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鲍鱼天鹅酥
1985年四月四日, 英国女王签署了归还香江的法案。
而四月的广城,再次因广交会而热闹了起来。
白天鹅宾馆里,有两个参展商在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闲聊:
“你听说了吗?采虹珠宝厂今年也要参加广交会。”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哎哟, 我想起来, 这不是之前和研究所一起合作培育出珍珠王的珍珠厂吗?”
“可不就是那个珍珠厂, 之前采虹珠宝厂一骑红尘, 在珍珠培育业遥遥领先, 1982年四月份的广交会, 采虹珠宝厂拿下了两百万的订单, 一举成为出口创汇大户, 就在大家以为采虹厂定要会再上一个台阶时, 它突然低调了下来, 接着好几届的广交会全都没有参加,虽然还在培育珍珠, 但势头终究不如以前,没想到今年采虹厂又开始参加了!”
“这事我也知道, 我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采虹厂的创始人疯了……”
话还没说完, 就听隔壁桌的人扭过身子道:“我怎么听说她是生了绝症, 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又有一个人道:“咦, 我听说她是杀了人被抓起来枪毙了!”
众人:“……”
大家原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才是一手真消息,没想这一个说得比一个更夸张,而且很多一听就很离谱, 要是对方真的杀了人,报纸肯定会报道出来。
最先引起这话题的男人摆摆手:“得了, 这道听途说的东西看来都不可信!”
虽然大家觉得谣言不可信,可关注的目光却没从采虹珠宝厂身上移开。
作为曾经的珍珠王培育人, 在时隔三年后重新回到广交会,大家都非常好奇,看它还是会跟以前那样大放异彩,还是江郎才尽。
***
英国某骑马场。
明舒骑在马上,身穿着红色的骑马装,阳光晒在她白嫩细致的脸蛋上,给她晕染出一道浅金色的光晕,就见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身体轻盈地在半空旋转一圈,就在她的脚几乎要落地时,她的手猛地抓住坐骑的尾巴,足尖在栅栏上轻轻一点,就此借着力道,就这么弹回了马背。
这么一个动作,看得周围的人几乎忘记了呼吸,谁也没想到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姑娘马术居然如此了得!
唯有一个人,一脸的骄傲。
“我的上帝啊,景女士,你干女儿真的才练习骑马不到一个星期吗?这简直太逆天了!”
微风吹拂在景缨从容淡定又端庄的面容上,她嘴角噙着笑容,点了点头:“对,确切来说,是只练习了五天。”
“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天才!”
“这小姑娘在骑马上面有着让人骄傲的天赋,假若好好培养,定成成为一名出色的女赛马师!”
景缨不置可否。
她没说的是,明舒的天赋何止在骑马上面,她的心肝宝贝就是个怪才,别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学会的的东西,往往到了她面前,她总能轻而易举就拿下。
不是她看不起骑马师,而是在她看来,明舒的天赋有更重要的用处,如果只是当个骑马师,那太大材小用了。
赞赏声此起彼伏,随着小姑娘的身影来到众人面前,大家对着小姑娘又是一阵夸奖。
就见小姑娘从马身上一跃而下,然后用十分流利的英语跟一群外国人交流,不仅态度不卑不亢,也丝毫不怯场,而且行为举止非常得体,说她是来自东方的小公主都会有人信。
可小姑娘来到景缨面前,却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她扑过来就抱住景缨的腰:“干妈,我刚才骑马的样子你帮我拍下来了吗?我要带回去给我妈妈看!”
景缨假装吃醋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你亲妈,压根没有我这个干妈,不行,我吃醋了。”
明舒踮起脚尖,搂着干妈的脖子,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我心里有我妈妈,也有干妈,还有爸爸、太姥姥、太爷爷、还有念念姐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若是在以前有人对景缨说,你以后会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心坎去,她肯定要嗤之以鼻。
她素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不够强烈,在遇到明舒之前,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抱小孩,哪怕是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到明舒开始,就觉得跟她特别投缘,这小姑娘完全长在她的心坎上,又漂亮又懂事,还有一个十分逆天的脑袋瓜,这要是她的女儿,她可一点儿也不会嫌弃。
三年多前,白瑜跟她说苏令琛会死在非洲,就因为她这番话,她把苏令琛给留在了国内,之后两人重新在一起,一年前,他们拿证结婚了。
但她把明舒认作干女儿是在三年前,苏母对于这一点很是不爽,她想让他们两夫妻收养苏家那边的孩子,但她看不上,她就只喜欢明舒。
要不是明舒,其他孩子她都不要。
这次她是跟着使团过来英国,她便把明舒一起带过来,让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增长一下见识,但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都是她妈妈,真是让她吃了一缸子的醋。
哎,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两天后,景缨带着明舒,和使团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飞到高空后,前半段还算安稳,突然机身猛地一坠,空姐连忙提醒大家回到座位并系好安全带,并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话还没说完,又一次猛烈地下坠。
有些来不及归位的乘客和空姐被抛到天花板,这一幕着实把大家都给吓到了,飞机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
景缨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严重的气流,她担心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明舒,正要轻声安抚她,不想却看到小姑娘睡着了,眼睛闭着,只是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眼睫毛时不时剧烈颤抖着。
她把手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并祈祷这颠簸赶紧过去。
一定要没事,否则她没办法跟白瑜交代!
