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直到人走远, 俞慎微才放下手中匕首,感到浑身战栗,手抖得厉害。只缓了一息, 忙去扶身边的人。


    “李夫子,你怎样?能撑得住吗?”


    “可以!”


    她急忙跑过去看施长生。在见到俞慎微没事,施长生一口气松下来, 昏了过去。她再去看阿成?, 人已奄奄一息, 气如游丝。


    和李帧将人全都?扶上马车, 一点?点?拼尽力气移开?障碍石头,俞慎微亲自赶马车, 从路边口处驶过去,快马加鞭朝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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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回来及时, 城门尚未关闭,马车还没到城门口,她便对城门口官兵挥手大喊:“救人, 快来救人。”


    马车驶到跟前?,官兵看清驾车姑娘浑身是?血,全都?惊住。拉开?马车门,里面三人亦满身是?血,两个已经昏死?过去。


    俞慎微疾声?道:“官爷, 城西?十里处, 有人拦路杀人越货,我朋友全都?受重伤,求你们快让我进城, 求你们帮我找医馆郎中救命。”


    怕官兵拖延不积极,她自报家?门道:“我是?大俞裁缝铺的人, 我大弟弟是?俞举人,我二弟是?文韬书肆东家?,给县尊大人出过文集。”


    这二人报出来,官兵心里有底了,不敢怠慢,队正立即叫上几个官兵,让他们跟着过去帮忙-


    马车在医馆门前?停下,医馆已经关门,官兵拍门,里面立即有人开?门出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姑娘,吓了一跳。


    “快救人!”官兵喝道。


    将人搀扶进医馆,另有官兵从附近的医馆又叫来两名郎中帮忙。


    俞慎微为了避嫌,没有去看三人的伤势,但隔着布帘听到郎中们一声?声?的叹息和啧啧之声?,心中也能想象出来伤得多重。


    “姑娘,你没事吧?我帮你瞧瞧。”一位十六七岁姑娘走到俞慎微身边关心问。


    俞慎微此时方注意到自己,才感觉到后腰疼痛,脸颊火辣辣,手腕和脚腕针扎一样。


    他不放心帘子后三人,朝那边瞥去,没有挪步。


    姑娘安慰道:“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有我爹和师兄他们,你不用太担心。”


    俞慎微犹豫一阵才跟着姑娘朝旁边的小间?去-


    俞慎思和俞慎言得到官兵通知奔过来,抓着一个学?徒便问,“我大姐呢?她怎么样?”


    “别担心。”学?徒拦住兄弟二人,劝道,“我师傅他们正在


    救治,你莫进去打搅。”


    随后俞纶夫妇赶过来,在铺子里听到女儿出事,二人吓得走不稳路。


    此时见到走出来的女儿半边脸红肿,刚止住的泪哗哗往下流。想抚着女儿脸颊,又不敢碰,想握女儿的手,见到手腕处贴着膏药,手掌缠着布,哭得更厉害,扑过去抱着女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旁边姑娘提醒:“夫人,令爱腰间?有伤,你这样会伤到她的。”


    卢氏放声?大哭出来,不再敢碰女儿,生怕不小心又碰到女儿哪处伤。“怎么会这样?你怎么遭这罪?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卢氏哭吼。


    俞纶看着女儿,眼睛红了一圈,搀扶情?绪失控的妻子坐下。


    俞慎思兄弟二人比俞纶夫妇冷静许多,看到俞慎微这般,也皆眼睛湿润,俞慎思问:“大姐,是?不是?他们?”


    他们自是?指得高家?。


    俞慎微在遇到歹徒的时候也怀疑是?高家?,但现在她觉得不太像。


    高明通兄弟虽然想害死?他们姐弟,但不会只对她一个女儿家?动手,他最?想害的是?两位弟弟。


    高明通兄弟虽狠毒,却还不会用侮辱她的这种下流方式。若她真遭了侮辱,作为高家?过继出去的女儿,高家?脸面也不好看。


    她微微摇头,“待长生他们醒来再说吧!”-


    俞慎思靠着门框蹲在门边,看着旁边坐在凳子上的俞慎微,脸上的伤虽然涂了药,还是?鲜红。衣裙上的血成?片成?片,在明明暗暗摇曳的灯光下,好似鬼魅。


    这一切若不是?高家?所为,那便只能是?年初的那件事了。


    高晖虽然行事很隐秘,没露出任何马脚,史家?和王家?当时因为愤怒、羞耻,为了脱罪、救人,等等原因,可能没有朝俞慎微的身上猜。事情?过后,冷静下来,两家?人又岂会都?不产生丝毫怀疑?


    只不过是?拿不出任何证据罢了。


    三条人命,两家?子孙前?程被?毁。人被?逼上绝境,是?会失去理智,发疯发狂报复周围的人。即便没有证据,凭靠猜测,也足够他们做出疯狂举动,用毒辣的手段杀人。


    俞慎思蜷在门边,心中越想越不安-


    高晖是最后听到这个消息,到医馆时,已经深夜。


    看到俞慎微的模样,惊得愣站半晌,挪着步子走上前?,蹲在俞慎微的身前。看着受伤的脸颊,看着缠着布带,贴着膏药的双手,眼泪溢出。轻轻地抓着俞慎微的手。


    “大姐……还疼吗?”


    “没事了。”俞慎微宽慰道,“大姐只是?一点?皮外小伤,别担心。”她担心地望向布帘后面,郎中已经忙了一两个时辰,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高晖起身要过去被?学?徒拦住,让他别打扰。他抓着学?徒问情?况。


    “伤势轻重不一,正在救治,少安毋躁。”


    高晖愣了片刻,转身离开?医馆。


    “去哪儿?”俞慎言忙问。


    “冷静下。”


    俞慎思见此,知道高晖要干什?么,急忙起身追出去。街道空荡,两边灯皆灭,寒风如刀,天上的月被?不断流动的薄云遮掩,月光明明暗暗。


    他在街尽头追上人,抓住高晖拦道:“你别再胡来了。”


    他能猜到是?史家?或者王家?,高晖自然也能猜到。


    高晖抚了下三弟的头道:“二哥是?去县衙,没有胡来。”拿开?俞慎思的手。


    俞慎思再次抓住他,“你真当我好骗?若不是?你当初下手那么狠绝,将对方逼入绝境,大姐和长生哥岂会遭如此报复?攻城尚围三缺一,你断了他们后路,岂会不遭反噬?你还要再疯吗?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高晖沉默几息,“二哥真的是?去县衙。”声?音温和,好似哄孩子一样哄他。


    俞慎思岂会信高晖这话,上次之事他已是?断了史家?和王家?后路,这次俞慎微生命遭威胁,李帧、施长生和阿成?又全受重伤,高晖只会更疯。


    他决不能让高晖在这条道走下去,会把自己的生路走断。


    他威胁道:“二哥若是?敢去杀人,我就将上次的事情?告诉大姐、大哥。你当知道依着大姐和大哥的性子,他们知晓真相会如何。你若不想他们伤心,对你失望,就莫动那念头。


    拦路杀人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肯定会追查到底。这事查起来不难,找出幕后之人也是?迟早之事。既然能通过官府来解决,就莫自己动手。”


    “你这是?教育二哥?”高晖声?音冷下来。


    “是?!”俞慎思严肃地道,“身为弟弟,我不能看着自己兄长犯错而不规劝。不能看着兄长走向悬崖,不去拉一把。”


    他又放软几分语气说:“二哥,我知晓你想护着大姐、大哥和我,你不想我们受委屈,受伤害。难道我们不一样吗?前?些年你在京中,大姐很多时候想你想到哭,自责不能早些将你接回来。大哥也不止一次梦中唤你的名字,我们都?想你好好地。


    二哥,这件事交给官府去查,或者我们协助去查,提供线索证据,但别再自己动手了。这件事不同?上次,很容易暴露,让官府察觉。我们盯着此案进程就行。我不想大姐大哥再出事,我也不想你出事。


    二哥……”


    最?后一声?,带着几分哀求。


    高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近一头的弟弟,微弱月光下,望着他的双眼莹莹泛着泪光,他是?担心、害怕。


    他心头酸涩,拍了拍弟弟的头,道:“好,二哥答应你。”


    “我们回去!”他抓着高晖,怕他这一句又是?哄他,转身跑了-


    下半夜,布帘被?拉开?,几位郎中相继出来,个个一脸疲惫,额头一层密汗,旁边打下手的学?徒们也都?面露倦色。


    三人目前?均没有生命之忧,但情?况却皆不乐观。


    李帧伤势最?轻,右侧后腰处被?捅了一刀,好在冬日棉衣厚,亦没有伤到要害,最?好是?卧床仔细养着。李帧左肩骨头被?砍伤,有七成?的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左臂不能提重物,甚至抬不起来。其他几处伤势相对较轻,静养一段时日便没事。


    施长生伤势比较重,身上多处骨头断裂,所幸肋骨断裂没有伤及脏腑,其他伤势伤筋未动骨。最?严重的阿成?身上伤势与施长生相似,他最?大的危险是?在伤在头部,要看人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醒过来是?什?么情?况,再进一步医治。


    “三人伤势皆不宜挪动,要在医馆先养些时日。”荀大夫建议-


    所有人都?担忧了一夜,俞慎言见大姐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昨日受了惊吓又受了伤,又担心到现在,上前?劝她先回去洗漱休息,顺便也让俞纶夫妇回去。


    “这里有我和小晖、思儿照看。”知晓他们肯定不放心,又道,“你们休息好了,顺便做些吃的送过来。”


    荀大夫也道:“三人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们守着无?意义,这里有老朽和小徒们照料。你们可以轮流过来。”


    俞纶夫妇和俞慎微这才回去-


    次日天明,俞纶夫妇送吃的过来,看到两大食盒的饭食,便知晓昨夜估计也没怎么睡,早早就开?始做东西?了。


    三人未醒,东西?吃不下去,兄弟三人也均没什?么胃口,东西?几乎没动。


    卢氏也没勉强他们,她自己也没什?么胃口。


    俞慎言道:“儿子要去一趟县衙,弄清楚情?况,这里爹娘先看着点?儿。”


    “去吧!”卢氏有些心力交瘁。


    高晖起身道:“大哥,我陪你一起。”


    县衙那边昨夜就将被?杀的两名歹徒带回来,有一名老捕快认得贼首,以前?就干过打家?劫舍聚众斗殴之事,还判过刑,不巧次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在赦免之列,这些年没听闻此人消息。


    俞慎言二人到县衙,将昨日的事情?与罗县尊说明后,罗县尊便命人去查此事-


    午后,李帧先苏醒过来,想坐起,身上的痛让他不太敢用力。


    俞慎思按了下他道:“别动,你腰上有伤,要躺着养,否则会烙下腰疾。”


    李帧安稳躺好,扫视一圈,堂中没有旁人,只有两个同?样躺在木床上的人。他看着面前?小孩,问:“就你一人?”


    “我娘在后院给你们熬药,我大哥去县衙还没回,我爹和我二哥去找被?褥和炭火,我大姐在家?中养伤没过来。”俞慎思一一说完,又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在炉子上热着呢!”朝旁边小炉上示意。


    李帧轻轻嗯了声?。


    俞慎思过去端东西?,炉子上的笼子太烫,他不断吹着自己的小手,终


    于将粥菜和汤端到托盘中,然后又小心地端到李帧床边小几上。


    看到李帧还躺着,发现这样吃不下去还得稍稍坐起来一些,自己根本?搬不动这么大个人,只能叫医馆的学?徒帮忙。他们比自己专业,不会伤到李帧伤处。


    看到李帧受伤的左臂,准备给他喂饭。


    李帧看他拿勺子的姿势,知道他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喂东西?,这手法绝对洒出来。无?奈道:“你端着碗,我自己来。”


    俞慎思尴尬一笑:“你自己吃不会吃到鼻子里去。”


    李帧笑了下,尝了尝肉糜粥,顿了下问:“令堂做的?”


    “你怎么知道?”忽然想起来李帧尝过俞慎微做的肉糜粥,但她们二人做的肉糜粥味道差不多,这也是?俞慎微唯一拿得出手,能和卢氏媲美的厨艺了。


    吃过一回就能区分出来,看来也是?个吃货,以前?没瞧出来。


    李帧只是?笑了下,没有回应他,将一碗粥吃完,又喝了些汤,便吃不下什?么。


    俞慎思将碗勺收拾到一边去,坐到床边小凳上,感激地道:“多谢你救了我大姐,也救了长生哥和阿成?。”


    李帧微微笑道:“你大姐也救了我。”


    俞慎微说了当时情?况,若非是?李帧及时赶来,他们三人就不是?受伤,而是?要命丧城西?了。李帧若是?不来救他们,就不会受伤,又何来俞慎微救他之说。


    俞慎思调侃道:“你金钱上的账算得明明白白,这笔账怎么糊涂了?”


    李帧也回他:“你能算清吗?若当初不是?施长生救我,我两年前?已经死?了,又何来后面这些恩情??”


    俞慎思记起来那年他醉酒被?人挤下桥的事。


    见他精神头还行,俞慎思和他掰扯起来,“你不是?救我一次还了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恩情?不是?买卖,你还小不懂。”


    “又来!”俞慎思白他一眼,“别拿我年纪小说事。依你刚刚的话,长生哥救你一次,你还一辈子恩了?知道的,说你李夫子重情?重义,知恩图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俞家?挟恩图报呢!岂不是?给我们俞家?抹黑?一码归一码。”


    李帧没想到面前?孩子能够说出这番话。


    闲话须臾,李帧转开?话题问:“你大姐伤势如何?”


    “伤得不严重,但是?昨夜回去起了高烧,如今在家?中养着。依我大姐的性子,若不是?病倒,肯定会过来。”


    李帧想起昨日那姑娘的模样来,面对生死?,竟然能够那么沉着冷静,对歹徒毫无?惧色,果敢决绝。世上男子也没几人能够做到如此。


    许是?面对了太多次生死?。


    俞慎思忽然想起什?么,激动地站起身道:“你昨夜未归,你娘子肯定担心,待会儿我二哥回来,让他给你娘子传个话。”看到面前?人重伤模样,又道,“你娘子见你这样,估计要心疼死?了。”


    李帧眉头渐渐皱紧。


    “伤口疼吗?”俞慎思准备去喊荀大夫,李帧伸手拉住他。


    俞慎思怕伤到对方,退回去一步,“怎么了?”


    李帧无?奈地道:“你这小孩,信口胡诌,我何时说过娶妻?”


    俞慎思回忆下,好像没亲口说过,“你没有否认啊!”又问,“你没娶妻,你去胭脂铺子做什?么?是?买来送心仪姑娘?”


    李帧暗暗叹了口气,不解释是?不行了,“我在门外见到你一个孩子买口脂,才进去的。”


    俞慎思:“……”


    误会这么大吗?


    第052章 第 52 章


    几日来, 俞家的人裁缝铺和医馆两头?忙。既要照顾家中病倒的俞慎微,还要赶客人的单子,又要照顾医馆中重伤三人。


    施长生在第二天醒过来, 他的状况不如李帧。


    阿成?昏迷了几日才醒,短暂性地忘记事情,两日后才记起?来发生什么。


    俞慎微病倒也好些天, 直到腊月中旬才痊愈, 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医馆中的三人皆无亲人, 为?了方便照顾, 能够挪动?后,全都住进了裁缝铺。俞慎思?不得不将自己的房间让给李帧, 自己去和俞慎言挤一间。原本给高晖准备的房间给了阿成?。当初租铺子的时?候还觉得后院大?,房间有些多, 这会儿紧巴巴。


    照顾三个伤员,小院里每天忙碌碌的。


    时?雪儿刚出月子,身子还虚, 灶房里只?有卢氏和俞慎微两个人忙。俞慎言和俞慎思?兄弟二人过去帮忙,被卢氏赶出来,让他们不要添乱。


    俞慎微知晓自己厨艺不好,烧菜上是卢氏掌勺,自己打下手。做汤、烧粥、熬药之类的, 她?倒是还算拿得出手, 自己做。


    午后,她?将熬好的汤药端去幼弟房间,敲门后未听见幼弟回应, 只?问李帧的声音。她?轻轻推门进去,李帧躺在床上翻书, 不见幼弟身影。


    自三人接回铺子养伤,幼弟一直在自己房间,既能看书温习又能照顾李帧。这会儿竟不见人。


    她?转身准备去寻人,李帧道:“令弟随晖少爷去书肆了。”


    怎么这个时?候人不在?


    小言午前去县衙到现在还没回,也只?有叫爹和小叔过来照顾了。


    她?放下药碗要离开,李帧开口?唤住她?,道:“不必麻烦,汤药而已,我?自己可以。麻烦你?将药碗放这边吧!”示意?床头?小圆凳。


    俞慎微见他右臂无碍,犹豫了下,将汤药端到床头?,“刚熬好,很烫,你?小心些。”


    李帧看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应了声。放下书,准备伸手去端。偏巧不巧自己未受伤的右臂在里侧,伸向床头?有些远,稍稍翻动?身子,又扯到右腰的伤处,微微吃痛。


    俞慎微立即将药碗端到他手中,再次叮嘱:“小心,很烫。”


    李帧手指在碗壁上试了下,的确烫手,道:“还是稍等一下再喝吧!”


    俞慎微将药碗放下,愣站了几息,见李帧也不再看书,目光落在她?身侧的桌边。气氛有些尴尬,她?便开口?道:“我?还一直没有正?式谢你?救我?和长生、阿成?。多谢李夫子!”俞慎微福礼。


    又道,“这份大?恩,慎微此生铭记。若是李夫子以后有需要之处,慎微愿舍命相助。”


    李帧的目光从桌子转向面前之人,一脸认真严肃,郑重其事。她?说得到也能做得到。


    只?是这报恩,她?是将另外两个人欠的恩情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这几日他听闻,当时?面前人已脱身,她?没有自顾逃命,为?了救另外两个人,不顾自己一个弱女子,提着刀就?和凶徒搏斗,才有他路过时?见到的一幕。


    也许是经历过被抛弃,才想牢牢抓着身边每个人不撒手。知晓自己会受辱惨死,也不愿抛弃身边的人。


    对弟弟如此,对朋友亦是如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心中自苦一笑,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他没有面前人幸运。他恐惧了被抛弃,不敢去相信人,不敢去抓着身边的人,怕抓住的是锋利的刀刃。


    心底对面前姑娘生出几分羡慕。


    他笑了下,回道:“你?无须记着,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俞慎微抬眼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因为?伤重,这段时?间人消瘦许多,面上也无什么血色,神色淡淡。


    上次之事后,他辞工离开,本以为?他记恨在心,却未想他愿舍命相救。


    当时?他抱着自己时?,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脑海一片空白,直到他倒下去才回过神。


    这些年,她?面对的是时?时?刻刻有人想取她?性命。从未想过除了如今的亲人,还会有人愿意?舍命救她?,还是一个非亲也算不得多深交情的人。


    她?敛起?视线,欠身道:“李夫子需不需要,慎微都会记着此恩。”


    她?重新端起?小凳上药碗,试了下碗壁,端给李帧,“现在刚刚好。”


    李帧接过药碗,一口?气将苦涩


    的汤药全都喝完,将药碗递还。俞慎微又将同时?端来的热水递给他,让他压压苦味。


    俞慎微离开后,便去看给施长生和阿成的药。


    李帧靠在床头呆了许久,直到俞慎思?兄弟俩回来。


    俩人抱了两摞史书,俞慎思?拍了拍笑着道:“绝对够你?看到伤愈的。”


    “都什么书?”


