头:“我知道老板。”

    “嗯,去吧。”

    阿江把手里的伞交给另一个马仔,便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宗先生,现在,我们坐下来谈一谈怎么样?”

    艾本尼和气的向宗忻发出了邀请。

    “可以。”

    宗忻活动活动手腕,麻绳勒痕已经发紫,在白皙的皮肉上格外明显。

    “上车吧。”

    宗忻抹把脸上的雨水,总算能勉强视物,他顺着艾本尼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辆越野车,轮胎大的像拖拉机,轮胎的巨大螺纹仿佛在炫耀着它相当不错的抓力。

    乌尼莫克,一种为越野特别设计的汽车,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上车后,马仔在艾本尼的授意下给宗忻递了块毛巾。

    宗忻接过毛巾擦擦头发,“我带你离开国境,在此之前,我要找个东西,刚才你的人把它弄丢了。”

    “不行!”艾本尼毫不犹豫拒绝,“谁知道你会不会借口找东西卖了我们?实话给你说,我不信任你。”

    “那个东西对我很重要,如果找不到我不会给你们带路。”

    “操!”艾本尼猛地一拍车门,“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我现在不会杀了你吗?”

    “好,既然谈不拢,”宗忻把手里的毛巾一扔,“那你就开枪打死我啊。”

    “老子这就打死你!”艾本尼掏枪猛地抵上苏韫亭的脑袋。

    “来呀,开枪!”宗忻一把握住枪口挪到眉心,“现在就开!”

    “我现在就开!”艾本尼咬牙切齿,脑门已经沁出细汗。

    “谁不开谁他么是王八!”宗忻挑衅间握着枪口的手猛地一个反力,艾本尼顿觉虎口剧震手腕发麻,枪眨眼就落入宗忻手里。他还没反应过来,宗忻手起肘落狠狠掼在他后颈上。

    几个马仔眼睁睁看着艾本尼脑门被宗忻抵在车靠背,一时间全傻了眼。

    ‘我操,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板这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挟持了?!’

    “妈的,这个姓宗的明明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身手怎么能这么快?也太他妈离谱过头了吧?”

    等到他们一一反应过来,想制服宗忻救老板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老板现在已经完全成了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老板,你没事吧?”

    “姓宗的,你赶紧放开我们老板!”

    “对,放开我们老板,你要是敢对我们老板怎么样,我保证会把你打成筛子!”

    几个马仔嘴上冲宗忻喊狠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作。

    宗忻单膝压住艾本尼后腰,一手钳制艾本尼两条胳膊一手持枪抵在艾本尼鬓角,威胁道:“少废话,别动,都别动!不然我就弄死他!”

    转眼之间,双方处境对调。

    艾本尼丧失控制权陷入了被动局面,虽然手底下马仔人数众多,但他们现在也都有所忌惮,怕宗忻真的发疯打死艾本尼,被这么一吼,个个安静如鸡,谁也不敢说话了。

    “小……小宗,误会,都是误会。你冷静点,咱们有话好说。不就是要找东西嘛?我陪你一起去找总行了吧?你先把枪放下,这东西容易走火。”

    艾本尼被宗忻死死抵着头,侧脸被挤压到变形,他试图用和平的对话来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

    宗忻此刻状态异常冷厉,他的湿发垂落遮挡住大部分的面容,只露出一只眼睛,目光阴森可怖,死死盯着艾本尼。

    “走!”

    艾本尼一哆嗦,闭紧了双眼吩咐开车的马仔:“死了吗?听他的,开车!”

    马仔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是。”也不敢迟疑,立刻启动车子。

    都峰山顶这段山路极其难走,除了遮天蔽日的树木,就是大片松垮的泥土、一堆堆散落的石头,根本没有一条平坛的道路,越野车就在植被纵横交错的山地里行驶着,时不时陷入被雨水冲出的泥坑中。

    得亏越野马力足,底盘稳,是山地专用胎,没出现趴窝的情况。

    马仔按照宗忻说的路线一直往前开,脑门冷汗岑岑的,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宗忻抵着艾本尼脑袋的枪攥的死死的,手上钳制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半分,眼角余光在车窗外的雨中不断搜寻着。

    艾本尼被他摁着,大气儿也不敢出。

    车厢里没人说话,落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停车。”

    就在所有人都捏着把汗的时候,宗忻忽然冲开车的马仔喊了一声,马仔一惊立刻急踩刹车,车还没停稳宗忻就推开艾本尼跳了下去。

    艾本尼冲马仔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别让他跑了!一群饭桶!”

    没有了宗忻的钳制,艾本尼紧绷着的状态终于放松下来,他抬脚踹开挡在车门前的马仔,夺过枪也跟着宗忻跳下了车。

    马仔被踹到地上又被从车上跳下来的艾本尼狠狠踩了下,登时疼地额头青筋直跳捂着痛苦哀嚎。

    艾本尼带着马仔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宗忻手里正紧紧握着一块黑色布条,布条上已经沾满泥污,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走吧。”宗忻把枪扔还给艾本尼,低头将布条紧紧缠在手掌,踏步流星地回到车里。

    几个马仔面面相觑一脸狐疑。

    “他拿枪指着老板脑袋,就是为了那块黑布条?”

    “不是,一块破布而已,他是不是有病?”

    “脑子不正常吧?”

    “那布条到底是干嘛用的?他这么宝贝,拼死也要找回来?”

    几个马仔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阵,跟着重新回到车上,心里都在想:刚才这病秧子那么对老板,这下有他好看的了。

    在所有人看好戏的表情里,艾本尼把枪收进匣子,坐在宗忻旁边翘起腿,点上根雪茄默默吸了一口。

    原本他以为宗忻是想借机逃跑,或是挟持他半路找机会跟警察接头,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唉。”他脸色缓和不少,戳戳宗忻,难得正经的笑了笑,“你要找的东西,就是这个?”

    宗忻不冷不热点点头,“就是这个。”

    “嘶————”艾本尼好奇,“你眼睛受了伤,跟我要副墨镜带着就成了,为了块毫不起眼的破布,你值当这么大题小做嘛?”

    宗忻没有回答他,态度冷冷的,“东西找到了,艾先生现在想杀我就杀,我不会再反抗。”

    “得,我虽然干的都是违法犯罪的勾当,但我不是杀人狂魔。你放心,只要你能把我和我手底下这十几个弟兄平安带离国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艾本尼拍拍胸脯,“那个谢遇知,我没有记恨过他,当年老子也是倒霉给人当了枪,只要他不到我面前来找事,我躲着他走。”

    宗忻对他的话好像充耳不闻,只垂头安静看着手掌缠的黑布条。

    他不能让艾本尼离开国境,等会儿把人往苏韫亭部署好的天罗地网里引,几百名武警守着,就等他发出信号。

    只是……

    他一旦发出信号很容易暴露,到时候艾本尼发现被埋伏,他就没有任何全身而退的可能了,谢遇知从衣服里撕下来给他覆眼的这块内衬,是他现在有且仅有的和谢遇知有关的东西,唯一一件。戒指他早已偷偷放回谢遇知的口袋,若有命活着回去,再亲自去找谢遇知要回来。

    可若是他回不去了……

    他要是回不去了,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都死了,还能管这人世间什么事情呢?

