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时常会做噩梦,这一晚虞音却没有再做噩梦。他的梦境里,他坐在松软洁白的沙滩上,头顶撑着硕大的遮阳伞,手边放着一杯鲜橙冰沙。蓝天白云下,一大一小的两只狗,柴犬和柯基,在他身畔跑来跑去,追逐海浪。


    是个宁和的好梦吧,应该。


    早上醒来按掉闹钟,还在穿衣时虞音就闻到了香味。来到客厅,发现江夜买早饭回来了。


    皮蛋瘦肉粥,葱油饼,茶叶蛋。


    “是我们以前去过的粥店,那条街上不少店铺的招牌换了,这家店还开着。”江夜笑道。


    “毕竟三年时间不短,很多店都撑不过去的。”虞音随口说道。


    “嗯。”江夜的笑里掠过一丝黯然。


    洗漱后,虞音坐到餐桌前。江夜把他的手机要过来,输自己的手机号。


    “你手机号换了?”虞音问。


    “换了。”


    趁着虞音吃早饭,没太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江夜点开通讯录的界面,飞快扫了一眼。看到联系人里并没有备注着“男友”或是“亲爱的”这类字眼的陌生号码,暗搓搓地松了口气。


    “男友”的备注,还是他自己曾经的手机号。音音嘴上说他已经是前任了,却没记得把备注改了。拨号记录里,江夜也找到了自己。一连串的未接通,最后的拨打时间是290天前。


    江夜把现在的号码存进去,将手机还给虞音。


    虞音看了屏幕一眼,没绷住,差点被粥呛到。


    备注是,“江夜(地狱归来版)”。


    ——他还是这么中二,好像比三年前更中二了。


    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虞音又看一眼,发现备注下面的号码显示的是一串乱码。“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手机号?”


    “显示bug吧。”江夜说。


    大概就是bug吧,总不能是闹鬼不成。虞音也没多想,把手机收了起来。


    吃完早饭,出门上班。江夜非要跟着下来,说正好出门转转,虞音也随他。


    一进地库,就看到个黄袍道士,架了法坛,挥舞拂尘,念念有词,正在做法。到底还是小区群里“请人驱邪”的那一派赢了。


    江夜饶有兴趣地观看起了驱邪仪式。虞音要上班,没空凑这热闹,开车走了。


    虞音就职的公司,是他在研究生阶段的同门师兄开的,做的是人工智能与物联网技术融合应用方向。公司不大,氛围还不错。一进公司,虞音就听见隔壁工位的小王和老孙在聊着八卦。


    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可以公然摸鱼。


    小王:“你听说没?前几天,好像是这周一,这栋写字楼里有人加班猝死了。才三十多岁,就那么突然,别人看他趴在电脑前面,以为他是小睡一会,没想到一推他,人已经没了。”


    老孙:“你这消息太滞后了!就十三楼那家智澜科技出的事嘛。你现在过去看,还能看到这家公司的大门上挂了块八卦镜,进门的地方新装了个鱼缸养金龙鱼。据说那个猝死的倒霉蛋鬼魂在公司里作祟,闹得人心惶惶,老板没办法,请了位阴阳先生过来改风水。”


    见虞音进来,两个人都跟他打了声招呼,又兴致勃勃地继续聊起了玄学。


    ……这几天神神叨叨的事还真多,虞音默然想道。比起鬼神之说,还是猝死的可怜社畜更值得关注吧。


    他没有再听隔壁的闲聊,坐到工位上,开始专注工作。


    干活干到将近中午,虞音手机响了。


    “江夜(地狱归来版)”,浮现在屏幕上。


    接通电话,江夜轻快的语声传来:“音音,你还在原来那家公司吧?我接你去吃饭!”


    “算了,没空,有工作要忙。”虞音打算随便点个外卖应付下午饭。


    “那我打包一份带给你。”


    “不用,你别来。”虞音不想在公司里传开什么自己“招桃花了”“有对象了”之类的绯闻。


    “不想我去吗?那我不露面,我叫小白送进来。”


    “小白?小白是谁?”


    “你等会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只短腿小柯基跑了进来,脊背上绑着竹篮子,竹篮子里放着几个饭盒,停在虞音面前。


    虞音:“……”小白原来是一只柯基,明明它皮毛上的金黄色部分比较多。


    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怎么溜进来的,竟然没有旁人注意到它。它是自己坐电梯来的么,还是说,江夜就在公司门外?


    小柯基双眼晶亮,殷切地看着他,摇着尾巴,细看花色似乎和江夜毛衣上的那只一模一样。虞音把饭盒拿出来,顺手摸了摸小柯基毛茸茸的脑袋。


    小柯基开心地汪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然后蹬蹬瞪跑走了。仗着个子矮,依然没人看到它。


    “狗叫声?哪里来的狗叫声?”隔壁工位这才后知后觉。小白早就一溜烟不见了。


    虞音打开饭盒。有菜有汤,还有水果,挺丰盛的。


    “诶?你什么时候点的外卖,都送到了。”隔壁工位的小王探头过来,“哪家外卖啊?闻上去这么香。”


    “刚点的。”虞音尝了一口豆花鱼,是熟悉的味道,“隆安街的那家芙蓉食坊。”


    “他家好像挺贵的,还做外卖吗?噫,现在闻起来不香了。”小王缩回头,在外卖软件上点黄焖鸡米饭去了。


    吃完饭,收拾了桌面,虞音继续干活。


    上午临时来了新活,但他今天已经和江夜说好,不加班,一起去趟超市,总不好食言,只能加紧干完了。


    傍晚六点,以极高效率完成当天工作的虞音准时打卡下班。他一走进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就看见江夜等在他的车旁。


    眉目英俊、身材修长的青年,随便那么一站,也挺引人注目的。来来往往的人看向他,他在看着虞音。


    “我已经在琼林宴订了座。走,先吃晚饭,再去超市。”江夜又笑着说道,“我驾照过期了,只好由你来开车啦。”


    “嗯。”


    虞音坐进驾驶位,等江夜从另一侧上车,便启动了引擎。


    从停车场出来,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虞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养了只柯基?昨晚怎么没看见它。”


    “在国外治病,无聊养的。昨晚……不想让它打扰你,叫它藏在楼道里了。”


    “没关系,让它进屋吧,挺可爱的。比起收留你,我更愿意收留它。”虞音开着车,又笑了笑说道,“你待的精神病院似乎管理得很严,但是居然还能养狗。”


    江夜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又像是听出来了,依然用轻松愉快的态度接话道:“是啊,我进精神病院就像回家一样,还在病院里认识了几个朋友。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不是要把人开膛破肚,就是要把人栽进地里当花肥。我超喜欢……哈哈,也没有很喜欢待在里面。”


    听上去都不像善茬。


    虞音说:“你没有打算把这些朋友介绍给我吧?”


    “那还是算了。毕竟我是他们当中,最正常的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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