而此时的明舒却被困在了梦里。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最最可怕的梦,没有之一。
梦里面她妈妈没有嫁给爸爸,而是嫁给了爸爸的弟弟,那个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多年的五叔——江凯。
可这个五叔就是个坏蛋,他娶了妈妈却不对妈妈好,连同他那个继母一起欺负妈妈,明明有洗衣机,还要妈妈用手给他们洗衣服,家里明明有做饭的保姆,却还要妈妈亲自动手,妈妈要去考大学,他们打击嘲笑,妈妈要出去工作,他们又阻拦,妈妈过得很不开心,看得她心疼坏了。
更可恶的是,这五叔还跟妈妈的表姐搞到了一起,他们把妈妈赶出去后,妈妈一个人死在里医院里。
而她的爸爸也同样恨可怜,他在二十七岁那年出任务死了,还有大舅舅,大舅妈,姥爷……他们都死了。
而她居然不在梦里面,她不是妈妈的孩子,也不是爸爸的孩子……这太可怕了!
还有她的念念姐姐更是凄惨,她没有被白家认回去,而是被人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给收养了。
但那对夫妻就是禽兽,那个男人把念念姐姐给玷污了,还导致她有了孩子,两夫妻担心被人发现,于是就把念念姐姐从楼上扔下去。
念念姐姐脑袋朝下砸在地面上,脑浆迸了一地,她小小的身子以一种扭曲地姿势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
那对畜生夫妻在念念姐姐死后还不放过她,还对外造谣说她跟流氓在一起,并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会跳楼,众人对念念姐姐纷纷唾弃。
这样的梦太可怕了,可明舒又感觉那好像不是梦,因为她能真实地感受到里面所有人的痛苦和挣扎。
颠簸过去后,明舒也正好从梦里醒过来。
小姑娘睁开眼睛,一双水葡萄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呆呆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
景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听到空姐说飞机已经安全,她立即解开安全带,把她抱在怀里:“舒舒不怕,干妈在这里。”
但明舒却没有动,眼睛还是呆呆的,一眨不眨,这可把景缨给担心坏了。
她跟同事要了风精油,打开盖子轻轻抹在小姑娘的太阳穴和鼻子下放,以及两只耳朵后面,然后又跟空姐要了牛奶,轻轻哄着她喝下去:“乖乖,是做噩梦了,还是刚才被吓到了?不怕的,我们把牛奶喝下去,有干妈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能是风精油的刺激味道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景缨的话让明舒感到了安全,她呆呆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干妈:“干妈,我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里面所有人都好惨,爸爸妈妈,太姥姥,姥爷,还有念念姐姐都好惨。”
景缨轻声哄道:“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而且我听人说,梦都是相反的,越不好的梦,现实就越好,你看现在你爸爸妈妈,太姥姥等人不是都很好吗?”
