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唐茂是知道一些军分区那边的事情的,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是一群孩子两军对垒在军区大院门口,引起了不太好的影响。
甚至惊动了军分区领导。
当时的唐茂以为唐挽挽参与了,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女儿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
想要把女儿摘出去,也没那么难,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谁曾想,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
真相并不是他了解的那样?
女儿不但无过,还有功?
这就引起了唐茂的注意,他整个人都精神了,急问唐挽挽怎么回事。
唐挽挽于是把张子明跑过来告诉她,阿锋和薛明觉打赌,然后想去抄了军分区的事情说了一遍。
随着她的诉说,唐茂的眉头就已经紧紧地皱了起来。
薛明觉是谁?
他是警备区薛参谋长的孙子,从小就不学好,打架斗殴,是警备区大院里头疼的孩子。
这场运动后,他就组织了一帮小子,建了个什么集团司令部,他当了司令。
整天批这个斗那个,甚至还斗过他爷爷薛参谋长,每回老薛一说起来,就说这孙子白养了,头疼至极。
家里有个顽劣的小子,叛逆又闯祸,确实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特别是这个特殊的时期,一有不顺,可能满盘结束。
唐茂不得不庆幸,自己家里的三个儿子已经长成,也早过了那叛逆的年龄。
在最容易叛逆,最容易闯祸的年龄里,有妻子在旁教育,将三个儿子教育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如今三个全在部队里,继承了他的衣钵,可以说,唐茂是幸运的。
而他的女儿,乖巧懂事,从不去外面乱来。
在这大院里也不是没有女孩子,相反,很多,就政委家的就有三个女儿呢。
除了大女儿去了文工团,听说剩下的两个小的,在地方上工作,好像也卷入了这场运动中,参与了那些事。
每回政委说到这事的时候,无不羡慕他,说他三个儿子个个成就,女儿又娇又乖,他们这些老家伙里,他是最幸福的。
每回被他们羡慕的时候,唐茂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如今听唐挽挽将那事一说,他心里除了得意,更多的却是庆幸。
还有对妻子的感激。
“他真的去了军分区,说要抄了整个军区大院?”汲红岩目瞪口呆。
这是得多傻的孩子,能做出这样将父母长辈逼至绝境的事情?
他们警备区都是整个军分区管的,他却要去抄人家大机关,还美其名约响应国家号召?
他怎么不想想,外面那些红袖章就不想抄了军分区,不想抄了警备区大院?
人家是不敢,怕惹祸上身。
他倒好,人家还没找上门来,他倒自己跑出去出头了。
见过傻的,就没有见过比这更傻的。
她忍不住对唐茂道:“这真是薛参谋长的孙子?”
确定不是捡来的?
妻子眼里的疑问,唐茂当然一清二楚,他也纳闷呢,按理说,像薛参谋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生了这么个不过脑子的孙子?
他肯定地道:“千真万确。”
汲红岩嘴角抽动,只说了句“那真是……”真是什么,却没有说,但唐茂明白。
这小子要出生在唐家,他早剥了他皮了。
唐挽挽笑了笑:“打一顿就服了,一顿不够,就两顿。”两顿不够,那就三顿,总能打服的。
就薛明觉这样的个人英雄主义浓重的,只有打服了,他才会乖乖听话。
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什么?他的爹娘没少管他,肯定也棍棒教育?
那能一样吗?
爹娘的棍棒,和外人的打服,能相提并论?
在长公主的心里,就没有打不服的孩子。
也没有调教不好的下属。
再刺头,一顿军棍下去,不服也得服。
唐茂和汲红岩相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同一个疑问:他们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他们娇娇|软软的女儿呢?
汲红岩扔过去一个眼神:都怪你,平日里训练儿子的时候,怎么把女儿也给带上了?
唐茂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瞄一眼:我就是想让女儿学点儿东西在身上,以后不至于被人欺负。
汲红岩瞪过去:有我们在,挽挽还能让人欺负了?