    俞慎思?一本一本念给他听,李帧无奈笑道:“恐怕不够到我?伤愈之日。”


    “还不够?”俞慎思调侃道,“你?难不成?一目十行?”


    李帧下巴点了下道:“七八成?我?都看过了。”


    高晖嘿了声,坐到床尾道:“李夫子,你?倒是挺会就?便的,在书肆无偿看书呢!”


    李帧笑道:“读书之事,不算有过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倒是,若是传扬出去,还能被人称颂,成?为?一段佳话呢!”


    “虚名就?不必了。”-


    年跟前,县衙那边有了消息,当初重伤逃走的四人全部逮捕归案,罗县尊坐堂审问,四名歹徒全部招供,收买他们的是年初县尊大?人判的案子,媳妇与秀才通-奸的史家。


    捕快将史大?捉拿归案。升堂当日,俞慎微和两位弟弟过去。


    史大?在韦氏事后认为?自己媳妇被冤枉,是俞家想霸占他们收购绣品的几个乡,故意?陷害。所以就?想出此计报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俞慎微当即怒斥:“一派胡言!”立即禀罗县尊道,“民女与史韦氏素来界限分明,两年来虽有磕绊,民女从未动?过史家联络的任何一人。大?人派人一查便知晓,史大?纯属胡乱猜测,无凭无据,便给民女扣了罪名,无故报复。”


    俞慎言此时?亦道:“学生听闻,上次史韦氏和王秀才通-奸事发后招供,二人伙同王四媳妇散播家姐谣言。为?了毁家姐闺誉,一方将俞家联络的绣娘都收到自己手中,一方想霸占家姐。用心歹毒,这二人堂上皆供认,做不得假。是对方贪欲过剩生了歹心,便以小人之心揣度他人,着实卑劣。”


    高晖上前一步对史大?问:“你?认为?自己媳妇冤枉,意?思?是说县尊大?人冤枉了史韦氏?判了冤假错案?”


    此话一出,上座的罗县尊心都跟着提一提。


    高晖又道:“你?若是有冤情,便到县衙击鼓鸣冤,县尊大?人是青天老爷,自会给你?洗刷冤屈。你?有何证据?”


    他知晓对方拿不出任何证据,为?了保住大?姐名声,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再怎么推断怀疑,就?是掘地三尺,也寻不到半点证据。何况史韦氏和王秀才二人如今死了,更无证可寻。


    他对史大?斥责道:“你?无凭无据,凭空捏造罪名,然后收买凶徒杀人,这是什么道理?我?看你?是自己媳妇与人苟且,自己接受无能疯了!疯狗一样乱咬人!


    史韦氏和王秀才二人勾结陷害家姐铁证如山,县尊大?人如何判错?县尊大?人当着全县百姓面前判的案,岂会有错?县尊大?人断案高手,断案集录售卖附近各县,哪个人不夸县尊大?人断案如神!岂由?你?信口?雌黄!”


    罗县尊听着这几句话心里头?稍稍平稳下来。


    高晖拱手作揖,道:“大?人,依学生看,史大?是受不了刺激,得了失心疯。买凶杀人,穷凶极恶,罪不容诛。大?人英明,一定要还学生大?姐一个公道,还学生被其残害如今还重伤卧床的夫子、兄长和家仆一个公道。”


    史大?被姐弟三人轮番指骂,毫无还口?之力?。


    史大?的家人想反驳,找不到反驳的点。


    罗县尊虽然对这个案子心里头?有点猜疑,但断案录和文集的确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名声,史王二人的案子亦在断案录内。前段时?间前往府城,知府等几位大?人提及此事尚赞过他断案之才。


    名声在外,岂容他人损毁,这兴许是他进阶的一大?助力?。


    他心中微微颔首,有了决断-


    大?盛律,买凶杀人者与被雇凶手同罪,致对方伤残者,绞刑。


    案子在年前判了,全家人心里都松快下来,都道史大?和凶徒剐了都不为?过。


    作为?知情的俞慎思?、高晖和李帧三人,则是相互看着对方,选择沉默。


    除夕守夜,俞慎言将高晖叫到院子外,问及年初史王两家的案子,“此事你?没动?任何手脚?”


    之前他听说此案,只?粗略知晓大?概,经过刺杀之事,他才知晓里面的所有详情,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高晖不悦道:“大?哥怀疑我??大?哥不会认为?是我?害史韦氏和王秀才吧?”他置气道,“大?姐被传谣言的事情,我?是事后才知道。我?若是提前知道,我?当日就?提刀去砍人了。”


    “浑话!”俞慎言教训道,“你?再如此鲁莽冲动?,我?饶不了你?。”


    高晖轻哼一声,放低声音抱怨:“那也是大?哥你?逼的。这二年我?在大?姐身边,除了读书就?是经营书肆,大?哥可以去问大?姐。大?姐都没怀疑我?,你?倒是怀疑起?我?了。”


    “大?姐还不是因为?太相信你?了。”


    “如此说,大?哥你?是不信我??”高晖气道,“就?因为?我?将三弟丢下桥的事情,你?就?一直认为?我?顽劣不可教是吗?我?已经知错了,难道大?哥就?不给我?改过的机会?”说完含着怨气往院子去。


    俞慎言喝住他:“你?脾气倒是见长!”


    高晖微微垂首抱怨:“被冤枉,还不许人发脾气。”


    俞慎言见他受委屈样子,心想或许真是他想多了,二弟虽然顽劣,应不至于?如此狠辣。这二年的确没有惹出什么事,规规矩矩。文韬书肆也经营有模有样。


    他拍了拍二弟肩道:“大?哥错怪你?了,但是你?要记得,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凡事三思?而行。”


    “嗯,我?记下了。”-


    除夕是俞慎思?一年中难得不用读书写文章的日子,这几日李帧身体好了许多,他在房中和李帧下棋。


    穿过来前几年,他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这几年跟着苏夫子读书,偶然跟着苏夫子学棋,将此技又捡起?来。却也是偶尔读书累了换换脑子,放松一下而已。


    面前之人想来也是多年没有下棋,刚捡起?来不久。


    两个人下了几盘,不分伯仲。


    李帧道:“三四年零散能学成?这样不简单。”


    这夸赞,俞慎思?是真受不起?,上辈子他可零零散散学了十几年。他嘿嘿笑着糊弄道:“苏夫子教得好。”


    李帧常听人提起?苏夫子,亦知晓城中几个大?户人家的子弟都跟随苏夫子读书,俞慎言兄弟三人亦是。都道苏夫子饱读诗书,名下学生十人,如今三举子四秀才。


    他问:“不知苏夫子何许人?”


    俞慎思?摇摇头?,他只?知道当年因为?一次春游和刚中举的高明进等几人相遇,相谈之下几人皆认为?苏夫子学富五车,因他无心功名仕途,几家商议将子侄送到他跟前读书。


    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听俞慎言说,连高明进几人都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是外乡人,许是到此隐居-


    午夜时?,俞慎微从卢氏的房中出来,见到幼弟房间的窗上映着两个人影。


    晚饭后,幼弟就?说要与李帧下棋,到现在还没有下完。自从李帧搬进院子来,幼弟总是会朝他房间去,起?初还以为?他是古怪小性子,怕李帧乱动?他东西,后来才发现是喜欢和李帧聊天。


    问他为?什么,幼弟说和他能聊到一块儿去。


    两个人差了十几岁,一个还只?是小孩子,能聊到一起?倒是少见。


    她?走进厨房,端了些吃食过去,在门口?递给幼弟,道:“你?和李夫子吃些东西,然后要出来了,不能在房中待太久,李夫子身上有伤,需要早点休息,知道吗?”


    “知道。”


    俞慎思?将东西端进去,两个人闲聊几句,俞慎思?忽然问:“你?离开书肆这大?半年去了何处?”


    李帧没有回答,俞慎思?也识趣地不再问,说道:“你?辞工


    离开,我?大?姐愧疚许久,担心好一段时?日,怕你?出什么事。”


    李帧微愕,“愧疚?担心?”


    “嗯。”俞慎思?道,“你?不是因为?我?大?姐的话辞工的吗?”


    李帧没答他。


    他离开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话,但最主?要则是因为?表姑。他在书肆做工,住在戚婆婆家,表姑皆知晓,他只?是想躲开表姑而已。


    他借了李帧的身份,却并不欠他表姑一家什么,就?算欠也早已还清,他想摆脱罢了。


    “不是。”他道,“是我?让令姐误会了,代我?向她?道歉。”


    “不是就?好。”


    第053章 第 53 章


    俞慎微听?完幼弟的话, 心中稍稍松快些,免不了好奇问:“那他辞工离开是?”


    “他未说,应该另有?隐情吧!”俞慎思觉得最近见到李帧变了许多。之前他是对人冷冰冰的, 或者是极为冷淡,永远像藏着心事,怕被看破, 所以拒人千里之外。


    现在他性子依旧是淡淡的, 但不那么冰冷, 话语也多了些。


    每个人都有?不可与?人说之事, 也许便与?他改变有?关-


    一夜守岁,次日天?明, 俞纶等家中男子要回乡祭祖。今年?没有?回乡过年?,祭祖是不能不回的。


    家中的男子都走了, 三个伤员只有?卢氏和俞慎微照顾,时雪儿要照顾两个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帧见外面天?气好, 自己?闷了好些天?,如今伤好了许多,扶着墙慢慢走到院子里晒太阳。


    俞慎微正在烧饭,瞥见李帧走出来,犹豫了下, 还是怕对方摔倒, 出门过去搀扶。


    李帧回避她?的手,平和地道:“我伤势好了许多,自己?可以。”


    俞慎微还是不放心, 虽不搀扶对方,还是在旁边看着, 以防需要扶一把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果然?,李帧走过去没有?太大问题,但是腰上伤未痊愈,左肩又伤到骨头?动不得,想坐下去太艰难。俞慎微上前扶了把他,然?后去屋里拿枕头?给他靠在腰上撑着。


    李帧道了谢,然?后笑着道:“俞姑娘,好像什么焦了。”


    俞慎微嗅到焦味,尴尬地忙跑进灶房。卢氏也嗅到味,从旁边房间过来,锅中米饭已?经焦糊。只能重做。


    卢氏知道她?刚刚过去扶人,朝门外瞥了眼,道了句:“这李郎倒也不似你?和小言他们说的那般是个怪人儿。这段时日我瞧着他温温和和,性子挺好的。”


    俞慎微也觉得如今李帧与?当初性子大不相同,最初行事的确古怪。


    她?没说什么。


    卢氏又道:“他为了救你?,受这么重的伤,你?想过怎么谢他吗?”


    女儿是有?主意的人,这种?事她?不轻易帮女儿拿主意。


    俞慎微想过,但是都觉得哪种?方式都抵不过此次救命之恩。若非他帮忙,不仅她?,就连长生和阿成都丧命。她?真不知要如何谢对方。只能今后凡他有?需要之时便帮忙,慢慢还这份恩情。


    卢氏见她?不说话,说道:“此次恩情难还,但我们能还一点是一点儿。我听?长生提及他表姑要给他娶妻之事。他如今住在表姑家中,成亲多有?不便,不若送他套宅子吧?正好你?爹也想着你?们都大了,都要成亲的,铺子后院住不下,住一起也不方便,开春准备在城中买套宅子,便一起买了,你?觉得如何?”


    俞慎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潘婶对李帧本?就不好,这些年?做工的钱都被搜刮空了,若是他要娶妻,连个住地的地方都没有?。


    她?应了下,“待开市了,我和爹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还有?。”卢氏又提醒,“经过这次的事,你?以后出门身边是要带几个人,一来你?不用太辛苦,二来必要时候也能保护。我本?是想雇佣几个,但是小言说还是买几个人回来,会更尽心些。你?们商量着,但终归今后出去带几个人在身边的。”


    俞慎微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打算。如今虽然?有?崔大春过来帮忙,但人手还是略有?些紧张,做事拖慢不少进程。今后还想着出门行商,人是少不得要添些的。娘莫操心这些事了,你?这二年?忙着家里琐碎的事情,已?经够累了。”


    卢氏倒是没觉得累,看着家里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多,喜事也一桩接一桩,她?就是再忙也高兴。


    不想女儿操心,还是应道:“娘知道,还有?你?小婶帮着娘呢,倒是你?在外面跑着实太辛苦。你?如今这个年?纪,自己?的大事要想着。娘和你?小婶年?前看过几个……”


    “娘,女儿知道了。”去年?一年?卢氏和时雪儿没少为这个事操心。


    她?道:“马上思儿要下场,还是待思儿考过再说吧!”


    卢氏知道她?又是托词,脸色不悦地哼一声?,责怪道:“你?拖了多少年?了,从小言院试开始,如今到思儿县试,明年?小言还有?春闱,秋里思儿还要院试,后年?还有?,大后年?还有?,一桩一桩,哪年?没有?事?你?总是找各样的借口。”


    卢氏说着,手中菜扔进菜筐不摘了,气得坐到桌边。


    俞慎微走过去,拉着卢氏手,笑着哄道:“娘,最迟明年小言春闱后,女儿绝对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嫁人行不行?女儿发誓,若是明年?女儿不依娘的安排,这辈子成老姑娘,嫁不出去。”


    卢氏戳了下女儿的脑袋教训,“竟说浑话。”


    俞慎微笑着道:“娘这次可以放心了吧?”


    都起誓了,她?哪里还不依着。小言春闱前也的确不宜分心,明年?春闱后也好,还是嘱咐道:“今年?就要相看起来了。”


    “嗯,听?娘的。”


    “快去看锅,别?又焦了。”-


    坐在后堂门前晒太阳的李帧,整个后背贴在墙上,眼睛却瞥向灶房那边。


    母女二人前面说什么,他没有?听?清,但卢氏生气后,声?音微微拔高,他倒是听?在耳中。


    虽说非礼勿闻,但这着实不能怪他。自己?坐下就难起身,想避开也避不了。左肩有?伤整条手臂动不得,单手捂又不了双耳。


    片刻,俞慎微端着汤药过来,他忽而想到他第一次见对方,那会儿她?似乎尚未及笄,看到他时,脸上是惊愕和疑惑,又有?几分懵懂,透着少女的青涩。如今她?已?是桃李之年?。


    看着人一步步走近,他方意识到,他们已?经相识五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不烫,刚刚好。”俞慎微递过去。


    李帧道了句谢,又想起昨日思儿说她?一直对那日之事有?愧。他匆匆辞工离开,倒让她?误会,的确是他思虑不周。自己?也有?几分愧疚了。


    “多谢。”喝完药,他终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开口解释,“辞工之事非你?之故,我另有?缘由,让你?误会,很抱歉。”


    俞慎微点了点头?,也道:“那日我言语亦有?不妥之处,你?谅解便好。”


    李帧也点了点头?-


    俞纶等人午后便回来。俞慎微将买宅子的事与?他商量,俞纶觉得妥当。


    “若是临近点的最好不过,以后也方便相互帮忙。开市后,要好好挑一挑,看一看。”


    “嗯。”


    破五后,县城里的门面铺子便陆陆续续开始营生。俞纶请牙侩帮忙找合适的宅子。


    他估算着家里未来人口,是得要个三进小院。


    这几年?家里存了不少,倒是够的。外加送李郎一套,也拿得出来。


    只是县城普通一进式小院子好找,三进小院不好找,就是两进的也不多,得慢慢询问。


    破五后县衙那边也贴出了告示,今年?的县试定在二月初九。俞慎思也开始准备他这辈子第一场正式考试,踏上科举之途。


    县试在县衙礼房报名,俞慎思在年?前就已?经找好了担保廪生和结保之人。大盛的科举条例,对于考生身份核定比较严格,为了杜绝舞弊,除了廪保和结保之人,还需要师长和邻居作保。


    师长自是苏夫子,邻居亦是更容易请。


    俞慎言中举后,


    名下免税田份额增加,大俞村几乎每家都有?几亩田挂过来,这几年?享了不少好处,自然?乐意帮这个忙。


    想当初俞慎言院试的时候,这是要花钱请人来作保,如今却是免费也一群人乐意。


    那会儿家里紧巴巴,一个院试所需要的各种?花费要用掉家中一半的积蓄,如今他的零用钱安排这一切都绰绰有?余。


    五年?间,大姐撑起了这个家,往后也该他们护着大姐了-


    在礼房报名,须考生本?人到场,亲笔填写内容。


    礼房的文吏看完信息,又抬头?看了眼俞慎思,嘀咕一句:“又一个十一岁的。”


    十一岁参加县试算不得年?纪小,更算不得年?纪大,大多数都是十几岁。也有?一部分二三十,甚至四五十。


    县试的考题非所有?考生统一,分为未冠题和弱冠题,难易程度自是未冠题简单些。所以许多二十出头?年?纪的人,就会谎报自己?未冠。自也有?年?纪往大报的。三四十报个五十多,那是为了以后乡试。


    乡试有?恩赏举人的名额,恩赏条件里有?个硬性要求,须年?满一甲子。


    从县衙出来,苏夫子提点教导他一番,又对俞慎言交代了几句明年?春闱之事。便让他们回去。


    俞慎思总能感受到,苏夫子一直比较关心俞慎言的学业,对他明年?春闱之事尤为看重。俞慎言回来这次,苏夫子便与?他谈了许多,还提到待明年?他们三个小的参加完院试,自己?要去云游不再教学。


    他觉得,苏夫子不是因为教完他们三个才?放下,而是看着俞慎言参加完春闱了却一桩心事-


    兄弟二人从小巷后门进院,进门见到三个伤员在晒太阳,一排整整齐齐。


    “补钙!”施长生笑着道。


    这是前几日他让三个伤员多晒晒太阳时不小心冒出的词,当时对这个词来历又胡扯一本?杂书。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胡诌了多少本?杂书,感觉以后要模糊掉书名,否则迟早穿帮。


    三个人都是伤筋动骨,的确需要好好晒晒太阳。


    “报完名了?”俞慎微从灶房出来,手里端着茶水点心,放在三个伤员面前小几上。


    “嗯。”俞慎思将东西?放回房中,也走过去晒太阳。


    俞慎言和他说县试需要注意事项。他上元节前就要回书院,不能陪幼弟参加县试,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反复和幼弟说,以免他考试时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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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陪着俞慎言考了几场试,这些事情俞慎思都知晓的,只是俞慎言不放心,还要叮嘱一番。他也配合着点头?,多听?一遍记得牢一些,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俞慎言叮嘱完后,俞慎思脑子一热,问:“李夫子有?没有?什么考试窍门?”


