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趁他病要他
家中奴仆都被秦歧玉下令严禁踏入后院, 褚时英倚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挽起袖子在厨房忙碌。
自他成为储君后,他便因忙碌鲜少再下厨了,此时厨房里酒香四溢, 是他正用酒腌制牛肉, 给褚时英做酒渍牛肉。
感受到她目光一直看着自己, 他长睫掀起,安慰道:“时英放心,不会出意外的。”
褚时英眉梢轻挑, 她虽然心里明白大概率秦歧玉不会出意外, 但一日没过去这一劫, 一日的心就静不下来。
待真正到了秦歧玉前世病亡的那日,褚时英没张口说,只是用扑闪着丹凤眼瞅他, 他便自觉放下了袖子, 不去厨房了, 厨房里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褚时英的发, “今日不做饭了, 我们让曲简单弄口吃的。”
褚时英颔首,秦歧玉便跟曲交代了一番, 曲如今可是秦歧玉身边的内侍第一人,就如同老秦王身边的那位内侍地位一样。
老秦王去后,那位内侍没有跟着殉葬, 但也没要秦歧玉给的房产和养老钱, 径自去了老秦王墓旁, 给老秦王扫墓。
曲待秦歧玉便跟看自己孩子一样,自然是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即给两人煮了面条。
软软乎乎的面条进肚,两人什么都没干,静静躺在榻上,看着青铜盘灯的火苗燃烧着。
谁也没有睡着,便随便起了个话头,从四国如今局势,说到天府诡城的吸金能力;从小秦峥如何教导,说到小玥然不喜现在的乳娘,要给她换一个;从太后良桦夫人,说到给两人看孩子的秦姬。
想到哪说到哪,说到最后无话可说,黑暗渐渐褪去,乳白色的光亮慢慢透过窗棱照射进来,驱散阴霾,变成澄亮起来。
褚时英双眸一眨,便意识到,秦歧玉的死劫过了。
饶是很肯定这一世自己不会出现问题的秦歧玉,在这一刻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有什么枷锁从身上被打开了。
褚时英趴在他胸膛上,支棱起脑袋,同他四目相对,他骤然一个翻身,铺天盖地没有一丝空隙的吻便落了下来。
彼此间熟悉的身体连互相试探的动作都没有,一切水到渠成,压抑到极致的情感爆发出来,浓烈的险些让人窒息。
榻上的绸布褶皱成一团,衣裳不成样子地被扔在地上四散。
没去任何花里胡哨的地方,只有榻上这小小一方天地。
褚时英简短的指甲在秦歧玉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无法自控地咬上他的肩头。
汗珠滴落在她身上,她眨着迷蒙的丹凤眼望他,他微微扬着下巴,紧闭双眸,只一眼便又让褚时英沉沦了下去。
天气霾
也不知胡闹到了几时,两人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褚时英一个翻身滚进汗涔涔的秦歧玉怀中,他揽着她,两人沉沉睡去。
再次苏醒,已是下午满室大亮时。
可谓是饥肠辘辘、浑身黏腻。
秦歧玉叫了热水送进来,两人洗漱干净,又吃了次曲煮得面,褚时英终于吃腻了,将秦歧玉赶到厨房,给两人简单弄了菜吃。
院子里也就只有曲一人,不然见到褚时英这般对秦歧玉,必然要吃惊不已,她竟敢对王上不敬,偏生这个王,还心甘情愿。
鲜少的悠闲时光,两人很是珍惜,只是可惜,总有些人想突出自己的存在感,打着规劝秦歧玉旗号妄想被记录在历史中。
秦歧玉他被朝中大臣死谏了,死谏理由是他不理朝政,只顾和王后玩闹,有违君主之责。
这一死谏,还勾搭着其他人跟着一起。
褚时英听闻这个消息后,丹凤眼挑都没挑,只当他们在作死,他们以为秦歧玉是他亲父不成,愿意听大臣们这没事找事的谏言。
秦歧玉在没有为王时,就兢兢业业批办政务,为王后也一日未曾停些,那些被老秦王和安定君遗留下来等待批办的政务,可都他一人批办完的。
这样一位勤勉的君主,只是休息了几日,就被扣上了只知道玩乐的帽子,左右两相国当即出言回击,但这只让对方死谏势头更甚。
依旧不想回宫的秦歧玉,只传回一句话,他想死谏,那便死吧。
头铁仍旧要死谏的大臣不信秦歧玉真的敢让他去死,仍旧在不断谏言,然后,秦歧玉查出他违反犯罪的证据,直接将人扔到了大牢,等待秋后处决,这回是真面临死亡了。
这下没有人再敢提无礼的谏言了,秦歧玉耳根子清净了一段时间,和褚时英两人在家中又腻歪了几日,直到接到吕国国君过世的消息,方才返回宫中。
回到宫中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好好看看两个孩子,亲热劲儿散去,秦歧玉便召左右相国秘密商讨了,褚时英陪同在侧。
吕国老国君薨将举办国葬,秦国要派遣送葬队伍和礼品,可以趁机摸清吕国虚实,更甚至可以以此为契机开始商讨灭吕之策。
秦歧玉正式开始统一四国的征战。
第九十二章 谣言飞满天
秦歧玉要统一四国, 态度强硬,无人可以抵挡。
本就不是秦国人的吕秀和高子圭感叹连连,但他们也知道,其余三国同样虎视眈眈, 谁都想成为一方霸主, 秦国即使不出击, 也会成为靶子,不如先开始。
在这个不拿庶民当人的时代,大概也只有秦国的庶民还能活得像个人。
灭吕之策, 足足讨论了一天, 褚时英用手支着下巴, 看着灯光下的秦歧玉侃侃而谈。
作为一个已经灭过一次吕国的秦歧玉来说,这次的灭吕之策,吸纳了上次的错误经验, 能更好的减少军队的损失。
而这些年, 对军队的将养, 一直没有落下, 秦国的军队一直在默默变大变强。
最终结合吕国现在老国君薨, 诸公子争霸的混乱局面,商定出三条灭吕之策。
远在吕国的白盐城, 作为一国之都,是最风起云涌之所在。
而长公主最为权利的核心,意图推举自己亲侄子登上王位, 是几位公子最强有力的对手之一。
可这样一个搅弄风云的对手, 突然传出了她牝鸡司晨的不利之言。
长公主对这样的谣言, 一律当做对自己的称赞,若不是她是女子, 焉知她不能为王。
她对此毫不上心,只以为是她几个不成器的兄弟们散播的,哪知这是秦国特意制造出来的谣言。
谣言越来越夸张,夹杂着长公主的风月事,已经上升到她拿自己侄子当傀儡,其实想要自己把持朝政,推翻吕国政权,自己为王,或是让自己儿子为王的地步。
她对此嗤之以鼻,可被她扶持的侄子可不这样想,终究不再信任她,对她有了防备之心。
甚至其余几位公子一律对外,想先联合起来将长公主踩下去,白盐城更为混乱了,此为秦国灭吕之一计。
紧接着,便是四国商人想要谋取暴利的天府诡城,随着吕国的混乱,波及到了卖盐的商贩,吕国售卖的盐价格一路飙升。
这是在前世,秦吕打仗时,也发生过的事情。
吕国一直拿盐来威胁其余三国,而这次,在秦歧玉定下灭吕之策时,褚商就开始默默大肆采买吕盐,根本不怕它用盐来钳制。
天府诡城的盐贵到庶民吃不起,意欲将盐运往各国的进盐商户也是苦不堪言。
这带来的影响是巨大,吕盐一涨价,跟着粮食价格也一路高升,天府诡城又已经成为四国经济枢纽,一点点变化,都会波及各国。
然而吕人傲慢,一副你爱买不买之姿。
在他们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可以大赚一笔时,天府诡城不过百的官兵,涌进了吕人的商铺,将他们所有货物扣押,人关进大牢。
天府诡城有自己的规则,任何人不得随意破坏市场价格。
很显然,吕人已经破坏了。
天府诡城动作迅速,将所有抬高价格的吕人商铺悉数抄家,将库房堆到装不下,又临时借用褚商的库房用来保存。
此时长公主刚刚将侄子推上王位,结果内政不稳之下,这位新任的王不准长公主插手国政,然他自己又不是一个多有能力的人,若是的话,也不需要长公主的帮助。
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秦国又扣押了吕人的财产和商铺,其中不乏有天下四豪商之一的吕商。
之前说过吕商有二,其中一支归吕雪所有,实际掌控人是长公主,另一支乃是吕国大商。
天府诡城自成为经济往来的重要之所,无数商户入驻,两家吕商纷纷投了半数身家,这一下扣押,家产立刻没了一半,还有其余商户呢。
直接丰盈了秦国口袋,让吕国损失惨重。
吕国如何能干,对秦歧玉开展谴责,命令他赶紧放了吕人和扣押的财产,不然,他们将不再对秦国售卖吕盐。
对此秦歧玉的回答是,依旧扣押,拒绝返还。
这一波商战,为秦国灭吕之二计。
紧接着,秦歧玉安插在吕国的探子继续散播谣言,而他重金收买的朝臣、秦女等也开始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多年前,被秦国送给吕国的美人,接收到消息,给残暴的吕国公子下了毒。
