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王师傅今天收获了两笔意外之财。


    第一笔来自老友介绍的客人。


    开出租车的老程平时喝酒打牌闷声不吭,今天忽然往码头拉来了一个客人,是个年纪很轻的漂亮小姑娘,一上来就要包船去对面的岛。


    小姑娘很实诚,身上没带钱,想了想把手腕上的手链扯下来塞到他手里。


    小姑娘腼腆:“钻石的。”


    王师傅:“!”


    王师傅对那豆大的钻石目瞪口呆。


    程师傅面色冷峻地跟王师傅将来龙去脉一说,王师傅顿时血液直往上冲,觉得年轻时的精力都回来了,拍着胸脯保证:“老程,这事儿好说,我绝对不让后面跟上来的人追上这小女孩,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简直瞎搞。”


    “有我在,你放心,我这人正义,帮忙绝对不是因为钱的缘故,”


    转头,王师傅握住了小姑娘的手:“现在的o真不容易,你放心,叔不会让你的自由就这样被禁锢,你的清白,由叔来守护。”


    黑发少女看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第二个人来的时候,王师傅坚守本心,拒绝了他。


    “小伙子,今天船都被包了,没有能租给你的了,听叔一句话,你还是回去吧。”


    而来的红发青年听了他的话,手紧了紧,缓缓翻身下了自行车。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不远处的快艇,迈步上前,来到了王师傅面前。


    青年面色凝重:“请您告诉我,要多少钱您才能租给我?”


    王师傅呵呵一笑:“这船平时两百,现在不是我不租给你,是没空位了,就算你给我两万都不可能。”


    对方扯下袖口的宝石袖扣放进了他的手心,“这是五万。”


    王师傅面色一变:“……刚才说错了,是二十万都……”


    对方取出了西装胸袋里的钢笔塞进了他的口袋。


    王师傅瞳孔地震:“……我意思是,两百万都不……”


    对方摘下了自己的腕表,哗啦一下拍进了他的手掌。


    王师傅勉强争辩:“……金钱不可能腐化我的灵魂……”


    红发青年面露诚恳:“它两千万。能让我用一下船吗?”


    ……


    绚烂的天际线之下,两道一前一后快艇后的弧线,绽开在海平面上,印出散开的洁白的浪痕,仿佛一场凄美的爱情故事。


    灿烂的阳光洒下,王师傅怀抱着钻石手链,宝石袖扣,限量钢笔,还有价值两千万的手表,站在码头目送着他们远去,感觉自己的热血青春,终于在金钱的腐化之下离他远去。


    站了一会儿,王师傅紧了紧怀里的财物,喃喃自语:


    “孩子……叔,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他租出去的,是没油了的那艘船。


    等下,是哪艘船


    来着?


    -


    单手握着船舵,我掏出了王师傅赠送的墨镜,架在鼻梁上,对着阳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快艇速度很快,迎面而来的海风也很烈,吹着我的头发往后潇洒地扬起,让人有一种飘飘欲仙的错觉。


    从冰镇箱里拿了一罐易拉罐咖啡,我掰开拉环,喝了一口,心旷神怡。


    在危机之前,我总有一种淡定的心理。我总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么人都到这最后关头的一步了,我的危机,一定都会迎刃而解。俗话说,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按我的话说,这叫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


    就比如现在,我找到了车,租到了船,刚刚手机还响了,是设计师发来了消息,说他们会在码头等我,到时候一手交货,我就能原路返回,计划万无一失。


    知道我离我的戒指越来越近,我的心也逐渐安定下来。


    笑容也逐渐爬上了我的嘴角。它不可抑制地上扬,让我的心情都一起飞扬起来。


    看,一切都顺利。


    很快,我就能取到我的戒指,打道回府,赶上婚礼现场,虽然会迟到那么一点,但这也无伤大雅。


    主持人那么优秀,也就我一个人消失一会儿,他再怎么样也总能撑住场子的吧?


    一切完美。


    上天果然站在我这一边。


    “嗡嗡嗡——”


    手机开始震动,有一个来电。


    我边看着前方的大海和掀起的白色海浪,一边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喂?”


    “……林加栗!——”


    “贺枕流?”


    我有点惊讶,有点踟蹰,按理来说新婚仪式之前两个人不该有联系。但是按我不要脸的自信程度,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跟我说话,我理解的,毕竟我也忍了很久了。


    快艇有点大声,我都有点听不清,于是我凑近了话筒。


    “我这边有点吵,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怎么了?”


    “你、能不能……能……”


    “什么?”


    我又凑近了点话筒,皱起了眉,奇怪,这噪音实在是太大了,难道是因为我在海上的缘故信号不好?


    “你想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边断续的声音传来:“林加栗,你……别走……”


    我心里猛地一惊:“……!”