    “没有?。”


    “你?能让我二哥那么轻松过了院试,肯定有?秘诀。”


    李帧笑道:“是晖少爷自己?有?扎实的底子,又聪慧勤学,我不过是随意指点几句罢了。”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给高晖批的文章,他还真信了这话。文章密密麻麻朱字批语,直击文章弊病。


    俞慎思玩笑道:“李夫子随意指点几句,我二哥院试就能考十几名,不如也随意指点我几句,说不准我还能考个案首回来呢!”


    俞慎思起身走到李帧面前,蹲下来一边给他剥栗子一边做好认真听?教准备。


    李帧见过俞慎思的文章。应对县试完全没问题,绝对能算佼佼者,至于能不能拿案首却未可知。


    见小孩子如此殷勤,他思忖了下道:“那我便交代你?几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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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帧道:“县试乃是小试,是童试之阶,是科举之始,所以不会过重考察你?写文章的能力,而是着重考察你?的品德。”


    “此话怎样?”


    “换而言之,便是你?的文章要代圣贤立言,你?的志向当与?圣贤一致,以圣贤为标榜,以圣贤之言自命。只要这一点做到,你?的文理通顺,字迹端正,县试、府试皆可取中。如若不然?,即便你?的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抑或驰骋开合,见地深远,亦是徒劳。”


    俞慎思沉思片刻,点点头?。


    这一点和苏夫子之前讲过的“借圣贤之言,写济世文章”不谋而合。


    李帧又道:“你?的文章文风词句皆是上等,但词句之间,却偶有?偏颇。”


    说完,见到面前小孩闷着头?在沉思,怕他临考前会想得太多,让自己?焦虑,笑着宽慰道:“瑕不掩瑜,只要你?听?长兄叮嘱,不犯场规,便能取中。”


    俞慎思再次点了点头?。


    一旁的俞慎言听?完这番话,心中赞许地颔首。他平素指点幼弟文章,发现幼弟文章上的不少问题,但这些似乎流于表面,而没寻到根本?。所以即便幼弟有?所进步,终究是见效甚微。李帧的这几句话,切中要害,将本?质问题道破,看得通透。


    做学问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他是看得太透了,才?会事事淡然?处之,好似漠不关心。


    第054章 第 54 章


    落日熔金, 暮云合璧,街上的灯火相伴次第?亮起来。


    今年上元节,裁缝铺里无?人?有闲情?逸致去赏灯游玩, 只有俞慎思从灯市上买了一盏小?老虎灯笼给小?阳春玩。


    小?阳春乐坏了,提着灯笼满院子跑,咯咯笑个不停, 追着俞慎思喊“小?哥哥”。


    俞慎思脑海中闪过一个同样?年岁的小?女孩, 在阳光下追着泡泡, 喊着“小?哥哥”。


    不知道那小?女孩现在什么模样?了。


    应该早忘记有他这么个人?。


    俞慎思心?中叹一句, 继续带着小?阳春玩-


    俞慎微端着东西?从灶房出来朝后堂去,喊他们过去吃点东西?, 叮嘱俞慎思莫贪玩太久。


    俞慎思见是黄金糕,笑道:“李夫子比较喜欢吃这个, 我端点给他。”取了几块放在小?碟中送到李帧的房间。


    李帧正在灯下翻书。


    上次送来的史书,没看过的看完了,看过的又温故一遍, 现在竟然翻起他的闲书来。


    “你伤未痊愈,莫坐太久。”将糕点放下,又给他端来一盏清茶。在其对面坐下,忽然问:“你想没想过重新走?科举?”


    依他的才学,若是以李帧的身份重回科场, 绝对是大佬重回新手村, 一路畅通,血虐其他学子。不过几年便能够金榜题名踏入仕途。


    李帧放下书,笑着摇头。他留在临水县, 便是想过另一种生活。功名仕途,他如今一点都不想。


    俞慎思沉思下, 了然,哀莫大于心?死。点头道:“也好。”将糕点朝他面前推了推,道,“我大姐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李帧笑问:“令姐还会做这个?”


    “以前不会,为了照顾你们三个伤员,跟娘和小?婶刚学。”


    李帧捏一片细细品味,点头道:“味道很好,可与令堂比肩。”


    “真的?”俞慎思还没尝,他对俞慎微的手艺是不怎么相信的,她在做饭这一块儿着实没有天赋,这么多年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肉糜粥。


    他尝了一块,又黏又腻,这哪能和卢氏比?


    见李帧吃得津津有味,想来是合他的口味,也不去扫他的兴,打?趣道:“你该当着我大姐的面夸她,你是第?一个对她做的东西?给出这么高评价的人?。”


    “你代我告诉她。”


    “肯定,难得有个人?这么夸她厨艺。”


    两个人?闲聊会儿,话?题又转到县试文章上。


    自从上次李帧指出他文章中的问题,他这些天每日会写两篇练习,尽量去规避问题。他终究是个接受了二十年前世教育的人?,思想还是无?法做到与这个时代读书人?一致,只能刻意去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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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帧和俞慎言看了他这些天的文章,都道


    有进步-


    宁州府二月处处透着春意,春草破土、柳条抽芽,然早晚间依旧寒气?逼人?。俗话?说春捂秋冻,俞慎思还穿着冬日的衣袄,没敢减衣服。春日乍暖还寒最容易病倒,考试在即,他可不敢作死。


    他怕两位小?同窗晌午天热减衣着凉,特意嘱咐他们注意保暖。


    大盛朝县试没有做到全国统一,每个州略有不同,宁州府的县试共分四场。第?一场是正场,其后三场乃覆试。历朝历代都重首场,本朝在童试期间沿袭前朝,然自乡试起,则是三场并?重。


    县试于寅时进场,卯时开考,当天交卷。


    俞慎思前几天便调整生物?钟,到了时辰自动醒来。俞纶夫妇和俞慎微、高晖几个人?皆要?送他去考场。


    不过县试而已?,当初俞慎言考院试,就只有他陪着,自己在本县考,哪里需要?一大家子出动,最后是俞慎微和高晖送他过去。高晖参加过童试,注意的地方?能够提点他。俞慎微是觉得二弟性子顽劣,这种大事不放心?交给他。


    到县衙附近,便见到了两位小?同窗。为宗承玉送考的是宗承良,为高昉送考的则是高明达。


    高晖笑嘻嘻地上前招呼:“三叔好,承良哥好,两位弟弟好。”


    两个小?少年也忙问好。


    高明达越过高晖看向?许久未见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


    外人?面前,俞慎微姐弟维持表面和睦,随着高晖唤了声“三叔”,又对宗承良欠身唤了声,“良少爷。”


    宗承良有几年未见俞慎微,却一直听到她的消息。这几年她经历不少,特别是年前的一桩事,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经过几年世事,如今身上少了当年少女的柔弱,多了几分坚毅。


    俞慎思注意到宗承良的目光停在俞慎微的身上,带着打?量,唤了声:“良哥哥好。”


    宗承良收回视线,面露歉意,笑着道:“思儿好,好好考,良哥哥祝你榜上有名。”


    “多谢良哥哥吉言。”


    县衙门口已?经排起队伍,他们三个小?少年便和家人?告别,提着考篮朝衙门口去。


    高晖此时笑呵呵地凑到高明达身边,讨好地道:“三叔,侄儿有个事求您。”


    高明达知晓他顽劣性子,求他必然就不是好事,没有应他。


    高晖不管对方?听不听,反正他是要?说。“侄儿想去省城开书肆,三叔有没有什么人?脉,帮侄儿一把。”


    还是个正经事,出乎意料。临水县的书肆的确被他经营得像个样?子。


    高明达笑道:“你心?挺大,为何要?去省城开书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过年的时候,晰哥说他准备今年考排云书院,以晰哥的品学肯定能考取。侄儿去省城开书肆,既能够有个照应,还能够方?便晰哥读书,岂不两好?”


    高明达知晓儿子的志向?,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院试落榜,科举之路上没能够和小?昭并?肩。曾经说定一起做的事,如今他事事晚了三年。小?昭在乡试后考了排云书院,他自然也要?考此书院。


    今年秋他就要?参加乡试,无?论是否中举,他必然要?留在省城读书。


    自儿子知晓那些事,他们父子间一直有隔阂,再不复当初。也许帮一把小?晖,能缓一分关系。


    他道:“我帮你问问。”


    “多谢三叔。”


    宗承良看了眼走?进人?群中的弟弟后,余光瞥向?旁边的姑娘,心?中觉得讽刺。当年所有人?看好她和钟熠,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去年钟熠在钟大人?的安排下与旁人?订亲。他也曾信誓旦旦认为自己与钟熠不同,最后也是个拗不过父母的懦夫。


    真是缘分天定,老天都认为他们两个是懦夫,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


    走?到队伍尾巴上的俞慎思和两位同窗相互检查所带的东西?,忽然听到一声很嫌弃的“嘁”。


    三个人?齐齐抬头望去,面前站着两位同龄的小?少年,一位圆圆眼睛,一位尖尖下巴,表情?一致鄙夷。


    这二人?他们三个都认得,是城中齐家的二郎三郎。去年年初,齐家的夫子请辞,齐老爷带着他们到苏夫子私塾拜师。苏夫子因为有别的打?算,不再收学生,婉拒。


    俞慎思与同窗相互看了看,问:“昉哥、玉哥,你们得罪他了?”


    二人?摇头。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


    宗承玉调侃:“估计是被苏夫子拒之门外,恼羞成怒,从而迁怒我们。”


    高昉点头,“很有可能!心?眼忒小?。”


    “谁稀罕!”尖下巴的齐小?三冷嘲一声,“我们现在的夫子不比苏夫子差,你们等着瞧吧!”


    宗承玉讥讽道:“瞧你长案无?名?”


    “你才长案无?名!”齐小?三恼怒地上前一步,指着宗承玉拔高声音喝道,“你大哥就因为顽劣被苏夫子退回家去的,你能好哪里去,肯定也考不中。”


    周围都是考生,闻声全都望过来,打?量几个小?少年。


    临水县只要?提苏夫子,所有人?都默认是城东私塾的苏夫子。苏夫子的学生不多,长大的那一批个个出息,除了被赶回家的宗承良。这在临水县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年月久了,大家都知道这些年考中举人?和秀才的几人?,从而渐渐忘了此事。


    经这么一提,周围的考生又全都记起来。


    公?然揭自己大哥的短,宗承玉气?得七窍冒烟,欲冲过去动手,俞慎思和高昉一人?一边拉住。高昉劝道:“今天县试,考试要?紧。君子不与小?人?斗。”


    齐小?三得意地白了宗承玉一眼,然后反应过来高昉骂他,对高昉道:“你大哥也没好到哪里去,自己的仆人?害别人?不成,反把自己害得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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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高家最丢脸的事情?,那两年没少被人?指点。此事也是高晰心?中永远过不去的坎,时至今日还为当年的事情?愧疚不安。


    高昉就要?冲过去踹人?。俞慎思忙去拉他,对齐小?三喝骂:“你缺不缺德?考前如此嘲讽奚落别人?,居心?何在?真卑鄙!”然后劝高昉和宗承玉莫与此小?人?计较,把心?思放在考试上,莫受小?人?影响。


    齐小?三又翻了俞慎思一眼,继续毒舌:“听说你哥从京城刚回来就把你扔河里了,还真有个好哥哥。”


    嘿!还挑人?短,奚落人?上瘾了?


    自己被扔的事,看热闹的也不知道是他们家,并?没有传开。这是故意打?听,有备而来呢!


    俞慎思不想考前和这种人?计较,影响考试心?情?,但是高昉和宗承玉显然已?经被对方?影响,气?得不轻。马上就要?考试,若是因为此不能好好答题,从而失误可就不值得。高晰当年就是因为考前被影响,才会落榜。


    这齐小?三也不过十多岁,竟然藏着这种心?思,真是够龌龊。


    为了自己同窗,他也决定不客气?。


    他朝前一步,指责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乱我们的心??心?术不正之人?,只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孔圣人?可在旁边庙里看着呢!不积口德,绝对长案无?名。苏夫子不收你们是对的,你这品行不可教也,别败坏苏夫子名声。真不知道你夫子是哪位,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我都替他感到丢人?!更替令尊觉得丢人?!”


    “你……”


    “你闭嘴!你不是想让我们心?乱考不好吗,小?人?伎俩,最后肯定自己不中!”


    “你……”


    “你口臭,你闭嘴!”


    齐小?三气?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一直想扑过来,被齐小?二和另一个考生拦着。


    俞慎思冷笑一声,叫上高昉和宗承玉,道:“咱们好好考,到时候看某小?人?长案下面哭鼻子。”


    “你才长案下哭鼻子,你们三个全都哭鼻子!”


    见到齐小?三被气?得发疯,原本还生气?的高昉、宗承玉二人?气?瞬间顺了,心?里舒畅许多。


    “思弟,骂得好!”宗承玉赞道。


    三个小?少年一起随着队伍朝县衙门口去,留下身后愤怒的齐小?三。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完俞慎思那一番话?,也觉得齐小?三这么点孩子,考前存这种心?思太不厚道。


    *


    县试虽然不是秋闱、春闱,依旧是要?上穷发髻,下至鞋袜,去衣检查。


    过了验身、认保、搜查等流程后,便领卷到考棚


    里寻找自己的座位。俞慎思的位子在考棚中间位置,还算不错。


    县衙以前县试条件很差,几百名考生都是露天考试,甚至案几还要?自带。遇到天气?好倒罢了,若是天气?不好,真是煎熬。


    十来年前,县里的乡绅凑钱,在县衙内盖起考棚,其中便有高、宗两家。如今考棚虽然四面透风,却能遮雨雪,又有统一的桌凳,也不必考生自带,方?便许多。


    县尊高坐台上监考,一脸严肃,威严凛凛,像个铁面无?私的判官。若是年纪小?,胆子小?的,被这么盯上一眼必会发怵,什么心?思都没了。


    县试第?一场正场,考四书题一道,五经题一道,五言六韵排律诗一首。县试采用助考文吏举牌巡场的方?式公?布考题,第?一道四书题是“道不远人?”。


    俞慎思看到题目,便确信李帧所言。县试更着重考察品德。


    这句话?出自《中庸》,此道便是中庸之道,一种至高道德,天地人?伦之道。


    这一题想来大多数考生平素都有练习过,越是如此,想写出让县尊大人?眼前一亮的好文章,越是不容易。


    他平日随苏夫子练过两次,前几日和李帧闲聊,聊到此,李帧又为他剖析深讲一番。这一题答起来颇为顺手,他想自己的两位同窗也都没问题。


    助考在考棚内来回巡视几遍后,罗县尊走?下台,亲自巡视,偶尔会停在某位考生旁边,看几眼考生的答题。


    罗县尊迎面走?到俞慎思桌案边也停下来,看了几眼稿纸,还转个身顺着方?向?看稿纸内容。


    俞慎思见罗县尊停留有点久,不知道在看什么,但此题他自信自己答得没问题,于是心?无?旁骛继续答题。最后听到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气?,罗县尊转身继续朝后巡视。


    这一声叹气?,让俞慎思心?提了下,自我怀疑,答得有问题?


    他又看了看文章,并?无?什么不妥,觉得还是莫自我怀疑,谁知晓县尊大人?是不是站累了叹口气?。


    第?二道五经题“无?教逸欲友邦”,出自《尚书》。知其题知其出处,亦要?知其上下文,然答题则无?需言上下文,否则则是偏题。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治理四方?的诸侯莫贪图安逸和追求私欲。


    俞慎思此时坚信李帧若是开个科举辅导班,肯定火爆。


    第?三题不在李帧猜测范围内,对他来说也是平常见过的,并?不陌生。


    午前他已?经将三题全都答出来,通读两遍,略作修改,便开始誊抄。稿纸可以涂抹,考卷却是要?保证无?错字。县试虽没有十分严苛的要?求,但出现涂改,必然影响观感,印象分就差了。超过一定数量的错字或涂抹,县尊大人?看都不看内容,考卷直接黜落。


    他不敢马虎,一笔一画认真誊抄,考卷答完,刚过晌午。此时考棚内有考生在吃东西?,他也有些饿了。既然都已?经答完了,自己也无?须在这里吃,到考棚外晒太阳吃岂不更自在?


    他举手示意,然后收拾考篮,拿着考卷走?向?前方?受卷处。


    他不是第?一个交卷,算得上前十。


    罗县尊展开他的考卷检查是否有违规,第?一眼先检查身份信息部分。见到身份信息,眉头微挑,抬头朝他打?量一眼。


    俞慎思清楚这一眼什么意思,去年他们家和县衙打?交道可不少,年前的一桩案子更是。史大和四名歹徒的案子虽然判书下来,人?还没有处治。


    他微微垂首没有回应。


    罗县尊检查无?误后,便让他离去。


    俞慎思施一礼,人?离开后罗县尊重新拿起考卷细看。


    第055章 第 55 章


    早春午后, 阳光晒在身上?暖融融,俞慎思伸了个懒腰。县衙门前考生不多,也没到放排的时辰, 他找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将早上?卢氏准备的糕点和肉干取出来,垫垫肚子。


    听到有人唤“旸儿”, 他好?奇地回?头, 见到一个小胖子。五官有几分熟悉, 略想一下, 记起?来是在高?家村时的小伙伴。


    “虎头?”