以这位公子的死为开端,吕国彻底爆发了内战。
长公主、几位公子、新任吕王、甚至拥兵自重的将军开始角逐起最后的胜利。
整个吕国笼罩在了战争的阴云下,吕国富有,有盐无铁,军事能力在四国中能排倒数第二。
郑国偷偷与吕国某位公子签订盐、铁互换的订单。
陈国只求自保,对吕国内乱视而不见。
秦国,秦歧玉表面上大力支持新任吕王,暗地里支持长公主涉政,为长公主输送战马,同时又支持吕国将军为王,可以说将吕国的水搅得更加浑了。
战争无情,内乱导致吕国物价不稳,各地都在征兵,无数庶民流离失所,郑、陈两国封锁边境不准他们进入。
唯秦能让他们进来,可以去荒原开垦土地,虽日子苦点,但秦政规定,开垦出来的土地归你所有。
庶民们无处可去,也不知能不能相信秦国,却也只能为了活命相信了。
一支庞大的商队路过荒原,将缀在商队后逃难的庶民们放在了这片荒原,并告诉他们可以开垦居住的消息,便再次启程赶往咸阳。
等在咸阳城王宫内的褚时英接到禀告时,吕雪已经带着从吕国撤退回来的吕商抵达了咸阳。
他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系在身上,一头黑发被墨绿玉冠束起,人又清瘦了,闻声回望,淡漠的琉璃眼珠瞧见褚时英回暖起来。
“阿姐,我来给你为质了。”
第九十三章 秦步步紧逼
褚时英又惊又喜又怒, 眉头狠狠蹙起,丹凤眼剜了吕雪一眼,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好好住下。”
吕雪欲张口说什么, 褚时英打断他, 让人将他送回他的宅院里去, 怕吕雪多想,还将正在做课业的小秦峥赶去了他那。
小秦峥对这位舅父一向感兴趣的很,当下看见便粘了上去, 吕雪无措地应对他, 褚时英便稍稍松了口气。
先不说她与秦歧玉就算不会真得拿吕雪充当人质, 就说真得充当了,只怕以长公主的性格也不会在意吕雪。
长公主又不止吕雪一个儿子,且着重培养的是吕雪的经商能力, 她还有其他能力出众的儿子, 怎会为了吕雪放弃大好局面。
她都怕吕雪带着可以为长公主获利的吕商, 以及伪装成吕商逃出来的褚商回秦国, 引长公主不满。
长公主要是真得放弃了他, 他得多难受。
如今长公主的其他儿子也被城中谣言所惑,想推长公主造反为王, 长公主自己都隐隐动了心,她扶持的傀儡吕王对她起了杀心,她早就不耐烦了。
内战正当时, 如此天赐良机, 若是不抓住, 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登上王位,因而长公主反了。
她这一反, 被群起而攻之,吕国更乱了。
挑起吕国内战,此为秦国灭吕之三计。
然后就在吕国忙着为了王位争抢不休的时候,秦军大军压境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大军是带着秦歧玉为他们提供的吕国地形图,以及攻打方法长驱直入的。
以蒙鸽为首,公子媳为辅,两人率领大军打了吕国一个措手不及,从天府诡城出发,抄近路直接打到了白盐城。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把白盐城围困了,城中困着新吕王和长公主。
公子媳城前叫嚣,他本就是个暴躁性子,又是一国公子,说起话来噎人的狠,“鸟!快给老子开城门,就长公主女的,还想当王,我呸!”
长公主站在城墙之上,恨得牙根直痒痒。
而后公子媳又用吕雪做威胁,果不其然,长公主直接放弃了吕雪,喊话让他随便杀。
这一场围困,困了白盐城足足五个月,将城内困得没有一粒粮食,城中百姓绝望不已,而公子媳则让人在城池下驻守煮肉,香味飘进城中,让人几近疯狂。
两方这边对峙,蒙鸽则率另一半大军继续向吕国内里打去,一路打,一路收复城池,吕国那些趁机揭竿而起的乌合之众,没有一个是蒙鸽对手的,被打得连连败退。
他在前面打,秦歧玉就在后面派遣郡守,让其安抚民众,衔接的非常顺畅,绝不给任何人捡他攻打城池后方空虚被抢桃子的机会。
至于郑国和陈国,纷纷谴责秦国出兵,秦歧玉一概置之不理,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吕国上。
天时:吕国内乱、国力空虚、民心涣散。
地利:吕国地势、烂熟于心、秦国军队所向披靡。
人和:秦国实施仁政,在庶民中间扭转了口碑,而吕国在战争中弃庶民于不顾,还让他们充当先锋军,打消耗战。
此间种种,秦国吞噬吕国的进程一日比一日快,几乎要将吕国两面包围,而吕国临海,几乎一半的国土都朝海,这相当于将吕国包围了。
白盐城中的新吕王慌了,为了保命,他将白盐城扔给了长公主,打算自己换上内侍的衣裳悄悄溜走,被长公主给抓住了。
第九十四章 吕国被收复
新吕王跪在地上抱着长公主的腿痛哭流涕, “姑母,我们吕国完了啊!姑母,你和我一起逃吧。”
长公主嵌着浑圆珍珠的鞋踩在新吕王的脸上,将他按在地上, 艳丽四射的人如今冷若冰霜, “你乃一国之君, 竟要弃国而逃不成?”
脚下之人瑟瑟发抖,“姑母,古话都说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我们, 我们可以后续再复国啊。”
“呵, ”长公主发出轻蔑的一声笑,“鼎盛强力的吕国你尚且守不住,还妄想在一片废墟之上复国?”
她收起脚, 挥手让儿子们将新吕王抓起来, 脱下他的内侍衣裳, 换上雪白绣银龙的王服。
城中人惶惶不可终日, 悄悄打开窗户看着下面的人。
便见长公主骑在一头雪白的马儿身上, 一身银白盔甲加身,身后是跟着她一样换上吕甲的儿子们, 以及被堵住嘴牢牢绑在王座之上的新吕王,从宫中出发去城墙。
城墙上的士兵们伤得伤,死得死, 尸身至今还放在城墙之上, 无人管理, 就连见到长公主一行人过来,都是眼皮子掀了一下就又垂了下去。
连月的包围战, 已经让他们身心俱疲了。
吕国本就不是农耕大国,全靠用盐来换取粮食,城中存粮不多,如今已是弹尽粮绝。
城门下,公子媳和蒙鸽已经汇合,正在阵前叫嚣,长公主率新吕王出现在城墙头上,命人将新吕王绑在城墙悬挂国旗的竿上。
而后她面对城中仅剩的兵力,喊话道:“儿郎们,可愿随我最后一次征战?”
风声呼啸,无人回答,气氛冷凝。
长公主再喊:“儿郎们,可愿随我最后一次征战?”
“愿!”说话的人是长公主的大儿子,他上前拱手,“儿愿!”
紧接着三三两两的士兵战了起来,“鸟!将这帮蛮夷,赶出我们吕国!”
“鸟!将这帮蛮夷,赶出我们吕国!”
“鸟!将这帮蛮夷,赶出我们吕国!”
万千士兵齐喝,城内百姓们打开房屋,跟着吼道:“鸟!将这帮蛮夷,赶出我们吕国!”
吕国城门大开,长公主一马当先,率城中所有兵力,拿着菜刀、砍刀的普通百姓,迎上了秦国大军。
蒙鸽与公子媳神情凝重,为表重视,蒙鸽亲迎长公主,给足了她面子,与她周旋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方才将其斩下马。
长公主自马上垂落,双目充血望向白盐城的方向。
只见象征着吕国的旗帜被折断,上面捆绑的新吕王被公子媳一刀砍飞头颅,随着白雪旗帜坠落,她睁着眸,断了气。
蒙鸽下马,脱盔向长公主致敬,而后右手下压,喝道:“随我入城,入城后不准烧杀抢掠、□□女子,为者,斩!”
秦军齐喝:“喏!”
至此,吕国覆灭。
从定下治灭吕之计,到重兵出击,不过仅一年的时间。
一年,可以说是庞然大物的吕国,因内战分崩离析,又被强盛的秦国分而攻之,就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吕国各地均悬挂上了秦国黑旗,吕国国土并入秦国国土中,吕国人民变成秦国人民。
秦国一应政策向吕国倾斜,所有并吕事宜,由右相吕秀亲自负责监。
吕国人民需学习秦国律法、语言、文字;吕国权利机构由秦臣接手;还有吕国王宫内的宫妃们,也得由秦国王宫照顾。
夕阳垂落,漫天火红。
秦歧玉同褚时英并肩站在咸阳王宫最高点,遥遥望向吕国的方向,褚时英说着她对吕国宫妃的安排。
“愿意归家的,便给些银钱,放她们自由,不愿意归家的,便养在这王宫中罢。”
一时没听见秦歧玉的回答,褚时英凤眸一抬,便见他好似生闷气一般不理她,她感到好笑,说道:“都是乱世之中生不由已的苦命人,没必要赶尽杀绝。”
秦歧玉冷声回复:“你怕是忘了对四个美人宠爱无度,导致自己中过毒的事了?四个人你都能被害,更何况一群宫妃。”
而后他又幽幽道:“夫人还能抽出时间管理后宫呢?偌大的褚商家业不管了?天府诡城不要了?”
褚时英被说得讪讪,而后丹凤眼一扬,“那你说该如何?”