    果然我出走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现在事情闹大,搞得贺枕流还知道了?


    我心虚地看了眼面前远处的另外一座海岛,但想到了不久后我就能拿到戒指返程,底气又立刻硬了起来。


    怕什么!我马上女娲补天完就能回去了!


    于是我对话筒:“咳咳咳,我只是出去散个心,你不要担心!一切都很正常!我现在正在庄园里散步呢!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安心准备你的,我们婚礼一定会正常举行的!”


    对面安静了。


    开


    着快艇,我只能听到嘈杂声。


    ≈ldo;我是说真的!你等我一会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马上就回去了,你让主持人坚持一会儿,我就是出门散个步,缓解一下压力,就非常简单的事!”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


    “喂?……”


    “林加栗。”这回我终于听清了,贺枕流的嗓音有点低沉,


    “你想走吗?”


    “!我……”


    青年的嗓音好听又低,慢慢地有些勉强,


    “如果你不想结婚的话,你告诉我实话……”


    “不是,我没——”


    说到这儿,我内心咯噔一下,我靠。


    该不会,贺枕流……以为我逃婚了吧??


    我后知后觉,这样看起来的确有点像我是逃跑。


    看了下仿佛近在咫尺的对岸小岛,我甚至都能看清设计师那一伙人冲我招手的小黑点身影。


    我的戒指唾手可得!


    我连忙对着手机,举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


    “我真的没逃!”


    “贺枕流,我对天发誓,我,林加栗,绝对不可能且绝对没有逃婚!你相信我,我只是出门散步!”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是逃了,我就天打五雷——”


    咔地一声,我的快艇突然停了。


    身周的噪音忽然消失。


    我的快艇停在了海中央。


    我错愕了下,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又听到了嗡嗡嘈杂声,但是这嘈杂声竟然是从我身后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甚至逐渐逼近——


    “哧——”


    下一秒,举着四只手指朝天发誓的我,就看见了另一辆快艇甩了个尾巴,缓缓停在了我前方,溅起一片浪花。


    玻璃挡风板后,驾驶位上,红发青年面无表情地跟我对视。


    他重复:“‘散步’?”


    我:“……”


    他:“……”


    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


    两艘快艇停在海面上,宁静静谧,只有水波起伏,远处,传来一声渺远的海鸥叫声。


    ……


    我伸开我的大拇指,和那发誓的四根指头并在一起,五指张开。


    我缓缓挥手,故作镇定:


    “……嗨,老婆?”


    ……


    -


    我被贺枕流冷脸架上了他的快艇。


    ……我要申明,某种意义上,并不是他把我架上去的,是我自愿的。


    毕竟我的小艇没油了。


    我想起了码头信誓旦旦的王师傅,我拳头硬了。


    你们这些中年男人……还男人至死是少年,答应得好好的,我甘霖……


    “喏,还喝吗?”


    但我看着把我拉过来又把我按在副驾位子上的贺枕流,我人又有点卡带。


    主要是……


    穿着这一身的贺


    枕流,我不争气地多看了两眼。


    纯白西装,漂亮至极的脸,红发张扬,身材和脸蛋都是一顶一的完美。


    好想摸一摸,哪儿都摸一摸。


    有点好看。


    我默默接过了他递来的咖啡,又喝了一口。


    话说回来,我都忘了……他怎么知道我在海上?他难道跟了我一路?


    旁边坐下的俊美红发青年一张脸绷得很紧,说实话我老婆不笑的时候是挺酷的。


    我一边余光看着码头边上对我挥手越来越起劲的几个小黑点身影,一边努力平静地面对贺枕流。


    我开始陈词:“你听我狡辩……”


    贺枕流转过来看向了我。


    那双桃花眼现在很锋利,他脸色也很冷,像淬了冰,姣好形状的唇抿得很紧。


    “林加栗,你真想走?”


    我“呃”了声,“我真的没有,我出来只是想要……怎么说呢,我只是……”


    “你不想结婚?”


    “!绝对不是!”


    贺枕流一下站了起来。


    这在这狭小的快艇上是个不太经得起安全考虑的动作,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贺枕流捋了一把他漂亮的红发,低下头,面无表情俯视我。


    他静静说:“如果你要逃婚,你可以告诉我,不用就这么离开。”


    我被美貌冲击得一时有点血液上头了,嘴有点干,“……什么?”


    船身因为刚才的动静有些晃。


    贺枕流身侧的手指都攥紧,胸膛微微起伏。


    “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这样不告而别。”


    “林加栗,你这样做,让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我这才意识到有点不对。


    他很高,这样怒意暗显,我这样仰着头看他只能逆着光看清他绷紧的下颌线。


    这回事情是真的大条了。


    “呃,等下,老婆……”


    “林加栗。”


    “不是,我……”


    “这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


    “要不我们还是商量商量……”


    他一步向前,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抱住了我的腿,委屈极了,


    “林加栗,你别走!!!!”


