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和血的腥味,没有闻过的香味……嗯,大概是花?还有阳光温暖干燥的气味。
阿药细细的分辨着披风上残留的味道,挑出那种只有在阳光晒过后才能留下来的气味牢牢记住。
“……”一旁的草丛突然传出细碎的声响,阿药一惊,绷紧神经立马扭头看过去。
不远处半人高的草丛平繁晃动着,明显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阿药握上了一直揣在怀里的匕首,虽然以她现在的身体状态来说连挥刀都困难,但这种情况下手里有武器总会安心些。
草丛又晃了晃,下一秒钻出一只灰色皮毛的兔子。
兔子动了动自己的耳朵,看着面前的人类。动物的感觉很灵敏,它轻而易举的就察觉了这个人类的情绪——紧张又不安,仿佛它这只可爱的小兔子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作为一只兔子,它还是第一次见会怕它的人类。
阿药和黑眼睛的兔子无言的对视,过了半响它看到兔子动了动它那张三瓣嘴,屁股一扭,一蹦一蹦的跳走了。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药总觉得自己从那只兔子眼里读到了一丝嘲讽。
人生的第十八个年头,她被一只兔子嘲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恼怒。
确定没有危险后阿药放松下来,习惯性的把脸贴在裹着自己的披肩上蹭了蹭,寻找着那股能让她安心的味道。
突然,阿药的动作突然顿住。少女猛的抬起头把披风往下拉了拉,拽着袖口抬起手用袖子挡住通红的脸。
啊啊啊啊……她刚刚到底在干什么啊?
被兔子吓了一跳后脑袋才正常的运转起来,阿药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刚刚抱着别人的衣物猛吸的举动和变态无异。
阿药绝望的想到:完了……该不会是和秀井那种变态待了几天她也被传染了,某些方面开始变奇怪了吧?
少女颓废的靠着树干,自我检讨了许久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滑倒地上的披风拉回了身上。这次她时刻都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上面残留的气味,以免自己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间会回来,要是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她抱着披风,像是遇到猫草的猫一样吸的入迷的模样……
那可太糟糕了。
母亲教导过她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虽然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被其他男人压在地上,好像已经没什么好印象可说了。
啊,不对,现在的重点应该是她喜欢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少年。有些奇怪,毕竟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她就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阿药仔细想了想,说起来她并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十八岁的年纪,村里和她同龄的女孩们都结婚了,有的孩子都三四岁了,而她到现在也还没有出嫁的原因一方面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体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要是刚结婚就因为病的缘故死了那岂不是太对不起和她结婚的人了
阿药曾经想过,如果自己能活过二十岁就和夕子的哥哥空助结婚好了。空助喜欢她,并且外貌端正,性格温和,因为是周南闯北的货郎比村里的其他男生见识很广,经济收入也不错,各种方面看都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从长相和家境方面来决定结婚对象听起来有些过于现实了,但是生活就是这么现实的存在。特别是在他们这种乡下的小村子里,没有多少夫妻是因为爱情结合的,大家多数都是找一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女方考量男方的标准首先考虑的都是能力,身体好并且家里田地多的长男是结婚首选。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除了画本,阿药对于爱情的认识全来自于自己的父母。
毕竟一个有胆子带着贵族大小姐私奔,另一个有觉悟抛弃已经习惯了的贵族生活。
阿药曾悄悄问过母亲有没有后悔过。那时女人仔细想了想这么回答她:
“嗯,当然有啊,特别是逃走那天晚上第一次吃干粮的时候,那时我就后悔了。”
废了好大劲才咬下一小块的食物滑过喉咙的时候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有了种喉管都要被划破的错觉。那个时候她就后悔了。
可是……
“可是,要是这样就退却的话我会更后悔。阿药知道吗,我抛弃的只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那些东西来自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祖父,那是并不属于我的东西。”
“而你的父亲抛弃的则是留洋深造的机会,他抛弃了自己的前途选择了我。对于男人来说事业和心里的大义是极其重要的哦,而你的父亲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这些重要的东西。一想到这里我就完全不会后悔了。”
那天听的云里雾里的她走出母亲的房间后看到躲在门外的父亲。
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用着格外扭曲的表情无声的流泪,场面之诡异把她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提出不要忍着哭声的建议却被对方丢回了房间。那天过后的一两个月她就突然收到了自己即将有个弟弟或妹妹的消息。
那时的阿药想——爱情还真还是奇怪的东西。
直到现在阿药也不清楚喜欢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在看着少年追着恶鬼离去的背影时她的心脏不自觉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很奇怪,那时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不是因为紧张或者害怕,那时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感受。
阿药懵懂的想着或许那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但是母亲也和她说过,如果觉得自己喜欢上了某个人不要着急,要先冷静下来慢慢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喜欢的情绪,这需要一个过程,要花时间才能真正确定。
所以阿药打算听母亲的,慢慢确定。
说起来……现在想起父母她的情绪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了。虽然还是会悲伤,还是会愤怒,但是这些情绪并不会太过影响她本身。
或许是因为父亲从小对她的教导,又或许是生为医者,阿药对亲人死亡并不是那么难以释怀,只是双亲是死在恶鬼手里,并且恶鬼还是被她带回去的这一点让她十分自责。
唯一能算得上是安慰的……大概就是到最后父母也还是在彼此身边的这点吧。
一个人待在寂静的林子里总要找点事情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然夜晚的树林总会让人联想起各种吓人的东西。
阿药找了根小树枝,在脚边的土壤上写写画画,等到她快把手能够到的地方都画满的时候那个追着恶鬼离开的少年终于回来了。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边泄露出了隐隐的光亮,细碎的光亮洒在阿药身前的少年身上,让对方暖金色的头发看上去更亮了几分。
“我回来了。”少年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额角被划破血液留下来让他无法睁开伤口下方的那只眼睛,看上去格外的狼狈不堪。
可即使这样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像是黑夜与白日交替时天边的第一缕阳光。
阿药下意识的拽紧了身上的披风,心跳快速的跳动着,脑袋也像缺氧一样变的无法思考。看着这样浑身是伤却依旧如太阳一般散发着热度的少年,阿药把母亲所教导的怎么确认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某个人的方法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来来回回只有一个一个念头……
——我喜欢这个人。
“那天晚上你父亲带着行李出现在楼下当着我的面把去西洋的船票撕了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啊,就是这个人了的感觉。”
“你也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应该就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回忆起母亲所说的,阿药觉得,或许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啊,真没想到一见钟情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天边慢慢变白驱散着黑暗,预示着黑夜即将过去。
医城药在与少年猎鬼人初识那天认识到了自己喜欢炼狱杏寿郎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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