秦歧玉哼了一声,斜着眼睨她,“夫人去天府诡城,一走就是大半月,便将我与众多陌生宫妃留在王宫中,也不知会不会有人胆敢摸上我的榻。”
“她敢!”褚时英似笑非笑,“还是说你想?”
“我哪有半分这种心思,”秦歧玉垂着眸子,长睫落下,显得异常委屈,“这不是夫人非要留下她们吗?”
褚时英伸手掐住他下巴,就知道她吃这一套,所以见天用这招对付她是不是。
秦歧玉顺从地低下头,将唇印在她的红唇上,唇齿相依,久久缠绵。
倏而稚嫩的童音自楼下传来,“亲父、亲母!”
两人一惊,褚时英急忙推开秦歧玉,瞟了一眼他,又快速将他染上她唇脂的唇擦了,这才整理衣襟收回手。
秦峥踩着楼梯,哒哒哒跑上楼,“我今日射箭,射中三十丈开外的箭靶了!”
三十丈真是好远,褚时英险些笑出声来,秦峥算是随秦歧玉了,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却对骑射剑术等事不精通。
不过也没想让他精通,有一副强健的身体足矣。
秦峥兀自欢呼雀跃,“三十丈!蒙鸽将军还夸我了呢!”
蒙鸽回咸阳述职,顺便替将士们领取军功,听闻他攻打吕国的壮举,秦峥便黏上了人家,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
褚时英暗道,也不知道蒙鸽是怎么违心夸赞秦峥射得好的。
然而,蒙鸽是情真意切觉得秦峥厉害的,毕竟他与其父秦歧玉一小长大,对秦歧玉那三脚猫功夫太了解了,有秦歧玉做对比,他真心觉得秦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咻!”
一支箭射出,箭羽牢牢扎进箭靶正中央。
“中了!少公子中了!”
着短袖黑色胡服的秦峥,长发被玉环箍着垂在身后,长腿一迈,飞身上马,后面跟着一串他的玩伴,有蒙鸽的儿子、吕秀的儿子、高子圭的女儿。
一群少年人至箭靶处围观,高子圭的女儿骑马在最外围,不是很懂这些人夸赞秦峥射中百丈远的箭靶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她去年就能射中树上的鸟了。
秦峥兴奋不已,随着年岁渐长,他的脸长开,一双眸子随了秦歧玉,脸庞却随了褚时英,可以说挑着两人优点长,已是初见灼灼风流的小公子了。
只可惜现在的小公子眼里没有情爱,只有自己射中箭靶的喜悦。
九岁的他,身量颇高,已经长到褚时英下巴处了,他像只停不下来频频开屏的孔雀,炫耀的人却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滔滔不绝说着自己射箭射中百丈远了。
褚时英敷衍应付,盯着有些挑事的小玥然将最后一口羹吃了,在小玥然拍秦峥马屁时,她突然道:“峥儿,你不是还想去天府诡城一次么,亲母奖励你,这次跟着亲母再去一次可好?”
秦峥猛地停在原地,喜悦道:“真的?”
“自然,”回完,褚时英对上女儿亮晶晶的眸子,摸了一把女儿有些发黄的头发,“玥然也跟着一起去。”
兄妹两人齐齐发出欢呼,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起来。
褚时英用手帕擦着唇角,示意侍女将案几上的盘子、碗撤下,随着她褪去青嫩,掌管后宫,身上威压也是一日比一日强盛了,侍女连头都不敢抬。
秦歧玉是下了朝,批办完政务,方才得知褚时英要带着一双儿女去天府诡城的。
他脱衣上榻,自然搂过褚时英,与她耳鬓厮磨,“怎么突然想起要带着他们两个一起过去了,你不是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烦闹吗?”
褚时英躺在秦歧玉怀里,叹了口气道:“你是没见到今日峥儿因为自己射中百丈远的箭靶有多开心,幼时他开心,还能说一句天真可爱。
如今他都九岁了,又是一国太子,还这般显摆,只能道一句不稳重,加之如今他身边全是阿谀奉承之人,是该让他知道知道人间疾苦了。”
“何况,自吕国覆灭后,郑、陈合盟,与秦国气氛焦灼,战事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他再这般天真,如何能挑起秦国大梁,真是比你差远了,你九岁都自己孤身一人去郑国为质了。”
秦歧玉眨眨长睫,咳了一声,还是为自己儿子说了句公道话,“他倒是也不必跟我比,我受那些苦,真心一点都不想让他吃。”
两人齐齐沉默,却一致决定这次去天府诡城,一路上磨磨秦峥的性子。
是以,褚时英这次一路慢行,看见村庄便借宿,让秦峥充分和底层庶民亲密接触。
没走出十日,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秦峥就垂头丧气了,风吹日晒的吃苦自不必说,每每看到人,他都要精神萎靡一下。
褚时英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纷纷道:“若前面还有村子,便停下歇歇脚。”
宇应了一声,随即来禀,“前面有个李家村,里面不少郑国人。”
郑国人?
褚时英正想知道如今郑国详情,随着郑国和陈国联合抵制秦国,褚哲的东褚商在郑国日子过得艰难。
郑王下令不准褚商继续往秦国通商,是以,褚时英许久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
她掀开车帘,“宇,帮我问下村长,我们能否短暂在郑国人住处歇歇脚?”
难得见人,村长立即就同意了,褚时英带人进入李家村,整个村子都是拿稻草盖的,只怕冬日得冷。
而他们接待他们歇脚喝水的郑国人家,估计是这个村子里还看得过去的郑国人,至少衣能蔽体。
进了之后,褚时英就知道为何这户逃难过来的郑国人家情况还算不错了。
他们家有两名看着约四十多的中年男女,而后又有成年的两子一女,一路过来,互相帮扶,日子便能熬得下去。
进入到陌生的人家,秦峥和小玥然一左一右紧紧贴着褚时英,听褚时英与对面夫妻俩寒暄。
这一问,方才知晓,夫妻俩还不到四十呢,是多年操劳,才让他们看着苍老了。
褚时英让两个孩子挨着自己跪坐,自己接过缺了牙的碗,喝起水来,小玥然看了眼兄长,从小锦衣玉食的她还没用过这么破的碗呢。
别说她,秦峥又何尝不是,但两人看了看面不改色的褚时英,眼一闭,咕咚咕咚喝起水来。
水挺甜,好像除了盛碗的器具,和往日喝的水,也没什么不同。
这边褚时英道了谢后,还问着,“怎么想着从郑国往秦国逃了?路途这么遥远,你们又没有路引,万一秦国不让你们进怎么办?”
当家的汉子苦笑,“不逃没有办法了,夫人,我们那里三年大旱无人管。”
秦峥插嘴,“那怎么不去郑国其他城池?”
褚时英抿了抿唇,果然,那汉子低头揩了揩湿润的眼睛,说道:“去了,没有城池敢让我们进,我们一起逃难的足有上千,最后成功活着来到秦国的,就剩二百人了。”
女子推了自家良人一把,笑着道:“都过去了,我们那时啊,走投无路,就有人提起,之前听商队说过一嘴,秦国接收难民,只要在秦国耕地耕种满三年,就能成为秦人,我们这不就过来了么。”
“一切都变好了,知足。”
秦峥望着他们打满了补丁的裤子不敢再问了,褚时英却道:“这个地方种地,能吃饱饭吗?”
两人就笑,“能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九十五章 天府诡城危
秦峥很想问一句, 都不用吃饱饭,只活着就行了?
然后他看他们两人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堵堵的,骄傲自满的小公子, 如今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小公鸡。
这边两口子已经听出了褚时英带点郑国口音的话了, 女子问道:“夫人可曾在郑国待过?”
褚时英便颔首, 丹凤眼里满是回忆,“我原是赵国人,后来八国混战, 赵国覆灭, 我跟着家中长辈一路逃行至郑国, 方才安稳下来。”
“这逃亡的一路上,也是跟你们一样苦,身后有追兵追, 眼前是辨别不出方向的平原, 吃点东西得偷摸吃, 随行的人不断在掉队。”
她怅然, “带出来的老人, 为了不拖累儿女,自己上吊的上吊、吞土的吞土、绝食的绝食, 后来没了粮食,大家就开始吃草根,连草根都没有了, 便有人专偷孩子。”
秦峥与小玥然还是头一次听闻褚时英也逃难过, 瞪圆了眸子听着, 小玥然抱住兄长的胳膊问道:“偷小孩子作甚啊?”
女子与汉子听着亦是心有戚戚,看着小玥然有心想糊弄过去, 谁知褚时英却凤眸直射,告诉她,“将孩子煮了来分食。”
秦峥与小玥然悚然一惊,小玥然扑到兄长怀里,眼中迅速铺满泪水,大滴泪珠就要坠落,被褚时英一盯,又憋了回去。
褚时英却是想起了当年逃亡路上,自己被丢下,无人发现,还是丽周哭闹要阿姐,大家方才发现自己不见了。
若不是她运气好,被那户庶民收养了一段日子,不然,以她当时稚龄,又是个落单无家人的孩子,只怕也早被人给带走吃掉了。
想到丽周这个曾被自己悉心呵护的妹妹,她一时也是心中泛酸难过,不知为何,她们姐妹两人便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明明他们可是打小一起逃过难的,理应更亲密才是。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想了,她问道:“郑国如今如何了?郑王和王后可体恤你们?”