明舒却摇了摇头:“妈妈说,这世上可能存在着不同的空间和维度,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我觉得他们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才很难过。”
她担心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那她的妈妈爸爸,还有其他亲人都好可怜,她也好可怜,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甚至都没有存在这世上。
景缨听到这话,心一懔,她想起几年前白瑜跟她说的有关苏令琛的事情,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就因为另外一个空间的活得不好,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现在的生
等到明舒情绪好了一些,她才跟明舒打听梦里的事情。
明舒也是个小人精,把妈妈嫁给五叔这事情修改了一下,其他都照直说。
她下意识讨厌五叔那个人,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说妈妈嫁给五叔,会对妈妈的名声不好,哪怕眼前这人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干妈,她也不想破坏妈妈的名声。
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妈妈。
她现在也好想妈妈。
想到妈妈,她的眼眶再次红了,小嘴儿扁成一条线,那模样好想在说“快哄我,要不然我可要哭了”。
果然,景缨一看她这样子,又宝啊乖地抱着哄了起来。
不过刚才明舒说的那个“梦”也让她深深震撼,若那真是另外一个维度发生的真实事情,那白瑜他们一家子也太惨了。
还是这个维度的白瑜幸福多了,哪怕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身边有江霖,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起支持她。
但愿他们都能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景缨不由自嘲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甩掉脑里不好的想法,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变成了那个坚毅从容的景缨。
***
此时,两帮口中的焦点人物白瑜,这会儿靠在座椅靠上,眼睛微微闭着。
赖美清以为她睡着了,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拿件衣服给她盖上,虽然四月的天气不冷,但海风一直吹着,她担心白总会着凉。
正想着,白瑜察觉到什么,眼睛嗖然睁开,与她对上。
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金灿灿的阳光打下来,把她的上半身融进光线里,她双颊面若套环,眼睛宛若盛了一汪清泉般,光芒笼罩,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跟在白总身边当助手快四年了,但还是每每被她的美丽给折服。
不过相对比她惊艳的外表,白总的心思她更是依旧揣摩不透,三年前那场绑架和疾病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更加强大,如今的她做事越发从容有度,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也越发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原本广交会在即,白总这个时候是没准备回琼州岛的,工厂却发生了件重大纰漏事件,所以才不得不赶回来。
白瑜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眉毛微挑:“怎么了?”
赖美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过来盖着。”
白瑜轻轻摇头:“不用。”
两人没再讲话,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轮船的汽笛声,和海浪击打船身发出的声音。
白瑜看着海鸥飞翔在海面上,心思慢慢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她在家人的陪伴下住进了医院,她原以为她很快就能出院,但最严重的时候,她病到浑身无法控制地抽搐和疼痛,必须在衣柜里面才能睡着,才有安全感,要不然就会惊吓得无法呼吸。
可她身体实际检查并没有出现问题,是她出现了妄想障碍,身体被精神控制。
她陷在自我的恐惧和精神里面,但她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她身边的人,有一天,当她从意识里抽离出来,突然发现,还不到三十岁的江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白头发。
那一刻,她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他坚定陪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在自己身边,可能她永远也好不了。
她想起上辈子,其实有好几次醒来是在柜子里面,不过她以为自己是有梦游症,后来不等这病变得更严重,她就因癌症没了。
而这辈子因为绑架的事情刺激到她,让她的病情变得严重……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年前,她就出院了,只是郑教授让她以静养为主,不能生气,不要受刺激,而且还得继续服药。
直到今年初,郑教授才宣布她完全痊愈了,以后都不用再服药。
那一刻,她抱着江霖喜极而泣,江霖的眼眶也湿润了。
从去年开始,她就慢慢重新掌管工厂的业务,过去两年,赵寄秋、武鹏鸿,还有余小杰等人帮她把工厂管理得很好,若不是他们,工厂肯定没办法维持下去。
不过因为她的身体关系,工厂采取了低调□□的策略,对外不参加广交会等一系列珠宝展会,在珠宝设计上,每个季度只推出一两款新的设计,海水珍珠的养殖计划也因此被搁置了。
随着珍珠养殖行业进入崭新的一页,不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利润,于是纷纷高企珍珠养殖,这三年里,珍珠养殖厂如雨后春笋,一间接着一间办起来,国营的,合资个体的四处开花。
还有人想蹭采虹珠宝厂的热度,于是取名“彩虹珠宝厂”,“采红珠宝厂,”“彩红珠宝厂”,总之在“cai hong”两个音上大作文章。
这就是品牌效应带出来的副作用,名气有了,同时模仿跟风的人也跟着来了。
武鹏鸿和余小杰两人知道后,气得不行,一度还想上门去管教这些工厂,让他们把名字给改了,但被赵寄秋给拦住了。
赵寄秋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珍珠的好坏不是由工厂的名字来决定的,而是以珍珠的质量决定的,买珍珠的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若我们的顾客被抢走了,肯定不会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我们的质量比不过别人,因此我们要做的是,把所有精力专注在提高珍珠的质量上,而不是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赵寄秋看得更深远,也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模仿和跟风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唯一能做好的,便是把控自己产品的质量。
武鹏鸿听了赵寄秋的话后,精益求精,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培植珍珠上,就在不久前,他培育出了佛像珍珠。
她进医院后,伍晓棠也送来广城让郑教授医治过,不过她的疾病不是郑教授的主攻方向,不过她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后,经朋友的确诊,给伍晓棠换了更适合她的药。
三年过去,伍晓棠如今已经很少发病,而且还能跟陌生人进行短暂的交流。
因为女儿的身体好起来,赵寄秋越发感激白瑜,灵感也因为心情舒畅而爆发,画了很多让人惊艳的设计图,原想趁着这次广交会一炮打响,不想一部分设计图却泄露出去了。
此时,工厂里。
林红梅在离职申请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时间,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失误后,这才站起来走到余小杰办公室门口,涂着指甲油的手敲了敲门。
“进来。”
三年过去,余小杰发福了一些,头发不知涂抹了多少发胶,梳成大背头,看上去又有你又精明,也怪不得林红梅总是在背后骂他老奸巨猾。
这会儿一进来,林红梅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然后把辞职信递过去道:“余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信。”
余小杰抬头看向她:“你要辞职,为什么?”
