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之际,最是容易沾染湿邪。这园子里又属多水之地,如千秋池那些个湿气重的地方委实不宜过多踏足,汗阿玛若是闲暇,可多在小院内走动一二。”


    “要是实在憋闷,后山上那片竹林亦是极佳的避暑之地,还有前些时候儿臣特意调制的碧露丸,每日晨起时一粒,汗阿玛切不可忘了。”


    收回搭在悬腕的手,胤礽端坐在一侧竹椅上,此刻正对着面前之人不厌其烦地细细交代着。


    不论平日里保养地多好,人这一上了年纪,身子总归是格外脆弱些。尤其老爷子这般年纪,早年又是过多积劳,等到可以用丹药调养的时候,许多药物亦是虚不受补。饶是胤礽,在这方面亦不敢托大。


    丹药,终归不是万能地。


    好在,对面的“病人”实在过于省心,这些年来,对于医嘱,从来都是认真执行,从未有半丝勉强。


    这会儿听到自家儿子的话,康熙更是想都不想便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清溪书院有保成特意设下的阵法,四季常温,便是神仙之地也不过如此了。哪像外头,昨个儿老三带着他家弘易过来,从庄上到园子这儿,方才区区几步路,人都险些被暑气晒晕了过去,整整躺了大半日方才好上些许。”


    老爷子说着不由皱了皱眉:“这半大的小子,身子还不如他老子结实。”


    “还有老三,也属实太娇惯了些。”


    哪像他们这一辈儿,老六,老七甚至老十一哪个不是先天身子不行,也没见有哪个骑射落的下诸兄弟地。可不是如今这般,想想几个儿子府上的情况,饶是老爷子,也不由在心底下感慨:


    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好在这些儿子们还不至于真傻,各府到底还有那么一两个支应门户地。老爷子微微心梗了一瞬,很快便放宽了下来。


    说到底,这些孙子们如何,看的是自家阿玛的能力,总不能教他这个老头子,一大把年纪还要教育孙子吧?


    想到这里,老爷子复又摇了摇头,重新执起茶盏,抿了口清茗。


    他可不犯不着操这份儿闲心!


    对面胤礽见此不由笑了,将手边一碟刚剥好的莲子往对面推了推,开口带着三分调侃道:


    “汗阿玛如今倒是愈发心宽了许多。”


    其实老三的这些小算盘老爷子当真看不破吗?之所以顺势留弘易在此避暑不过心疼儿子,不愿老三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个幼子四处折腾,舔着脸求人罢了。


    至于弘易本人,说句凉薄的,不过一天赋一般的庶出孙儿罢了,老爷子底下皇孙足有数百有余。没个像样的记忆点,他老人家怕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也是这几年这人脾性愈发好了,若搁在早前,别说一个无甚印象的孙儿,便是三阿哥本人蹶在这里,老爷子也只会嫌弃对方疏于锻炼,不能经事。


    哪有大方留人的可能。


    老爷子听罢只轻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其实这


    些年下来,眼见老爷子态度软和,这般情况也不是头一回了,倒也并非众阿哥们不够孝顺,只老爷子如今身子康泰,除了权利以外可谓要什么有什么,他们这些儿子除了不时过来陪伴一二,旁的也无甚能做地。


    但底下儿女们却是个有个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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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二哥在,谁都知晓老爷子这儿好东西多,有时候只略略搭一把手,留下的或许就是自家儿子(孙儿)的命呢!


    晚膳十分,胤礽倒也见了这位侄儿一面,当然并非是一道用膳,老爷子虽宽性了些,却还没大方到这般地步。只听说自家二皇伯过来,方才特意过来请安,顺带也能露个脸罢了。


    虽说能被二伯记住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


    人生在世,总归要有些妄想不是。


    “给皇玛法,二伯请安!”


    一礼过后,弘易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半点不敢真正平视眼前之人。只隐约瞧见一袭玄青色的袍角,以及微微垂下的广袖下,漏出的一截盈润如玉的皓腕。


    还有哪怕匆匆一眼,都难以忘记的谪仙之姿。


    无论看到过多少次,弘易心下都难以平静。说来二伯年岁比之自家阿玛都还要大上一些,然而阿玛如今已然鬓发斑白,隐忧龙钟之态。而眼前之人却是从他记事起,都是这般青葱少年模样。


    都道二皇伯道术已然大成,厉害时甚至可以呼风唤雨。本人又是长生不老,说是修士,可这又与神仙有什么区别呢?