    这两年回?高?家村祭拜俞氏没瞧见他,听说如今跟着乡里一个秀才读书, 也是当初跟着俞慎言识字的几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坚持读书的。


    “你也今年参加县试?饿吗?我带了好?多吃的。”将盛放糕点肉干的小袋子递过去。


    “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呢!”虎头走上?前, 在旁边坐下,拿了一块腌制的肉片,道了句谢, 说道,“你考得如何?一定很好?吧?以前跟大昭哥识字读书的时候,你就比我们?几个学得快。”


    他学得快,主要因为?他是个成年人,字都认识, 不过在走过场, 肯定强于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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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书题平日练过,夫子也讲解过, 应该不会出错。五经题我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就是诗写得马马虎虎, 着实想不出好?词句。”


    俞慎思笑着安慰道:“第一场看重的是四书题和五经题,诗也不着重评判,只要过得去就成。”


    “嗯。这肉干挺好?吃,再给我一块。”


    俞慎思看他肉肉的脸蛋,和小时候一样,还是喜欢吃,便将布包放在二人中间,让他自己取。


    在吃食上?,虎头也不客气,没一会儿肉干吃完,又吃了两块糕点这才罢手。


    高?昉和宗承玉也相继交卷,高?昉和虎头认识,两个人打了招呼,几个小少年一起?又谈论?起?考题,各自都觉得考得不错。


    放排出去时,见到齐小三,对着他们?三个翻白眼,嘀咕一句什么?,和自己二哥去找自家来接的人。


    俞慎思三人没搭理。与?虎头道别后,三人去苏夫子那里,和苏夫子回?禀今日考试情?况。


    听完他们?答卷,苏夫子满意点头,“都不错。”三人心中全都轻松了。苏夫子说不错,那就意味着他们?都能?取中-


    俞慎思回?到家,见李帧坐在院子里剥核桃,左手动作生硬,上?前替他剥。


    李帧笑道:“我就是想活动活动左手左臂,你把事抢过去了,我还得另寻其他法子。”


    李帧肩头的绷带拆了,但手臂使不上?力,腰上?伤口虽然早已?愈合,还酸痛,需要继续养着。


    俞慎思闻言不再帮倒忙,将核桃还给他,和他说今日考试的事,并打趣道:“你的确适合当夫子,但不是苏夫子那种教书育人的夫子,是考前突击辅导的夫子。你是不是真去当夫子了?最近对我说话总带着教育的口吻,像个夫子。”


    “那我要改一改了。”李帧艰难地剥开一个核桃,将果仁递给面前孩子。


    “那倒不必,我觉得你说的都蛮有道理。”他将核桃推回?去,“你自己吃吧,可别让我娘和大姐瞧见,定认为?我欺负你一个伤员,要教训我了。”


    话刚落音,听到后门传来争吵声,似乎是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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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氏的性子比较软,很少因为?什么?同旁人争执,除非是对方惹急了她。


    俞慎思起?身走到后门,见到是斜对门的邻居,因为?对方又将水泼到了巷子里来。


    这条小巷没有排水的小沟,他们?居住的院子后门位置低洼。自去年起?斜对门邻居做饭洗衣的水全朝外?泼,水顺着地势全都流到了他们?小院后门,进出门不方便。若是再碰上?雨天,积水能?没过脚面。不仅他们?家无法进出,巷子里头的几户人家来往也要踩水,还得埋怨他们?家一句。


    因为?这个事情?卢氏和时雪儿去找邻居沟通好?几次,对方都是当时笑脸应下来,第二天该泼还是泼。今日卢氏从巷子里出来,对门又泼水,还差点泼到卢氏身上?。她理论?两句,邻居就和她拌上?了嘴。


    卢氏气得脸颊微红,“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


    “这巷子又不是你们?家的,怎就不许我泼水了,你门前地势洼怪得着谁?再说了,你就是租着人家铺子,还管这么?多。”邻居是个年过四旬的婶子,双手抱着木盆,气势汹汹,一看就是强势的人。


    卢氏的性子哪里吵得过对方,只能?自


    己生着气,没还口之?力。


    面红耳赤大吵,吵赢了也伤了和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低头不见抬头见。


    俞慎思拉了下卢氏,笑着道:“娘,婶子将财气往咱们?这儿送,这是好?事。”


    “什么?财气不财气的!”卢氏气得没听懂幼子的话。


    俞慎思解释道:“水是财之?根本,水聚则财聚。自从婶子朝巷子里泼水,咱们?家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源源不断。所以孩儿说,这是好?事,是婶子给咱们家送财。”


    卢氏听着是有几分道理,风水都说聚水聚财,自去年起?裁缝铺生意是好?了不少,心里头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俞慎思笑着朝邻居拱手道:“多谢婶子送财。”


    邻居听这一番话,再想到自家的生意,心里气起?来,端着盆转身进门,哐哐将院门关上?,冲俞家后院方向啐了口,“想聚我家财,做梦!一滴水都没有!”


    次日邻居没再朝巷子里泼水,一连两三日滴水未进巷子,门前原本的积水也耗干。卢氏笑着道:“还是思儿机灵,以后估计都不会再泼了。”


    俞慎思笑道:“若是只想事情?对咱们?家有利,人家肯定难听我们?的。只有牵扯到对方利益,事情?才好?解决。”


    卢氏疼爱的抚着他的背,对家里人道:“咱们?思儿长大了,都会说大道理了。”


    俞慎思故意挺起?胸膛,道:“孩儿可是已?经考县试的人了。”


    一家人被他孩子气模样逗笑。


    翌日,县试第一场考试成绩公布。


    县试第一场往往取中五十名左右,考生不分名次,只有头名会拔高?一字填在正上?方。所有取中的考生,只填座位号,写成一圈,所以又称圆案或者团案。每位县尊大人喜好?不同,有的是将取中考生座位号分内外?两圈填写,有的则是写成一个大圈。


    罗县尊用的是后者。


    团案张贴出来,考生们?或者亲朋好?友都挤过去看。


    第一场取中的考生可以直接参加府试,若是不在乎县试名次,其他三场不必考。若觉得第一场发挥失常,认为?自己可以再往前争取争取,可以继续参加后面三场覆试。若第一场未有取中,后面三场也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类似于在落选中筛选,然新增名额很少。


    看榜的人比较多,俞慎思和两位同窗不去凑热闹,齐齐蹲在不远处的街边,等着小厮过来回?禀结果。


    高?家的小厮满脸欢笑先跑回?来,抱拳道:“恭喜三位少爷,全都取中。”


    三人齐刷刷站起?来,虽然三个人都信心满满,但结果出来真取中,还是忍不住高?兴,开怀笑着齐齐碰了下拳头。


    “走,吃顿好?的。”宗承玉乐道。


    小厮愣了下,又补充一句:“思少爷是头名。”


    “太好?了!”宗承玉拍手道,“那更?要吃顿好?的了,走!”


    俞慎思道:“还是要先去夫子那里一趟。”


    “当然。”宗承玉一边一个搂着二人朝自家马车去。


    到马车边,见到齐家兄弟。二人又翻三人一眼,阴阳怪气道:“真是走狗屎运了!”


    宗承玉冷笑道:“对,踩着你走的!”


    “你骂谁呢?”


    “小爷心情?好?,懒得和你吵架。”拉着两位同窗上?车。


    齐小三怒道:“得意什么?,还有府试呢!”


    宗承玉探出头,吐了吐舌头,“没得意别的,就是冲着我得意你会不开心。”


    齐小三指着慢慢驶离的马车,气得跺脚。


    三少年去拜谢苏夫子,苏夫子问他们?下面三场是否去考,这种事本该苏夫子给他们?意见,现在主动问。


    两位同窗不开口,俞慎思先回?道:“学生想再考,多练习临场的心态,待府试也能?从容些。”


    其他二人闻言也附和。


    苏夫子笑着点点头,“既然决定去考,就不能?因为?已?经取中而?不认真对待,仍旧需要拿出对待第一场的态度来。”


    “是。”


    后面三场覆试,三个少年依旧全力以赴,俞慎思又两场夺得头名,其他二人亦取中。县试结果已?经很清楚。


    县试最终公布成绩是依着名次从右向左排列,又称长案。


    二月底发案,俞慎思毫无悬念,摘得县案首,高?昉第三,宗承玉差了些,在二十多名。


    若是在前朝,县案首可是了不得荣誉。摘得县案首,府试和院试都不用考了,官府直接赐秀才功名,活脱脱古代版保送生。


    也因为?有此便利,往往有人动歪心思贿赂当地县尊。所以本朝改制,县案首也得按部就班考府试、院试,只是在最后定名次的时候,会考虑摘过县案首,给予厚待。剩下的就是落个好?听名声罢了。


    从榜墙前离开,俞慎思遇到虎头,陪他过来看榜的是根叔。


    虎头挥手同他打招呼,朝他走过来,笑着拱手道:“思儿,恭喜恭喜,夺得县案首。”


    俞慎思也笑着拱手回?礼,“同喜同喜。”


    “你瞧见我名字了?”虎头兴奋地拉着他问。


    “嗯,高?昼,第二十九名,我特意看的。”


    “府试时,咱们?一起?去府城如何。”


    “好?啊!”


    定下此事,俞慎思和根叔打了声招呼,便和虎头话别,去寻自己的两位同窗。


    宗承玉正双手叉腰怒视旁边的马车,车中齐小三透过窗户冲宗承玉做个鄙视的手势,宗承玉要追上?去,被俞慎思二人拉住。


    “不过就比我高?几名,瞧那得意样,旁人不知,还当他考了案首呢!我迟早得把他按在地上?打。”


    高?昉拍拍他肩头,宽慰道:“还有府试、院试呢!别计较一时高?低。能?考中秀才才算本事,县试算不得什么?。”


    “是,玉哥,回?去好?好?温习,争取府试咱们?兄弟仨将他们?兄弟俩压在下面。”


    “压?最好?我们?三个上?榜,他们?兄弟名落孙山。”宗承玉默了下忽然道,“我听说他们?家夫子年前又请辞了,一年内两夫子请辞,是不是有什么?隐秘?”


    “你想干什么??”


    “好?奇一下而?已?,最好?齐家一直请不到夫子,拜师也没人收。”


    俞慎思见他气得不轻,笑着搭他的肩道:“别想没用的,与?其在这儿咒他们?,不如咱们?回?去多看几页书,多写篇文章。你县试只考个中等位置,府试很危险。”


    宗承玉想到自己的名次,也没了咒别人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爹说得对,我和我大哥一样,都不是读书的材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心思都没在读书上?,夫子安排的功课,十次你能?五次完不成。”拍了拍宗承玉肩头,“走,告诉夫子好?消息去。”-


    俞家听到消息后,卢氏高?兴地在厨房忙活,要给思儿做一顿好?吃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是等幼子考中庆祝,未想到幼子能?摘得县案首。


    卢氏乐得没合拢过嘴角,对俞慎微道:“这事一定要写信让小言知道,他上?个月走的时候就挂念这事,知道思儿拿了县案首肯定高?兴。”


    “嗯,肯定和他说的。”


    俞慎微和时雪儿也全都忙起?来。


    俞慎思刚回?到家,高?晖就冲上?来双手揉他的脸,“思儿真是出息,大哥和二哥都没考过案首。”


    俞慎思打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大哥考县试时才多大,我怎么?和大哥比。不过……是比二哥你强点。”


    高?晖捏了下他脸道:“你就只能?和二哥比了。”


    卢氏喊他们?不要闹,饭菜已?经好?了。


    小院中所有人,包括三个伤员,围坐一桌,连小阳春和小慎初都没落下。县案首虽不算功名,却?也是一份荣耀,自家人关起?门还是要庆祝一下。


    俞纶兄弟高?兴席间饮了几杯,高?晖在长姐面前不敢饮酒,规规矩矩喝茶。


    俞慎思端起?茶盏先是谢过


    父母兄姐,然后便敬李帧一杯,感谢李帧这段时间的指点。


    年假期间,自己没去苏夫子哪里,李帧和俞慎言每天都会给他讲解学问。


    李帧以茶代酒,大大方方受了他的敬谢。


    饭后,李帧向俞纶夫妇辞别。他如今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不便再多打扰,准备明日离开。


    众人诧异,俞慎微望向李帧的左臂,目前还不能?如正常一般。荀大夫前几日过来复诊,说他的左臂还需要再仔细养一段时日,万不能?受冻受伤,否则会留下病根。


    她先开口挽留,“荀大夫说你手臂不易劳动,至少待能?活动自如再走。”


    卢氏附和,“你身边也没人照顾,太不方便。”


    李帧稍稍活动手臂道:“已?经没大碍,这段时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这段时间相处,俞慎微稍稍了解李帧的性子,别人欠他恩情?他可以全忘,当做没有此事。他欠别人的就一直记在心里,甚至觉得自己永远还不完。


    也许就是太过重情?重义,才会被亲人伤得这么?深,永远走不出来,也不愿意去面对,一直在逃避。


    俞慎微道:“你是为?了救我们?三人性命受如此重伤,此恩慎微无从报答,照顾你是应该,并不觉得麻烦。”


    见李帧张口,她知道他又要说那几句话,忙拦下,道:“你不必重复说让我不必记着此事,也不必说救我是你自愿,你无需回?报什么?的话。


    你可以不求回?报,慎微不能?不记此恩。若是你真的有事要做,慎微不敢多留。若无要紧之?事,至少待下次荀大夫过来复诊,听荀大夫的建议再决定。你如今伤未痊愈,我不放心。”


    李帧抬眼看向对面人,眉头微蹙,眸中俱是担忧。


    这段时间对他也是尽心照顾。


    他沉默未语。


    俞慎微见他些许动摇,再次开口道:“我知晓李夫子喜欢安静,院子里人多,吵闹了些。家中前几日买了处宅子,在城东永乐街,已?经安排了两个人在那边打扫,以后也在那边伺候,这两日就能?住过去。那儿清静,李夫子可以住到那边养伤。如此,慎微也能?安心。”


    俞慎思听卢氏说过那处宅子,是买来送李帧的。只是李帧此人不愿受人好?意,正想着要寻个机会将房契转到他名下。


    他劝道:“李夫子,先把自己的伤养好?才要紧,养好?了,你去哪儿都方便,绝不挽留。”


    高?晖此时也开口道:“我将书肆内的书搬几箱过去,李夫子可以边养伤便看书。”


    俞慎微又问:“李夫子意下如何?”


    李帧本不是因为?这儿吵闹,他一个人活得太久了,这几个月小院里热热闹闹,他才感觉有点活着的意义。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只是觉得自己不该一直留在这儿。不该让面前姑娘这么?一直照顾自己。这几个月,为?了照顾他,她新学了不少新东西,人累瘦一圈。


    自己走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


    这大概算是原因吧。


    若住到别处,有旁人照顾,也不用她如此辛苦。


    他点了点头,“劳烦俞姑娘了。”


    第056章 第 56 章


    李帧搬到永乐街小院。这?两个月, 俞慎微和俞纶跟着牙侩看了不少?院子,县城中无三进院出售。此处是他们找到最不错的一处二进院。


    俞慎微最初安排两个男仆打扫,李帧搬进去后, 为了方便照顾他,又添了一个仆妇和一个婢女。


    永乐街距离苏夫子的私塾不远,俞慎思会早上去私塾前过去一趟, 替俞慎微送吃的。散学后, 过去拿食盒, 次日继续送过去。


    这?日俞慎思过去拿食盒, 李帧道:“让令姐不必如?此麻烦,这?些院子里的人都能做的。”


    本就是不想她辛苦才要离开, 现在也没让她轻松多少?。


    俞慎思笑道:“她若不做这?些,又要下乡去收绣品了。我娘还?没从?上次事中缓过来, 现在怕得很,和我小婶就靠这?件事吊着她,让她在家待着, 给她说亲呢!”


    李帧眉头微蹙,默不作?声。


    几年?相识,几月相处,他尚算了解那姑娘,她不是柔弱的闺阁女子, 也不想做相夫教子的后宅妇人, 她心中有?一番天地。


    这?世道男人想有?一番作?为都难,何?况一个女子。


    父母自是想女儿嫁人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无忧。


    这?却不是她所求。


    俞慎思提上食盒道:“我要回去了, 今日功课有?些多,不便多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帧点点头,在俞慎思跨出门槛时,唤住他,顿了下,道:“下个月府试,你多温习,不用送东西过来。令姐……既要说亲,再给我送吃食多有?不妥。”


    俞慎思想了下,笑道:“你又不是旁人,不能要说亲,就不顾恩人。我走了。”


    李帧轻轻叹了声。


    次日,俞慎思依旧送东西过去。李帧又劝了一次,后面?见劝无用,也就不劝了。


    四月中府试,月初俞慎思和同?窗前往府城不去永乐街,俞慎微亲自送过来。


    她提着食盒走到二门穿堂,见到李帧正在院中练拳,一身薄衫。


    知晓他懂些拳脚功夫,想来也不是胡乱练。俞慎微没有?上前,站在穿堂中看着,腰上伤应该好得差不多,动作?自如?。左臂伤在骨头,活动起来不似右臂灵活,略显僵硬,而且没什?么力道。


    上个月荀大夫复诊时说,他只要好好养着,再过个一年?半载能完全恢复。也让他每日空闲就稍稍活动片刻,利于康复。


    “大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婢女从?旁边走来,接过她手中食盒。


    “思儿今日去府城,我送完他就顺道过来了。”


    婢女笑道:“大姑娘顺道还?提食盒过来?”摸了下食盒壁,“还?热着呢!”


    被戳破,俞慎微笑着点了下婢女脑袋。


    李帧余光瞥见穿堂人影,定睛见是俞慎微,愣了下忙收势,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薄衫,紧张地走到旁边取过外衫套上。


    “俞姑娘,失礼了。”李帧欠身歉意?道。


    俞慎微点头回道:“是我冒昧,打扰了李夫子了。今日思儿去府城,我便送东西过来,不知道李夫子在忙,抱歉,我不多打扰了。”说完欠身转身离开。


    李帧看着人走远,又望向?婢女手中食盒。婢女提着东西朝旁边厅走,笑道:“这?是大姑娘特意?送来的,还?热着,李夫子趁热吃些,凉了可就辜负我们大姑娘一番心意?了。”


    李帧愣愣应了声,再次整理了下衣衫走过去。


    *


    俞慎思和两位同?窗与虎头会合,根叔和桂婶因为马上要农忙了,也支付不起花销不陪虎头去府城,将虎头交给高晖,让高晖帮忙照看。


    高晖与二人不熟,不过是年?跟前回来祭祖,见过一面?罢了。听闻当年?大姐他们在高家村守孝,桂婶曾帮过大姐,便应下。


    四个少?年?一起前往府城。这?条路对俞慎思来说已经不陌生,院试、科试,他都陪俞慎言来过。


    一路上几个小少?年?欢快得像脱缰野马,遇到景色好的地方,还?要停下来吹吹风欣赏一番,每个人偶尔吟诵一两句。


    送考的宗承良和高晖两个人眼中透着几分羡慕。


    午后停下来休息,四个小少?年?围坐一圈叽叽喳喳,不讨论?文章讨论?吃喝。宗承良站起身欣赏一会儿周围景色,对高晖问:“听说秋日令姐要与令兄一同?入京?”


    “嗯。”高晖坐在地上吃着旁边几个小家伙送来的烤肉串,并递一串给宗承良,“尝尝,思儿烤肉还?是很不错的。”并道,“我和思儿也会去。”


    宗承良接过,他心思不在这?上面?,没吃出什?么滋味,说道:“令尊……应该会提前知晓。”


    高家的事,在临水县几大家中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高晖素来对此事不藏着掖着,“嗯。所以我必须去。”


    “秋日我家中有?批货要运往京中,届时可以同?行,一路上亦有?照顾。”


    高晖歪头昂首看了眼宗承良,忽而笑了笑,调侃问:“你不怕令正不允许?”宗承良喜欢自己?大姐的事情,他私下听到一点风声。


    “同乡帮忙而已。”


    “自然?是同?乡帮忙而已。不过,时间应该碰不上。你们宗家往年?是七八月份运货北上,我大哥想等晰哥乡试结束后再走,估计要在重阳前后。你今秋也北上?”


    “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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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京城再聚。”-


    休息片刻,人吃饱马儿也吃饱


    ,众人上车出发。


    到府城,高晰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客栈,再次在府城见到俞慎思,高晰不由想到当年?的事情来,一切都小心安排,怕再出问题。


    考前俞慎思和高晖一起去白家拜访,白尧高中榜眼后留在京中,女儿也接到身边,白母未有?随子入京,留在老?家。由女儿和侄子侄女照顾。


    白母身体硬朗,见到俞慎思关心地问这?问那,像家中慈爱的长辈。


    “上个月念念写信回来问安,还?提到你呢!”白母满脸温柔笑道。


    俞慎思诧异,笑道:“念念还?记得晚辈?”


