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时林简还在被窝里睡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小简快起来,你四姨奶没了!”门外刘素云脸色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痕。


    林简懵了一下,连忙起来穿衣服,“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你爸早上去给老太太送饺子,进屋就看见她穿着装老衣服1躺在炕上,探了探人都凉透了。”


    林简穿好衣服询问:“我爸他人呢?”


    “去招呼村里的人帮忙了,你也赶紧过去看看。”


    “嗯。”林简脚步匆匆的朝村里走去,不知为什么心里慌的厉害,冥冥中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来到后山,平时冷清的小房子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邻里乡亲都过来帮忙了。


    林简穿过人群走进屋里,老太太已经被抬到了外屋,身上盖着一条藏蓝色的绒布单。


    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旁边烧纸钱,见刘素云来了,招呼她过来一起烧,几个人人边烧边聊了起来。


    “老太太活这一辈子,真是半点不求人,临走了寿衣都是自己穿的。”


    刘素云鼻子一酸,“可不是,前天我还让源子接她下山过年,老太太怎么都不愿意,谁成想……”


    “嫂子别哭,婶子这是去享福了。”


    这话不假,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年纪,孤苦伶仃又有眼疾,如今体面的去了,好过太多卧病在床的老人。


    林简听了一会就进了里屋,屋里烟雾弥漫,炕上坐着四五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都受过四姨奶的帮助,自然要过来帮忙。


    为首的老爷子之前是村支书,年龄大了已经退下来了,他手里端着烟袋锅正在讲以前的事。


    林简搬了个板凳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我清楚的记得是九七年六月份,大伙下地干活的时候,俺家那小孙子跑丢了。”


    “当时发了广播,让村子里的人帮忙找,几百个人把村子翻个底朝天,可孩子愣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眼瞅着天黑了,要是孩子一宿回不来,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当时不知谁说了一嘴,不如让四姨瞧瞧。”


    虽然他不信这些东西,时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拎着东西求到了四姨家里。


    老支书抽了口烟,眼神放空的看着墙壁,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她烧了一柱香,让我们往东找,说孩子在水里。”


    可东面哪有水啊?


    后背村只有一条河在南边,河水一年四季都只有成人膝盖那么深,他孙子都七八岁了,自然是淹不着的。


    有人突然想起,东边有个沙子坑,那里经年累月的挖沙子成了一个深坑,前些日子下大雨,坑里积了一人多高的雨水!


    大伙马不停蹄的跑了过去,拿渔网捞了半个钟头,果然把孩子从里面捞了出来,可惜早就没了呼吸……


    老支书磕了磕烟袋,长叹一口气,“当时要是没耽搁那么长时间,早点来求四姨帮忙,那孩子兴许能救下来。”


    旁边几个人长吁短叹,这件事他们当时都在场,自然明白老人的心情。


    另一个老人开口道:“前几年我家总出事,我大儿子骑摩托把腿摔骨折了,二儿子修房顶从上面掉下来,把腰摔坏了,我去地里干活拿镰刀也把腿砍了个大口子。”


    “邻居劝我找四姨看看,一开始我也不信这个,结果来了一看你猜怎么着?”


    林简好奇的伸长脖子。


    “四姨说我打死过一条蛇,先砸的蛇尾,又砸的蛇腰最后一镰刀割两半了。听她一说我才想起来,真有这么回事!”


    那条蛇已经有了道行,被他杀了自然是不甘心,缠在他家作恶报复,导致父子三人经历了这些事。


    后来四姨奶出马摆平了,他家这几年才太平下来,没再出现什么大事。


    林简听的正来劲,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连忙起身见父亲回来了,门口还停着一辆单排汽车,里面拉着一口深红色的实木棺材。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哎呦,这口棺材看着可不便宜,够厚实!”


    “可不是,比前阵子刘老亮他爹的棺材气派多了!海源有心了。”


    刚巧前几天给林简介绍对象,那个倒霉的三姑也在,她撇嘴说:“老太太是五保户又有残疾证,都是她自己的钱。”


    另一个眼熟的大姨说:“甭管花谁的钱,能花到老太太身上就是有良心,有那黑心肝的自己攥着不给花的呢!”