    这样想着,攥住布条的手指又握紧了几分。

    宗忻没有回话,艾本尼也不在意,让马仔开车回去接阿江。

    几个人刚回到之前的藏身之处,阿江隔着老远一脸凝重的迎了上来。

    “老板。”

    他抬眼瞥了瞥宗忻,凑到艾本尼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艾本尼听完眉头深锁,问了阿江一句:“真的?”

    阿江点头。

    艾本尼略微一琢磨,“你带我过去看看。”

    见艾本尼要走,宗忻也不由拧起了眉:“怎么?不着急离开东山了?”

    “走肯定是要走的,就是走之前,还要处理一件事。”艾本尼神色严肃道,“十五年前坑死我一帮弟兄的人找上门来了,正好,你也应该见见他。”

    阿江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宗忻,有些犹豫,“老板,我看,还是让宗先生在这里等着吧。”

    艾本尼回头,瞪了阿江一眼。

    阿江硬着头皮解释:“之前,阿金哥带过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说,亲眼见到……”阿江压低声音,生怕接下来的话被宗忻听了去,再次凑近艾本尼耳边,“‘启明星’和宗先生认识,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让他们俩人见面。”

    艾本尼神色一冷,默默看向宗忻。

    宗忻心里已经大概猜到过来的人是陆远了。

    只是,陆远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他是自己过来的,那谢遇知现在人在哪里?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和苏韫亭碰面了?

    艾本尼明显是被阿江说动了,旋即摆摆手,对身边几个马仔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小宗,我去去就回。”

    马仔们自然知道他说的好好照顾是怎么回事,当即点头答应道:“老板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看紧人。”

    雨还在下,非但不见停,还隐约有种越下越大的势头。

    这边艾本尼和阿江一走,几个马仔立刻从车里掏出雨衣穿上,抱着步|枪把宗忻围了起来。

    而距离他们百米开外的密林中,谢遇知隐藏在一棵枝叶茂密的红豆杉树枝中,正用远视镜观察着这边。

    看守一共八个人,手里都有步|枪,神态紧张保持着随时准备射击的姿势,八个人身上都穿着雨衣,看不到带了多少子弹。

    这个看守力度,不适合正面硬杠。

    谢遇知偏移镜头,目光落在宗忻身上。

    覆眼的布条已经不见了,右眼眼皮看上去好像还在流血,左眼皮擦伤不重,没有出血,应该是已经结痂了,头发湿漉漉贴着鬓角,嘴唇和脸看着毫无血色。

    他们竟然连雨衣都不给小花一件。

    谢遇知心里暗暗骂了句娘。

    小花那个身体,一旦受凉肯定又要发烧,他至今忘不了两人初见的那个夜晚,小花身着单薄受凉,在他办公室沙发将就睡了一晚,第二天烫的像火炉的样子。

    再看现在,他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尖尖,就这么被那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丢在大雨里淋着,顿时一股怒火蹭地从谢遇知心底窜上来!他收起远视镜,悄无声息跳下树杈,往停在离看守的马仔不远处的越野车那边摸去。

    ·

    陆远嘴唇抖了一下:“……我的身份被识破了,当年,他手底下十五个人都死在你手里,我知道我不无辜,但毕竟人是你杀的,你动的手,他要报仇,你能跑得了吗?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合作,才能都活下去。”

    “一根绳上的蚂蚱?十五年前,我被你一个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在金三角死了几十个弟兄,他们警察才死了几个人?”艾本尼蹲下来,抬手拍了拍陆远肿成猪头的脸,“我没让你给我死了的弟兄偿命,已经很慈悲了。你哪儿来的脸说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利用了我,现在身份泄露了,还敢来我这里假惺惺投诚,我艾本尼长得像个傻子吗?”

    “和我比起来,你智商确实低了。”陆远忍着脸上的剧痛强行扯了个轻蔑的笑,“十五年前你就被我耍的团团转,十五年后的今天,我一样能把你耍的团团转,你信吗?”

    艾本尼沉眸,略微琢磨了一下。

    他觉得他再笨,也不至于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

    只是陆远这块石头……

    “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十五年前你也就才二十岁,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跟着陈丁卯身边的那个二当家做东南亚珠宝走私,根本没有牵涉国内毒品生意。你为什么要布局杀那些条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消失十五年无影无踪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启明星’,到底在计划什么阴谋。

    “他们害死了我父亲,所以我要报仇。”

    陆远直白道。

    “他们害死了你父亲?”艾本尼面色多少有些震惊。“你父亲难道是陈丁卯的人?”

    “没错,我爸负责暗网服务器维护,是被那些警察活活烧死在双子大楼的。”

    反正双子大楼里的人全死了,他来之前打的就一个死无罪证的主意,就算艾本尼怀疑,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年,经历那场爆炸的人骨头都化成了齑粉,他不怕艾本尼去查。

    “所以我要他们死!”陆远恨恨道,“只是当时我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碎催,即没人脉也没愿意替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才找到了你。我给你传递的消息是真的,陈丁卯确实在双子楼存放了大量军|火|武|器,只是你们晚了一步,伏击的时候双子楼已经被炸了。”

    就这么几句话,屎盆子全倒扣在艾本尼自己头上了。

    是他运气不好,踩了臭狗屎,赶到伏击的时候,一颗完整的子弹都没留下,全炸了,炸的稀碎。

    听到这里,艾本尼气的胸口疼,要不是他还想听听陆远来投奔他有什么计划,他真想现在就把人拿绳子绑了,扔给山脚下那批阴魂不散的警察。

    “可以理解。”艾本尼强压下怒气,“我跟你合作是个什么说法?不跟你合作,又是个什么说法?”

    陆远心里暗暗一松,这就是有戏,他还能再把艾本尼拖在这里一时半会,谢遇知那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行动了。

    “跟我合作,我可以带着你们绕过山下那些警察,山脚下有接应我的人,他在东山待了七八年了,对山上的地形非常熟悉。”

    “不跟我合作,我走不了,肯定必死无疑,但我保证,你们没有我带路,不管从哪个位置下山,一定会被警察抓到。”

    艾本尼看他这么笃定,仅有的那点疑心开始动摇,毕竟,安全离开东山,还有熟悉地形的人接应,这个诱惑对走投无路的他来说,太大了。

    “我再考虑考虑。”

    心中的天平已经向陆远的提议倾斜,仅剩的理智还是让艾本尼决定再想想。

    另一边

    宗忻站在雨中,头脑发昏发沉,他觉得有些渴,手脚冰凉,一阵天旋地转后,踉跄着抓住了旁边看守的马仔手臂,舔舔嘴唇声音微弱道:“我可能是发烧了。”

    马仔怕出问题,本来不为所动,可下一秒宗忻就一头栽了下去,猛地倒在泥泞里,八个人顿时懵了,手忙脚乱的把人往车上抬。

    一个马仔扛着枪跑去通知艾本尼。

    剩下几个马仔把宗忻抬进车厢,彼此递个眼神。

    “车里留两个人看守,剩下的都跟我去外面。”

    几个马仔应声下车。

    虽然宗忻昏过去了,留在车里的两个人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一左一右齐齐把枪口对准宗忻。

    车外,打头的马仔抬抬下巴:“你去车头,你去车尾,我和阿锥守左边。小赵,你去右边。”