    被对方周身气势所摄,弘易心下晕晕乎乎地想着,连什么离开都有没回过神儿来。早前的打算竟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待人走后,父子二人复又继续用膳,显然未曾受到方才影响。这些年来,怀着各色心思过来的小辈并不算少,皇家原就亲情淡薄,便是四弟家的那几个侄儿,胤礽也未曾过多亲近,彼此间不过见个面,说句话的情分罢了。


    一个人身上代表的利益大了,本身便很难再得到纯粹的情感。这一点,生于皇室,长于宫闱的胤礽再没有更明白地。便是胤禛胤禟两人,这些年也从未刻意带小辈过来刷自家二哥好感,盖因二人心下对于此亦是极为清楚地。


    不过因着这层关系,哪怕不曾刻意,这些小辈得见次数确实更多些。胤礽作为长辈,本人并非吝啬之人,这些小辈们或多或少还是比旁人多得了几分好处,足够一众堂兄弟们艳羡不已。


    饭后,如往常一般扶着自家儿子的手,一长一少二人一道在不大的院子内慢悠悠的走动着。哪怕康熙爷到了这个年纪,也改不了老人家的习性,总时不时说些底下儿子们府上的各种闹剧。不过绝大多数,还是听自家儿子讲起早年在外游历时天南地北地种种趣事。


    这是老爷子从未接触过领域,是以每次都听得尤为认真。就在胤礽以为今日也要以此结束的时候,突然听对方开口询问道:


    “说来保成这几日闭关的时日愈发多了些,可是修行上有何妨碍?”


    胤礽微不可见地怔了片刻,一时间竟没有即可回答。盖因


    早前汗阿玛早前少有询问这些的时候,而且不知是不是胤礽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这话颇有些意有所指。面上却是轻笑道:


    “汗阿玛多虑了,也是近来于修行上有些领悟,这才多花了些时间……”


    康熙也不知信还是没信。总归这一话题很快便揭了过去。一直将人送入垂花门处,胤礽方才缓步离开。


    夕阳西下,很快将原本湛蓝的天空浆染成一片赤红,康熙立于玄关处,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背影越来远,半响方才突然开口道:


    ≈ldo;李德全,你说朕,是不是过于自私了≈hellip;≈hellip;?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冬去春来,转眼间又是新的一年。


    三月十八日,恰逢太上皇八十圣寿,辰时未至,畅春园外便已经排起了长龙。刻印着福寿禄三宝的大红宫灯自城外护城河外沿一直延伸至大吉门,仿若一条巨大的火龙,将大半个紫禁城包揽其中。


    及至午时,春晖殿外,自宗室王孙贝勒以下,内外文武大臣官员、致仕大臣、受封文武官阶约有三千余人,共聚一堂。光是席面,便足有数百余列。


    殿内,则又是一番和乐景象,未时末,老爷子在胤礽的搀扶下到来之际,宴中气氛已经达到了最高潮。伴随着礼乐之声渐起,以胤禛为首的一众皇亲率先起身致仪,一番唱词过后,紧接着一众皇子龙孙更是争相上前,为太上皇他老人家进献贺礼。


    近些年来,随着新上位的雍正帝一系列雷厉风行的革新,国库早不复早前入不敷出之景。又是老爷子大喜之日,胤禛今日倒是难得没有小气。约莫一刻钟后,一座足有数人来高,长两丈有余的锦绣万里江山玉座被数十个内侍一道抬入内殿。


    该玉座由时下最精深的数位玉雕师,历时足足半年方才成型。一眼望去,万丈山河仿佛在眼底,时下人像更是栩栩如生,堪称巧夺天工之作。便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康熙,此时也不免多瞧了一眼。


    “老四有心了!”


    有此珠玉在前,其余众人亦是各尽巧思,老大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刀,老三胤祉献上的则是一副由自己亲手绘制的《皇家宴饮图》,取自去年年节之时饮乐之景,其中康熙与诸位皇子神态间尤为传神,据说光是用于观察汗阿玛以及诸位兄弟们,便用了数月之久。尤其老三如今年岁已经不小,这么一副图耗费的又何止是心力二字。


    康熙面上不说,心下却是颇为受用。


    余下老五老六等人虽不比之前,却也极尽能为。便是老八,早些年父子二人几乎两看相厌,此时的寿礼亦是极为用心。一副由上万余高寿之人逐一写下的万寿图,是人都能瞧出其中诚意。值得一提的是老九,在这一年来的折腾下,一辆速度勘勘能与马车相媲美的蒸汽车到底被这人给倒腾了出来,跟上次那个略显粗陋的大轮子车不同,眼前这辆前身四周已经安上了铁皮,未免遮挡视线,前头以及车身两侧还特意镶上了玻璃。


    总之,乍一瞧,还是挺能唬人地。


    车子出来的那一刹,底下已经有许多皇孙们


    忍不住眼热。据说因为这个的成功,眼前这人下一阶段已经开始往轮船上使。胤礽含笑地赞了一句,下首那人尾巴登时便翘了起来。


    上首康熙帝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到底还是赞了一句。


    难得一个露面的机会,其余一众皇孙们乃至大臣们亦是个有个的巧思,一场宴会下来,光是献礼这个环节便持续了个把时辰。期间还有一众使臣们远道而来,一时间,满世界的奇珍仿佛都在今日瞧了个遍。