女子和汉子一脸晦气的模样,尤其是女子,跟倒豆子一样爽利,此时说话都在磨牙,“夫人可别提他们,就连我们生活在偏僻地方的人,都知道一句歌谣。”
“郸阳王宫肉舞池,今日偷人明日养。”
褚时英皱眉,暗道郑季姜不管前后两世,有了权利之后,都只顾自己享乐了,但今日偷人明日养是何意?
她一问,女子就回:“传言有位郑姬生的儿子不是王上的,而是一位叫李嗣远的豪商的。”
“还有人说,郑国王后生的儿子是秦王的,她以前是秦王的丽姬,总归郑王仅有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的,他帮别人养儿子呢。”
褚时英被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秦峥和小玥然瞪大了眸子看着她。
她平复了一下听到这离谱谣言的心情,说道:“秦王与王后伉俪情深,这谣言当不得真。”
女子和汉子却一脸不信,“那不是真得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郑王后在秦王后宫曾被称作丽姬都传出来了,再说了这么多年,秦王就传过这么一个丽姬。”
褚时英也疑惑呢,她和秦歧玉将“丽姬”藏得好好的,大家是如何知道褚丽周就是丽姬的。
总归不是好事,她记下此事,打算书信传给秦歧玉,女子和汉子已经开始要招待他们了,推却不过,便只能应了。
本就挑食的小玥然,一脸凝重地低头望着碗里清汤寡水的糙米羹,但她刚才听了一脑袋逃亡艰辛,知道粮食不易,所以硬着头皮把这剌嗓子的米羹一口口吃了。
褚时英看着低头一口接一口大口吃饭的女儿满意点头,又看秦峥三两下喝了个水饱一脸沉思的模样,心中甚是慰藉。
辞别夫妻俩,褚时英让宇悄悄给他们送了一袋粮食,这才带着秦峥和小玥然继续向天府诡城前行。
之后的路上,她带着两个孩子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让他们自己体会发现,庶民也是人,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上位者不作为,将会导致底层庶民日子过得多苦的事。
原本可以半个多月就抵达天府诡城的路程,足足让她带着孩子走了近两个月,才终于抵达了气势雄浑的天府诡城城门前。
天府诡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破破烂烂,四国混居的小破县城模样的白恶城了。
经过这些年褚时英的规划,魏莱的实施,天府诡城已经一跃成为秦国第一大都城,占地面积比咸阳还要大上一圈。
毕竟咸阳还要分割出土地用来耕种,但天府诡城则不需要,本就是四国中心不利于耕种的地方,褚时英直接划了大片土地用来建设。
城门分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分别对应秦、陈、郑、吕四国方向,如今吕国已经覆灭,北城门就面朝吕郡了。
他们从东城门而入,城门宽广,可同时容纳四辆并驾齐驱的牛车或是马车。
一进城门后,是一条宽上一倍的主街,青石板铺路,道路两旁全是大铺面的商铺,只一打眼你就知道,这些商铺不零散卖货,都是走量的。
而且极有意思的是,售卖相近东西的店铺都集中在一条街上,比如说卖盐的那条街上,就全是卖盐的,卖布匹的街上就全是各种材质色彩的布匹。
有商人初来,想要采购东西,只需随便看见一个人询问,便有人告诉他,去玉石街、去粮食街、去木材街……
继续往里前行,将会见到内城池,里面有府衙,还有人们居住的房子,但这些房子,大都低廉出租,住得没几个人。
褚时英和魏莱商量建造时,就替需要看管货物的商户们考虑过这个问题,给他们的商铺后面,特意设计带了宅院。
这样商人们和雇佣的伙计,可以直接睡在的宅子中,不用内城外城来活奔波。
小小的内城,被大大的外城环绕,外城全是商铺的城池,只秦国天府诡城一座城池。
两个原本还蔫蔫的孩子,见了天府诡城已经重新焕发了精神,褚时英便让宇带着他们两人再到外面转转,自己则先去了宅院。
她要来的消息,健早就收到了,已经替她将宅子收拾好。
多年过去,健已成家立业,他娶了一位在天府诡城经商的陈女,两人经由一场买卖熟知,而后迅速走到了一起,并已经生了两女一子。
褚时英这次来,也是打算询问他们两人意见,若他们愿意,便让他们两人的女儿到咸阳当公主伴读,由她亲自照顾,也算是让孩子们继续继承大人们的友谊。
她刚一提,陈女立刻就道:“别说一个,三个全让你带走,这猫嫌狗厌的年纪太折磨人了。”
健就在一旁看着陈女温和的笑,褚时英也绷不住笑出声来,两人凑在一起,你说我家儿子有多天真,我说自家孩子不会打算盘,狠狠吐槽了一通。
等两人小酌后,褚时英已经醉意上头,陈女还跟个无事人一般,健无奈道:“主公跟谁喝不好,我家夫人她别的不说,酒量是真海量。”
这都是做生意陪酒练出来的,陈女也不容易,褚时英叮嘱健要好好待她,便晕头转向,最后看了一眼回来睡下的孩子们,自己倒头就睡。
睡醒后头痛欲裂,小玥然吵着让亲母陪她逛街。
之前在赶路,小玥然和秦峥都收敛着秉性,生怕做错事,此时在天府诡城自家地盘,可不是底气回来了。
“亲母,陪我出去逛逛吧。”
褚时英一脸菜色被小玥然摇起来,已经在后悔将两个孩子全带出来了,至少留一个让秦歧玉也享受一番爱得折磨。
被磨得没有法子,褚时英只好带着两个孩子去街上溜达,还领着看什么都新奇的他们去吃了街上的饭食。
小玥然总结,“没有亲父做得好吃。”
但她仍旧吭哧吭哧,将自己小碗中的面条吃完了。
曾经那个挑食的小玥然,也知道粮食不易了。
她吃完了,就百无聊赖等褚时英和秦峥用饭,眼珠子一转,就发现了街边一个馋巴巴看他们几人吃饭的男孩。
男孩看着比秦峥还要大上几岁,但瘦的跟竹竿一样,小玥然看了一眼同样不想浪费粮食,已经吃饱还在强吃的兄长。
悄悄跟秦峥说了什么,秦峥点头,但秦峥总觉得叫人吃自己剩饭不好,依旧吃完,只是又要了一碗面,带着小玥然送到了那男孩面前。
褚时英在袖中掏出手帕,远远看着孩子们不知跟男孩说了什么,男孩感激但不收他们的面条。
两人折返回来,秦峥道:“那位兄长拒绝饭食,说有位病重的亲母,想求我们替他请个巫医为亲母看诊。”
褚时英再次看了一眼那男孩,丹凤眼微微挑起,心中警惕,却还是问有善心的两个孩子道:“你们想怎么做?”
小玥然说:“亲母,我们帮帮他们吧。”
她点头,“好,就按玥然说的。”
褚时英带着两个孩子请了巫医,又跟着那男孩去了内城一处房子。
男孩十分感激,非常懂礼节的说:“多谢夫人替我亲母请巫医看诊,等亲母病好,我能放心出去做工,便将钱还给夫人。”
褚时英暗自观察,男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可以看出他从小生活优渥,不知为何流露在天府诡城。
带着巫医进了屋,男孩先给他榻上亲母行了礼,方道:“亲母,我寻到好心人帮你请了巫医,你让巫医看看吧?”
男孩这般规矩,让褚时英蹙了眉,回头看见宇放下心来。
这时榻上之人沙哑着嗓子说了话,“我无法起身,多谢诸位了。”
即使沙哑也难掩甜腻的嗓音让褚时英一惊,她丹凤眼微微睁大,竟是越过巫医直直朝榻上走去。
榻上之人双目闭着,脸色蜡黄,巴掌大的小脸瘦出了尖下巴,不是褚丽周又是谁!
第九十六章 错信后被擒
褚时英伸手直接捏住褚丽周脸颊, 惊得男孩奔了过来,“夫人,快放开我亲母,我亲母病重, 当不得您如此对待。”
榻上, 看起来仿佛气若游丝的褚丽周睁开了眸子, 而后看见褚时英,杏眼中立刻布满晶莹泪水,挣扎着要起来, 情绪很是激动, “阿姐。”
迎着褚时英阴沉的眸子, 她又唤了一声,“阿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咳咳。”
说着, 她剧烈咳嗽起来, 褚时英松开手, 任由巫医诊治, 看男孩惊疑不定守在褚丽周身边警惕望着她,褚时英问道:“你与你亲母, 来天府诡城多久了?”
男孩一边看褚丽周,一边回复褚时英,“已有一月有余。”
这边巫医已经诊治完毕, 褚丽周确实是生了病, 由巫医开了药, 褚时英让自己身边内侍去帮忙取药,自己则睨着褚丽周, 没好气道:“说说吧,你为何会在此?”