    人手这样一安排,看着是把越野围了个水泄不通,实际上,已经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乌尼莫克车身高达两米七,别说普通人,就是一米八一米九的壮汉站车旁边都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所以,车头看不见车尾左侧看不见右边,正常的不能更正常。

    谢遇知藏在车底,紧紧握住手里的匕首,借着越野车底盘横架绕到车身右边,蹑手蹑脚走到那名叫小赵的马仔背后一招锁喉,还没等小赵发出任何声音,谢遇知就手起刀落利索的把人解决掉了,他将尸体塞进越野车车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又绕向车后方。

    守在车后的马仔估计是憋不住了,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确定没人,解开裤腰开始解决生理需求,结果尿到一半脖子忽然传来一股剧痛,他还没来得及眨眼整个喉管就被人割断成两截,脱力的马仔缓缓倒地,两只眼睛睁的很大,割断的喉咙还在张合着,从喉间流出的血被雨水冲的到处都是。

    车厢里看守宗忻的两个马仔互相对视一眼。

    “哎,你刚才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Chapter 162

    “没有。”另一个马仔摇摇头, “怎么了?”

    “你看着他,我去后面看看。”

    说话的马仔起身,持枪走到车箱后面从窗户里朝外边看。

    外面站岗的马仔整个人都罩在雨衣里, 枪就放在身边,双手兜着裆部看样子好像是在放水。

    马仔嫌弃地皱皱眉,啐了一口,提歩走回去。

    “没事,阿伦在放水。”

    “甭管他,这小子平时就懒驴上磨屎|尿|多。威哥,喝水。”马仔从背包里摸出一瓶雪碧递给他。

    威哥把枪抱在怀里, 接过雪碧拧开喝了一口。

    “威哥,刚阿江哥说的那个启明星,你知道是谁吗? ”

    马仔十分狗腿的问了句。

    王威拧上瓶盖, 搓搓手:“早些年跟东南亚大毒贩陈丁卯有点牵扯的人, 不清楚什么身份背景, 反正跟咱们不是一伙的。”

    马仔点点头, 若有思思地摸摸下巴:“也不知道他来找老板干嘛?”

    “小吴。”威哥瞪他一眼, “不关咱们的事, 别打听那么多。”

    小吴闻言脸色变了变,知道王威在警告他,识趣地闭了嘴, 目光重新落在宗忻身上。

    宗忻侧躺在车座里双目紧闭,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头痛苦地皱着,平时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 因为发烧变得通红,人仍旧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迹象。

    ‘他不会烧坏吧?’小吴在心里咋舌, 继而开始感慨宗忻的样貌:‘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真是投生错了,这样是个女人 ……’

    “小吴。”王威冷冷看着他,淡淡扯了扯嘴角,“你可真是饿了,什么都想吃,不怕得病吗?”

    小吴顿觉菊花一紧,彻底萎了。

    咚、咚。

    蓦地,车门被敲响。

    王威和小吴两人顿时警惕起来。

    “威哥。”小吴瞥了眼车门,“是不是老板回来了?”

    王威抬手按住他,谨慎道:“你别动,我去开车门。”

    他们上车后,为防备出事能在车里多撑点时间就把车门在里面反锁了,现在外边没有打斗没有枪响,突然有人敲车门,应该就是老板回来了。

    王威走到车厢门处,握住门锁把手轻轻一拉。

    哐————

    王威刚把车门推出一个小缝,车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拽开,那人臂力极强,王威只瞬间愣神的功夫再想把车门关上已经迟了,等他反应过来,立刻托起枪防御,哪知对方比他动作更快,握着枪口用力一提一带,王威手里的步|枪便怼进飞速关回来的车门缝隙,喀拉一声,枪管直接挤压变形。

    正经的枪|管要承受子弹的冲击,材质必须用碳钢或是高强度合金钢,这种材质硬度好锤头也砸不碎,但王威手里的步|枪是自制的,质量上本就比正规步|枪差,更何况遇到的还是乌尼莫克,这种天花板级别越野车的车门怼上去,枪|管眨眼压扁彻底报废了。

    “小吴,不是自己……”

    王威做梦估计也想不到,他的命这么短,死的这么快,最后一个人字没能说出口,人直直倒在了血泊里。

    谢遇知握着匕首用力在王威心脏上缴了一圈,彻底割断心脏周围血管后才拔出来。

    他跳上车,阴沉沉地朝着小吴一步一步走过去。

    小吴整个人都吓傻了,随着谢遇知的逼近,瞳孔越来越大,心里叫嚣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腿却完全不能动作,满是惊惧的脸上挂满了眼泪。

    直到鲜红的匕首扎进脖颈,小吴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直到死他都没发出一声尖叫,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滑落在车座底下,双目圆睁。

    谢遇知抽出匕首,把刀刃的血迹擦干净,走到宗忻面前,满眼心疼地探手在他额头摸了摸,“小花,你坚持一下,我现在立刻送你下山。”

    宗忻就好像是听见了他的话似的,紧皱地眉头缓缓舒展开。

    谢遇知手指在他眉心轻轻刮蹭片刻,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欣慰,他起身,看看地上两具尸体,半丝迟疑也没有拽着拖下车反手锁了车厢门,然后绕到驾驶室开始翻找车钥匙。

    操作台、手套箱、杂物匣,驾驶室,能放钥匙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车钥匙的影子。

    看来,车钥匙应该没放在车里。

    陆远那边不知道还能拖艾本尼多久,他没有时间再去搞来车钥匙打火。

    谢遇知略一琢磨,弯腰从手套箱里翻找出一把螺丝刀一把起子,扯开方向盘下面的轻钢扣盖,找到两根电线怼在了一起。

    嗡嗡————

    发动机引擎立刻转动起来。

    谢遇知把电线用黑色绝缘胶带简单包起来,重新塞回轻钢扣板里,双手抓握着方向盘一脚踩住油门冲了出去。

    ·

    雇佣兵也算半个正规部队配置,自然少不了随行的战地医生,尽管他们都是缅甸人,说着陆远听不懂的仰光话,但陆远看见跟在阿江身后,拎着红十字小药箱的迷彩服,还是立刻猜出他是艾本尼叫来的医生。

    迷彩服走到陆远面前,从药箱里掏出两瓶云南白药出来。

    陆远看着眼前一白一红两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药瓶,顿了顿扶额。

    不云南白药知名度真的挺高的,火遍全球。

    迷彩服先给他在受伤有瘀痕的地方喷了保险液,一股冰丝丝的凉意顿时让陆远觉得疼痛减轻不少,三分钟后,迷彩服又给他喷了跌打损伤的气雾。

    由于语言不通,医生给他喷完药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并没有留下医嘱。

    “我仔细考虑过了。”艾本尼说,“你带我们下山。”

    陆远正龇牙咧嘴摸着下在心里暗骂谢遇知:你可真是个活爹,下手真狠,简直奔着打死我来的啊!

    听到艾本尼跟他说话,这才应和着点点头嗯了声。

    陆远看了看手表。

    二十多分钟,谢遇知应该已经得手了。

    他站起来:“走吧,现在就走。”

    等艾本尼带着人回去,越野车早不见了踪影,看到只有满地尸体。

    阿讲飞快冲过去,在横七竖八躺在血水里的人中扒拉起来一个晃了晃:“喂,阿威?”