唐茂挤眼,委屈吧啦:总有我们保护不到位的时候。
父母之间的眉来眼去,并没有逃过唐挽挽的眼睛。
唐挽挽经历的事多了,前世在那么困难的环境中,前有狼后有虎,要是不多留个心眼,尸体早化成骨了,哪还有后来的摄政十三年?
她自然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番言论,引起了父母的惊觉,甚至是怀疑。
她当然也可以在父母面前永远扮演一个乖乖女,娇娇女。
但那太累了。
也不利于她的发展。
在这样的情势下,谁知道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又有谁知道后面还会乱成什么样,还是得提早做些准备的。
凡事得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才不会被动。
其实,唐挽挽并不想这样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父母眼中的那个娇娇女,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子顶着的那种。
但没有人让她能够这样的放心。
以为这一世,终于能够实现两辈子都想实现的梦想,做一个富贵闲散人,有吃有喝足矣。
但谁知道,竟又乱成了这样。
上一辈子的教育,让唐挽挽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
又得奋发图强了。
很累,她并不喜欢。
这些思绪,看似想了好久,其实也就分秒之间。
她就已经收回了情绪,对唐茂道:“爸爸,如果军分区那边过来询问的话,你可以实话相告,不需要隐瞒。”
“哦,你怎么考虑的?”唐茂坐直了身子,好奇地望过去。
唐挽挽道:“女儿是这么想的,如今这场运动轰轰烈烈地,已经闹了有两年多了。学校停课也这么久了,迟早是要恢复上课的,但孩子们跟着那些人闹也闹了,有的甚至被那些人当了出头的那只鸟,国家迟早会腾出手来收拾的。”
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就没有太大顾虑了,不像在外面,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又说不得。
就算信任如张子明,她也只不过说了闹了的后果,有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但具体怎样,多久会实施,她都没有说。
也没必要说。
张子明只是一个孩子,再聪明,也只不过比她现在的年龄大了一岁。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思维还没有长全,也没有什么社会阅历,他能想到什么?又能理解什么?
说得多了,把人吓着了,或是把这些话给传扬出去,那害了他自己的同时,可能也会连累到唐挽挽。
能说的说了一些,多数是不能说的。
但在唐茂面前就不一样了。
作为警备区的司令,他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就算她不说,他也都能考虑到。
之所以说,也是间接告诉父亲,她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有些事情也不需要瞒着她,她自己也能够想到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不得。
唐茂和汲红岩对视一眼,他道:“你接着说。”
唐挽挽就将自己想的,分析的,一点一点地说给了父母听。
包括国家有可能会对他们这群孩子出手,对孩子怎么出手?当然不可能处罚他们,孩子激情澎湃,本来也是一件好事,但是孩子是最容易被调动的,被利用的。
被好人利用,这是好事,但如果被坏人利用呢?