    “记得,你送她的书她一直收着呢!”


    还?留着?小女孩现在应该六七岁了,那些小故事对她来说不知道幼不幼稚。他回想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看什?么,又觉得男孩和女孩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个时代的小女孩肯定喜好又不同?。


    但那小女孩还?能记得自己?,倒是让他挺意?外。以为她将书早就不知扔哪里发霉去了,也将他这?个人忘了。


    从?白家离开,俞慎思琢磨着今秋入京,要不要给小女孩再画一本。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必了,念念毕竟是女孩子,虽然?还?小,却也是懂事的年?纪,家中长辈不在意?,可一年?年?长大,还?是要回避一些-


    府试与县试考试略有?不同?,府试考三场,第一场亦称为正场,若是取中,后面?两场可以选择考或不考,若正场未取中,后面?两场算一个补救机会。


    这?么远来一趟府城,俞慎思和三位伙伴都决定三场全考。


    府试是由知府主持,考棚与院试相同?,俞慎思并不陌生。


    天未亮,他便和三个小伙伴收拾好东西,吃饱后便朝考院去。


    因为县试的成绩不逾年?保留,所以参加府试的考生全是二月份宁州府县试录取的考生,人数并不多。


    “思儿,我有?点紧张。”虎头抓着俞慎思道。


    这?几日他有?几分焦虑,怕自己?府试考不过。县试他考得不好,府试几百人中亦只录取几十人,他感觉自己?希望不大。若府试不过,明年?他又要从?头考县试,家里负担有?些重。


    俞慎思拉着他的手道:“和县试一样,考题也不比县试难什?么。你就想成和前几天一样,我们几个一起写文章,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慌了会出错的,别慌,晰哥昨日不是还?夸你的文章写得不错吗?”说完特意?问了句高晰。


    高晰见四个孩子,除了思儿,其他三个或多或少?有?点紧张,宽慰他们:“你们昨日写的文章都很好,都有?希望。进了考院,静下心去答卷,肯定能取中的。”


    俞慎思笑着对虎头安慰,“听到没有?,不用紧张的。”


    虎头点点头,还?是能看出来很紧张。


    府试是分县排队核验身份、搜检,几人在队伍中又见到齐家两兄弟。齐小三横眉冷对,好似和他们已经结下了仇怨。


    宗承玉想顶两句,被俞慎思拦下来,他一直认为考试实力和心态各占一半,不能受影响。


    府试流程与县试相似,领完考卷进入考棚,依着指示找到自己?的座号。


    俞慎思坐下后,便取出笔墨砚台水和镇纸,开始研墨,顺便打量了眼四周的考生,一圈考生均是十几岁的少?年?。高昉的座位在距离他不远的斜前方,回头冲他做了个手势,让他好好考-


    考场外,高晖见到三弟顺利进入考院后,和高晰说了一声,便去街市逛书肆。不仅去研究书肆的书架各类书籍和最近卖得比较好的书,还?研究这?些书的印刷。


    过来得早,书肆刚开门,铺里没客人,他和掌柜聊起来。


    他说起印刷的事情头头是道,掌柜见他是懂行的,也和他多说几句。


    大盛朝目前比较盛行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两种印刷方式。两种印刷各有?利弊,根据印刷东西的不同?选择不同?,但都极耗工夫。不仅时间慢,成本还?高。


    高晖一上午跑了两三家大的书肆,收获不大,倒是买了几本讲到印刷的书回去。


    坐在考院附近的马车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幼弟。


    俞慎思和高昉俱是第一批放排出来,两个人相谈甚欢,见到高晰便将考得情况和他说。


    高晰点头道:“答得都很好,应是会取中的。”


    等宗承玉和虎头的空儿,俞慎思钻进马车,见到高晖手中捧着书,嘴里不知嚼着什?么,眯着眼盯着车顶发呆。


    高晖沉思想事情的时候,嘴里最喜欢咬着什?么或嚼什?么。俞慎微说,高晖小时候用的毛笔都被咬得跟狗啃一样,为了让他戒掉这?坏习惯,打了他不少?回戒尺。


    现在看来,还?是没有?改掉这?个坏习惯。


    “吃书呢?”


    高晖叹息一声,问:“思儿,你知道蜡染吗?”


    “知道,大姐和我说过。”他没再用看杂书搪塞知道此的缘由。俞慎微平素会了解一些和纺织、刺绣、印染有?关的东西,的确说过此事。“你去年?不是也在研究这?个吗?”


    俞慎思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放下考篮坐下来问:“你是想将其用在纸张印刷上?”


    “是。”高晖道,“墨是不溶于蜡的,但墨能透纸,涂了蜡之处便不会留下墨迹。若是能够像蜡染一样进行蜡印,印刷速度就快很多,而且节省大量成本。


    如?此,书卷的价格就能降下来,不仅书肆有?很大的竞争优势,利润也会高许多。书卷价格降下来,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好事,也能让更多的人买得起书读得起书。比如?虎头,还?有?你以前在高家村的小伙伴。”


    现在一册印刷和用纸较差的书都要一百多文,一套四书五经加上集注就要好几两银子。文韬书肆普通的伙计,一个月也才一两二钱工钱,还?要养活一家子。


    印刷和用纸稍微好些的,一册书就要二三百文,四五百文,甚至更高。


    俞慎思看出他的决心,去年?初他就开始研究各种印刷、印染,翻阅了大量的书籍寻找方法,也经常在书肆捣鼓。


    这?是利己?利民之事。


    他问:“二哥遇到了什?么难题?”


    “纸、墨。”高晖吐掉口中嚼的不知什?么东西,拍了下书,叹道,“我寻了一年?多,还?没有?寻到韧性和薄度适宜的纸张,既能够透墨,又沾染大量墨水不会湿破,能反复使用。二则是墨水透纸后会晕染,印刷出来的文字太模糊,质地太差。”这?是他试验过的。


    俞慎思想到前世曾听父母提到,他们小时候上学用的油印试卷。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局限,肯定达不到前世技术水平,但是或许能够给高晖一点思路。


    他经营书肆两年?,又潜心研究印刷这?么久,懂得比他多,或许会有?些启发。


    他说道:“纸张只能慢慢寻找合适的,但我有?个想法,若是将纸全部涂蜡,蜡纸会不会稍稍好一些?”


    高晖点了点头,“我试过,是好一些,但还?是取决于纸。宁州府太小了,还?是要到各地看看,寻找合适的。”


    这?倒是。宁州府一地,所用的纸张种类肯定有?限。


    俞慎思又道:“二哥还?记得那天路上吃烤串吗?”


    “嗯。”


    “烤串的油是不是也能透纸?而且不会令纸张湿破?”


    高晖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你是说油和墨混合?”


    “二哥可以试一试。”


    高晖拍手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回去后我便研究下。”丢下书,激动地双手揉着三弟的脑袋道,“小脑袋瓜挺管用。”


    俞慎思打开他的手,白他一眼,“揉不聪明了没人给你出主意?。”


    “不揉了。”


    这?时第二批放排的考生已经出来,还?没有?见到宗承玉和虎头。两个人在第三次放排才出来,和齐家兄弟二人,互看不顺眼,一左一右分开走。


    “考得如?何??”


    宗承良问。


    宗承玉肩膀一颓,脑袋一耷,摇头道:“不怎么样。还?被齐小三气一顿。”


    宗承良心宽,嘿嘿笑道:“已经尽力就好,家里也不指望你以后入仕为官。”


    “唉!”宗承玉感叹,“你这?安慰人的方式太不好了。”


    虎头那边也觉得考得不怎样。


    三日后府试发案,四个小少?年?在榜墙旁边街道整整齐齐站一排,望着榜墙前的人,很多人没发案就已经在前面?等着了,他们挤不进去,不去挤,让几位兄长和小厮去挤。


    不一会儿几个人笑眯眯地走来,高晖冲到跟前又想揉三弟的脸,俞慎思往后退一步躲开。


    高晖改拍他的肩头,“小子,你又是头名。”


    俞慎思这?次有?点吃惊,县试则罢了,这?可是整个宁州府的考生,每个县的县案首都在。


    “你没看错吧?”


    “寒字六号,没看错。”


    高晰和宗承良也都道没看错是头名,高昉和宗承玉也取中,只有?虎头没有?看到座号。


    俞慎思宽慰他,“你是太紧张了,不过没关系,后面?还?有?两场,若是考得好,还?是可以取中的。”


    虎头垂头丧气地应了声。


    第二场俞慎思不是头名,头名是一位十四五岁少?年?,穿戴似个富贵子弟。虎头依旧没有?取中。


    第三场不发团案,直接发长案,俞慎思心中有?些紧张。


    府试前他对案首没有?太大期待,自己?年?纪小,读书年?月短,肯定拼不过。但第一场正场他考了头名,心中自然?而然?就升起了夺案首的念头。而第二场他又不是头名,第三场结果不公布,直接发长案。


    他心中几分忐忑,告诉自己?不是府案首也无妨,第一场答得那么好,肯定能进前五,这?个成绩不错了。可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是府案首。


    和他同?样紧张不安的还?有?虎头,他前两场都没有?取中,第三场能不能取中就看长案有?没有?名字了。另外两人倒是心态平和许多,第一争不到,又肯定长案有?名,只是多少?名而已。童试除了第一名,没有?人会在意?其他名字,他们也不计较排在哪里。


    第057章 第 57 章


    俞慎思?靠在阴凉的石墙上, 歪头望着榜墙前拥挤的人?群。长案贴得?位置高出成人?一个?头,这?么?远的位置根本瞧不?见。


    他的两位同窗也靠在墙上,等着小厮回来。先跑回来的是虎头, 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取中了!”兴奋地跳起来,扑到俞慎思?身上, 开怀大笑, “我中了、我中了。”


    “恭喜恭喜。”俞慎思?也替他高兴, 担忧了这?么?多天, 终于在第三场的时候将自己?给捞起来了。


    他拍拍对方背,让他稍稍冷静下。


    虎头松开他, 激动地道:“我倒数第二名,和你相对, 你第二名。”


    第二名?


    俞慎思?提着的心,忽然坠地。


    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夺得?府案首。


    “第一名是?”他问。


    “萧臻。”


    萧臻是第二场的头名,俞慎思?记得?当时那个?少年的同窗就喊他萧臻, 此人?县试亦是县案首。


    高晖从旁边街道走过来,听到消息,见三弟虽然脸上笑着,眼中却有失落,知晓他的心思?。在第一场是头名时, 他已经有些期待自己?能够再夺府案首。


    他搂着三弟肩头宽慰:“第二名已经很了不?得?, 大哥、二哥还有晰哥都没?你考得?好呢!第一名比你多读好几年书?,你到他那个?年纪说不?定都是举人?了。”


    将手中刚买的蜜枣递过去,“吃点甜的, 高兴些。”


    俞慎思?笑着道:“我没?不?高兴,不?过一个?府案首罢了。”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蜜枣, 甜腻腻的。他不?太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指着东西道:“李夫子喜欢吃这?么?甜的。”


    “是吗?回去给他买点。”


    小厮这?时也都回来,高昉第十一,宗承玉和虎头差不?多在末尾的位置。


    就在宗承玉感?叹时,小厮道:“没?看到齐家三少爷的名字。”宗承玉兴奋地当即拍手跳起来,“太好了!人?呢?我得?去看那家伙长案下哭鼻子。”说着便要去寻人?,被?宗承良给拉住。


    离开宁州府城时,双方马车在城门口碰头,宗承玉故意撩起车帘和齐家兄弟打招呼,笑着说道:“齐三少爷府试一定名次很好吧?长案后半截都没?看到你名字。恭喜恭喜!”


    齐小三被?气得?脸蛋涨红,浑身发抖。


    宗承玉哈哈大笑,得?意地甩下帘子,挑着眉头道:“真畅快!”


    高昉无?奈,“你得?罪他做什么?,他非君子,肯定还会来找茬。”


    “没?得?罪他时,他不?也因为?苏夫子不?收他为?学生,就对我们三个?恶语相向,存着坏心思?。既然横竖都是这?个?结果,我为?何忍他?他想找茬尽管来,我才不?怕他。”


    高昉摇了摇头,瞥了眼旁边俞慎思?,靠在车壁上闭目,眼珠却在眼皮下来回滚动,不?知想什么?。


    他拍了下。


    俞慎思?睁开眼,看了眼车内伙伴,道:“我有些困,打会儿盹,你们聊吧!”


    高昉取笑道:“大清早,你困什么??脑子里琢磨什么?呢?和哥哥说说。”


    俞慎思?也不?再装,坐直身道:“我在想读书?的事,夫子在我们三个?参加院试后就不?再教授我们,届时我们要去哪里读书?。”


    高昉问:“想出答案来了?”


    俞慎思?嗯了声,“我要考排云书?院。”


    高昉想了想,略有几分愁色,说道:“我也想考,只是要院试过了才有资格考,我尚不?知院试能不?能取中,也不?敢去想那么?远的事。”


    俞慎思?拍着高昉鼓励道:“还有一年半呢,只要不?荒废,咱们院试肯定都有希望。届时,我们一起去考如何?”


    高昉想到自己?兄长今年考书?院,若是自己?明年能考中,便能与兄长一处求学,道:“好!”


    忽然想到前段时间?父亲提到晖哥要去省城开书?肆的事情,说是能方便自己?大哥,父亲当时便知道他打别的心思?。他问:“晖哥知道你考书?院吗?”


    俞慎思?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个?,点了下头,“怎么?了?”


    高昉微微摇头,笑道:“随口问问而已。”


    马车回到临水县,将虎头送回高家村,俞慎思?和高晖顺道去牛山祭拜俞氏。


    回到裁缝铺,一家人?为?俞慎思?府试取中庆祝了一番。


    次日,俞慎思?便去苏夫子处,一来是将府试的事情禀报,二来是不?想荒废时日。


    府试过后,院试也不?远了。院试参加的人?多,而且有很多还是考取童生后,沉淀几年的,竞争只会更大。


    因为?府试刚结束,苏夫子没?有让他们太累,只布置一篇文章便让他们早早回去。


    俞慎思?见天色早便去看望李夫子。施长生和阿成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需静养三五个?月就恢复如初,想来李夫子也差不?多了。


    李帧正在书房前的廊下小桌上画什么?,俞慎思?凑近见到是一只喜鹊。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模样,这?不?符合这个时代文人作画的风格。


    “李夫子,这?怎么?看着有点像图样?”他记得?俞慎微以?前刺绣,遇到复杂的就会先画图样。


    “就是图样。”


    “替谁画的?”


    “令姐。”李夫子一边认真画一边道,“今早令姐说想绣只喜鹊,图样一直画不?好,便请我帮她画。”


    俞慎思?:“……”


    面前人?平日不?是很聪明吗?难道不知道会刺绣的姑娘都会画图样的吗?难道想不?到像俞慎微这种曾靠着绣技养家的人,区区喜鹊图样信手拈来?


    画得?也不?比俞


    慎微好什么?。


    他打量李夫子,一笔一画比他往日刻字都专注,比绣娘刺绣都认真。


    这?两个?人?……


    俞慎思?发现苗头不?对,道了声:“李夫子,我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人匆匆离开。


    回到家中,见到俞慎微坐在凉棚中剥核桃,旁边半石臼都是核桃仁。


    他探头笑嘻嘻问:“大姐准备做什么??”


    “核桃糕,帮我再剥些。”


    俞慎思?坐下来,一边剥核桃一边打量对面的人?。她不?是一个?擅长做点心的人?,现在倒是有模有样。


    他想了想,问:“二哥带回来的蜜枣,大姐给李夫子送过去了?”


    “没?有,过几日端阳节。他是萦州人?,又喜欢吃甜点,应该喜欢吃甜粽,蜜枣包甜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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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桃糕又不?甜。”俞慎思?故意道。


    俞慎微心思?在核桃上,没?太在意弟弟的话,回道:“放点蜂蜜,口味会甜一些。”


    果然核桃糕也是做给李帧的。


    见到卢氏从前面铺子进院来,他想到卢氏着急的事,又笑问:“大姐,这?些天,娘没?有提你说亲的事?”


    俞慎微稍稍顿了顿,瞥向从房中出来的卢氏。前段时间?长辈还着急这?事,这?两个?月好似没?有提过。


    大概是因为?幼弟县试、府试考得?好,长辈都高兴忘了此事,家中还有几个?人?要照顾,暂时哪有时间?想这?些。不?过长辈不?提倒也好,否则她真找不?到好的托词了。


    “嗯!”


    俞慎思?此时明白了,自己?后知后觉,卢氏几位长辈全都看出来了。


    俞慎微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做事有分寸,长辈也就没?干涉。


    次日,俞慎思?上学时,俞慎微让他将蒸好的核桃糕送到永乐街。俞慎思?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接过食盒。哪能让他们天天见。


    散学后他去拿食盒,又将李帧画的图样捎给俞慎微。


    端午前一日帮俞慎微送粽子过去,晚上带着驱蚊虫的方子回去。


    炎炎三伏天,放消暑假,俞慎思?不?去苏夫子处,偶尔还要替俞慎微跑腿,俞慎微有时也会自己?过去-


    七月初,俞慎言来信问秋日进京之事,询问俞慎微大概带多少箱货,他好让大姑父瞿乘帮忙联系商船。


    瞿乘自儿子中举又考进排云书?院后,自己?有了面子,也十分爱惜这?份脸面,不?再在外面乱搞,老老实实经营,生意也大有起色。他在安州城经营十几年,认识的人?比较多,可以?帮忙安排。


    俞慎微这?半年没?有下乡收绣品,此事全都交给崔大春。收上来的绣品,三四月出了两批,手中剩的不?多。这?两个?月又从同行手里收购一批,十几箱。第一次北上,不?知具体情况,她也不?敢带太多。


    她本准备八月份再过去,高晰知晓此事,便让他们随着他同行,路上人?多相互照应安全些。俞慎微得?知此次去省城并无?高家长辈,只有高晰带着家仆,便应下。


    俞慎思?和高晖也各自安排自己?的事情。


    苏夫子早已猜到今秋俞慎思?会随兄北上。他们姐弟都入京,不?可能将幼弟丢在临水县。这?孩子当年只有三岁,应该脑海中并没?有那位高大人?的模样,也的确该去见一面。


    所以?,当俞慎思?告假时,苏夫子表现得?很平静,想好好嘱咐他一番学业之事,又觉得?对于面前这?个?学生,这?些嘱咐纯属多余。


    这?个?他最小的学生,却是他所有学生中最自律的一个?。这?几年无?论寒冬酷暑,功课从无?一次拖延,按时完成。即便请假,回来后也会尽快将所有功课补齐,年纪最小却是最让他省心的一个?。


    他身边还有一个?关注他学业的长兄,读书?之事自不?会荒废半点。


    身为?师长,苏夫子还是叮嘱一句:“学业不?可荒废。”


    俞慎思?应道:“夫子安心,学生知晓为?何而读书?,自不?会松懈半分。”


    苏夫子点头,这?也是他喜欢这?个?学生的原因,虽然小心思?多,却又很纯粹,一直有自己?的坚持。


    “回去吧,也和你同窗道声别。”


    “是。”


    俞慎思?退了两步,对苏夫子深深一拜,“学生来年再过来听夫子教诲。夫子多保重。”


    “嗯,去吧!”