    王威早就没了气,胸口有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心脏都从里面掉出来了。

    “老板,阿江、阿威、小吴、老李、还有于三、刘二、启子,他们……全都死了。”

    阿江抱着王威眼眶通红,他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一定把人千刀万剐!

    艾本尼又不瞎,本来脸色就不好看了,被他嚎丧地又通知一遍,直接青了脸。

    他手里剩下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现在又莫名其妙死了七个,唯一一辆用来逃跑车也不知下落,看着眼前惨烈的场景……

    艾本尼咬牙看向陆远。

    他不得不怀疑陆远的出现是个阴谋。

    陆远此刻也是满脸诧异。

    他不是装的,是真的诧异。

    知道方尖狠,却没想到碰了他的逆鳞居然能狠到这种地步。

    倒在地上的七个人全都是一击毙命,刀口命中要害。两人被割喉,头和脖子仅剩块肉皮还晃晃荡荡的黏连着。一人心脏血管尽数缴断。剩下三具尸体无一例外后脑勺都有一个圆洞,只有见过饮弹自杀的人才会懂,那是子弹从喉咙穿过后脑骨造成的。

    陆远心里忍不住打寒噤。

    就算对方是歹徒,用这种残忍方式弄死也挺……不是人的,更何况,谢遇知的成长环境很好,可以说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着普通人都一辈子也没办法接触到的顶级教育,这样的天之骄子富二代,按理说怎么成长都不可能会长成这样。

    可这就是方尖啊。

    能在金三角打出名号来,让暗势力的人忌惮十几年提起来修罗般存在的人物,这才是方尖本来应该有的面目。

    只是……

    陆远震惊之余,也不得不想到另一件事。

    从小到大经历那么多事情,跟着黑鹰在陈丁卯身边见识了各种人性幽暗,他也没练出谢遇知一半的胆识和魄力,杀个人总要算计再算计,何时这样手起刀落干脆利索过?他都做不到,谢遇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以,谢遇知卧底的那几年,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他不相信一个富二代公子哥儿,什么都没经历过能变成这模样。

    警察、卧底……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这小子,要不是有秦展一直盯着,拼了命的往正道上拽,只怕早就堕落了。

    有钱人家里的富少爷,可是最容易堕落的一批人,他们不缺钱不缺女人,空虚寂寞了就容易走上歪路。

    谢遇知啊谢遇知,你还真是……

    陆远现在才终于知道,刚才谢遇知打他的时候,原来没想要他的命。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能回头想,不然越想越心惊。

    艾本尼看陆远满脸震惊一脑门儿冷汗的模样,本来确定问题出在他身上的念头瞬间动摇了。

    “老板,我带人去找,掘地三尺把山平了也要把人抓到,给王威他们几个报仇!”阿江拳头紧握,愤愤叫嚷道。

    “你给我闭嘴!”艾本尼猛回头,指着阿江怒道:“现在谁都不许去追,马上通知弟兄们,立刻收拾东西带好家伙跟着‘启明星’下山!”

    “可是……”

    阿江还不多大算放弃。

    “这是命令!”艾本尼喝断他:“去!”

    阿江咬牙,把怀里的王威放下去,抓起枪大步走去林子里。

    ·

    这片山地树木稀少,相对来说地势要更开阔些,一条三四十米的浅溪横亘在当中,再加上正在下雨,在水流和雨水双重冲刷下,溪流边缘多处路面呈现坍塌的样子。

    要是普通轿车,到这里就寸步难行了,就算是好一点的越野,想要涉水继续行驶也存在较大风险。

    但这种程度的塌方和水流,在顶级越野王眼里,简直小意思,轻轻松松拿捏。

    谢遇知不疾不徐打着方向盘,丝毫没有减慢车速,直接开进水中。

    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谢遇知下意识摸出手机缓缓接起。

    “喂,你现在在哪里?”

    谢遇知听到声音一愣,迅速扫了眼手机显示屏上的号码。

    那是个陌生号码,他没见过,不认识。

    可电话里的声音却熟悉到不能更熟悉。

    “谢遇知,听着,我现在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觉得我似乎被人挟持了,事态可能有些严重。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不要打断我,好好听着。”

    宗忻完全没有在意他没说话这件事。

    “苏队已经带着六十名特警埋伏在都峰东出口,计划是,我带艾本尼到东出口,引他进埋伏圈。根据之前对艾本尼的调查一急陆远提供的信息,艾本尼不是几十个警察能对付得了的,他专门练习过布兵和狙击,身上带着一把枪就能解决掉十几个警力。和艾本尼碰头的时候,我淋了雨,后面晕过去了,刚才醒过来发现在艾本尼的越野车里,但是看守我的马仔都不见了,我身边有血迹,这些血迹还很新鲜,我想应该是看守我的那些马仔的血,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应该还没有下山,我会想办法自救,但很可能赶不上把艾本尼引入部署好的圈套里了。”

    谢遇知没插言,听得出来他们家小花现在很着急。

    “谢遇知,你在听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宗忻终于意识到不对,警惕的看了眼通话,暗叫不好,正要摁死通话的时候,谢遇知终于开了口。

    “别挂,是我。我在听。”

    就好像有心电感应一样,谢遇知立刻就察觉到他要摁断通话。

    “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头还痛不痛?”

    宗忻一怔,单手垂放在膝盖上,“我没事。本来我是想把你摘出去的,但是现在……”

    他仰头,觉得自己很没用,这个身体真是太拖后腿了,如果不是身子这么烂,他绝对能坚持到把艾本尼引入苏韫亭的警力部署范围。

    “谢遇知,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陆远应该和艾本尼在一起,他之前应该是去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找艾本尼,你还能联络上他吗?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你想个办法和他碰头,如果我赶不回去,就由他替我把人引到苏队那边……”

    宗忻忽然闭嘴,猛地站了起来。

    正在行驶中的越野车停了。

    “他们停车了,可能有问题。”说完也不等谢遇知回话,便迅速摁断通话删除了记录,把手机揣进上衣内兜,警惕的走到车厢门旁。

    他看了看车厢里,并没有趁手的物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都没有,就连灭火器也不见一个,唯一能拿来当武器只有两个啤酒瓶子。

    宗忻轻轻吐了口气,拽了个酒瓶握在手里。

    行吧,有总比没有好,至少和赤手空拳比起来,酒瓶子的杀伤力大一点点。

    谢遇知揣好手机,拉开车门走下来,仰头看了看已经有很大一段距离的都峰,提步走向车厢。

    听到动静,宗忻握着酒瓶的手缓缓举过头顶。

    谢遇知打开门,迎面当头一瓶。

    得亏他身手敏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愣是把宗忻这一瓶子躲了过去。

    宗忻显然也没料到过来打开车厢门的人会是谢遇知,本来能命中对方脑门儿的瓶子没命中,又在开导来人是谢遇知的时候,本来能收回的力道也没收回,眼见着就要失重摔下去,谢遇知手疾眼快身手把他接住,巨大的冲力把谢遇知冲下车厢登梯,踉踉跄跄直接向后仰去。