    三姑被怼的没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说话间,大伙合力把寿材搬了下来,摆在了院子里。


    这几年流行白事简办,不像以前还要起大供,现在只摆些瓜果蔬菜和带包装的礼盒就得了,都是给活人看的。


    摆好东西,花圈也送来了,林简跟着几个叔伯一起摆花圈,还有纸扎的牛马,童男童女和金山银山。


    这些东西要在出殡前烧下去,等老太太一入土就能享用着。


    忙活完已经到了晌午,林爸爸掏钱让人炖了两大锅杀猪菜,过来帮忙的都能留在这吃顿饭。


    *


    到了晚上,男丁要留下守夜,四姨奶身下没有孩子,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林海源一个外甥,再加上林简这个外孙。


    林海源叫了不少朋友,大伙过来陪着他打牌守夜,林简嫌吵,自己拿着手机坐在屋里刷视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过了十二点屋子里的气温好像突然就降低了。


    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发了个喷嚏。


    突然头顶上不太明亮的灯泡闪烁起来,接着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电路故障吗?林简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照,刚想喊父亲进来瞧瞧,突然一股白雾从门外涌了进来。


    林简拔腿就往外跑,可两条腿仿佛灌了铅,费尽全身力气紧挪动了一步。


    很快厚重的白雾将整个屋子笼罩,恐惧如同雾气一般将林简包裹在其中。


    人越害怕的时候,越爱胡思乱想。


    林简本来就不是个胆子大的人,看恐怖电影都能吓得做噩梦,遇到这种事吓得差点哭出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牙齿发出撞击声。


    如果说上次是做梦,那这次林简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是在做梦!


    明明上一秒钟他还在刷手机,怎么可能下一秒就睡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大声呼救,可嗓子里像是塞了棉花,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粘稠的雾才渐渐淡去,整个院子安静的吓人。


    屋里的灯重新亮起来,熟悉的摆设,可他直觉这里不是四姨奶的屋子,空气中多了一股冷冽的香灰味……


    林简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活了二十多年,他一直都是唯物主义者,从没找个有一天会碰上这种超自然的事。


    “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熟悉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林简汗毛都立起来了!身上像被人突然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他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回头就会看见一只会说人话的狐狸,那场面光是想想就够炸裂的!


    “你,你是谁?你要干嘛?!”林简壮着胆子开口。


    “你知道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就在他的耳边。


    尽管这个声音很好听,像清冽的山风一般拂过耳廓,可一想起它不是人发出的,林简就觉得头皮发麻,他紧闭着眼睛,握紧双拳头,整个人抖的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您,您是四姨奶供奉的狐仙大神吗?”


    对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林简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空气里传来一身轻轻的叹息声,“四娘死了,理应由她的后辈接仙,她的后辈只有你们一家人,我想请你接仙。”


    林简脑袋嗡的一下,没想到狐仙找他是为了这件事,可自己从没有想过要供奉狐仙。


    对方林简面露难色并没有逼迫,“你不接仙也没关系,不过你欠我一段因果,迟早是要还的。”


    这些年四姨奶无论是给人看病还是算命,多多少少都会收一点香火钱或者让对方买点鸡蛋水果,为得就是抹平因果。


    当年林简在人家坟头撒尿,四姨奶下山看他的时候,来去匆忙没要一分钱,这份因果便承在了林简身上。


    “如,如果我不接仙会怎么样?”


    “天命之事我也不知,兴许会累及你亲人的寿命。”


    林简别的都不在乎,最在乎的就是父母的身体,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咽了口唾液继续问:“我接了仙会怎么样?”


    “很简单,初一十五上一柱香就可以。接仙后你的五感会异于常人,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帮助别人行善积德,也算是助我修行。”


    听上去并不复杂,林简在心里暗暗的想。


    “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止这些,若是供奉狐仙都是好处,岂不是人人都想供?


    狐仙倒也没隐瞒,“可能会影响你的姻缘。”


    林简本来也没打算再找男朋友,一是这次分手他伤的很深;二是自己决定留在老家,就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笑话父母,所以这个柜是绝对不能出的。


    姻缘对他来说,反而成了负担。


    林简握了握拳,做出此生最重要的决定:“好,我同意了。”


    声音再次响起,“好孩子别怕,我长的没有那么面目狰狞。”


    那声音很轻像是呢喃,又似乎带着魔力,让林简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紧接着他瞪大双眸。


    这,这狐仙怎么长成这副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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