那迎接的可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在国家的眼里,孩子是不能被利用的。
但随着停课,还有毕业的孩子越来越多,工作机会又少。
这么多孩子聚在一起,只要被有心人一煽动,极容易出事。
那就只有疏散。
堵不如疏,自古的道理。
以前就有知识青年下乡建设的政策,只是那个时候是完全出于自愿。
唐挽挽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
她就把自己的猜想跟父母们说了,也跟他们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赶在薛明觉带着大院孩子闹进军分区大院之前,把人按住了。
为的就是不想让两院的孩子发生火拼,更不愿意把整个警备区都拖下水。
不管是军分区还是警备区,那都是不能乱的。
孩子再无辜,再是被人煽动的,只要这事成既定的事实,带头的那些人,肯定一个不落的全部会被处罚的。
也会加速国家对孩子做出决定的时间。
这是唐挽挽不愿意想到的。
她还想等高中毕业了,自己能够再苟苟,不想工作,也不想下乡,更不想做什么。
只要在父母的身边,做那个永远不用操心的娇娇女。
但现实,却不允许她这样。
这也是她急着赶去军分区的最直接原因。
也把这个原因直接地透露给父母了。
她唐挽挽,就是一个胸无大志(不是)的人。
唐茂严肃起来。
如果说,以前对待唐挽挽,那完全就是父亲想要娇宠女儿的心理。
而如今呢,除了娇宠的同时,更多了一丝认真的思考。
对女儿未来的思考。
以前,他和妻子都没有想过,孩子需要多出息,只要快乐就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会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
如果孩子想要从政从军,那么他们支持,如果孩子不想做事,那他们就养着她,他和妻子的工资又不是养不起孩子。
在此之前,他和妻子都考虑过挽挽的将来。
因为这十六年,唐挽挽做得实在太成功了,深入了夫妻两的心里,两人从来没有想过要逼孩子去工作,或是去干任何她不喜欢的事情。
哪怕孩子就愿意在家里躺着,他们也不会说半句不是。
但如今,唐茂却不这么想了。
他有一种直觉,女儿是个干政治的不二人选。
如果从政的话,说不定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成就。
真的要让女儿去从政吗?
唐茂在心里问着,最后决定,一切遵从女儿的意愿。
他和妻子不干涉。
哪怕可惜了女儿那灵敏的洞察能力,还有对危机的嗅觉。
可惜就可惜吧。
唐挽挽并不知道,父亲只是听了她的分析,就在心里想了这么多,甚至还动了让她从政的心思。
如果真的知道了,她肯定会第一反应拒绝。
前世做了十三年摄政长公主还不够吗?
还要去从政?
累不累人?
还让不让人活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也无从反驳。
她只是把自己的担忧全都说出来了。
她也知道,父亲肯定比她早一步想到的。
父亲从军了三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什么政治运动没有经历过。
能够活到现在,又能坐到现在这个位子,只靠勇敢是不够的。
天下勇敢的人多了去了。
只匹夫之勇,是坐不到高位的,更成不了将军。
不管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年代。
能够生存下来的,都不是蠢人。
唐茂并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政策,但是也早就猜到,这样的混乱,迟早会结束的。
他欣慰女儿聪明的同时,也在为女儿的将来担忧着。
如果国家真的出了这样的政策,他的挽挽,何去何从?
“挽姐!挽姐!”外面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一人。
但因为唐挽挽他们谈事的原因,门是关着的,那人冲到门边,却没刹住脚步,差一点就撞到了门板上。
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门打开了。
张子明的脑袋才没有硬生生地磕上门板。
他抬头,迎上了唐挽挽瞥过来的眼神,他咧开嘴笑了笑,摸着脑袋道:“挽姐,你快跟我走……”
就见到唐挽挽的身后又走出来一人,正是应该在机关办公室的唐司令。
他吓得往后一退,强打笑容打了招呼:“唐伯伯,你也在啊。”
唐茂却不说话,只是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子明,似乎要从他身上盯出洞来。
张子明本来就怕唐茂,如今被他这么一盯,冷汗都出来了,只咧着嘴一个劲地傻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茂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从他身边略过。
张子明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唐茂又回过头来,他的神经马上绷紧。
只听唐茂道:“你要敢带坏了我家囡囡,我将你丢部队去。”
张子明急忙道:“没有,不敢,唐伯伯,不会的。”
唐茂这才离开。
张子明咽了咽口水。
刚想说话,又看到屋里汲红岩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他又不敢说话了。
见他那样子,唐挽挽笑了笑。
也知道他过来是因为什么事,能让张子明这样心急火燎的,除了薛明觉,不会是别人。
她也没有说话,只是拿了一根棍子。
那是扔在墙角,几乎生灰了的军棍,是当年她爸教育她三个哥哥家法时的工具。
这棍子积灰了十几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将棍子往张子明怀里一塞,她道:“走。”
张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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