    俞慎思?起身退出去后,苏夫子捋着胡须看着门外走远的身影,怅然若失地叹了声。


    俞慎思?离开后便去寻自己?的两位小同窗-


    高晖安排好书?肆的事情后,去了石桥下,傍晚时见到瘸子。瘸子翻他一眼,转身要走,被?他喊住。


    瘸子回走几步骂道:“死疯子,睡个?桥洞,你都和我抢?”


    高晖嘿嘿笑道:“临水县的桥洞谁敢和你抢,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我又不?疯,我为?什么?帮你个?疯子。”


    “你帮我也不?止一次了,早就是个?疯子了。”高晖笑着走到桥洞底,道:“不?白帮,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钱袋扔给瘸子。


    瘸子接住掂了掂,打开看一眼,讥讽道:“高少爷出手果然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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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瘸子冷笑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心眼那么?多,谁知道你打得?什么?鬼主意。说吧,帮什么?忙,看在银子的份上,不?丢命的,我帮你办了。”


    高晖道:“盯着高家。”


    瘸子斜他一眼,感?慨道:“钱真难挣!为?何让我帮你盯着?”


    “我信你。”


    “你这?话鬼都不?信。”


    高晖哈哈笑道:“真的。”说着在河边坐下,示意瘸子也坐下,和他说,“我要北上入京,我兄姐和三弟都去,我不?知道高家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我想请替我盯着高家,主要盯着我大伯。”


    瘸子玩着钱袋中的银子,又一声感?慨:“这?和玩命有什么?区别?”


    高晖侧头认真地道:“就是玩命!你敢不?敢?”


    瘸子没?有正面回答他,蹲着朝面前河水边挪了挪,将银子放在水里洗一洗道:“不?会是涂了层银粉的石头吧?那我亏大了。”


    高晖见他答应,站起身笑道:“待我回来,我不?再喊你瘸子了。”


    瘸子也站起来,沉声道:“待你回来,我也不?喊你疯子了。”-


    清早日头没?升起来,天气凉爽,俞慎微提着食盒去永乐街小院。李帧坐在廊下雕刻什么?,见到俞慎微过来,将手中东西很自然地滑进袖中,从廊下起身。


    俞慎微走过去,见到廊下石凳上有木屑,知晓他刚刚雕刻东西,却未见到雕刻之物。


    她将食盒放在廊下小桌上,说道:“今日恐怕是最后一次给你送东西了。”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几样糕点。


    “明日就走了?”李帧走过去。


    “过几日,只是可能这?几日忙无?法过来。”顿了下有补充道,“早则明年春日回,迟则明年入夏。”


    “嗯!”李帧低低应了声。


    俞慎微又关心询问他身上伤势。


    “已经无?碍了。”李帧活动了下左臂,现在已经能够灵活自如,只是手臂并不?似以?前那般有力?道,但和普通人?差不?多。再养一养,平日多活动练习,一年半载就完全恢复。


    看着面前姑娘在小桌边坐下,提着茶壶倒了两杯凉茶,他自己?坐下来。


    俞慎微将一盏凉茶放到他面前,扭头看了眼小院,说道:“李夫子以?后可以?继续住在此处。这?处院子本来就是我爹买来送你的。一直没?和你说,是怕你不?接受。如今我们姐弟要入京,你身上伤好得?差不?多,我知道你可能准备离开,所以?和你坦白。希望李夫子能够收下这?处宅子。”


    李帧很平静地环顾住了几个?月的院子,沉默了许久,笑着问:“令尊所赠?”


    院子是她挑选,也是她答谢对方的恩情,但她毕竟是女子,总不?能说这?宅子是她所赠。


    “是。”她回道。


    李帧道:“既然是令尊所赠,我不?敢辞。”


    “真的?”俞慎微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原本还担心依着他的性子他不?会接受,早知道他愿意,也早点与他说。


    “嗯!”李帧笑着点头。


    俞慎微忙道:“趁我还没?走,这?两日便把?房契更到你名下。”


    李帧点了点头,“好。”


    俞慎微好似完成了一件大事,轻松地舒了口气。


    李帧低头偷笑了下,端起面前茶盏饮了一口。转头再看这?个?小院,此时朝阳已经升起,院子渐渐热起来,两人?喝茶吃着点心没?有说什么?话。


    许久,李帧问:“令尊令堂如何照顾?”


    俞慎微已经安排好,长生身体还要再养一养,不?随他们北上,在家中照顾爹娘和绣品生意。前段时间?卢家的两位表弟过来随父亲学裁缝手艺,就住在裁缝铺,也能照顾二老。二老身体近来很好,还有小叔小婶在,无?需太多担忧。


    她说了情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帧点点头-


    几日后,俞慎微姐弟和高晰一同出发前往省城。俞纶夫妇知晓此去不?是一路坦途,却也是他们姐弟必须要走的路,抓着他们姐弟千叮咛万嘱咐,挥泪送别。


    到了省城,俞慎言和瞿永铭已经在等,一行人?先去拜见大俞氏,也在瞿家住下来。


    大俞氏再次见到几个?孩子,姑侄间?难免又是一番倾诉。


    八月初乡试,九月初发榜,高晰不?负所望高中。


    俞家姐弟也准备启程北上。俞慎言和瞿永铭的大多数参加明年春闱的同窗上个?月已经北上,或是月初几天走了。他们出发比较晚,反而没?有同窗同行。


    出发当日,人?到了码头,忽然被?告知,客舱和货舱全部满了,他们无?法登船。


    送行的瞿乘和码头负责的管事说明情况,他们已经提前定下,票据全在。


    管事看都没?看票据,一脸为?难道:“你票据都全也无?用,临时有人?塞货塞人?进船,那人?和船上管事的爷认识,现在没?地儿了。你们只能另定他日再启程了。”


    临时加塞,在码头是常有的事。他们只有十几箱绣品,非大宗货物,人?也不?过十来人?。对于如此大型商船,哪儿都能塞进去。


    瞿乘和码头上的人?打过交道,知道这?种往往是想要加钱。


    他打听过,这?个?月还有往北去的客货船,但不?到京城。若是改乘其他船,中途还要改官道。官道危险、疲累是其次,还慢且不?安全,下个?月北方就要落雪了,不?能往后延。


    对方必是看他们中有赴京赶考的学子,耽搁不?得?,才会想临时加钱。


    瞿乘可不?能让儿子耽搁了,和管事商量,出双倍价钱。


    管事摆手叹道:“这?回真不?是钱的事,是真的没?有货舱和客舱了。”


    俞慎微上前询问是何人?临时加塞。


    码头管事朝不?远处的茶馆指了下,“人?和掌事的爷都在那里歇脚呢!不?过,你们去找也没?用,人?家货都已经上船了,又和船上掌事的爷认识,不?可能给你腾位置。”


    俞慎微准备往茶馆去,俞慎言一把?拉住道:“大姐,我去。”


    高晖道:“大姐、大哥,还是我和姨父去吧,这?里姨父熟悉,商船载客运货之事我也懂一些。”


    第058章 第 58 章


    朝茶馆去, 瞿乘和?高晖介绍这位加塞的孙二爷,他认得此人。


    “他是茶商孙炳的次子。孙家?在安州算有头有脸的大商户。不过,这孙二爷是家?中婢女?所生, 一直不受家?族待见,在孙家?没什么?地?位。家?族的生意也没他的份,自己在外钻营。我与他有过一点小摩擦。”


    这么?说, 高晖知晓, 这孙二爷多?半是故意刁难。


    今日的事情不好办。


    在二楼雅间见到了那位加塞的孙二爷和?船上掌事的辽爷。两人临窗而坐, 相谈甚欢, 不时望一眼码头上的商舻。


    二人皆是三十多?岁,一个满脸油滑, 一个则面带几分傲气,眼中透着算计。


    瞿乘跨步进门, 先爽朗地?笑着喊了声“孙二爷!”抱拳走?过去,“真是幸会?啊!”


    孙二爷望过来,瞧见瞿乘轻蔑地?上下扫了眼, 歪着身子靠在窗上,笑着道:“瞿老爷?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码头?也有货要登船?”


    对方明知故问,瞿乘也不与他装憨,坦言道:“这不是连襟家?的孩子有东西要捎进京,都已经办妥了手续, 听?闻孙二爷您这边给顶了, 我过来问问。”


    瞿乘故意提一句连襟,认识他的人多?少?知道一些,瞿家?的连襟是甲辰科状元郎, 如今在户部任职的高大人。


    虽然高大人是京官,俗话还说天高还皇帝远呢, 一个户部官员还管不到地?方上芝麻事,瞿家?和?高家?也没见怎么?走?动。有人会?给他这个面子,有人却?不会?买他的账。


    孙二爷自是后者,若真愿意给面子就?不会?做这事了。


    瞿乘提了这一嘴,孙二爷便朝跟在身侧锦衣少?年打量一眼,面容清俊,嘴角含笑,翩翩少?年郎。


    他故意坐直身子,惊道:“呦!这么?不巧?是瞿老爷您安排的?您瞧瞧,我这办什么?事呢!早知道是您安排的,我怎么?着也不敢顶了去。现在如何是好啊?我的货都已经装上船了。”


    顿了顿,挑衅的口吻问:“要么?,我再给搬下来,给瞿老爷您腾位置?”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辽爷笑着说道:“货已上船,若是下船,那就?是按照入关卸货的流程走?,不仅各种税要交,还要报各衙署验核,还有各种打点。一上一下,不仅花费银子,还麻烦耽搁时日。”


    孙二爷面露为难,“这如何是好啊?”故意笑着对瞿乘道,“瞿老爷,这样,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你?那边费用我双倍补你?。”


    瞿乘心中已经恨不得咬死对方。


    若是旁人今日或许还有得谈,但是遇到孙二爷他知晓没什么?回旋余地?。


    孙二爷此人行事常走?歪路子,所以曾有过一点过节,也不算什么?大事,未想?到对方会?记在心上,于此事给他使绊子。今日想?让孙二爷卸货给他腾地?方是万万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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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算是拿着票据到相关的衙署里去告也没意义,那要耽搁时日,两个孩子还赶着明年春闱,一日都耽搁不得。


    他也不是来和?对方算账的。


    现在主要问题是登船。


    他面上还是笑着说:“孙二爷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让您把货给卸了。”说着又朝辽爷也抱拳拱手,说道,“几个孩子就?带十几箱绣品,不是什么?大货。船上哪个夹缝也能塞进去,辽爷,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孙二爷嘲弄地?附和?着,“辽爷,这是我老熟人,你?看行吗?”


    辽爷一本正经地?道:“这哪里行!多?少?料的船装多?少?货,载多?少?人都是有定额的。瞿老爷,这可?不是我定的,这是官府定下的,我不能违令而行。你?就?听?孙二爷的,改日再北上。”


    孙二爷一脸无可?奈何,“瞿老爷,真对不住。待回来我给你?赔罪,亲自登门给你?赔罪。”拍了下桌子掷地?有声。


    看着多?讲义气,实际就?多?理直气壮加塞顶替。


    高晖听?完这两个人红脸黑脸唱完戏,笑着拱手道:“辽爷应该不常走?船吧?”


    辽爷瞥了他一眼,眸中露出几分警惕。


    高晖知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辽爷是不是被孙二爷给哄骗了,因公谋私忘了政令?”


    辽爷的脸色冷下来,“你?这小儿,信口雌黄!”


    高晖冷笑道:“辽爷,孙二爷应该没有和?你?说,你?帮他顶掉的人中有两位是赴京赶考的举子。手中拿着府衙签的文书?。您若是常在运河上走?,应该知道朝廷前?两年颁过政令,凡举子赶考,办了通行文书?,过往载客船只不可?拒载,驿站不可?拒宿。”


    辽爷朝孙二爷看了眼,似乎并不清楚有举子此事。


    高晖朝窗外商舻瞥了眼,又道:“你?没有正当理由,为谋私利,将我们挤出去,这是和?新令对着干。若是在下两位哥哥因为此而耽搁了赶考,这种事到哪里都是一告一个准,你?们船主都要跟着麻烦缠身。你们二位会如何自己可?以想?想?。”


    “你?……这是威胁?”


    “是善意劝告。”高晖笑道-


    这边双方谈话陷入僵局,码头旁边棚子里等着的人也开始着急。


    俞慎思见茶馆那边没什么?动静,看了会?儿不断运货装船的人,昨日就?已经开始装货,午后商舻就?要起航,他们务必要赶上这一趟。


    他走?到码头管事那边,好奇地?问:“孙二爷带的什么?货?带了多?少??”


    他们就?十几箱绣品,那个孙二爷带的货竟然能够将他们挤下去。这种大商舻,哪里都能夹带他们这点东西了,不至于非将他们挤掉。


    “白米,大概一百石。”


    俞慎思觉得奇怪,朝廷对粮价管控,一百石米利润很薄,粮商贩米不会?只贩这么?点,千里迢迢从安州运往京城,赚的钱都不够各种贴补的。


    他接着打听?:“怎么?就?这么?点儿?”


    “听?说是京中朋友思念故土,想?吃家?乡的米,所以给朋友送过去。”管事说完又调侃一句,“金贵的套了两层麻袋,生怕漏了一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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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慎思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走?回棚子,靠着柱子上琢磨,总觉得这个事有点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俞慎言瞧见他发呆,走?到跟前?搂着他肩头安慰:“不用太担心,若实在谈不妥,大姐不带货,我们人应该能登船!”


    俞慎思抬头看了眼俞慎言,意识瞬间闪回到高家?村。他记起来,是在高家?村的时候,从那一箱子的杂书?中看到过这种事。


    他激动地?一把抓住俞慎言道:“大白米。”


    俞慎言先是愣了下,随后明白幼弟所言。


    大白米,是黑话。


    上个月他和?高晰谈论朝廷政令的时候,闲谈到此,幼弟当时在旁听?,还好奇地?问他什么?叫“大白米”,以为是一种米。


    大白米不是米,而是盐,且是私盐。


    官盐因为官府管控,制作不精细,颜色发黄发灰,黑话称为“大黄米”。私盐因为制作精细,颜色相对稍稍亮一些,黑话被称为“大白米”。


    “你?想?说什么??”俞慎言不知道幼弟为何忽然冒出这个词。


    俞慎思将大哥拉到一边,稍稍压下声音道:“我曾在书?中见过,盐贩将私盐掺杂在米中贩运,到了地?方再用不同大小的筛子,反复地?筛出盐粒。我怀疑孙二爷不是运米北上,而是贩私盐。”


    俞慎言被他说得怔怔地?。


    朝廷素来对贩私盐处罚严酷,贩私盐从来没有轻罪,严重者可?直接处死刑。


    “你?有何依据?”


    俞慎思摇头,他没有任何依据,他就?是觉得孙二爷运百十石米北上不太正常。京城又不是买不到安州的米,何必千里迢迢运过去?加之在书?上见过这种盐贩贩私盐的方法,就?自然而然联系在一起。


    “这是人命关天之事,没有依据,不可?乱言。”


    俞慎思点头,“知道。”


    抬头朝茶馆望去,还不见高晖和?瞿乘出来,不知道情况如何。


    他沉思了下,道:“大哥,我去看看二哥。”


    “快去快回。”


    “嗯。”-


    雅间内,辽爷道:“瞿老爷,高少?爷,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最多?再乘四人。”


    高晖心中冷笑,四个人,那与让大哥孤身入京有何区别。


    “辽爷,不如你?我再各退一步,货我们不带,安排我们所有人登船,舱房我们可?以挤一挤。”


    “这不行。”辽爷断然拒绝。


    “辽爷!”高晖冷笑道,“大宗商舻最忌讳的就?是携带私货。辽爷这么?护着孙二爷,我看不是感情深厚,是利益深厚。孙二爷这批货中也掺着你?的私货吧?船主应该不知道此事吧?”


    辽爷脸色拉下来,这少?年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一而再再而三威胁,对自己步步紧逼。


    他冷嗤道:“等你?能见到船主再言此吧!”


    “我倒要试一试!”-


    高晖从桌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谁要见船主?”


    高晖回头,见到一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麦色皮肤,满脸胡茬。


    中年男人见到他,眼睛一亮,嘿嘿笑着走?进来,“小姑爷?”拍了拍高晖双臂,上下看一眼,“小姑爷长这么?高了,像个小大人了。家?主这两天还念到你?呢!”


    见高晖眼睛在他脸上打量,摸了把自己满脸胡茬道,“没认出来?我这有大半月没剃胡须了,我是巴浪。”


    高晖再仔细看面前?人,这才?认出来,“巴叔?你?……怎么?又黑又瘦,还满脸胡须,晚辈真没认出来。巴叔莫怪。”


    “欸,怎么?怪你?,我自己照水都不认得自己了。”嘿嘿嘿笑了几声,又道,“你?倒是白了、结实了,个头快赶上巴叔了。你?刚刚说见船主,知道是我们的船?”


    “不知,我瞧着不是当年那两艘。”


    “去年翻新加固。对了你?要见家?主是何事?”


    高晖朝辽爷瞥了眼,既然是熟人,他也不拆穿,笑道:“不算什么?事,是晚辈与家?人想?带点东西入京。听?闻货舱和?客舱已满,这边请辽爷帮忙看能不能腾出位置,就?十几箱绣品,还有十多?个人。”


    巴浪朝窗边看了眼,辽爷在听?到“小姑爷”称呼时已经站起身,此时赔着笑脸走?上来,抱拳道:“恕我眼拙,不知是小姑爷,若知是小姑爷,无论如何也不敢回绝。我这就?去安排。”


    巴浪嘱咐:“舱房一定要安排最好的。”


    “一定一定。”辽爷出门时给孙二爷使了个眼色,让人离开。


    瞿乘打量自己这个内外甥,没听?说他和?什么?富商之女?定亲。


    巴浪和?瞿乘打了招呼后,搂着高晖道:“走?,带你?去见家?主,他见到你?一定高兴。”


    两人刚出门,俞慎思走?到跟前?,见到满脸胡茬大叔搂着自己二哥说笑,愣了下。


    不是来找人谈事的吗?怎么?还搂上了?


    高晖瞧见幼弟,问:“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大姐、大哥等急了?”


    “我……”俞慎思不知道胡茬大叔是什么?人,询问,“二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方便吗?”


    胡茬大叔瞧见俞慎思白嫩嫩的脸蛋,松开高晖,走?过去要捏俞慎思脸蛋,俞慎思朝旁边歪了歪头,顺势躲开一步。


    胡茬大叔没再伸手,插着腰道:“这就?是你?幼弟?小家?伙挺有意思。”


    高晖走?到三弟身边,说道:“巴叔,家?兄家?姐恐担心我这边,晚辈要过去一趟,待会?到了船上晚辈再去拜会?沈叔。”


    “行,小姑爷先去忙,我过去和?家?主说。”


    “劳烦巴叔。”


    俞慎思又是一愣,小姑爷?