    至于胤礽自己,一颗耗费数月,亲自炼制的丹丸便抵上了所有,康熙甚至连教众人开眼界的机会都没有,便连带着玉瓶一道贴身安置。


    倒叫一众王公大臣失望不已。瞧着上首太上皇红光满面的面容,目光愈发艳羡。


    丝竹弦乐之声一直持续到傍晚十分,今日老爷子难得精神极好,离席后不但没有丝毫疲累,甚至还拉着胤礽在园子四处走了起来。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洒落满地清晖,连带着喧闹的畅春园,此刻都多了几分静谧。


    二人不觉间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


    及至千岁湖旁,康熙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朕八岁登基,迄今七十二载,期间御极六十余载,纵观历朝历代,再无此例。便是退位后,亦有爱子陪伴身侧。可以说朕这辈子,该享受地甚至经历的一切已是旁人几辈子难以企及。”说这话时,康熙面上带着淡淡的骄傲。


    “雄才伟略如太宗,尚且亲缘淡薄,与父兄同室操戈,同爱子兵戎相见,其下诸子亦是颇多龃龉。英明睿智如汉祖,亦避免不了父子夫妻刀剑相加之宿命。与这些人相比,朕委实太过幸运。”


    而这一切……


    康熙转头,看向身侧身长玉立的青年。


    因为眼前之人,他方才能以这般年岁享常人之不能享之福分,也因为保成,便是在大权尽失的今日,亦有数不清的儿孙大臣乐意于前来奉承于他。而非成为一个光有名头,实则备受桎梏,甚至无人在意的太上皇……


    “朕的保成是个再好不过的儿子,而朕,却并非是个好阿玛……”


    “汗阿玛!”


    胤礽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来人抬手,打断了几欲出口的未尽之语。康熙略带低沉的声音在这片黑夜中格外清晰:


    “在保成尚且懵懂无知之际,朕便因着种种考量,一厢情愿寄予于你需要背负一生的重责。”


    那时候他亦是想过的,倘若这孩子资质平平,日后无力国事又当如何?然而这个念头不过一瞬便彻底消失,连半点踪迹都不曾留下。


    盖因他这辈子,总不可能唯有这一个儿子。而这个寄予厚望的嫡子,终归比不得朝局,亦比不得当时的自己………


    待长大些,幼时处处依靠于他的稚儿成了处处完备,几乎人人称颂的的储君。哪怕再不愿承认,那时的他,心下并非没有防备。甚至于当日坦诚之际,除去淡淡的遗憾之外,不可否认,当时的康熙帝亦是松了口气。


    身后一直以来的压迫感终于


    在今日彻底消失于无形。


    甚至直至今日……


    夜半时分,不时有微凉的微风拂过湖面,带来久违的潮意。康熙缓缓微微阖眸,任这股凉意肆意渗入肌里,却在下一刻,被四周数道看不见的屏障尽数挡在跟前。


    “汗阿玛年岁大了,还是莫要吹风为好。”


    至于方才这些,胤礽笑着摇了摇头:“阿玛您幼时曾教导儿臣,儿女需要赡养父母,将士需要守卫边关,农人需要照料田地,这天下,没有哪个人生来便不需要背负责任地。儿臣身为元后嫡子,若无能担当大任,日后无论哪个兄弟登临帝位,结局大都不尽乐观。”


    “这份因果生而有之,并非由汗阿玛强加而来。”


    “反倒是儿臣,没有汗阿玛多年悉心庇佑,早已经消失在这重重宫闱之中。”


    “所以汗阿玛。”胤礽转过身来,神色认真道:


    “这些年来,儿臣并不曾怨怪于您,亦不后悔留在这里。”


    胤礽的声音一如即往的清润,多年来并不曾改变半分,不觉间,康熙眼中已经隐隐泛上潮意。


    月色下,原本明澈的湖面愈发清透了许多,不时有点点星辉倒映其中。一时间,父子二人都不曾开口。须臾,方才听康熙微喑着声音道:


    “保成,朕想在这有生之年,亲眼看着我儿得证大道………”


    除了父子二人,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那日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见过这位真人的身影。


    不过除去康熙本人,并未有人过多在意,这些年来,这位真人闭关已成常事,有时甚至一年半载不会露上一面。


    对此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直至数月后的一天。


    白日里平空数道惊雷,电光大坐,一时间仿佛连天地都在嘶吼,巨大的响动生只教整个紫禁城都为之一颤,下一刻,原本高悬着的艳阳瞬间被大片的乌云所覆盖。细看之下,眼前的黑云竟还有往一处汇聚之势………


    养心殿,正在同一众大臣们商议着什么的胤禛只觉眉心一跳,下一瞬,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迅速席卷了整个心室。


    另一头,皇庄上,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一幕,还在忙活着新玩意儿的胤禟登时心跳都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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