    两秒钟后,谢遇知被宗忻彻彻底底砸在地上。

    满地泥水湿透了后背。

    太狼狈了。

    谢遇知眉角一皱。

    宗忻双手撑着谢遇知胸口,好不容易才从眩晕中缓过来,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他,“你……”

    “我。”谢遇知忍着后背的湿粘,冲他无奈地笑了笑,“意外吗?不过,你现在没有意外的时间了,我得……”他撑着地面坐起来,“我得把你送下山,交给秦展。”

    “我不能回去。”宗忻翻身从谢遇知腰上下来,结束了半骑|着|他的姿势,“艾本尼还没有落网,我的任务没有完成。”

    谢遇知盯着他认真的眉眼,脸色也凝重严肃起来,他默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小花。”

    宗忻蓦地抬眼。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不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永远和我在一起,相扶、相守、相爱。”

    漫天的雨、恶劣的境况、迫在眉急的任务、生死一线的时刻。

    在这样的时候。

    谢遇知那样坚定而灼灼的看着他。

    宗忻心底蓦地生出种虚幻又真实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谢遇知希望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非常迫切。

    “我愿意,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都永远和你在一起,相扶、相守、相爱。”

    他愿意,他很愿意,他非常愿意。

    谢遇知笑了,笑着笑着就笑出声,继而双手撑着地面,仰头大笑。

    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仿佛禁锢很久的灵魂终于得到释放,病态,不羁,疯魔,自由。

    复杂的情绪蔓延在心头,宗忻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情绪,只觉得想扑到谢遇知身上,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和他一起癫狂。

    “小花。”谢遇知收回目光,侧脸看他,猛地把他揉进怀里,紧紧相拥,嘞得他几乎喘不开气,却甘之如饴。

    他们在大雨中拥吻,把身体融进彼此的骨血。

    ·

    “苏队,人已经进入警戒范围了。”

    黄子扬带着小江狗狗祟祟摸回来,把观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交代给苏韫亭。

    “不过,事态好像有点脱离原本轨道,我们的计划是由小白花把人引过来,可是,我和小江根本没看到小白花的影子。”

    比起其他人的被甲枕戈高度戒备,苏韫亭完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听到黄子扬的汇报,也只是略微停顿了下剥糖纸的手。

    “老秦早就把这些突发情况考虑进去了,就算不是你们的警花,也会有其他人接着执行这个任务,不是大事。”

    苏韫亭把糖填进嘴里,嚼了嚼,忽然道:“大黄,你带两个人去山上摸摸情况吧,这边有我呢,你谢队和他媳妇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也不好不管不问。”

    黄子扬:……

    “苏队。”

    “嗯?”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人话吗?我们谢队可是京台市局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要出了事,别的不说,一个综合办案大厅就得殉情几十个女警。”

    “那些女警……是不是都做着豪门阔太梦啊?按理说都干警察了,追求不应该这么低啊?”苏韫亭摸摸下巴,思考片刻脑门儿灯泡binggon□□亮,“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谢队花钱顾她们陪演,就为了在京台公安局塑造自己钻石王老五的人设。”

    黄子扬站在风里站在雨里,表情空白,人生凌乱。

    “我们谢队,不是这种人!”老实人小江外勤反驳道,“他本来就是王老五,还用演?”

    苏韫亭语重心长地拍拍小江肩膀,“唉,你还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我在深夏任职的时候,可比你知道的多,谢队啊,他可真是……”

    “是什么?”

    小江和回魂的黄子扬异口同声问道。

    “天生的演员。”苏韫亭舔舔牙尖,笑得不怀好意,“深夏欠他一个奥斯卡小金人啊。行了,趁现在还没开火,赶紧带上几个人手去接应一下谢遇知和盛阳,等会儿打起来可就走不了了。”

    黄子扬也知道苏韫亭说的没错。可是,东山这么大,他就带着几个人去找,也没个具体方向,那不是大海捞针嘛?

    到底他还是放不下谢遇知,挑了两个之前干过技侦追踪的人,又喊上几个身手好的,和小江带着人从另一条山道往都峰方向去了。

    ·

    艾本尼带人跟着陆远,之前在半山腰,他们看到警察都集中在另一条山路上搜寻,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到山脚了,平安无事,可以确定两拨人是完全错开了,面对危险的时候人本能会变得十分紧张,但当危险远离,心里警惕减少,脸上的轻松总是掩盖不住的。

    陆远走在最前面,觉察到身后的人明显放松了警惕,眼光瞥向路边几棵大树。

    三道斜杠。

    那代表他们已经走进了警备圈。

    再往前走走,等人这些人彻底掉进坑里,警方就会开火。

    不会有什么拿着大喇叭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也不会有谈判专家动之以情:想想你的老母亲,你的兄弟姐妹,他们要是知道你违法犯罪,要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

    有的只有一道死命令: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抓活的可以直接击毙!

    如果只是贩毒走私,还有接受庭审的机会,但艾本尼不仅涉毒,还非法走私武器、弹药、|军|火,甚至在前两天,部署警力的时候竟然截获到一份艾本尼走私核材料的证据。

    这么一个大毒瘤,这次真让他偷渡处境逃了,再想抓他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这次,公安部是下了决心的。

    艾本尼根本不知道陆远此时心中所想,还在庆幸能躲过搜山警察平安下山,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他头发丝咻地掠过去。

    跟在他身后个头高的迷彩服应声到底,鼻子已经不见了,半张下脸全是血。

    混乱之间,陆远就地一滚,跌下高坡立刻和艾本尼他们拉开百米距离。

    “老板,我们中埋伏了!”阿江大喊一声。

    艾本尼当然知道,他没想到马上就能离开了,居然临门一脚被算计,只是气归气,他活跃在边境线几几十年,能混到做雇佣兵头头也不知白混的,当机立断下命令:“撤退,撤退!保护好自己,往过来的路上撤,如果遇到狙击,集中火力回击,他们只是警察不会行军打仗,咱们有作战经验,一定能突破一个豁口出来!”

    他这么一指挥,本来乱做一团的迷彩服们纷纷冷静下来,迅速开始回撤,边撤边借助树干、树枝、灌木、杂草躲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出来的子弹,还时不时进行回击。

    阿江护着艾本尼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洞里,小心谨慎的盯着外面的战况。

    “老板,火力很猛,咱们想突围出去很困难。”

    艾本尼却丝毫不紧张,他从口袋里掏出雪茄,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火,只是抬手在阿江肩膀很有份量地拍了两下,解开身上背着的狙|击|枪,卸下弹匣开始往里面填子弹,每填一颗子弹他的眼睛就会兴奋一点,直到整排子弹续满,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半分冷静,透露出一种极度兴奋的癫狂。

    阿江从来没见过艾本尼这个样子。

    说起来,他跟在老板身边也有好几年了,虽然不如阿金追随老板时间久,但也自认为时间不短,在他眼里,老板的年龄是个迷,因为听说老板二十岁就在边境混,一混混了三十多年,怎么也应该是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就是这么个五十多的老头,脸上愣是没有皱纹,眉眼之间也不显老,始终保持在三十出头的样子。

    而且,老板还很中二,有事没事就带着半块面具,玩个角色扮演什么的。

    阿江也常常怀疑,老板脑子可能不正常。

    现在看来,他的判断应该没错,老板的脑子,的确不正常。

    “老……老板……”阿江身手,想去扯艾本尼的袖子。

    艾本尼忽然看向他。

    这一眼,差点把阿江魂吓没了,噗地跌坐在地。

    “带着人尽量往森林深处走。”艾本尼眼神恢复了些理智,“躲好了,别出来!”