林红梅把辞职信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露出一脸害羞的笑容,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我怀孕了,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这次难得怀上孩子,我丈夫和公婆都很在乎我这肚子的孩子,所以让我不要太劳累,反正在这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回去安胎更好。”
余小杰一听这话,差点就没差骂娘了。
当初她说自己丈夫跟其他女人鬼混在一起,公婆又嫌弃她不会生孩子,求着白总让她来工厂,来了工厂后,她又妄想做工厂的主人,还想把他这个经理给挤出去。
她自然没能成功,看白总没答应她的要求,她又把手伸到销售部,她仗着自己是大学生,是外语系的高材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会儿鄙视这个同事不会说英语,一会儿嘲笑那个同事的普通话不标准,还处处看不起客人。
她是高材生没错,但她也着实让他见识到什么叫眼高手低,她来工厂差不多两年,新客户一个没抓住,旧客户几乎被她给得罪光了,现在要走人了,还不忘记踩工厂一脚,他敢说,就这种人去掉哪里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要是放在早两年,余小杰肯定会忍不住骂出口,但这两年的成长,让他脾气收敛了不少:“这辞职信我不能批。”
林红梅画得细细的眉毛一下子就挑高了:“为什么不能批?你想扣着不让我走吗?”
余小杰深吸一口气:“你是白总招回来的,你要离职,得白总批准才行,正好白总今天要回来,你等会儿跟她说吧。”
林红梅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一脸不置信道:“白瑜要回来工厂?她不是疯了吗?”
余小杰眉头一蹙,厉声喝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林红梅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说话错了,不过她没打算把话给收回去:“众所周知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还有,你最好小声点,要是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跟你没完!”
说着,她把办公桌上的辞职信一抽,扭身就走。
“……”
余小杰被气得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女人,要不然他可不会这么放过她!
对于林红梅说的“众所周知”这话,他可半个字都不信。
林红梅是白总同校的师姐,她会知道白总的事情不奇怪,但工厂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守口如瓶,甚至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都不知情,因此工厂怎么会众所周知呢。
不过,工厂这才出了内贼,林红梅就急着要走,该不会……
林红梅回到座位上,把那封辞职信往抽屉一扔,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
白瑜怎么突然要回来?
还有,她不是疯了吗?
她是前年在医院遇到白瑜的,那会儿她被那个缠着她老公的狐狸精给推下台阶,导致小产了,她看到白瑜时,她瘦得就剩下一个骨架子,双颊凹陷进去,头发也变得十分稀疏,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从来没见过白瑜这个样子,在她眼里,白瑜一直是漂亮不可方物的风云人物,什么时候都高人一等,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白瑜告诉她,她是得了个怪病,需要住院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老公一心要跟她离婚,她又没地方去,又找不到好的工作,看白瑜生病没办法管理工厂,她便想给她帮忙,毕竟她们可是同校毕业的师姐师妹。
她好心帮忙,但白瑜却把她的好心践踏在地上!
她让她到工厂来当销售!
她可是中大毕业的大学生,工厂那帮文盲,有什么资格骑在她头上来管她?
就说那个叫余小杰的家伙,听说他只有高中毕业文凭,当初高考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就这么一个东西,居然也能做经理?
还有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他就更提不了台面,才初中毕业!
可白瑜没让她当经理就算了,连个销售组长也不让她当,就让她当个销售,而工厂这几年不参加广交会,设计款式推新的又推得很慢,完全比不上其他珍珠厂!
她过来两年,除了底薪,拿提成的次数十只手指都数得过来!
她是来帮白瑜的,但她也要过生活,她不是来做慈善的,然后一次去广城时,她便拿钱跟那医院的护士打听了一下的白瑜的情况,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真是差点吓掉她的下巴。
白瑜居然得了疯病!
怪不得会一直呆在医院不出来,怪不得工厂都来不了,原来是疯了!