    他疑惑地?看着高晖,不是来找人谈事的吗?怎么?还卖身了?


    卖身换全家?上船?


    “二哥……”


    “什么?事?”高晖知晓三弟要问什么?,先问他话。


    俞慎思垫脚凑到高晖耳边,将自己猜想?的事情和?他说一遍。高晖惊愕地?看着幼弟,“你?能确定?”


    “我只是猜测。”


    “此事除了你?和?大哥,还有谁知道?”


    “就?你?了。”


    高晖想?了下,回头朝巴叔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犹豫一阵,最后拍拍三弟,告诫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得声张。”


    “我知晓。”-


    码头的棚子下,辽爷也在,货都已经让人搬上船,几个船工在抬他们几人随身带的箱子。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着他,高晖知晓肯定是关于“小姑爷”这个称呼的事。


    他笑道:“大姐、大哥,上船后我慢慢和?你?们说。”


    众人和?瞿乘夫妇、高晰、唐子丰等送行之人作别。


    高晰走?到俞慎言面前?,心中


    有千言万语,临别却?说不出口。本来相约的事,如今他总是落后一步,无法与兄长并肩,总是送别。


    他上前?一步抱着俞慎言,道:“哥,路上保重,我等你?捷报。”


    俞慎言拍了拍高晰背,笑道:“好好准备考书?院,我也等你?的佳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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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商舻离岸,众人站在甲板上与亲朋好友挥手作别,直到商舻远去,连码头都已经看不见,船上的人才?慢慢回船舱。


    俞慎言此时问高晖“小姑爷”称呼的事。


    高晖靠在栏杆上,将当年事情细细说来,然后笑道:“就?因为我意外救了船主的女?儿,船主就?说要将女?儿许配给我,只是玩笑话,大哥莫当真。”


    俞慎言教训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解释清楚,不知这样会?累坏人家?小姑娘的名声?”


    高晖委屈道:“我解释了,亲口拒绝过,可?我又不能去堵他们的口。他们都是行走?江湖的人,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所以称呼上就?稍稍随意些,没那么?讲究。”


    “这岂是讲不讲究之事?这关系到人家?小姑娘的闺誉名声,岂能胡来!”


    高晖无奈道:“我知晓了,我和?他们说清楚。”不想?大哥再纠结这个事,强调,“现在就?去。”-


    高晖去找沈路不假,却?不是说“小姑爷”之事,而是说“大白米”之事。


    沈路正在翻看账册,听?完高晖所言,从旁边拿过册子,翻到记录之处,让巴浪去货舱检查。


    不多?会?儿巴浪回来,点着头道:“的确如小姑爷所说。”将一把掺着结晶的米放在茶杯里。


    沈路捡起一颗晶体嗅了嗅,又尝了尝,是盐不假。


    巴浪朝高晖瞥了一眼,略有所思后,说道:“家?主,京城那边查得严,船一靠岸,不仅出舱的货都要经过几道盘查,还会?有官兵上船来搜查,那批货有上百石,其中有半数掺了私盐,难躲过去。这个大辽胆大包天,这是要害死兄弟们,该将他剁了!”狠狠一拳头砸在旁边木墙上。


    沈路和?巴浪对视一眼,将手中账册推到一边,沉思须臾,道:“这事不是他一人所为。”然后看向?面前?少?年,问,“你?在码头就?知晓,为何现在才?与我说?”


    高晖忙作揖赔罪,解释道:“船上本来就?有一部分从南方运来的货,听?说也有白米。若是走?漏风声漕运司来查,根本说不清是从安州城码头上船,还是原本船上就?装载。晚辈怕节外生枝,届时引来一身麻烦。


    就?算最后能查出真相,得了清白,也耽搁不少?时日。船上必有货是急着运往沿路码头,若是延误期限,不仅金银上损失巨大,也有累沈叔的名声。


    晚辈想?,待船离岸,人和?货都在船上,官府也查不了船,一切可?以私下解决。”


    沈路沉默几息,肯定地?笑着点点头,想?得倒是周到。他又饶有兴致问:“你?准备怎么?解决?”


    高晖回道:“晚辈不知道妥不妥当,以晚辈愚见,既然这批货不该出现,那就?让它消失。”朝船窗外运河瞥了眼,“天黑后直接投入运河,盐遇水融化,无迹可?查。”


    又道:“至于人怎么?处置,晚辈不敢妄议。”


    沈路笑道:“那就?依你?说的办。小女?婿,未想?到,再见面你?又送了我这么?大一份礼。上次救了月儿,这次是帮了我。”


    高晖惭愧,“沈叔过奖,其实是舍弟发现端倪,非晚辈察觉。”


    沈路回想?了下那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小书?生,笑着点头:“你?们姐弟个个都非平庸之辈。看来我眼光不错,先把你?这个小女?婿定了,免得旁人抢了去。”


    “可?千万别再这么?唤晚辈了。”高晖忙道,“沈叔不知,家?兄对晚辈管教极严,这种事上不许晚辈逾礼半分。晚辈因为这事刚被兄长骂一通。沈叔还是帮晚辈去解释一下,否则家?兄认为晚辈轻浮浪荡,要骂一路了。”


    沈路琢磨一下,拍着桌案笑道:“好,处理完此事,我去和?令兄谈。我要问问令兄,沈某的女?儿哪点配不上他弟弟了。”


    高晖忙求饶,“沈叔,你?可?饶了我吧。私下里你?怎么?打趣晚辈都可?以。在家?兄面前?,你?千万别开这样玩笑。家?兄是读书?人,最看重这些。你?这一说,晚辈真没好日子过了。”


    沈路哈哈笑道:“我可?没开玩笑。”


    第059章 第 59 章


    高晖从沈路的舱房中出去后, 巴浪凑近桌前一步问:“家主要依着?小姑爷说的做?那批货其实可以转……”


    沈路抬手打断他,道:“就按他说的办。他毕竟年少,对咱们这一行还不了?解。此事他的两位兄弟都知道, 其兄长是?个清正之人,莫让他为?难了?。这一行的事以后慢慢教他。那点货也不值什么钱,也不出在?咱们身?上, 投了?就投了?。”


    “是?, 大辽他……这不是?第一次了?。家主准备怎么处置?”


    “先把事查清楚, 到了?海州, 将?人带上岸处置。”


    “是?。”-


    天?晚,河道上起风, 原本在?甲板上欣赏落日的人,都掖紧衣领进了?船舱。


    俞慎思穿得厚实, 仍托着?双腮趴在?栏杆上欣赏落日晚霞。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悠闲,在?行走的船上欣赏晚景别有一番滋味。


    兴致正浓时,耳边传来一句吟诵落霞诗词。


    “织女抛残锦, 蚩尤播火旗。”


    是?不该出现的声音,俞慎思猛然转头,惊讶得瞪着?对方,“你怎么……在?船上?”


    “我为?何不能在??”


    李帧走到围栏边,笑道:“花银子登得船。”


    “你……大姐知道吗?”


    李帧微微摇头, “令尊令堂知晓。”


    和俞纶夫妇有什么关系?


    俞慎思愣了?几瞬, 想到这半年来俞纶夫妇对李帧的态度,那意思不言而喻。脑海中一个意识冒出来,转身?朝船舱跑去, “大姐!”-


    俞慎微以为?幼弟玩笑,走到甲板上见到船边的人果然是?李帧。背着?光站在?夕阳中, 笑容落在?阴影里,却比夕阳温暖灿烂。


    “李夫子?”俞慎微从惊讶中回过神?,欠身?笑着?走过去,“你也要入京?”


    “嗯!”目光随着?面?前人移动?,最后侧身?靠在?围栏上望着?对方,说道,“这半年我想了?许多,你们姐弟敢于?面?对曾经,我想我也应该面?对,不能一辈子躲着?。”


    他自嘲笑了?声:“之所以躲着?,不过是?没放下,在?逃避过往罢了?!若真放下,有什么可见可不见的呢!”


    “你要去见……令尊令兄?”


    李帧笑着?摇头,“我是?李帧,我父母兄妹和所有族人都死在?六年前的萦州饥荒和瘟疫中。我没亲人,我是?去见自己,心中深处的自己。”


    俞慎微听他这么说,替他高兴。


    只有能够以新?的身?份生活,把自己活成真的李帧,才算抛却过往真正从阴影里走出来-


    俞慎言兄弟听闻李帧也在?船上,全都过来,走到舱门处,被俞慎思一把拽回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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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过去干嘛?没看到大姐和李夫子在?谈心吗?”


    俞慎言稍稍探头朝外面?望去,两个人站在?夕阳下吹着?晚风闲聊,不似过年时候那般恪守规矩说话别别扭扭。如今轻松自然,好似久处不厌的知己,谈笑自如。


    “大姐她……”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俞慎言望了?眼幼弟和二弟,他一点消息没听到。


    俞慎思点头,“李夫子说,他过来还特?意去和爹娘说了?,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我猜测爹娘是?同意的。”


    高晖啧了?声,“这人心眼真多,难怪不和我们一道来省城。”


    俞慎思斜他一眼,道:“他心眼不多能给你出那鬼主意?”


    “什么主意?”俞慎言好奇地问。


    俞慎思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高晖忙接过去圆谎,“书肆生意上的事。”


    李帧曾是?书肆伙计,又是?高晖的夫子,俞慎言自然而然没有多想。


    高晖又道:“依我看,李夫子表面?是?个温润书生,骨子里狡猾得很!”


    话音刚落,胸口挨了?兄长一肘。俞慎言严肃教训:“李夫子无论如何是?你的夫子,没一点尊师之心。”


    高晖疼得嘶一声,揉了?揉胸口,应道:“知道,以后绝对尊师重教,把李夫子供起来。”又揉了?揉胸口,抱怨道,“大哥,哪里来这么大力?气,疼死了?,我要咳血了


    ?。”


    俞慎言瞥一眼嬉皮笑脸的二弟,道:“排云书院不是?只教圣贤书。”


    高晖嬉笑道:“那我以后得规矩点,你下手太重了?。”


    俞慎言见大姐和李夫子聊得正酣,拉起两位弟弟,“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把二人强行拽走-


    入夜,俞慎言敲开李帧的舱房。李帧放下手中雕刻的东西,将?墙上的油灯拨了?拨,让光线明亮几分。


    “想问我与令姐的事?”他笑问,也猜到俞慎言会忍不住过来。指了?下旁边凳子让他坐下说。


    “是?,你……”俞慎言原本打好腹稿,见到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此事。这本该是?父母和对方谈的事。


    他噎了?几息后,生硬地开口:“有些事我不能和你说,但是?这几年我们姐弟的经历,想必你都知晓。你也应该知道我大姐最怕什么,最恨什么。”


    李帧笑了下,点点头。


    以前不知道,这大半年的相处,他也已经清楚。俞慎微最怕的是?被辜负,被抛弃,最怕遇到一个高大人那样之人,最恨的亦是?高大人那样的人。


    他回道:“我被曾经最敬重最信任最亲的人伤害过,所以我能理解你们姐弟。想必你也能明白我最在?乎的是?什么,最不愿见到什么。”


    同样的经历,李帧与他们应该是?一样。他们姐弟最在?乎的是?彼此,是?身?边的亲人,是?那些对他们姐弟有恩,帮助过他们姐弟的人。是?这些人撑着?他们姐弟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们最不愿见的是?亲人相害。


    李帧孤孤单单一个人这么多年,最渴望的必然是?亲情和温暖。在?裁缝铺小院的那段时间,他看得出,李帧身?上没有往日沉闷死寂,多了?几分生机,人也变得多言多笑。


    但他终究还是?不放心。


    沉默了?一阵,又问:“你去找过我爹娘,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李帧不知想到什么,得意地笑了?声,道:“这事我暂且不能与你说,待明年回乡,你自会知晓。”


    俞慎言此时觉得二弟那句话有点道理,这人心眼不少。


    他站起身?郑重地道:“你当?知晓大姐在?我们兄弟心中的分量,你若让她受了?委屈,我们兄弟绝不会饶了?你。”


    李帧岂会不知他们姐弟情义。见他一本正经,笑道:“你这话尚早,我有十分心,令姐如今恐尚无五分意。”


    “你不是?已经从我爹娘那边入手了?吗?”对于?此事,俞慎言再次认同二弟的话,此人内里是?狡猾的。


    “总要令姐有意。”


    李帧指了?下小凳,“坐下,说说别的吧!相比令姐自己的事,你明年春闱才是?她最关心之事,你对自己有几成把握?”


    出发前俞慎言请教过林山长,林山长没有将?话说满,只道若是?以平素文?章,春闱可取中。但春闱之事,千变万化,谁都不能有定论。


    他将?情况说给李帧听。


    李帧道:“这已足够。”


    又问:“你知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最想做的是?哪几件事吗?”


    “自知晓。”身?为?要参加春闱的举子,岂会不知此事,他道,“一是?驱赶东南沿海倭贼;二是?平定西北,恢复与西域往来贸易;三是?运河治理,发展漕运;四是?国库……”俞慎言说了?七八件。


    李帧问:“这一切的根本问题是?什么?”


    俞慎言未言,李帧知晓他往深处想,想得太多。


    他道:“根本问题就一个字,钱!”


    俞慎言略略一想,点点头,有钱就有粮有兵有人,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李帧道:“陛下登基多年,这些问题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从前两科会试、殿试考题便看得出,全都和这几个问题脱不开关系。如今陛下愈发着?急,这几年的政令便能窥出一二,陛下必希望能够从明年的春闱中选出可用之才。


    明年会试第一场考题是?陛下所出,虽说三场并重,诸位考官亦会略偏重第一场。殿试又是?陛下亲考,自是?绕不开这些。


    你不及京中子弟或官宦子弟,无法如他们一般对这些事耳濡目染。你亦年少,不及其他举子历过那么多事,见闻多。这些都是?你不及旁人之处,若想压过旁人,文?章上就要琢磨透这些事。”


    说得有理,这是?他的短板。


    李帧朝小窗外瞥了?眼,道:“譬如这运河,如今深秋,运河水位下降,咱们乘坐这种商舻,已经是?航运的极限了?。再大载重再多的大船,运河托运不起,甚至搁浅。有的河段受限更多,问题如何解决?加宽河道也好,清理淤泥也罢,抑或解决支流等问题,最后还是?绕不开钱。


    无钱运河治理不了?,运河治理不了?,漕运不能大开,漕运不大开,国库无法充盈,其他事亦受阻……”


    李帧说了?许多,俞慎言坐在?一旁仔细听着?,心中琢磨。


    待李帧说完,他亦沉思许久,最后不免心生疑窦,“李夫子怎会对这些事如此知晓?”


    他身?在?排云书院,每日接触的人皆是?谈论此,加之明年参加春闱,尤为?关注这些。李帧无心科举,却还关注这些事,说得头头是?道。


    李帧自嘲笑道:“人闲着?就容易多想。”


    “不止如此吧?”


    李帧未答,玩笑口吻道:“我说的都是?纸上谈兵,但春闱文?章往往就是?纸上谈兵。”


    俞慎言对这句话很认同-


    两个人谈了?许久,直到下半夜,听到窗外有细小沙沙声。李帧侧耳静听,听不真切。


    俞慎言亦若隐若现听到,李帧的舱房在?甲板下一层,靠近船尾。他听二弟说了?那批私盐处理的事,猜想应该是?此事。刚刚门外有人走过,想来就是?在?巡视是?否都已经入睡。恰巧当?时两个人沉默在?想事情,皆未出声,想必是?以为?他们入睡了?。


    不一会儿?声音没了?。


    俞慎言在?李帧的房中又多逗留一炷香时间,听到舱中没有任何动?静,才离开-


    次日午后,俞慎言坐在?甲板上看运河两岸风光,顺便想着?昨夜和李帧所谈之事。明年春闱对他来说不易。


    船主沈路走过来,笑道:“俞公子,想什么如此入神??”


    俞慎言回过神?,起身?施了?一礼,“沈老板。”然后看了?眼运河,回道,“想着?运河之事。”想到对方常年行船,在?运河上跑,对这条河上的所有问题必然清楚,便打开话匣子问起相关之事。”


    沈路请他坐下,和他说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运河之弊,商船和漕运之弊,如今朝廷和官府的态度娓娓道来。


    朝廷一心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是?运河航运打开,刚兴起的海运就会受损,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最后就不是?解决事,而是?解决人。


    沈路也说出一些他的想法。


    最后玩笑道:“沈某是?商人,商人求财,最大的愿望自是?财多事少。只盼着?一来各种货减税,最好能免税,二来漕运司及各署少来找我们麻烦。”


    俞慎言对他的坦诚几分欣赏,笑道:“这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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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晖走到舱门前,见到兄长和沈路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转身?准备躲开,沈路眼尖瞧见他,唤道:“小女婿。”


    高晖躲不掉,硬着?头皮走过去。


    沈路见俞慎言看弟弟的眼神?含着?责怪,对俞慎言道:“令弟这个小女婿,沈某认了?,俞公子以后莫给他另娶他人。”


    高晖愁得拍了?拍自己脑袋,指望你解释,你火上浇油,这是?给自己找骂。


    “沈叔莫玩笑,令爱才十多岁。”


    “沈某也没让你们现在?成亲,你就是?现在?想,沈某还不乐意呢!”


    “沈叔……”


    沈路站起身?笑着?对俞慎言道:“长兄如父,俞公子,这事沈


    某和你打过招呼了?。”走到高晖身?边,一把搂过人,“走,到上层去,我有话和你说。”将?人推到楼梯处。


    船最顶层视野开阔,沈路指着?远处跟在?他们后面?的船队,道:“那是?运粮的官船,运河上有几种船咱们要避着?,官船自不必说。官船中最危险的是?运铅铜铁木材,其次是?盐粮。”一一和他解释缘由?。


    然后又与他说商船上的人员,从舵手、帆手到斗手、水手,然后和他介绍沿路榷关和漕运司署的事情。


    高晖听得认真,听完后打趣问:“沈叔,你不会真要认晚辈做女婿吧?”


    “我就月儿?一个女儿?,岂会拿这种事玩笑。”


    高晖回头朝甲板上的兄长看了?眼,沉思一瞬,笑道:“沈叔,你可不做赔本生意,为?何看上晚辈?”