褚丽周回望,而后像是难以启齿一般垂下头,说道:“曾大父故去后,郑季姜就开始觉得我当王后,给不了他任何助力,处处打压我了,豪儿出生后,因长得像我,他更是怀疑……”
她顿了顿,小心窥探了一下褚时英的表情,方才继续说:“怀疑是秦王的孩子,但阿姐你知道的,豪儿肯定不是。”
“随着秦国一日比一日强盛,又吞并了吕国,郑季姜疑神疑鬼,我在宫中处处受到排挤,最后他决定要处死豪儿,我反抗不过,便带着豪儿跑了出来。”
褚时英颔首,再观扶着褚丽周,依旧对自己充满不信任的豪儿,暗自点头,如褚丽周所言为真,那她在豪儿身上感受到的违和感也有了原因。
他是郑国公子,定接受过宫中教导,是以礼仪极好,狼狈却又不失风度。
而天府诡城不查验身份,是他们娘俩最好的逃难城池。
但对于褚丽周的话,褚时英终究有所怀疑,持保留态度。
褚丽周一直小心窥着褚时英的神情,见她脸色缓和下来,赶紧推着豪儿去褚时英那,“豪儿,这便是我与你说的姨母,咳咳……”
她垂头低咳,豪儿立刻弯腰替她拍背,等她平复下来后,豪儿才走到褚时英身前,同她见礼,“豪儿见过姨母。”
褚时英嗯了一声,居高临下打量豪儿,她久居王后高位,有心施展威压,一般人承受不住,而豪儿却顶住了压力,还能条理清楚的替褚丽周说出剩下的话。
他道:“亲母带我逃至天府诡城,说要来投靠您,但您一直未出现,我与亲母不事生产,亲母又生了病,身上能换粮食的东西全换了,已是走投无路,今日在街上遇见姨母,也全是碰巧。”
好一个碰巧,碰巧遇见她,碰巧将她带回家。
褚时英未置可否,只让好奇的小玥然和秦峥过来同豪见礼,互相道了姓名方才知道豪儿全名乃是郑天豪。
又对秦峥和小玥然道:“榻上的你们应唤一声姨母,而豪儿是你们表兄。”
小玥然仰着小脑袋转来转去,显然对豪儿这位表兄很是好奇,就连小秦峥都因有了玩伴也喜笑颜开。
褚时英将他们几个孩子赶去院子玩闹,环顾了一圈堪称家徒四壁的屋子,随意坐在榻边问道:“孩子都出去了,跟我说实话吧,你是故意来天府诡城的是不是?”
有从郑国到天府诡城的功夫,都够她带着豪儿随便找一个住处,安稳待着了。
南泊东吴万里船
褚丽周咳了两声,早已没有了原本的娇俏之感,她充满疲惫的杏眸直直看向褚时英,“阿姐我后悔了。”
她道:“我后悔当年肆意妄为,抛下一切来秦国找你,让郑季姜对我心存疑虑,我也后悔当郑季姜对亲父出手打压时,没能拦住。
我自己将自己作到如今这副地步,竟连亲生儿子都险些护不住,我不知自己还能相信谁了。”
颗颗泪珠滚落,“我只能相信阿姐了,至少阿姐能护我和豪儿一条命,所以,我是特意带着豪儿来寻你的。”
“不过豪儿能与你遇见,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原本都做好,要再等许久才和你相见的准备了。”
看起来成熟很多,经历很多的褚丽周又哭又笑,咧着自己唇角说:“幸好,他把你带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与你相见。”
褚时英道:“巫医说你身体无大碍,养养就好了,莫要多想。”
褚丽周伸手,握住褚时英的手,顺势将头埋进褚时英的怀中,呢喃说:“阿姐,对不起。”
“我这句话欠你许久了。”
“对不起阿姐,从前的我太混账了,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褚丽周紧紧贴着褚时英,泪水打湿了褚时英的衣裙。
她继续哭道,“我真的好怀念我们从前的日子,那时候,一块饼我们两个人一起吃,一条被我们一起盖……”
褚时英恍惚间被她带入那风雨飘摇,全力逃亡的时候,她们两个小小的孩子互相抱在一起取暖,身下颠簸不停,她们帮忙稳住对方的身体。
褚丽周还在自语,翻来覆去说的全是后悔、对不起之类的话。
半晌,褚时英微微抬起手,拍了拍褚丽周的肩膀,说道:“莫哭了,阿姐带你回家。”
埋在褚时英怀中的褚丽周更加紧紧抱住她,被泪水糊了一层的眼没有一点伤感。
褚时英便这样将褚丽周和郑天豪带回了自己在天府诡城的宅院,院里都是褚时英自己的人,内外护卫繁多,不怕出问题。
褚丽周像是真的改过自新了,没了曾经的骄纵和不讲理,甚至都不同褚时英撒娇了,每日老老实实在屋中待着,或是被褚时英强制带出去到宅子中走一走。
随着褚丽周身体一日日好起来,脸上重新有了肉,粉嫩嫩的如同正在盛开的花朵,郑天豪也和秦峥、小玥然混熟了。
三个小孩子每日结伴出去疯玩,到傍晚才归。
可回来后,郑天豪还要被褚丽周压着做课业,秦峥和小玥然同情不已,就每日就绞尽脑汁想将郑天豪给解救出来。
褚时英全当乐子看,秦峥过目不忘,缺的不是书上的知识,而是亲自走走看看,体会这个世界,至于小玥然,还是个小孩子呢,会识字就得了,所以两个孩子出去就是玩的。
但褚丽周对郑天豪不是这样要求的,她让郑天豪处处都做到最好,不然他拿什么去郑国竞争?
当她得知郑天豪课业进度已经落下秦峥一大节了,更是连门都不让出了,专心在屋中看书。
房门被“砰”地关上,来找郑天豪出去玩的小玥然和秦峥出了闭门羹。
小玥然仰头看着秦峥,瘪嘴说道:“跟兄长你比看书,这不是以卵击石吗?谁能比得过你啊。”
秦峥捏了捏自家妹妹的脸蛋,夸赞道:“行啊,你都会说四字成语了,既然表兄出不来,那我们回去找亲母。”
“哎,”小玥然叹气,“表兄也太可怜了,兄长,我们帮帮表兄吧。”
兄妹两人一路商量如何瞒过褚丽周将郑天豪骗出来,已经有了眉目,屋中郑天豪久久透过窗棱遥遥看着他们两人背影。
褚丽周出声道:“别看了,嘱咐你的事情,你都记住了?”
郑天豪收回目光,枯跪在榻上,神情落寞,他根本没有在看书,听闻褚丽周的话,呆呆地点了头。
之后几日,秦峥和小玥然同褚丽周斗智斗勇,终于将郑天豪给骗了出来。
为了躲过褚丽周的视线,秦峥和小玥然带着郑天豪东拐西拐,还钻了狗洞,这才跑到了街外面。
到了外面,郑天豪略有些紧张道:“这里离府上那么近,万一被亲母发现该如何是好?我们再跑远些吧。”
话落,他闷头往前冲,好似无头苍蝇,实则带着秦峥和小玥然去了越来越偏僻的地方。
等三人停了下来,皆是气喘吁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被对方狼狈的样子给逗笑了。
小玥然头一次做这么刺激的事情,小脸红红的,拉着秦峥的手问:“兄长,我们这是到哪了啊?不会迷路了吧?”
秦峥对天府诡城也没有那么熟,四下看去连身边的内侍和护卫都被他们甩下,不见踪影,便道:“我们往城中去,总能回去。”
“对了表兄,你想去逛哪条街,我和玥然陪你。”
听到秦峥的话,郑天豪紧紧抿住了唇,半晌方道:“对不住。”
“嗯?”
秦峥回头之际,郑天豪突然出手,一拳袭向秦峥,小玥然在一旁发出尖叫,“表兄,你做什么?”
郑天豪招招狠辣,直往秦峥身上招呼,秦峥虽武艺不佳,却也打小练出来的功夫,和郑天豪打得你来我往,稍见下风。
可郑天豪太知道他的弱点了,小玥然成了他新的攻击对象,为了护住小玥然,秦峥被郑天豪一脚踹到腹部。
郑天豪收了手,明明他是打人的那个,可现在看起来局促极了,他对地上躺着的两人道:“我也是被逼的,抱歉。”
说完,街上冲出数名郑国人,将秦峥和小玥然团团包围住,为首之人抱拳对郑天豪道:“公子!”
郑天豪颔首,吩咐道:“将他们按计划关到马车里带走。”
“喏!”
秦峥死死咬住牙,抱起小玥然,誓死不让郑国人触碰小玥然,他不敢置信的决绝眼神,让郑天豪别了脸。
另一边,褚丽周端着一碗汤药走进褚时英书房,褚时英正在批办天府诡城的政务,闻言头也不抬道:“放那吧,我一会儿喝。”
褚丽周没听她的,甜腻腻的声音自褚时英头顶传来,“阿姐还是乖乖喝了的好,不然,峥儿和玥然,你可能就看不到了。”
褚时英手中毛笔僵住,她缓缓抬头,望进了褚丽周势在必得、洋洋得意的眼。
第九十七章 疯狂的算计
白玉碗中的褐色药汁微微晃着, 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在褚时英鼻尖下,肆意散发着苦酸的气味。
褚丽周用她那不用再装深沉的娇俏语调道:“阿姐,快喝呀, 凉了就更苦了。”
褚时英凤眸冷凝, 仰头失望地看着褚丽周, 发出一声嘲讽自己的冷笑。
她问:“你把峥儿和玥然怎么样了?”