自从知道白瑜疯了后,她也没打算在这个工厂呆下去,就在这时她和她的初恋情人侯建明重逢了,当年他们一毕业就分手,她被分回自己的家乡,侯建明更惨,被分配到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去教书,相隔几千里,他们不得不分手。
她回到自己家乡后,很快在家里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一开始她的单位比她老公好,她婆家一家子捧着她,后来她老公辞职下海赚到了钱,他们一家子尾巴顿时翘了起来,那死男人还在外面包了小三。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远千里跑来广城找小三算账,结果不仅孩子没了,还被离婚了,重新遇到侯建明,让他们俩燃烧起来爱情的火花。
侯建明也把工作给辞掉了,跑到深市一家珍珠厂去当销售,在得知白瑜的情况后,侯建明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说事情之后,他就和老家的妻子离婚,娶她为妻。
她本来还不想那么做,可这个时候她怀孕了,她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只能对不起白瑜了。
可这会儿想到白瑜要回来,她的心砰砰直跳。
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下来,她很自信自己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二来,她手上有白瑜的把柄,若真走到那一步,她还能用白瑜的病来威胁她。
想到这,她嘴角再次往上扬起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酸梅,打开,拿一颗放进嘴里。
好酸,好酸。
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听说侯建民老家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个女儿,有了这个儿子,她又多了一层保障。
***
林红梅以为会跟一年半前那样,看到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不堪的白瑜,起初她背着光走进来,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身姿窈窕动人。
林红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白瑜走进阴影里,整个人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就见她面色红润若三月桃花,面容白皙细致,仿佛剥了壳的荔枝,水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相比于一年多前,白瑜不仅没有变丑,反而多了一抹岁月沉淀的气质,美得不可方物。
这不公平!
林红梅眉头蹙成了个深深的“川”字。
工厂其他人看到白瑜,也是又惊艳又震惊。
白瑜作为工厂的创始人,作为工厂的厂长,却“消失”了三年,当然她对工厂以及对外都是声称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在广城修养一段时间。
但一修养就是三年,哪怕赖美清时不时过去汇报工作进程,也免不了引起大家的猜想和怀疑。
外面各种猜测都有,有说她躲起来是为了偷偷生二胎,因为国家已经不给生二胎了,但为了给江家生个儿子,她躲起来了;也有说她生了癌症,命不久矣;更有人猜测她是想跑去国外生活,这几年出国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要圆!
最近还有个说法,听说白瑜疯了,被关进疯人院,所以才会三年都没出现,还别说,还真有不少人相信了这个说法。
可突然间,白瑜就这么出现了,不仅样子不像个疯子,也没有任何生过二胎或者生过病的痕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之前的猜测都是放屁!
什么生癌症,什么疯了,见过这么漂亮的疯子吗?!
赵寄秋最先回过神来,一脸惊喜道:“你怎么没跟大家说今天要过来,要早知道,我让人去接你!”
白瑜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需要人去接,更何况还有赖助理陪着我。”
说着,她朝众人环视了一圈。
“我知道这三年我没来工厂,外头有诸多猜测,说我生了绝症,工厂欠钱要倒闭,还有人说我杀了人要被枪毙……总之什么都有。”
大家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气氛也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把听到的各种谣言说给白瑜听,白瑜也没阻止,更没生气,就让大家说。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她才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不在这三年,多亏了大家的支持,赵设计,武主任,还有余经理,以及工厂每一个员工,因为你们的坚持和支持,采虹珠宝厂才能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谢,我宣布——这个月,所有人都发双倍工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总就是豪气!”
“白总一回来,我的心就定了,之前外面不少人说我们工厂要倒闭了,我家人还让我赶紧找其他工作,我当时也特别犹豫,还好没走!”
“对对,还好没走,要不然哪有双倍工资可以拿!”
大家之所以没走,那是因为工厂其实完全不像要倒闭的样子,珍珠培育数量越来越多,客人照旧上门,照旧出货,最重要的是,工厂从来不拖欠工人的工资,这是最难得的!
其他工厂要么拖欠工人工资,要么想着各种法子扣工人的工资,福利更是没有的,可采虹珠宝厂从开厂第一年起就没拖欠过任何人的工资,哪怕这三年白瑜没来工厂,福利也照旧发!
不过现在白瑜回来了,就跟东海龙宫找回了定海神针一样,大家顿时感觉工厂的主心骨回来了,也安心了,更别说还发了双倍工资,哪家老板有白总这么豪气!
以后谁还敢说工厂要倒闭,或者说白总疯了病了的话,他们肯定要用唾沫啐他们一脸!