    ……


    我:“……”


    我:“?”


    啊?


    我视线还卡在平行的海平线上,但我的面前已经跪下了一个人,


    不是,等下,……啊?


    贺枕流那头漂亮的红发被海风吹得飞扬,他脸上红得艳丽,冷冰冰,我看着他唇一张一合,


    “林加栗,如果你觉得结婚太仓促了,也没关系,我可以等,让我等多久都行,但你不要就这么走——”


    “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我都能努力……”


    他抿着唇,眉头紧皱没看我,感觉像是大脑


    空白了,只是一个劲地往外倒冒上心头的话,


    “我知道你身边还有别的人,但我也会努力,你想要林家好,我也会在事业上努力做得更好,这样也会对你有价值。”


    “现在我们两家是联姻,我知道这种关系也很脆弱,但你要不要试试……试试跟我结婚,就先在一起看看,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到时候我们再离婚也不算迟,可以吗?”


    “或者,现在我们两家刚合作,婚事也宣布了,就算你不想结婚了,那最好也再等一段时间再公布,这样影响小点。”


    “我知道你很在乎林家,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林加栗。”


    “从小就喜欢,之后也喜欢,知道你是alpha之后我几天几夜都没睡着,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我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


    他似乎真的很心急,胸膛起伏,都有些语无伦次,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慢慢地低声道,


    “如果你想反悔,你让我好歹,好歹想想办法……”


    ……


    风很静。


    浪也很静。


    一阵一阵的海浪,缓慢地拍在船身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偶尔有海鸥的叫声,呼啸一下,又扬起在天际,拖着长长的尾音。


    我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又侧目过去,看向了海平线的那头。


    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岛。


    “贺枕流。”


    “……嗯?”


    我站了起来。


    船身一阵晃动。


    海鸥的鸣叫在不远处,浪花的拍打声,浪推着船逐渐离岸越近,我也能听到岸边码头,那些设计师叫我的声音。


    我说:“你看看我。”


    红发美人桃花眼颤了下,他抬眼看向我,睫毛竟然有些湿,在阳光下,被晕染出柔和的亮光。


    有一滴晶莹的很淡的湿润的液体,正刚刚顺着他微红的眼眶落下来,正好淌过他脸颊上那颗淡色的小痣。


    我手指的指腹按上了他那颗小痣,又将那泪水含进了我的嘴里。


    “咸的。”我说。“跟海水一样。”


    “什么……”


    “alpha还哭,羞不羞。这一刻我是忘不了了。”


    说着,我掏出手机对着他面无表情地拍了一张。


    咔嚓一声,格外清脆。


    一键保存。


    贺枕流愣了下,薄怒染上来,猛地擦了又扭过脸:“林加栗,操,谁哭了!——”


    “保存证据而已。我要86寸放大,高清彩印,挂在卧室墙上。”


    “?你是不是有——”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我说,“贺枕流,把我的戒指给我。”


    ……


    贺枕流猛地愣住。


    在他的视线里,站在面前的黑发少女,似乎只是平静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随手拿了她身侧放着的那一罐咖啡罐————正好是四块五的那一款——将易拉罐的环啪地掰了下来。


    停了片刻,像是不满他的反应,她站在那儿,冲他微微一扬下巴,“我的戒指呢。”


    贺枕流已经呆了。


    他傻愣愣地脑内一片空白,浑身都在发麻,像是不敢相信,又想相信,巨大的冲击让他都有些耳鸣。


    她纤长白皙的手摊在他的面前。


    贺枕流喉结滚动,他从怀里掏出来戒指盒,机械又麻木地手忙脚乱地递给她。


    而她那双黑眸淡淡扫了一眼,拿起来戴上了她自己的手指。


    银亮色闪烁。


    然后她拽过他的手,将拉环转了转,穿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粗糙的,毫无准备的,但是又莫名恰好的戒指。


    他的手都在颤抖。


    贺枕流咽了咽嗓子,仰头看她,而她给了他一只手——戴结婚戒指的那只——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贺枕流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林加栗……”


    说出去的沙哑嗓音都散进海风里。


    在无尽的蔚蓝色的大海的背景下,她绸缎般的黑发被风吹扬起,和白裙的丝带缠绕,和他们两相握的手交织。


    他能看见,她的眼里倒映着自己。


    “从此以后,无论是富有,健康,顺境,才智,一切最好的东西都归我,也包括你。”


    她说话一贯是那种口味,轻飘飘的,却又直白不讳。


    那双黑眸直视他,她笑得张扬。


    “我宣布,我们成为夫妻。”


    “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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