褚丽周将碗放下,随即弯下腰双手撑在褚时英面前案几上,凑近褚时英, 几乎鼻尖碰上鼻尖。
看褚时英没有躲闪, 方才满意道:“只是把他们塞进了一辆马车, 如今这个时辰,拉着他们的马车已经出了天府诡城。”
而后她抬起手扶上褚时英的脸颊,“只要阿姐乖乖的, 他们两个就会平安抵达郑国, 要是阿姐不乖, 那马车可能在路上侧翻、遇到狼袭, 总之无一活口。”
褚时英二话没说, 端起白玉碗将其中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冲击着她的味蕾, 激得眼角有泪花闪现。
褚丽周伸手想为她擦拭,被褚时英偏头躲过,摸了个空的手指蜷缩起来, 她道:“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姐, 如今也有了软肋啊。”
褚时英冷笑, “你也有孩子,难道不懂当亲母对自家孩子的感情吗?”
歪着头的褚丽周, 脸上尽显娇嫩,她道:“不懂,他不过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死是活,跟我有何关系?”
听到这话,褚时英看了她半晌,才说:“我为郑天豪感到悲哀,你利用他抓住峥儿和玥然,他们两个可是他表弟、表妹,心里还不知如何难过呢。”
褚丽周半点不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还怎么当郑国太子。”
太子?
褚时英提炼出她话里的信息,瞬间洞悉,“所以,其实郑季姜根本没有打算杀郑天豪,是你和郑天豪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戏?”
“怪不得你曾为丽姬之事被会传出,原来是你自己传的。”
褚丽周点头,“对啊,我从秦国回到郑国后几个月之后才怀上天豪,天豪怎么可能是姐夫的孩子,再说……”
她眼神阴霾,“谁要给他生孩子。”
而后她倏而起身,居高临下对褚时英道:“阿姐跟我走吧,让你身边那些护卫和内侍都不许跟着我们,尤其是那个宇,让他离远点。”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秦峥和秦玥然的命还握在我手里。”
说完,她率先朝门口走去,半点不怕褚时英会不跟上。
褚时英起身,两人说话的功夫药效上来,顿觉心慌腿软,这是让她没有力气逃跑,特意给她喂的让她失去力气的药。
她撑在案几上,狠狠闭了眸,前世加今生,褚丽周到底为何频频与她作对,她为何要辜负自己的信任。
“丽周,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对我?”褚时英抬眸,丹凤眼里充斥着难过和不解,手一软,推倒了案几上的白玉碗,发出清脆的碎响声。
她声声质问褚丽周,“我自问对你掏心掏肺,从小到大一直让着你照顾你,你呢?”
“我与郑季姜要定婚约,你过来跟我争抢郑季姜,好,我把他让给你!”
“我嫁给秦歧玉后,你又跟到秦国勾引他,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我的一切你都要夺走?包括我的孩子?”
褚丽周手都已经放到房门上了,听闻她的话,也是气愤上涌,猛地转身回道:“你以为我喜欢那些臭男人!?”
褚时英感到好笑,“你不喜欢你跟我抢?你就喜欢抢我的?”
褚丽周提着裙摆快速走到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可眼里却蓄满了泪,“我抢你的?”
“阿姐,你搞错了,是我在跟他们抢你!”
褚时英脑子一懵,“什么?”
褚丽周眼下缀着颗颗泪珠,“阿姐,你忘了,你承诺过我,你会永远陪我一辈子的。”
“可是你,先是跟郑季姜在一起了之后忽略我,又嫁给了秦歧玉远离我。”
“阿姐,是你先抛弃我的!”
褚丽周任由泪珠满面,嬉笑出声,“既然我得不到你,那就所有人都别得到你!”
第九十八章 玉挂帅亲征
望着褚丽周眼底的疯狂与执念, 褚时英恍惚,再也撑不住身子,滑坐在地。
所以,褚丽周前世故意在她面前与郑季姜秀恩爱, 只是想让她厌恶郑季姜。
这一世, 勾引郑季姜和秦歧玉也是相同的道理, 但是丽周啊,想要和阿姐亲近,为何要选择如此扭曲的方法。
褚丽周矮身搀扶起褚时英, 将头窝在她肩膀处, 如泣如诉的抱怨, “自从郑季姜出现后,阿姐就不再看我了。”
“你只与郑季姜出去游玩,你只与郑季姜说话, 你都不在意我了。”
“秦歧玉更甚!”她咬牙切齿道, “那个男人心机深沉, 在你面前卖乖讨好、伏小做低, 将你诓骗走, 对我又是另一面漠视。”
“臭男人皆是如此,而丽周一直在原地等着阿姐, 可总也等不来。”
褚时英闭了闭眸,“所以,当年回去祭拜曾大父, 你对我下毒了?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 你想让我死。”
褚丽周笑声绕耳, 大方承认,“对, 我做得,我说了,当时阿姐要跟秦歧玉回秦国,我自觉这辈子都看不见阿姐了,所以不如让阿姐死掉,这样谁都得不到你。”
她依恋地在褚时英脖颈处蹭蹭,“不过后来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如此,阿姐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褚时英心神剧颤,没料到褚丽周竟会偏激至此,“丽周,我们都要长大的,不会再同幼时一般,时刻黏在一起,我们会组建各自的家庭,我们都要学会放手。”
“我不听!”褚丽周猛然起身,褚时英身子一偏倒了下去,她居高临下望着褚时英道,“你承诺过我的,是你没做到。”
说完,她弯腰拉起褚时英的胳膊,冷声道:“让你的人都退下去,不许跟着,我相信你不敢赌秦峥和秦玥然的命。”
褚时英被她拉起,跟在她身后出了门,挥手让所有护卫和内侍退下,同宇打了个眼色,这才在褚丽周的钳制下同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她闭目靠在车壁上,任由褚丽周躺在她腿上撒娇也不理。
太乱了,乱得她至今还在心焦。
就在她们离开天府诡城后,宇悄然跟随,同时有一队人马快速朝咸阳而去。
远在咸阳的秦歧玉还没等来褚时英和两个孩子被褚丽周抓了的消息,先等到了郑、陈两国猛然对秦国发起攻击,秦国险些丧失一城,艰难守住之事。
朝堂震惊,谁也没想到说要合纵联盟,却一直没有动静的郑、陈两国,竟然会率先发起攻击。
我老秦国还没出手,尔等竟敢提前攻打,一时间群臣激愤,请求秦国出兵。
秦歧玉却觉不对,郑国确实是难啃的硬骨头,他们有铁,兵器锋利,饶是前世,也是他做了许多铺垫,由后来之君方才灭掉郑国。
这一世,他更想稳扎稳打,尽力降低军队损失,所以一直在提高对军队的训练、降低赋税让民众休养生息、提高军队福利广泛征兵。
他都尚且还没找到对郑国开战的理由和契机,那郑国和陈国,是觉得找到了什么契机方才发动战争的?
这个契机是什么?
他苦思冥想不得要领,而战争到来,他派出军队去接褚时英和两个孩子的人,同负责保卫褚时英的护卫路上相遇,急忙折返往咸阳赶回。
咸阳王宫,曲匆匆踏入,“王上!前去接王后的士兵折返回来了!”
秦歧玉心中一跳,响声震耳,“让他进来。”
曲将人带进来,士兵跪地,“王上,我等在路上与负责保卫王后的士兵相遇,王后与太子、公主,于半月前在天府诡城被郑国王后所擒。”
手中爵掉落在地,秦歧玉长睫掀起,脸上神色难辨,“你在说一遍。”
“王后与太子、公主,被郑国王后所擒。”
话落,室内一片寂静,半晌秦歧玉从榻上起身,脸色阴沉,满眼阴霾,“召左右相国、蒙鸽将军速入宫。”
郑国的契机和倚仗——被抓住的他的妻儿。
秦歧玉冷笑,为王几年,从未展现过铁血手腕的他,这一次锋芒毕露。
他径直吩咐道:“这次攻打郑国,由我和蒙鸽将军负责,吕秀负责保障军粮,子圭负责稳住内政。”
吕秀和高子圭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劝说,“王上三思啊!”
“您要是亲征,出点什么事,秦国可怎么办啊。”
秦歧玉冷声道:“我为何会出事,万万秦军还护不住我一人了?”
吕秀被堵了回来,高子圭继续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诸多政事,您要是走了,该怎么处理?”
秦歧玉说:“我会给你们权限,在我离开咸阳这段日子,非紧急大事,你们可以代我批办,紧急之事,直接去军中寻我。”
两人看向蒙鸽,蒙鸽瘫瘫手,要他说,就该直接打回郑国,但他还是颔首,“我会护好王上的。”
秦歧玉一做决定,整个朝堂运作了起来,秦国顿时一片风声鹤唳,谁都没有想到,王上会选择亲征。
但在一听说,郑国生擒了他们的王后和太子、公主后,老秦人愤怒了,祸不及妻儿,郑国怎能这么无耻。
打,打回去!
老秦人有骨气!
被整国百姓支持的秦军开展了反攻战,秦歧玉帅大军,迎面直上,选择了最快能攻到郸阳城的方向攻进。
与此同时,载着褚时英和褚丽周的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了郸阳城。
郸阳城依旧充斥着铁锈味,但却极少能见到士子了,自褚卜亡故后,他的学生们就四散了。
且秦国咸阳还有一座免费面向士子开放的藏书楼,天下士子不再往郑国郸阳城而来,反而去了咸阳城。
是以这里的文学气息愈发减少,就连街上的人都变少了,整座城紧张兮兮的。
褚时英掀开车帘,神色默然,此番故地重游,感觉并不那么美妙。
马车载着两人一路往褚宅而去,褚宅四周万千士兵拱卫,褚丽周说道:“阿姐,别说我没照顾你,我可让你在家关着。”
随着士兵们的声声高喝:“见过王后!”