等了一会儿,白瑜再次举起手,二次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除了这个,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抓内贼!”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鸦雀无声。
接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抓内贼!白总,是什么内贼?”
“工厂居然出了内贼,这是在损害大家的利益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肯定要一巴掌扇过去!”
“可不是,白总这么好的老板还背叛,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诅咒那人生孩子没□□!”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咒骂声,林红梅捏紧了拳头。
要不是怕泄露自己,她肯定要骂回去,你们才生孩子没□□,你们全家都没□□!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感觉刚才白瑜好像往她身上扫了过来。
“冷静,林红梅,冷静,白瑜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不会有证据的。”
白瑜面色一肃:“我们工厂这个月申请了广交会,这内贼偷了我们的设计,原本应该在广交会才出现的设计,如今以前提前在市场流通,这种做法极大损害了我们工厂的利益,造成的损失达到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众人听到损失了这么多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没人注意的地方,林红梅捏着的拳头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心更是狂跳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我数三声,这人最好自己站出来自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若不然的话,那我只好让人去报案了,三……二……一……”
话音落地,却没有人站出来。
白瑜似乎也不意外,扭头对赖美清道:“去报警吧。”
赖美清点头,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过了半个小时,两个公安同志跟着赖美清回来了。
林红梅以为公安同志过来,不过就是按照程序搜索一下证据了,照例询问一下众人,但没有物证,更没有人证,所以问了也等于白问。
因此她虽然有些慌张,但还能稳得住。
可她没想到白瑜不按照常理出牌,一看到公安同志,就把手指指向她:“两位公安同志,我们工厂的销售人员偷了工厂的设计图,导致工厂损失几十万的利益,我要报案抓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朝林红梅看去,眼里充满了不置信。
在大家眼里,林红梅就是个关系户,她一来就姿态非常高,说自己是大学生,又说自己是白总的师姐,还说她这次过来是白总请她来看管工厂的。
因此哪怕她平时各种看不起人,又不上级管教,但工厂的人都不敢抱怨。
可大家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跟白总关系最亲最好的人,却是内贼!
林红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毛跳了起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白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不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帮你工作,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
白瑜看着她,脸上不无失望:“首先,你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不是为了我,你是我了你的前夫,其次,你过来这里工作,也不是我求着你,而是你那时候被前夫离婚,又流产没了工作,求着我给你一份工作,我看在是校友的份上,让你来工厂工作,你却把工厂的设计偷出去,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林红梅是她去中大报道时遇到的第一个师姐,那时候的林红梅热情大方,带着她去报道,一路上还给她不停介绍学校的景点,她一直记得她的好。
只是她们毕竟不同届,所以那之后很少联系,偶尔在学校撞上了就会聊几句,在学校时,她和侯建明在一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但她个人并不喜欢侯建明,这人不仅长得尖嘴猴腮,而且看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不过这是个人私事,她跟林红梅也没有熟悉到可以说这种事情的程度,因此她当时只恭喜对方。
后来林红梅先毕业,她和侯建明也分手了,她跟林红梅本就不算朋友,也就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直到两年前,她在医院遇到了被打流产的林红梅。
当时她不仅流产了,身上、脸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伤口,她被她前夫给家暴了,当时林红梅哭得很惨,还求她帮忙,看在她曾经对自己好的份上,她把这事拜托了景缨。
就因此,林红梅才能跟她前夫顺利离婚,并拿到了不少赔偿,那个推人的小三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之后林红梅又哭着说她没脸回老家,想在这边找个工作,但工作不好找,所以想去她的工厂上班。
她当时其实是想拒绝的。
就跟她不赞成去亲戚或者熟人公司打工一样,同样的,作为老板,她也不想招亲戚或者熟人,因为不好管理,管多了对方会觉得你看不起对方,高高在上,但不管理又不行。
可林红梅太能哭了,她记得以前对方是个挺开朗的人,没想到才几年就被婚姻毁成这样,她想到上辈子的自己,一下子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之后她在工厂的各种行为她也知道,只是后来她身体不挤,无心管工厂的事情,她跟余小杰说过,只要对方没做损害工厂利益的事情,那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等她身体好了后再说。
但她万万没想到林红梅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把设计投出去给谁她也查清楚了,她刚才那样说,就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但对方没把握住。
听到白瑜的话,大家又是一阵哗然。
“真不要脸!她一直说是白总求着她来工厂帮忙的,原来是自己被前夫抛弃了,没了工作才过来的!”
“真是白眼狼!白总给她工作,她反咬一口不说,还偷工厂的设计,公安同志,赶紧把这白眼狼给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林红梅脸涨得通红:“你是工厂的厂长,你说什么,大家都会偏向你,我跟你吵,你既然你说我偷了工厂的设计,物证呢,人证呢?”