    撂下话,他便架起狙|击|枪走出树洞,往一处较高的地势走去。

    阿江冷在原地良久,直到艾本尼的身影消失,他才猫腰站起来抹了把脸。

    疯了吧?

    他们老板疯了。

    枪声从山林四面八方响彻整个东山,艾本尼隐藏起来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苏韫亭拧眉,看着几名特警手里留下弹痕的防护盾,他现在完全不敢大意了。

    艾本尼和他之前碰到的任何对手都不同,陈程度也好、潘季后也罢,都是会和他选择正面交锋的人,所以他不怕,甚至能只身一人迎战,因为有把握做到全身而退,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就是搭上他自己一条命,无所畏惧。

    艾本尼这个人,不好对付。

    有着精准的射击技术,懂军事作战,知道占领战略要地,现在藏了起来,根本找不到藏身之地。

    “苏队,咱们现在怎么办?”特警大队长王阳蹙眉收起望远镜,看着苏韫亭询问。

    “叫你手底下的人先不要开火。”苏韫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自保。”

    或许只有他这种手底下死过几个人的,才更不想发生任何伤亡,明知道这种时候就应该不计一切代价打,但他还是选择防御。

    另一边,开着两米七巨型越野回来的谢遇知和宗忻,半道上遇到走了狗屎运的黄子扬和小江。

    黄子扬拍着大块头越野车前盖,问谢遇知:“老大,你怎么出个任务,还缴获了辆四百八十万的坦克?”

    谢遇知说:“喜欢吗?”

    黄子扬:“男人爱车,食色性也。喜欢!”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替你跟局里申请一下,如果进行拍卖,我替你拍下来给宋经,就当是你送的彩礼了。”谢遇知扬扬下巴,“苏队那边怎么样了?”

    “不知道。”黄子扬实话实说,“苏队让我带人来找你,来的时候艾本尼还没进警备圈,不过刚才你也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枪响,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一共部署了多少警力?”

    黄子扬说:“五六十人。”

    谢遇知略一琢磨,开口严肃地向黄子扬下达命令:“联络局里,就近调集警力,至少再增派一百名警力过来。告诉秦指导,我说的,艾本尼不是普通人,我和他交过手,五十名警力最多能抵抗半小时,现在战况不容乐观,枪声已经消失很久,姓艾的肯定找到了隐蔽的藏身地,苏队他们很危险,我得马上过去。”

    黄子扬说:“姓艾的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谢遇知看着黄子扬,认真道:“他参加过多个国家的对外战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黄子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老实摇头。

    “意味着,他和当年参加过抗日战争、抗美援朝还活了下来手里握着一个营兵力的营长是一个级别的。”谢遇知冷冷道,“精通枪法,实战经验丰富,苏队和那些特警跟他杠上,放平时就是蚍蜉撼大树,自寻死路。也就是艾本尼现在手里没几个人了,但光艾本尼自己也够苏队他们喝一壶的了。”

    黄子扬觉得,这下完了。

    “真不知道秦展怎么想的,居然敢让苏韫亭带着几十个人上山!”谢遇知没来由抱怨道。

    宗忻一直没有说话,他吃了些感冒药,现在眼皮在打架,精神很差,根本没力气插言,而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趁这会儿赶紧养养精神,等会儿不能拖了谢遇知后腿。

    至于秦展为什么让苏韫亭只带着五六十个人埋伏在山脚,那是因为秦展部署了两队警力,只要苏韫亭和那些特警能在这里耗住艾本尼一个钟头,秦展处理完那边的事增员立刻就会赶上。

    谢遇知对黄子扬下达完指示,便兵分两路,黄子扬带人去找秦展,谢遇知则和宗忻直奔苏韫亭设警备线的山脚。

    黄子扬其实很犹豫,他是担心谢遇知出事的,来之前就做好了为谢遇知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连后事都提前交代宋经了,期期艾艾不想走。

    谢遇知看他不动,拍了他一把:“梦游呢?给点反应。”

    黄子扬:“谢队,能不能让小江去?我留下来守着你?”

    谢遇知说:“大黄,你是京台公安局最优秀最有本事的技侦队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罪信任的就是你。”

    黄子扬大受鼓舞,“保证完成任务!”他双指在眉梢一点,立刻带着小江和几名特警下了山。

    ·

    啪————

    一枚子弹结结实实被防爆盾弹开。

    王阳把苏韫亭挡在身后,看了眼已经有裂纹的防爆盾,骂了句操。

    “这是什么子弹?材质这么硬?我这防爆盾可是国内防爆效果最好的了,这都能打出个窟窿来,在多打几下,我身上就跟防爆盾一个下场,全是筛子眼了。”

    苏韫亭咬咬嘴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再不想办法把艾本尼揪出来,用不了多久他们手里的防爆盾就会变成防爆筛,子弹咻咻往身上钉。

    “王队。”苏韫亭抬抬下巴,“我不懂山林作战,你们特警经常出任务,应该知道怎么能在山林中找人的方法,依你看,根据子弹穿射过来的力度和弹痕方向,能不能大概定位到艾本尼的藏身位置?”

    王阳颔首,“你说的有道理,分析位置这个我有经验。”说着看向防护盾观察弹痕造成的裂纹。

    “这也只能是判断个大致方向,裂纹下边延伸距离长,艾本尼应该藏在较高位置,但这片是山,地势较高的地方不止一个,仅凭这个不是太好判定,不过……”王阳盯着弹痕当中崩掉一块晶体的地方,“他应该是在右上方,弹孔是王左下倾斜的。”

    苏韫亭抬头,往右上方向的位置看了看。

    这个位置明显比周围地势都要高一些,灌木丛也长得更旺盛。

    “防爆头盔。”苏韫亭直接开口跟王阳要起了装备。

    “你想干嘛?单枪匹马去送死嘛?”王阳才不傻,他死都不会把东西给苏韫亭,要不然等任务结束,苏韫亭出个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没时间了,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所有人同时往前冲,被艾本尼一个个狙击当活靶子,防爆盾能撑十几次子弹射击,把人抓获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二十。另一个就是我去,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找到艾本尼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大家都不会成为活靶子,即使失败,也就是牺牲一个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阳心说,你还是干脆让我死吧,活爹!

    “不行,我没办法跟老秦交代。”

    “你跟他交代什么?他又不是你爹。”苏韫亭衣服无所谓。

    “怎么不是我爹?”王阳气急败坏,“他是我爹,你也是我爹,你们都是我活爹!”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步。

    苏大队长和王大队长这边谁也没说服谁,已经摸上高地灌木丛的俩人却突然驻足,猫腰蹲下来,互相递了个眼色。

    谢遇知并指往前一指,宗忻点点头,悄无声息隐匿进灌木茂密的树叶深处。

    见宗忻藏好,谢遇知绕道另一边,从后面悄悄瞄准了艾本尼,轻轻扣动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空气。

    下一秒,谢遇知脸色骤变。

    他的子弹打偏了。

    不是他枪法不好没瞄准,怪只怪突然窜出来的那只山鸡,白白浪费了他一颗子弹。

    听到动静,艾本尼立刻意识到暴露了,他镇静的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野兔,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捕捉到了灌木丛里迅速略过的影子,毫不犹豫回敬一颗子弹过去。

    子弹穿过灌木,就像跌入黑洞,无声无息消失了,艾本尼不禁拧眉,难道是错觉?刚才灌木丛那边其实没有人?

