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颦颦的心紧张到了极点,听到不是他在问自己话后,她大松了一口气,抬起一张俏脸望向那人。
他约莫不过三十岁,穿着一袭清淡绿衫,资容清淡,像初春池畔边的一枝杨柳,给人一种温和之感。
这正是宁国公府的六爷卫扶风。
卫扶风的爱妻于六年前去世后,他便再没续妻,连个通房都没有,只守着他夫人留给他的一对儿女生活,在都城里有玉面贞郎的雅称。
许多高门的贵女见他为人高风亮节,都想嫁给他为妻,奈何卫扶风以要为夫人守孝为名,婉拒了她们。
顾颦颦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觉得他一直盯着她的面容,让她觉得有些奇怪,她低下头道:“小女名叫顾颦颦,来自华县。”
老太君见她一直低着头,以为是她害羞了,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在华县游历时,在寺中遇到悍匪,是颦颦救下我,将我藏起来,又及时找县令求救,才救下我一命。”
卫扶风:“原来颦颦姑娘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卫衍冷不丁道:“顾姑娘真是好巧啊,居然在寺中能遇到我的祖母。”
顾颦颦听出了他语中的嘲讽之意,心中钝疼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看到卫衍眼中的猜忌。
老太君道:“可不就是巧吗?我听说华县的芦月寺许愿特别灵,想到衍儿你至今还未成家,就上芦月寺,想为你讨姻缘,刚巧就见到也是上山去祈福的颦颦。如果不是颦颦救了老身,我早就葬身在悍匪刀下了,哪还能在这里和你们唠家常。”
“颦颦在华县孤苦伶仃,无人照料,我怜她可怜,就将她接来了国公府,以后她就是咱们府上的二姑娘,吃穿用戴都比照着兰儿。”
众人皆是一惊,老太君口中的兰儿,是三爷的嫡女卫兰,今年不过十五岁,老太君在国公府最疼爱的小孙女,吃穿用戴比之公主都不差。
三夫人何臻看出来,老太君对顾颦颦的重视,将腕上戴的鎏金如意玉手镯取下来,戴到了她的手中,算是见面礼。
“颦颦长得真白,这对玉手镯戴到你身上,才让我晓得皓腕凝霜雪的真正意境。”
有了三夫人开头,春柏庭内的其他夫人、小姐都让人取了见面礼送给顾颦颦。
老太君一个个给她介绍这些女眷。
之后,她才伸手指向卫扶风,“这是老身的六子。”
顾颦颦听到丫鬟们都唤他六爷,低头行礼时,便道:“六爷安。”
春柏庭的人见卫扶风怔怔望着顾颦颦回不过神来,便知道他这是睹人思念梅含玉。
老太太将长得那么像梅含玉的姑娘接到府里养,很难不让人多想她是不是有别的含义。
“颦颦,这是老身的嫡长孙卫衍。”
原来他叫卫衍,是宁国公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
顾颦颦哪怕为他生下孩子,也从不知晓他的名字,她听到他的侍从喊他公子,她也跟着喊他公子。
她低下头,行礼道:“世子爷。”
卫衍眼皮一跳,她对着卫扶风时,还跟他说安好,面对他时,连安好都不愿说,可见心里还在怨他。
哼,他还没怨她擅自到国公府来,她倒是先一步怨上他了。
卫衍便冷冷地应了一声。
老太君不觉得他这反应有何不对,她这孙儿本就是性格冷淡之人。
她侧头对计嬷嬷说:“让府上所有人都到春柏庭用膳,我让他们都见见颦颦,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
她在入京前,老太君已经请嬷嬷教过她京都贵女的礼仪,女子一动一静都要优雅,就连笑都不能露齿。
国公府人丁兴旺,一共有六房人,她对着这些人,今日笑了不止百余次,这可以说是顾颦颦最累的一天,她在春柏庭中的花芮厅陪老太君用膳,脸都要笑僵了。
她回翠水轩的路上,一个小丫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顾颦颦手中多出一团纸,等她回屋后,遣散侍奉的仆人,这才在灯下打开纸团。
只见上面写着:“亥时南竹园见——卫衍。”
顾颦颦冷下脸,将这纸放到火盆里烧了。
也许是今日见过那人,她在梦中避不可免地又梦到了他。
梦中,她在河明山的溪谷,被卫衍按在一块石头上,她回头看到的是他又黑又明亮的凤眸。
顾颦颦被他掐着腰,痛到泪花都要出来。
许是看她痛得厉害,他终于停下来,将身上的白色外衫披到了她身上。
顾颦颦颤着双腿,背靠在石头上,但腿还是一点点软下来,滑入水中。
*
翌日,丫鬟将顾颦颦唤醒后,提醒她去老太君屋中请安。
顾颦颦想到自己昨晚坐的梦,伸手捏了捏眉心,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
去春柏庭的小径上,她遇到了卫扶风,这位六爷像是特意便在这里等她似的,一见到顾颦颦就唤住她。
“顾姑娘,请留步。”
“请问六爷是有何事?”
卫扶风望着与这张妻子十分相似的面容,眸中的感情很是复杂。
这长得也太像了。
他昨日对着梅含玉的画像一夜未眠,今日见到顾颦颦,人就更恍惚了,但想到妻子曾经托付自己的事,他还是开口道:“顾姑娘,请恕在下冒昧,我可否看一看你的手臂?”
卫衍来给祖母请安时,恰巧见到顾颦颦对着卫扶风在说话,脸色霎时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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