白瑜看了赖美清一眼。
赖美清立即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打文件:“公安同志,这是我们去电话局打出来的证据,从去年十月份开始,从我们工厂打到深市彩虹珍珠厂的电话总共有七通,其中三通发生在上个月。”
这年代的电话没来电显示,要查电话打出去哪些地方只能去电话局。
那个彩虹珍珠厂,不仅名字模仿他们,手段也非常下贱,白瑜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侯建明在去年九月份时,正好入职了这家珍珠厂。
听到这话,林红梅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但她还想垂死挣扎:“工厂那么多人,你怎么确定就是我打出去的?”
白瑜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谢安盛,你可以出来了。”
谢安盛?
这不是孙蔷薇的孩子吗?
工厂的人之所以会认识谢安盛,那是因为自从白瑜进了医院后,孙蔷薇担心工厂的人会搞事,于是平时就带着儿子过来工厂“震慑”一下大家,好让大家知道,就算白瑜没在工厂,但她也是有朋友在监督这他们。
谢安盛时常跟着她妈孙蔷薇过来,性格又十分社牛,年纪小小,却跟所有大人都聊得来,因此不少人都知道他。
白瑜话音一落,谢安盛嘴巴就发出“锵锵锵……”的戏剧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就见他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手扭着电话线,捏着嗓子道:“建明,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跟你乡下那个黄脸婆离婚?我不管,人家已经把身子都给你了,人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必须娶我!”
众人:“……”
白瑜:“……”
林红梅:“……”
这段表演惟妙惟肖,但又不得不说很是辣眼睛。
谢安盛却一点也不受影响,下一刻又换了一副样子,压低声音道:“建明,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把设计都复制了一份,我等会儿就去邮政给你寄过去,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我快等不及了,我怀孕了!”
接着又换成了扭屁股,夹子音:“我最近很喜欢吃酸的,我跟你说,我这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儿子,以前我一点酸的东西都不吃,可我现在一看到酸的就吃个不停,我现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的都是酸梅……死鬼,我想你的大金箍棒了……”
众人:“………………”
这再说下去就有些儿童不宜了。
公安同志赶紧咳嗽一声,打断谢安盛的表演:“这位小朋友,你能说一下,你刚才是在模仿谁?”
谢安盛骤然被打断表演,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他还是很听公安同志的话,指着林红梅道:“就是,我妈有时候没空过来工厂巡逻,便派我偷偷过来,我看到这个女人偷用工厂的电话和她情夫打电话,还偷了工厂的设计!”
之所以弄到现在才说出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孙蔷薇工作很忙,虽然听儿子说了这事,但没注意到不对劲,为此,她很是自责。
“……”
林红梅闻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完蛋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处处留下了痕迹。
她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贪小便宜在工厂打电话,她应该出去外面打电话,这样一来也不会让这个小鬼给听到。
物证认证俱全,公安同志很快就把人给带走了。
“白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红梅还想跟白瑜求饶,但白瑜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活该!”
众人对着林红梅的背影唾骂道。
林红梅被抓走后,白瑜让工厂回去上班。
赵寄秋来到白瑜办公室,一脸愧疚:“真事说来怪我,平时我都会把设计图锁在柜子里,那天晓棠突然发病,我着急起来就忘记了,要不是我……”
白瑜打断她的话:“赵阿姨,这不是您的错,人心难防,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别自责。”
赵寄秋:“那家彩虹珍珠厂,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白瑜嘴角微微一勾:“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这是不正当竞争,我已经向相关部门举报他们,这种蝇营狗苟之辈不值得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接下来的广交会上。”
赵寄秋点头:“好!”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满了整个屋子,窗口边的红掌艳丽如火,仿佛燃烧的烈焰般,华美而红火。
而这个空置了三年的办公室,终于等回它的主人。
***
***
在众人的期盼中,广交会终于如期举行了。
所有知道采虹珠宝厂过往经历的人,都悄悄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家参展商身上。
曾经白瑜以一只唢呐赢得所有人的关注点,而这一次,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就见她身穿蓝宝石旗袍,一袭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展现了东方女性的婉约美,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戴的珍珠项链,以及耳饰,跟不久前访英团代表团某个高官戴的配饰一模一样。
“我记得景女士戴的项链就是这一款,我记得很清楚,特别的大气端正,我当时一看就非常喜欢,景女士的项链,该不会就是采虹珠宝厂给设计的吧?”
“不能吧,据说外交部分的配饰,都有专门的合作工厂,采虹珠宝厂应该还不够资格吧?”