    不对,这不对。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确定,那个影子,绝对是个人。

    脑子电光火石间,艾本尼已经躲到新位置,从树叶缝隙里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这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能在狙击方面和他不分上下的实力,看来,仅凭一把狙|击|枪打,要吃大亏。

    就在他脑子疯狂转动,想对策的时候,谢遇知已经又绕到了他背后,从树叶里探出枪口。

    这时候,艾本尼也像有预感似的,迅速转身打了一枪。

    两枚子弹在半空撞击到一起,发出叮地一声锐鸣,金属擦出火星。

    “出来!”艾本尼持枪从灌木丛里站起来,“我看见你了!”

    谢遇知扯唇一笑,也站了出来,“老板,是我。”

    艾本尼看到谢遇知的脸,瞳孔紧缩,“我早应该知道是你,你是来给报仇的,为了十五年前死在我手里的那几个警察。”

    “对,我等今天等了十五年,今天咱们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也别想活着离开东山。”

    Chapter 163

    “我不是中国人, 你们中国的法律制裁不了我!”艾本尼持枪指着谢遇知的脑袋,一步一步走出灌木丛。

    “但我是。”谢遇知同样举着枪,对准了艾本尼的眉心, “你脚下踩着的是中国的土地,凡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的境外不法分子,都适用中国的刑法。”

    “我只是想搞点武器赚点卖命钱,我的国家不像你的国家这么强大,拥有和平,有些东西你一出生就有了,而我们这些战乱国家只能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自己不筹建起一支军队,就无法活下去。”艾本尼恶狠狠地盯着谢遇知,“你们什么都不懂, 却站在高处随意的指责我们, 什么都有的你们, 怎么能明白我们没有正规渠道买药的辛酸?怎么知道我们如果不自己制造武器, 第二天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惊恐?”

    “你的国家有正规军队, 有领导者, 他们在为你们国家的和平努力,而你,只是拿着这些当做自己敛财犯罪的借口, 说什么我们站在高处随意指责你?你干的那些勾当, 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信你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谢遇知的话,就像一把削铁的利剑,艾本尼脸上的骄傲一瞬间碎了。

    “我送你去见那些死人!”

    一发子弹就那么毫不遮挡冲着谢遇知穿射过去。

    “送你去给他们赔罪以前, 我不会去见他们!”谢遇知下腰躲过去,飞身扑向艾本尼, 电光火石间,艾本尼手里的枪便被谢遇知拍飞,跌落进灌木丛。

    艾本尼腿脚也是利落,眼见抓不住枪,抬脚踢向谢遇知右手,一脚踹掉了谢遇知手里的9-2警用手|枪,接着一拳打出去。

    谢遇知收腹,一个灵活走位躲开艾本尼的出拳,反手劈掌。

    枪战变为赤手空拳的肉搏。

    攻击、防守,再攻击、再防守,两人拳脚功夫几乎旗鼓相当,足足打了二十分钟,也没有打出个结果,谁也没有挨揍,但谁也没有揍到对方。

    这种近身格斗,最是消耗体力,打斗时间拉长以后,年龄优势就凸显出来,艾本尼已经全身出汗,喘起了粗气。

    谢遇知精力充沛,眼看占据上风,抓着艾本尼衣领一个俄式大摆,紧接着又是中位骑乘砸拳。

    咯啦一声。

    艾本尼右手肘骨头似乎是断了。

    他忍着剧痛挣扎,忽然左手摸到个冰冷坚硬的东西,下意识侧目看过去,竟然是刚才被他踢飞了的谢遇知的警用手|枪。

    几乎只是瞬间,艾本尼毫不犹豫握住枪挥向谢遇知面门。

    两人缠斗在一起,距离贴的很近,谢遇知反应已经非常快,却还是被艾本尼拿枪抵住了咽喉。

    “死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本尼勾着扳机的手劲忽然一松被人卸了力,他不敢置抬头,宗忻正双手攥着他的手腕,拼尽全身力气几乎捏碎了艾本尼的手骨。

    下一秒,谢遇知的匕首稳稳扎人艾本尼心脏。

    噗呲——

    血流如注喷涌而出,溅了谢遇知一脸,迸了宗忻一身。

    艾本尼挺着胸口在泥泞中抽搐两下,握着枪的手指一松,再也没有了动作。

    谢遇知探手在艾本尼脖颈处停留片刻,看着宗忻张了张嘴:“死了。”

    确定艾本尼真的没有了气息后,宗忻紧绷着的脊背一下子松垮下来。

    真是绝处逢生。

    如果他卡的时间不对,哪怕晚一秒钟,谢遇知已经死了。

    他瘫坐在地,整个人抖着窝进谢遇知怀里。

    谢遇知摩挲着他的侧脸,“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我后悔了。”宗忻闭着眼,脸比死人的还白,手凉的如同冰窖,他说,“我后悔了,刚才你被枪指着咽喉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

    自从化工厂那次爆炸,他在大火里被人救出来,一直病殃殃的,再也没有这样有劲过。

    “你做的很好,小花。”谢遇知低头,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宗忻的额头,“你做的很好。”

    宗忻说:“我以前,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也做的像现在这样好。”

    谢遇知微怔:“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什么时候的事?”

    “地龙村禁毒支援那次。”宗忻声音轻轻地,透着一股疲倦,“我想起来,当时你的脸也是这样,全是血污。”

    “是吗?你救了我,却没有见过我长什么样子,一直认不出来。”

    “嗯,认不出来。”宗忻攀着他肩背的手逐渐没了力气,开始往下滑,“现在认出来了,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我救了你。”

    很多年前他就救过他,一共救了两次。

    “谢遇知。”

    “嗯?我在。”

    “我好困,好累。”

    “累了就睡会吧,等睡醒了,咱们就回家了。”

    “嗯。”宗忻缓缓点头,双臂垂落,窝在谢遇知怀里沉沉睡去。

    “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有人找到艾本尼藏身的地方了吧?”没有说服苏韫亭的苏大队长拍着胸脯走在前边,“刚才那几声枪响真是听得我汗毛直竖,杀意太浓烈了。”

    苏韫亭说:“你还能听得出来杀意?真不简单。”

    王阳颇感自豪:“不是我吹,好歹我也摸过这么多年枪……”

    苏韫亭忽然驻足,把王阳接下来的话直接惊了回去,他顺着苏大队长目光看去,蓦地往后一跳。

    “我去——谁……谁啊这是?”

    谢遇知满脸血浆子,就那么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浑身是血脸比死人脸还白的人,饶是见(阅)多(尸)识(无)广(数)的特警大队长王阳,也被吓了一个哆嗦。

    “谢队,怎么搞成这样?”苏韫亭疾走两步,掏出湿巾递给谢遇知,“给。”

    谢遇知接过湿巾,擦掉脸上的鲜血,问苏韫亭,“腾纾德抓捕归案了吗?”