褚丽周领着褚时英进了褚宅,一进褚宅褚时英心就提了起来,她面上不显,很是平淡问道:“峥儿和玥然可一同在此处?”
“自然,”褚丽周笑说,“两个孩子毕竟小,若是把他们扔牢里去,阿姐还不得心疼死。”
褚时英回望褚丽周片刻,又将头收了回来。
很快褚家老仆便急忙赶了出来,见到褚时英那刻,悲伤地涕泗横流,“伯英!伯英你怎么也回来了?”
褚时英深深吸了口气,憋回眸中泪水,稳着声线问道:“峥儿和玥然可好?”
老仆赶忙同褚丽周见礼后,连连点头,“孩子们都由主公亲自照看呢。”
由褚哲照看?那就好,褚时英放下了心,而后同褚丽周说:“也已经将我送到这了,你若没事便回吧。”
褚丽周娇笑着,“阿姐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啊。”
“我都还没和阿姐相处够呢,”她上前撒娇似地抱住褚时英胳膊,将头枕在她肩上,忧伤不已,“为何路途这么快。”
褚时英撇过头,并不想理她。
身后有士兵来请褚丽周,郑季姜召她进宫,褚丽周烦不胜烦挥手,又摇着褚时英袖子道:“阿姐,那我便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在她走后,褚时英立刻提起裙摆往后院走去,“峥儿和玥然在何处?”
老仆连忙引路,“伯英跟我来。”
屋内,听到动静的秦峥一脸凝重地再次将妹妹抱起,小玥然惊恐地圈住兄长的脖子,泪珠要掉不掉,褚哲在一旁看的心酸不已。
忽闻外面老仆喊声,“主公,伯英来了,快将孩子们带出来。”
褚哲猛地起身,“伯英,伯英来了?”
秦峥和小玥然不明所以,互相抱得更紧,直到褚哲说:“伯英便是你们亲母,快,出去看看你们亲母到哪了。”
小玥然疑惑出声:“亲母?”
“亲母!兄长,是亲母!”
秦峥没有立刻松开小玥然,而是抱着她出了门。
褚时英快步走来,一进院子,就见儿子一脸警惕地望着院门,直到见到她,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被秦峥抱着的小玥然挣扎下地,猛地朝褚时英跑来。
褚时英蹲下将她迎入怀中,小玥然哇一声爆哭,“亲母,呜呜,亲母!”
“不哭不哭,”褚时英一面哄着小玥然,一面抬头看向秦峥,“峥儿过来,亲母来了,莫怕。”
第九十九章 攻至郸阳城
如柳絮般飞扬的大雪遮盖住了视线, 气势雄浑的秦军破风雪而出,径直攻上郑国城池。
“咚咚、咚咚咚!”战鼓声响起,秦军嘶喊着,推着攻城木怼到郑国百华城城门上。
“吼!”
百华城被攻得猝不及防, 自城角下仰头望去, 能看见城墙上随意乱走的士兵们自乱阵脚。
秦歧玉端坐在马车内, 身披黑色大氅,眼神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那般冷。
百华城比邻曾经的吕国,因吕国兵力不强, 且相互间互通商贸, 从未防备过吕国。
而吕国被秦国收复后, 秦国除了统一吕国文字、法度,其余与从前一样,故而这座无天险驻守的城池从没想过, 秦国会选择从他们这里攻打入郑。
他们难道不该从和秦国接壤的那块土地进去吗?那里离郸阳最近了。
所有人都觉得秦歧玉会从他两次出逃秦国的路线而走, 毕竟走过两次, 最为熟悉。
郑季姜在那条路上布置了数万大军和陷阱, 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秦歧玉冷笑, 那条路上天险众多,想从那里攻入, 势必要折损大军,他没那么傻。
何况,他自收复吕国的那一天起, 就在考虑怎样从吕国攻入郑国和陈国, 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让从吕国收复的军队, 去骚扰郑季姜在那条路上留下的大军,打不过就跑, 用以迷惑他们,自己则和蒙鸽带大军穿过吕国,从郑国侧面攻入。
事情发展与他计算的一样,郑国大军都在那条埋伏他的路上,这里兵力空虚,最为好攻。
蒙鸽一步不离地守在他马车旁,见他探出半个身子,喝止道:“王上,速回马车,外面太冷,保重王体。”
秦歧玉未听他的,他根本感受不到手中手炉的温度,整个人自知道褚时英和两个孩子被褚丽周抓走后,就仿佛一直置身在冰天雪地中
他出来,站在马车上,有他在,秦国将士们就充满了勇气,有他在,他就是百华城首要攻击目标。
长睫上迅速铺满了一层雪花,他挥手下令,“攻!”
号角吹响,“王上有令,攻——”
无数秦军齐喝:“攻——”
两万步兵推出一万张大型连发弩机,比雪花还要密集的弩箭纷纷射向城墙,扎穿了无数郑国士兵。
三轮射击后,让人胆寒的连发弩机让开道路,城门打开,郑国士兵径自冲出,迎上他们的是数万骑士兵们。
他们不是秦国有名的三骑锥,三骑锥适合突围战,会如绞肉机一般撕裂敌人,但不适合攻城战。
他们是秦歧玉近些年,择身体健硕,上马能骑射,下马为步兵的士兵,秘密组建操练的骑士兵。
这些骑士兵,每个人配备三匹战马!数万骑士携万万战马轰隆倾泻而下,骇得百华城士兵腿软在地。
在这个一匹马都是重要军用资源的时候,秦歧玉给他们每位骑士军配备三匹战马换骑、六口用郑铁打造的锐不可挡的秦大刀,分别捆绑在马腹左右两侧。
一套轻巧便利的秦军盔甲、三套上等甲胄,三副硬弓配六百支长箭,每二百支捆在一匹战马身上,可随时抽出射击。
寒风吹起秦歧玉的大氅,他遥遥望着天际,时英、峥儿、玥然,你们等我。
厮杀声中,秦国骑士兵轻易击退了从百华城出来的士兵,而后城门被撞破,大军侵入,百华城被收入囊中。
城内百姓爆哭,惊吓连连,但却见大军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好似只是想打开城门让他们过去一般,从他们这座城穿过了。
无数人走出房门,在风雪中呆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算秦国人,还是郑国人了。
秦国王上,是把他们城攻下来了吧?
好在没让他们等多久,公子媳就率大军紧赶慢赶的赶到了,他喘着气骂了声:“鸟!”
在秦歧玉的计划中,他会和蒙鸽率军从吕国饶路,自百华城一路攻到邯郸,打下的城池他们不会做停留,悉数交给公子媳管制。
公子媳一个只喜欢打仗的将军,当即就提出反对意见。
他就算不如蒙鸽的将才,手里也没有蒙鸽的三骑锥,那他不跟着秦歧玉打仗,去骚扰秦郑边境线的大军也行啊,
然,秦歧玉一句话就将他堵了回来,“你乃寡人亲弟,寡人打下的城池,自然要交由你守住,莫不然,你让寡人去信任吕国将士?”
“鸟!”
公子媳再次大骂出声,军中历练几年,他已经认清自己确实不如秦歧玉,不配当秦王的现实,且秦歧玉灭吕国,还大度让他攻打,他打心底里佩服。
因而秦歧玉说让他守城池,还说自己是他亲弟,他一腔热血上头,当即应下了,应下之后真让他管城池的时候,他后悔了。
他确实不会政务,因而将自己从前的门客全带上了,这些门客随着他落寞,在朝中只能谋个小官,如今有机会让他们守城池,日后说不定就要让他们当太守,个顶个积极。
就这样,秦歧玉和蒙鸽在前面一路势如破竹攻打郑国城池,公子媳就在两人身后马不停蹄稳住大后方。
当在郸阳城的郑季姜得知自己上当受骗,秦歧玉压根没在他布置大军的路上,反而从百华城攻入的时候,秦歧玉已经短短时间内,就攻下了十二个城池,离郸阳城只有短短三个城池的距离了。
他当即大怒,让人去警告秦歧玉,他的妻儿还在他手上,要想她们活命,就乖乖停下,不然,他等来的将会是一具具尸体!