“怎么就不够资格了?当初的珍珠王就是采虹珠宝厂培育出来的,虽然他们三年没出特别惊艳的设计,但过去那几款设计,到现在还是爆款呢!”
“大家都别吵了,却问问就知道了!”
大家赶紧围了过去,然后果然在他们的展位上看到了景女士戴的那款项链和耳饰,被作为主推作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大家一进去就看到了。
大家还不确定,于是便七嘴八舌问白瑜。
白瑜笑着,说:“是的,景女士这次访英所佩戴的项链和耳饰都是由我们采虹珠宝厂设计和制作,景女士还和我们工厂达成了长期合作。”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采虹珠宝厂也顿时升高了好多个层次,变成了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行业大佬。
“白总,这款项链和耳饰,我要三千套!”
“我要五千套!”
“我也要……”
嗅到商机的人顾不上羡慕嫉妒白瑜,当机立断下单,他们敢肯定,这款项链和耳饰一定会比之前的款式更火更爆,他们要抢占市场!
销售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喉咙报价报哑,手记录订单记得手酸,但每个人心里都高兴得冒泡,而且鼻子酸酸的。
太不容易了。
这三年里,因为工厂停止拓展市场,他们虽然手里有老客户,偶尔也有新客户主动上门来,但跟后起的珍珠厂相比,他们反而被远远甩在后面。
有不少人劝他们离开,可他们五个人谁也没有走。
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白总收留了他们,如今白总有困难,他们又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现在,火爆的场面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坚持是值得的。
时隔三年,采虹珠宝厂再次迎来了爆火。
***
看生意火爆起来,白瑜便悄悄退出了会馆。
今天是她的宝贝女儿回国的日子。
生意虽然重要,但女儿更重要。
她刚走出会馆,就见江霖牵着明舒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白瑜一看到他们,露出笑容道:“你们等着,我这就过去。”
“不,妈妈,你让在那里,我和爸爸过去!”
明舒如一只飞腾的小鸟,展翅朝她飞过来。
白瑜蹲下来,展开双手拥抱住她的小宝贝:“宝宝,欢迎回家。”
明舒抱着妈妈的脸,在她脸上用力“啵唧”了一口:“妈妈,谢谢你做我的妈妈!”
她跟干妈商量过后,决定不告诉妈妈她做的那个梦。
不管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告诉了妈妈,她一旦会很难过。
她不想要妈妈难过。
而且干妈说得对,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因为她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白瑜心被萌得一颤,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妈妈也谢谢你,谢谢你做妈妈的女儿。”
上辈子她没有孩子,这可是她求了两辈子的宝贝。
江霖跟在女儿身后走过来,他穿了件白衬衣,上午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里有光亮,光圈中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白瑜的目光落在他黑色的发丝上,鼻子微微泛酸。
明舒从妈妈怀里站起来,然后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爸爸:“爸爸、妈妈,你们看地上的影子,像不像一个圆?”
白瑜和江霖两人看去,他们一家三口,手牵手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的确很像一个圆。
白瑜看向地面,嘴角笑意更浓了:“的确很像一个圆。”圆满的圆。
江霖也点头。
就在这时,明舒肚子传来“咕咕”的饥饿声。
白瑜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宝宝饿了?”
明舒脸红红的,眨着水葡萄的大眼睛道:“妈妈,我想吃白天鹅宾馆的鲍鱼天鹅酥。”
白瑜:“好,那就去白天鹅宾馆。”
白天鹅宾馆在1983年2月开业,它不仅是国内第一家五星级酒店,而且还是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象征,她记得明年1986年,英国女王还会坐着劳斯莱斯去白天鹅宾馆吃烤乳猪。
明舒说的鲍鱼天鹅酥,是外形做成天鹅形状的油炸品,外皮非常酥脆,吃起来很有层次感,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鲍鱼,趁热吃口感非常香。
当然,白天鹅宾馆的东西自然不便宜,但贵点就贵点,只要女儿喜欢,她就会满足她。
“好。”
老婆和女儿都喜欢,江霖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白瑜和江霖两人一人牵着明舒一只手,一家三口朝附近公交车站走去。
“妈妈、爸爸,我已经知道我长大后要做什么了。”
“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当医生,当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
“宝宝真棒,爸爸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四月的阳光温暖和煦,暖暖照下来,明舒晃荡着爸爸妈妈的手,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比路边的木棉花炽热。
以前她想当个数学家,可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她不想再当数学家了,梦里面的妈妈生病了,现实的妈妈也生过病。
所以她想当医生。
她要她的妈妈——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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