    “早上他刚离开东山地界就落网了,现在人应该已经坐在京台公安局刑侦科审讯室里接受调查了。”苏韫亭回答完,看了眼谢遇知怀里的宗忻,“他……”

    “他是不是死了?”

    苏韫亭到了嘴边的‘他怎么样’还没出口,就被王大队长的问话彻彻底底噎了回去。

    “你怎么说话呢?”

    苏韫亭都想替谢遇知抽他哥嘴巴子了。

    王阳看看宗忻又看看苏韫亭,“怎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说完他顿时恍悟,明白什么似的:“你看我是不讲究了,应该说这位同志牺牲了。”

    “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在东山牺牲,牺牲的不能再牺牲那种牺牲。”谢遇知警告的瞪他一眼,抱起宗忻就走,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苏韫亭,神情颇有些不满:“老秦在搞什么?抓捕艾本尼这么危险的事情,就让你带着特警大队几个饭桶过来?他对艾本尼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还是说,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敌人实力的预判能力?”

    “老秦他还有别的任务。”苏韫亭耸耸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回到京台你就知道了,老秦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特警把艾本尼的尸体装进尸袋,至此,以艾本尼为首的跨境走私势力就此瓦解。

    山雨骤停,一道几乎跨国半座山的虹横跨人间。

    春色绿意盎然恰到好处。

    两日后

    宗忻在谢遇知家医院的VIP病房醒来,守在病床前的女人正在专心致志削着个大红苹果,见他醒过来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地上。

    “宗哥,你……你终于醒了!”

    江雯激动地痛哭流涕,张开手臂猛地扑到了宗忻身上。

    “咳咳咳……”

    被她这么一扑,宗忻胸口剧痛,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意识到自己好像伤到了宗忻,江雯赶紧松开他抹着眼泪去洗苹果。

    “江雯,谢队呢?他怎么不在?”

    缓过来的宗忻第一时间就是询问谢遇知的情况。

    江雯红着眼睛把洗好的苹果带给他,“谢队这两天一直在医院守着你,今天早上被喊去局里了,我听黄队说,有个死刑犯要求见他。”

    “死刑犯?要见谢遇知?”

    “嗯。”

    “是谁?”

    ·

    谢遇知点着根烟,坐在周宴琛对面,微微眯了眯眼。

    周宴琛仍旧是那副温润的外表,眉眼深邃,山根挺立,他抿着嘴唇,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谢遇知。

    “你是怎么知道,酒吧里那两个人是我派过去盯着你的?”

    “我不知道,只是怀疑。”

    “呵,只是怀疑吗?”周宴琛淡淡扯了扯唇角,“我没想到我会落到公安部的人手里,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艾本尼会死,腾纾德会被抓,他们两个人手里的货都会落到我手里,军|火|武器和飘沙。明明一切计划的那么完美,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会坐在这里。”

    “因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谢遇知吐口烟圈,瞬也不瞬盯着周宴琛,“恶人不出,天理难容。”

    “我知道你恨我。”周宴琛也不避讳他的目光,“不管你信不信,有一点我从来没有后悔,就是,我,对你方尖,一片赤诚,从无半分虚假。”

    “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让我来听你说这些恶心到不能再恶心的话?”谢遇知掐灭烟起身,双手插兜,“你的案子公安部会直接受理,接手人员也不是我,后续我也不会参与案子的任何审问,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把自己犯的罪都交代清楚。”

    说完,谢遇知提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方尖!”

    周宴琛猛地站起来。

    “你能最后再叫我一次马克吗?”

    白色的发,瘦削的脸,那双藏蓝色的眼睛满是殷切的期望。

    仿佛一眨眼,回到金三角双子楼,那个晦暗的机房,幼态的圆脸,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洋娃娃一样。

    很快,那双满是殷切的蓝眼睛,没有了光。

    周宴琛颓然瘫坐在审讯椅。

    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他一直都在深渊里,他仰望过光,但那光不是为他而来。

    错了吗?

    不!

    没有错,他没有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这个地狱般的人间。

    错的是把他带到世上来的那个宛如恶魔却被自己称为父亲的男人。

    错的是虐待自己的那些变态。

    错的是方尖,他怎么可以那么明亮?怎么可以深处黑暗里仍然光芒万丈?

    错的是惹上条子的朴晚,让蜂后脱离控制惹出这么一堆事。

    错的是在他拿到军|火和‘飘沙’突然出现的那个姓秦的警察!

    他没有错!

    他没有!

    ·

    谢遇知从审讯室出来,就被陈傅山叫住,喊进了主任办公室。

    “关于你和小阳的事,我听老李说了。”

    陈傅山没有半句废话,直奔主题。

    “说说吧,什么打算?”

    “结婚。”

    谢遇知直白道。

    “结婚这个事,先不急,你也知道,小阳的爸爸是我学生,他们家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三代没有直系亲属了,他找对象这件事,我得替他把关。”

    陈傅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

    “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但有些事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允许代孕,更何况你们都是人民警察,更应该守法。”

    谢遇知:……

    他从来没打算找人代孕过吧?!

    “我的意思是,怎么你也得给我的学生、你的盛队家里留个后。”

    谢遇知:“……”

    陈傅山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便摆摆手,“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不行争取个试管,有困难解决困难,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解决苦难,谢队,给盛家留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谢遇知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VIP病房里挤满了刑侦口的同志。

    黄子扬见到谢遇知,高兴地不得了,自从跟秦展抓捕周宴琛回来,他一直就在忙着调查暗网相关的事,连轴转两天,今天终于有时间过来看宗忻,憋着一肚子话想说。

    那天他跟谢遇知兵分两路,找到秦展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堪比福尔摩斯探案集还精心动魄的抓捕行动,那真是他入警以来长得最大的见识。

    “老大,老大,我给你说啊,秦局,秦大指导员,秦教授,他就是那个传闻中比你还厉害的‘深海’。我的天啊,你都不知道,那天……”

    结果,他们老大压根没理他,径直走到了病床前弯腰在宗忻额头落下个轻吻。

    黄子扬:……

    得,他还是先憋着吧。

    众人识趣的离开,还贴心的替他们俩关上了病房门,但八卦之心犹如滔滔江水,几个人悄悄贴耳趴在门上,准备听点挠人心的小情话。

    宗忻拉着谢遇知的手,让他坐在身边。

    “去局里了?”

    “嗯。”

    谢遇知抓着他的手,嘴唇就在指间蹭着。

    “叫你过去有事吗?”

    “陈老让我为你们老盛家传宗接代。”

    宗忻一脸黑线。

    “陈老师是觉得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谢遇知想了想,说:“他可能觉得我能生吧。”

    宗忻无语,“那你能生吗?”

    “我觉得我不能。”谢遇知诚实道,“除了生孩子,我什么都会。”

    “小花,我们结婚吧。”

    “好啊。”

    “小花,你喜欢我吗?”

    清风撩动纯白色窗帘,病房外面绿化带里的樱花开的那么好,花瓣漫天飞舞。

    他说:“靠近阳光这么近,怎么可能不心动?”

    (正文部分完结)

    (不要走开,还有一些正文没有交代清楚地,会在陆续更新的番外中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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