    沈路也就着?他的话回他:“因为?不赔本。”


    高晖知晓这场谈话不会有结果,索性也开起玩笑,“那沈叔可要赔大了?。”


    沈路笑着?没再聊此话题,拍了?拍他肩头道,“下一关随我下船,我带你认认路子。”-


    愈往北天?愈冷,船行至海州时,已经十月,船上的人也将?带的袄子套身?上。商舻停靠码头,沈路再次带着?高晖下船,并将?辽爷、孙二爷等几人全部带下船。


    海州是?沈家大本营。海州人多走船行商,从而形成一个帮派——海帮。海帮中有三个大的家族,沈路的岳家胡家算其中一个。沈路的夫人是?胡家旁支。


    胡夫人十四岁时看上沈路,跟着?他走南闯北。两人育有两女一子,长女和儿?子相继病逝,胡夫人也在?接连打击下,生下小女儿?沈山月后不久撒手人寰。


    沈路与夫人情深,这么多年未续娶未纳妾,走到哪儿?就将?唯一的女儿?带到哪儿?。年初胡岳母身?体有恙,沈路才将?女儿?送到岳母身?边陪伴尽孝。


    商舻靠岸,沈路处理完所有事情后,去胡家接女儿?入京-


    一个十多岁一身?红衣的小女孩与高晖一起上船,言笑晏晏。俞慎思站在?船边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头。


    真愁人!


    “二哥。”人上船来,他唤了?声。


    小女孩笑着?打招呼:“思儿?弟弟好。”


    俞慎思心里苦笑,谁弟谁妹还不知道呢,这都喊上了??


    真真愁人!


    他勉强扯了?下嘴角,笑道:“妹妹好。”


    沈山月争辩道:“我比你大半个月,你应该喊我姐姐。”


    俞慎思白了?眼高晖,还真要给沈家当?女婿了??把自己弟弟姓名和生辰八字都告诉别人。


    俞慎思被迫改口:“姐姐好。”


    沈山月很满意地笑着?道:“思儿?弟弟真乖!姐姐送你个东西。”说着?就翻自己腰间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一支笔,走到跟前抓起他的手,将?笔放在?他掌心,笑道,“这是?我专门寻来的,你仔细瞧瞧,有机关。”


    俞慎思本要婉拒,被她这么一说,免不了?好奇地打量手中笔。漆黑笔杆,笔头用的应该是?羊毫,与普通毛笔并无区别。


    他掂量一下,比普通毛笔重不少。重新?打量笔管,见到末端的竹节处有缝隙,他尝试抽了?下,真抽动?,里面?是?一柄极细的刀,双刃,刀刃锋利。


    “这……”


    一个小女孩第一次见一个同样年纪的人送这种礼物,真是?不走寻常路。看来也是?个狠角色,和高晖还真是?一对儿?。难怪沈老板看上高晖,都是?一路人。


    “平日可以当?笔用,又不太显眼,关键时还可以防身?。”小女孩道。


    既然对方这么用心准备,俞慎思不便再推辞。


    “多谢。”


    第060章 第 60 章


    沈山月走进船舱后, 俞慎思拉着?高晖问他对“小女婿”问题是什么态度。


    俞慎言和俞慎微并没有将沈路的话当真,只当对方玩笑话,反而认为是高晖太?过浮浪才?会?惹来这?事。如今沈小姑娘登船, 这?事态眼看愈演愈烈,再不解决,俞慎微二人少不得要动怒。


    高晖岂会?想不到这?一点。


    他隐隐猜出?几分沈路看中他的原因。生意人不做赔本买卖, 但沈路目的归目的, 也?的确有诚心在里面。反过来想, 他又何?尝不需要借助对方财力呢?


    大姐的生意, 大哥将来的仕途,自己想要做的事, 还有三弟以后读书科举,这?些都需要人需要钱, 沈家目前可以助他们?姐弟。


    当然,将来需要他们?回报。


    至于他和沈山月,自己倒是挺喜欢她的性子, 但对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谈不上儿女情,对于婚嫁之事也?太?远了。


    他拍了拍三弟的肩头,笑着?问:“沈姐姐的礼物喜欢吗?”


    俞慎思瞥了眼手?中笔,又给高晖一个白眼, “这?个问题你逃避不了。”


    高晖笑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大哥和李夫子给你布置的功课完成没有?再不完成, 小心挨手?板。”


    真会?找事压别人话。


    俞慎思翻他一眼,“你别挨大姐大哥骂就好。”转身回舱房去。


    他今天?的功课的确没有完成。


    原本只有俞慎言给他安排一份功课。上个月底,他无意间听了几句李帧和俞慎微说话, 李帧说他太?闲听墙根,又给他布置一份。他不乐意, 没有完成,俞慎言知道后将他教训一顿,规定掌灯前要完成,每天?定时检查。


    双份功课,要花掉大半天?时间。


    想到这?事,俞慎思心中埋怨李帧几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到舱房中拿过李帧给他的书来看,李帧布置的功课和俞慎言大不相同,更像是对俞慎言布置的功课的一种补充。


    俞慎言注重的是科举文章,每日让他温习苏夫子所教授的东西,并让他看与科举有关的经史子集,给他讲解,写一到两篇文章。


    李帧则是让他多?看一些其他书,会?考问他理解认识,更多?时候是和他一起?讨论,偶尔会?让他动笔,无需写成八股文章,自己随意。


    李帧认为八股文章是桎梏,若只钻营此?,不会?有所大成。


    然科举定制,依旧告诉他八股文章不能废。


    李帧今日布置的功课是让他看完两个刑律案子,写两篇判词。


    两个案子,一个是杀子案,一个是逃税案。俞慎思将大盛律法典章与此?有关的规定回顾一遍,逃税案倒是好解决,按照大盛律该怎判就怎么判,没有什么情分可讲。但是杀子案里面却牵扯很多?。


    这?个时代,并不是法大于天?的时代,更不是能做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时代。法之上有天?子和家族宗法,在某些案子中,大盛律是要给它?们?让步的,这?是大盛律不完善之处,却也?是符合这?个时代的产物。


    法之外还有情,法理容情。


    这?个杀子案便牵扯到了宗法和情。


    俞慎思由此?想到了高明?进杀妻杀子,若果这?个案子闹出?来,他们?姐弟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律法不是维护所有人的正义,而是维护两个势力相等主体一方的正义而已。在势力悬殊太?大时,往往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俞慎思感叹一句,研墨铺纸,提笔写下判词。


    杀子案,他依旧跳过了家族宗法和情,依大盛律来判。


    他将两份判词拿给李帧看,李帧看到杀子案时,只是暗暗吐了口气,眉间微微蹙了下,最终没有说他判得有误。


    想必他心中也?是如此?想-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


    商船在小雪时抵达京畿一带,河面已经出?现小面积流凌,对于常居南方的人,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不少人裹着?厚厚的棉衣站在甲板上看着?此?景观。


    读书人中有和俞慎言一样?是赴京赶考举子,见?此?诗兴大发。


    在别人欣赏景色时,沈山月看着?河面感慨道:“今年我们?算幸运,未有遇到冷气提前,船也?未半途耽搁。若是再晚,就会?遇到大面积凌排,行船不易,还危险。”


    旁边俞慎微侧头朝她看了眼,这?些天?相处,她对这?个


    小女孩的印象是活泼讨喜,说话举止大咧随意,丝毫没有闺中小姑娘的娇羞之态。


    沈山月察觉到身侧目光,抬头望着?俞慎微,甜甜地笑了笑。


    俞慎微也笑着道:“你对此知道挺多?。”


    沈山月点头,言语自信,“平常我爹和叔叔们?都会?教我,不仅运河行船,还有海上行船,如何?根据水汽、鱼群、水色等,辨别天?气、方向、礁石、离岸距离等,从而知晓如何?行船。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总舵手?。不过我年纪小经验太?少,以后常跟船,肯定能学到更多?。”


    俞慎微对这?么点小女孩有这样的愿望颇感意外。


    总舵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够当的,胆大心细见?识多?经验足一样?不能少。有此?志向,可见不是一般的小女儿家。


    她不禁欣赏面前小女孩。


    沈山月走近一步,道:“姐姐,让哥哥随我们?行船可以吗?”拉着?俞慎微的手?,渴求地看着?她,“我爹说,哥哥不是池中之物,莫要困住他。”


    俞慎微不是不想让二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些天?他也?看出?二弟的心思。二弟在京中多?年缺管教,性子还没定,做事容易极端,她是怕他的性子会?惹来杀身之祸。


    她笑着?帮小女孩紧了紧围领,“我们?姐弟刚团聚两年,你忍心我们?分开?”


    别的拒绝之词,沈山月都能驳回去,唯独这?一条她驳不了。


    她知道哥哥的身份经历,更知道哥哥心中兄姐和弟弟第一,她不能自私让哥哥为难。


    她垂下头,沉默一阵,又抬头问:“再等几年可以吗?”


    俞慎微没答她,笑着?道:“你年纪还小,待你长大了会?遇见?许多?人,知道很多?事,也?许到时候你就瞧不上他了。”


    “才?不会?!”沈山月坚定地说。


    俞慎微不与小女孩多?解释,世事多?变,没什么是不会?变的-


    商船如期抵达盛都,正逢天?空飘起?小雪,码头不少人在来接亲朋好友。


    入秋时,白尧来信邀俞慎言入京赶考住到自己家中。因为此?次他们?姐弟都过来,还有表兄,加之随从十多?人,他不便麻烦白尧,请白尧帮忙找个下榻的地方。


    人刚下船便见?到了白家的下人,同行的还有赵平。赵平身上少了少年时跳脱,许是这?几年在军中磨练,沉稳许多?。


    他笑地走上前,抱拳道:“俞公子,几年未见?,快认不出?来了。表叔这?几日公务比较多?,遣我来接你们?。”


    “劳烦赵公子。”又不免好奇地问,“赵公子怎么也?入京了?”


    “陛下召家父入京,我便随父来了。”吩咐下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转头看到俞慎思,笑嘻嘻道:“小子,长得挺快,这?么高了。念念听说你来京城,每天?都盼着?要见?你呢!”


    俞慎思脑海中只有小女孩四?岁时模样?,现在不知什么模样?了。他礼貌地问:“白大人和念念都还好吗?”


    “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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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船上,高晖站在栏杆前,远远看到码头上高家派来接他的人。他无奈地深呼吸一口,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回一趟高家。


    他侧头对沈路道:“沈叔什么时候得空,介绍你认识一下家父。他在户部,又管着?户关,您以后无论在运河行船,还是出?海,总要与榷关打交道,商税是难免的。多?认识一个人多?一分便利。”


    沈路笑着?拍了下他肩头,调侃道:“这?么快就想着?从令尊那里捞好处了?”


    高晖自嘲道:“有这?关系为什么不捞?不过也?亏不了他的。”


    “嗯!说说令尊喜欢什么,我准备下。”


    “名、利。”


    沈路摇头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就这?么评价令尊的?”


    高晖也?不开玩笑,道:“家父偏爱古玉器。”


    “好。”又拍了拍高晖肩头道,“令姐绣品生意的事,我会?让人联系你。快去吧!”


    高晖冲沈路抱拳告辞,又对旁边沈山月笑着?挥了下手?-


    高晖下了船和兄姐道了声,俞慎微担心地叮嘱他。


    高晖笑着?宽慰:“我比大姐更了解他,我过去还有别的事,大姐莫担心。”


    只有去了高家才?能盯着?高明?进举动,这?也?是他这?次入京的目的。


    迟疑了下,又道:“你们?也?要寻个时间过去拜会?,表面的礼数不能丢。”无论心中多?少怨恨,在没有能力彻底扳倒对方之前,还是需要隐忍。


    俞慎言点点头,“知道,你小心些。”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


    白尧安排的住处在距离贡院不远的一个小巷里,院子不大,好在房间多?,住得过来。


    下人们?忙着?搬东西,收拾房间,赵平没多?逗留。


    送赵平出?门,俞慎言让对方带话,过两日登门拜谢白大人。


    赵平笑道:“记得把令弟带上。”


    这?是想幼弟给白姑娘画故事书呢?俞慎言笑着?点头应下,“好。”


    俞慎思听到此?事,便开始琢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是现在画好了过两天?带过去,还是到了白家再画?


    若是现在画好了带过去,虽然诚意十足,但自己一个男孩子给一个女孩子送东西是不是不妥?白家是书香门第,必然看重礼仪,这?样?会?不会?冒失?


    若是到了白家白大人提起?此?事再画,是不是会?显得他们?兄弟有点太?不懂事了?


    俞慎思坐在房门口看着?簌簌而下的落雪,脑海中纠结。


    “发什么呆?不冷吗?”瞿永铭问,提着?小暖炉朝他这?边过来,“进屋暖一暖。京中冬日冰冻三尺,可不是宁州府,万不能受寒了。”


    俞慎思穿得厚,倒没有觉得冷,他也?不敢大意,起?身走回房间。


    “谢谢表哥。”


    瞿永铭将茶铫放在小炉子上,叮嘱:“京中干冷不似宁州温湿,要多?喝些茶水。”


    “好!”


    瞿永铭离开后,俞慎思坐在暖炉边,一边取暖一边继续纠结到底要不要提前画故事书,又要画什么样?的故事。


    不多?会?儿茶铫里的水沸腾,将盖子顶开。他伸手?按上,热气再次顶开。


    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词“蒸汽机”。


    怎么把此?事忘了,自己上辈子是个理科生,小时候就喜欢动手?捣鼓东西。或许自己可以写有趣的物理实验小故事。念念这?个年纪也?可以自己动手?做简单的实验,身边还有婢女帮忙。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这?个时代,女孩子折腾这?个,好像有点不守“闺矩”。白大人认为他教坏自己宝贝女儿,岂能饶了他?-


    两日后天?放晴,白尧休沐,俞慎思跟随俞慎言前去拜访。


    白家在京中的宅子是白父当年为官时所购,后来白父离京,此?处宅子还留着?。宅子不算大,普通四?五品官员的宅邸。对于白家人丁来说,已经比较宽敞。


    白尧在当年金榜高中后,不少人看中他出?身,因年轻无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便有意将女儿许配。被白尧一一回绝。最后还是抵不过母亲的安排,纳了一妾,两年前诞下一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宅子里无主母,两个孩子都是妾冯氏在照顾。


    兄弟二人与白尧见?礼后,俞慎思便取出?这?两日自己画的一册书。


    他最后还是说服自己,画一册书,就以答谢白大人帮他们?安排住处的名义相送,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毕竟是送给白大人的,不是送给念念的。


    白尧见?这?次是《物理小故事》,好奇打开来瞧,觉得内容很新奇,问:“你从哪里知晓这?些小故事?”


    俞慎思回道:“是晚生从往日看得书中搜罗来的。”


    白尧又翻了翻,夸赞道:“这?几年看的书不少。”将书递还给他,“你亲自交给念念。”


    俞慎思稍稍怔住,白家不介意?可以这?样?操作?


    自己岂不是白纠结了?-


    白尧与俞慎言说明?年会?试和朝廷中的事情


    ,以为他这?么小的孩子对此?不感兴趣,便让人带他去后园。


    俞慎思本也?想听一些,毕竟他现在也?正式参加科举。如今主人家这?么安排,他也?只能客随主便。


    念念这?会?儿在后园中,裹着?一件厚厚裘衣,手?脚却很麻利,正和婢女在后院堆雪人,忙得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


    小女孩如今已不是那个不想走路,要别人抱着?哄的小丫头,亦不是那个在林山长怀中乖巧的小女娃。


    俞慎思站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小女孩将雪人堆好,他才?走过去。


    婢女中有两位是当年在白府就伺候念念的,打量两眼便认出?来他来,纷纷看向自家姑娘,拍了拍念念提醒有来人。


    念念转身看到走来的小少年,面容白嫩,穿着?像个小书生。看到对方手?中握着?一卷书,眼珠子一转,笑着?丢下手?中的树枝,迎上去问:“你是俞家小哥哥?”


    俞慎思笑着?道:“念念妹妹好。”


    “真是你?”念念兴奋的抓起?他的手?道,“爹爹说你这?两日过来,我以为爹爹哄我呢!”


    俞慎思感到对方小手?冰凉刺骨,低头看了眼,手?冻得通红。


    “不冷吗?”他问。


    “不冷,还热呢!”念念没有这?个意识,拉着?俞慎思要给他看自己堆的雪人,刚走两步,又想到俞慎思手?中的书,激动地问,“书是送我的吗?”


    “嗯!”俞慎思将书摊开递过去。


    念念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帕子擦了下雪水,“物理小故事。”接过书,念着?上面的字,好奇问,“物理是什么?”以前的成语故事,寓言故事她都明?白,物理还没听父亲说过。


    俞慎思欲脱口而出?这?个概念,又觉得这?样?回答念念可能听不懂,自己这?里都是最简单的小故事,也?没必要说那么复杂。笑着?解释:“人有人的道理,物体也?有自己的道理。”


    念念好似听明?白了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打开。


    书依旧是图文方式。


    念念读了几年书,字都认得,他写的故事都是简略版,很快就看完一则,小女孩昂头问他:“故事是真的吗?”


    “真的!”


    “那我要试一试。”说着?拉俞慎思去自己的院子,并吩咐婢女帮自己找冰块。


    书中第一个小故事讲的是冰块取火。


    刚刚堆雪人玩了那么久的雪,再摆弄冰手?要冻伤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玩起?来忘乎所以,不知冷热,身边伺候的人再粗心大意,很容易病着?。


    俞慎思托词劝说:“如今天?未大寒,冰太?薄,不容易成功。待天?寒冰厚,哥哥凿冰做给你瞧好不好?”


    念念顿住步子,有点失望。看了眼手?中的书,琢磨下,这?话的意思是待天?大寒,小哥哥还会?来。


    她认真地问:“你不是哄我?”


    “我可不敢。”


    小时候就是个小哭包,若是欺哄惹哭了,白大人能寻到他的住处问罪。


    “那好!”拉着?俞慎思在后院廊子外的小凳上坐下,让俞慎思陪她看书,给她讲“物体的道理”。


    前面厅中,俞慎言和白尧聊了许久,见?幼弟还没回来,担心幼弟贪玩起?来又像上次一样?没轻没重,便请白尧吩咐个人去看看。


    不一会?儿下人来回话:“思少爷陪着?姑娘在晒太?阳看书。”


    俞慎言安心,不贪玩惹事就行。


    天?近午时,俞慎言准备告辞,请人去唤幼弟。


    同幼弟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娇俏可爱,进门后颇有规矩地朝俞慎言施礼,“俞哥哥好。”


    “妹妹好。”俞慎言笑着?回礼。


    念念走到父亲身边,向父亲禀告刚刚后园的事情。


    白尧见?女儿眉眼带笑,知道她很开心。女儿自知晓给她画书的小哥哥要入京,这?几个月没少在他面前念叨“小哥哥怎么还没来?”认为是哄骗她。


    他宠爱地抚了下女儿的头道:“与爹爹一起?送送两位哥哥。”


    念念多?有不舍-


    俞慎言兄弟二人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念念才?回头望着?父亲,又满含几分期待地拉着?父亲的手?道:“小哥哥说,待天?寒的时候还会?过来,要陪念儿做实验。”


    白尧刚刚粗略看了第一个小故事,若是亲手?实验也?是有趣的。


    家中没有姐妹,他平日陪女儿时间不多?,女儿没有玩伴,倒是孤单许多?。


    俞家的思儿贪玩了些,倒是不错的玩伴,遗憾的是个男孩子,年龄再大一点多?有不便,若是女孩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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