秦歧玉看都没看一眼郑国使臣,手一挥,淡声道:“处理了。”
使臣被捂住嘴拖了下去,秦歧玉一张脸阴霾到要滴墨,蒙鸽安慰,“郑王必不敢伤害王后、太子和公主,咱们打得这么快,他也得掂量一下,到时候兵临城下拿什么和你换一条命。”
秦歧玉闭眸,半晌后说道:“去散播秦王喜爱丽姬,郑公子郑天豪乃是秦王私生子的消息,本次秦王出征,实际不是为了褚后,而是为了替丽姬出口恶气。”
他唇畔挑起,“郑季姜与褚丽周不是用这个言论骗了时英吗,那我们就做实这件事。”
蒙鸽稍一寻思,便一拍大腿道:“善!这样能降低王后的危险,我这就去处理。”
待秦王真心喜欢之人不是褚后,乃是其妹妹丽姬的言论喧嚣至上的时候,秦歧玉攻下了自己面前这座城池,如此他距离郸阳城只有两座城池的距离,几乎触手可及。
本想继续前行,却没想在城中搜出了郑仲清,秦歧玉当即命大军休整,在城中扎营。
为犒劳辛苦的将士,秦歧玉命人在城中搜寻牲畜,在给了对方银钱后,当场宰杀,为将士们加餐。
本来秦歧玉就备了充足的粮草,但谁不想在寒冷冬日,喝一口热乎的汤,吃一块劲道的肉。
将士们欢欣雀跃,在外面载歌载舞,秦歧玉和蒙鸽则入驻郡守府,草草吃了碗热羹,命人将郑仲清压上来。
曾经骄傲自满,出行都要一路吹打弹唱,必穿纱衣营造仙气飘飘之感的郑国二公子,如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
衣衫上没有丝毫的褶皱,他已经在尽力维持自己的体面了。
然,抬起脸那从右眼一直划到左颊下方的疤痕,诉说着这些年他的凄苦遭遇。
郑仲清用独眼看着秦歧玉,似自己还是那个衣衫华贵的公子,拱手道:“秦王,我们又见面了,真是物是人非。”
秦歧玉只是冷眼打量他,目光停留在他依旧光滑白皙的手背上,说道:“公子仲清费尽心思出现在我攻打的城池里,意欲为何?”
郑仲清便仰头笑了,“不愧是你,被你看出来了。”
他索性自顾自跪坐了下来,说道:“我来找你合作,想来你知道,郑季姜为了稳住自己的王位,将我亲母,乃至母族上下都屠了个遍。”
“就连我这眼,我这脸,都被他毁了,我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逃蹿。”他伸手扶上自己的脸。
而后看着秦歧玉阴森森道,“此仇不报非君子,秦王,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秦歧玉颔首,直接道:“让你的人马去拦截郑国大军,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待我攻入郸阳城,郑季姜是你的。”
郑仲清:“一言为定!”
风雪不停,秦军不止,距离郸阳城最近的一个城池被攻下,而郑国大军还在救援的路上未到,郸阳城上下人心惶惶。
深夜,郑季姜出宫直入褚宅。
褚时英被外面喧嚣声惊醒,直接起身。
随着秦歧玉大军越攻越近,她晚间和两个孩子都是和衣而睡,如今要起来也很迅速。
卧房被径直踹开,褚时英护着两个孩子,只见胖了一圈,连肚子都突出来,半点看不见曾经温文尔雅模样的郑季姜冲了进来。
头脑发热的他在瞧见险些结为夫妻的褚时英时,怔愣片刻后清醒过来,“时英,又见面了。”
而后他看着长相颇像秦歧玉的两个孩子,突得笑出声来,同褚时英道:“你可知,你那好良人,同你妹妹丽姬有一腿,郑天豪就是两人的儿子。”
本是放出假消息用以迷惑褚时英,却没想到他查出郑姬生的儿子确实是李嗣远的,此时他又听闻大家都暗地传郑天豪不是他的儿子,他便开始起了疑心。
明明自己放出的假消息,却连自己都信了。
他手中长剑上滴着血,那是他刚刚刺死郑姬那贱人和孩子的血。
剑指褚时英,“走吧,时英,别逼我对你动手。”
第一百章 选她还是她
褚时英神色凝重, 见郑季姜眼底疯狂,当即道:“好我跟你走,但稚子无辜,请你放过两个孩子。”
郑季姜颔首, 剑尖鲜血肆流, “快点。”
秦峥和小玥然一左一右惊呼, “亲母!”
褚时英蹲下身,看着秦峥的眼道:“护好妹妹和自己,别操心亲母, 知道吗?”
秦峥咬着牙点头, 褚时英起身拎起放在屏风上的大氅, 在郑季姜威逼下出了门。
院中,褚哲被人按在地上,看她跟着郑季姜出屋, 目眦欲裂, “时英!时英不可啊!”
褚时英对着他的方向行了叩首大礼, 此一去不知是否还有命在, 她道:“伯父, 两个孩子便拜托给伯父了。”
褚哲落下泪来,掉在地上形成冰凌, 痛心疾首。
郑季姜在她身旁不耐烦道:“快些走!”
褚时英擦擦眼睛,起身往外走,跟着郑季姜一路来到城墙。
城墙上披着粉红大氅的褚丽周被绑在旗杆上, 大风吹落了她的帽子, 将她的发丝吹拂地紧紧贴在脸上, 听见动静她向后望去,双眼迸发出惊喜, “阿姐!”
只一句,她便吃了一嘴的风,被呛得连连咳嗽。
褚时英目光一凝,步伐便有些慢了,郑季姜在她身后推却,推地她踉跄了一下。
须臾,郑季姜接过绳索,将她的两只手捆绑在一起,拉着她站到褚丽周身边。
而褚丽周也被他放了下来,与她一起,均双手捆绑,一左一右站立在他两侧。
雪花扑簌而下,城墙下的雪越积越深,褚时英站在城墙边上下望,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她侧头,被曲改良过,增加过皮里的帽子稳稳戴在她的头上,没被风垂落,她便隔着帽檐上的一圈白毛问向郑季姜:“为何不逃?”
郑季姜圆润的脸被风雪吹得红紫,闻言他看过来恶狠狠道:“我为何要逃,我还没看见秦歧玉是如何选择你们两个的,现在就逃岂不是无趣?”
褚时英长睫上挂满了雪花,继而问道:“不怕死吗?”
上一世你为了活命,将整座郸阳城弃在身后,自己一骑绝尘跑出了城,这一世,怎么突然生出勇气来同郑国共生死了?
郑季姜脸色难看到极点,旁边的褚丽周嬉笑出声,“阿姐,他哪是不想逃,他是没法逃,四面八方都是秦歧玉的人,他插翅难飞。”
“闭嘴!”郑季姜重重扇了褚丽周一个巴掌,扇的褚丽周耳朵嗡鸣,一时没了声响。
褚时英回过头,原来如此,你一直没变,只是上一世有你活命的路,你才拼命奔逃,这一世秦歧玉断了你的生路,所以你想拉着大家一起死。
不知为何,明明身体冷的都能打寒颤了,但她心中却像是这突然停歇的风雪一般,豁然开朗,一片平静。
天空破晓,乌云散去,澄蓝欲滴,万马奔腾卷起地雪,褚时英远远望见了秦国黑色旗帜。
秦歧玉率大军到了。
他从马车中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城墙上属于褚时英的那抹白影,手指微颤被他藏于袖中,示意蒙鸽喊话。
蒙鸽第一个字都没发出来,城墙上,郑季姜先喊道:“秦歧玉!”
“你若敢发动大军出击,我立刻就将我手里这两个人推下去!”
“现在,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郑季姜薅着褚时英和褚丽周,贴在城墙上,“我左边是与你同床共枕数十年的夫人褚时英,右边是你心爱的女人丽姬,你来选择,你要谁活命!”
“哈哈哈哈!秦歧玉,让我看看你怎么选!”
褚时英看着地上属于秦歧玉的那个小黑点,转而看向,在郑季姜右边的褚丽周,她眼中没有半点害怕之际,反而跃跃欲试。
不管郑季姜偏信了什么谣言,她们两人心中清楚,秦歧玉绝不会选择褚丽周的,那为何褚丽周还能稳得住?褚时英心下一凉。
下方,蒙鸽骂了一声:“鸟,他在说什么鬼话,王上你怎么可能选丽姬。”
秦歧玉深吸一口气,“拿箭来。”
蒙鸽立即奉上弓箭,秦歧玉想也没想,拉开弓箭箭指褚丽周。
城墙之上,褚时英看见秦歧玉拉箭,便是一惊,旁边郑季姜的声音又宛如黑暗中的爬虫窸窣作响,他道:“一会儿,只要他选谁,我就将谁推下去,时英你说好不好?”
“我让你们,到皇权路上去恩爱!”
褚时英豁然转头,又见褚丽周手中亮光一闪而过,手腕绳索断裂,她娇笑歪头看着她道:“阿姐,我们若能死在一起,也是幸事一件。”
箭矢破风射出,径直从郑季姜脸侧划过,鲜血流出。
蒙鸽一脸不忍直视,“哎!射歪了!我知道,是因为城墙太高了……”
秦歧玉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他噤声,秦歧玉将箭塞回他手中,“快射。”
城墙上,郑季姜还在喊话,蒙鸽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
“秦歧玉!你当真不怕我将人推下……呃!”
说时迟那时快,褚丽周一把将匕首插进了郑季姜心窝中,她抬眸亮晶晶看着褚时英拔下了匕首。
鲜血呲出,溅落在她脸上各处,她道:“阿姐,该我们了。”
褚时英不禁向后退了两步,周遭是士兵们一哄而上查看郑季姜伤势的吼声,面前是步步紧逼的褚丽周。
她向下望去,可以看见贴着城墙海厚的雪,那些雪,是在她眼皮子地上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最后看了眼褚丽周,她咬咬牙,从城墙跳了下去。
褚丽周一惊,欲要伸手拽她,只来得急拽住她的大氅一角,随即扑到城墙边上大喊:“阿姐!”
城墙下,秦歧玉看见坠下的身影,心都快要不跳了,下意识朝她奔了过去,“时英!”
蒙鸽手一抖,箭矢射出,将郑国旗帜直接射倒,他跟在秦歧玉身后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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